第二十章钱如命
云岭西路。
艾信书牵着方今衿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到老严挤眉弄眼的。
“怎么了？”艾信书给了老严一个眼神。
老严嫌弃地往楼上撇了撇嘴：“钱如命回来了。”
钱如命是老严和宽二给房东起的外号，她确实姓钱但不叫如命，钱如命虽然是房东，却难得才回来一次，据说她丈夫死前给她在鱼望留了好几处房产。
“她怎么来了？”
老严吐了口唾沫：“到了该交房租的日子了，把钱看作命的钱如命能不来吗？”
“不是还有几天才到月底吗？”
钱如命四十多岁，身材不胖不瘦，皮肤不算白，脸上倒的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倒是能让她看起来年轻几岁。
“咦，小艾和小方回来了？”钱如命站在楼上打了声招呼。
老严嘴里嘀咕道：“你不是早就在等他们回来了嘛。”
艾信书忍住笑：“钱姐，你早来了？”
“今天刚好在这附近有事，顺便回家看看。怎么，你们小两口出去玩儿了？”
艾信书笑笑：“中午太阳不错，我就带着今衿出去逛逛透个气。”
钱如命摸了摸自己的脸：“唉，年轻果然令人羡慕。”
“瞧你那脸，压根就没年轻过吧。别摸了，不然那二两粉又白抹了，我都在这风里看见粉尘了。”老严坑着头一直在念念叨叨。
艾信书轻轻拍了一下老严肩膀：“你真当她听不见啊？”
“她要真听不见，我还不说呢。”
钱如命狠狠瞪了老严一眼，转眼又对艾信书笑了起来。
“小艾，听说你最近接了个大活儿，该赚不少钱了吧？”
“钱姐，我还是个学徒呢，能赚几个钱？能勉强养家糊口就行。”
“这话说得，哪个大师傅不是从学徒来的？况且陈师傅我还是晓得一点的，手艺好着呢。”
艾信书悄悄推了一把方今衿，让她回屋。
“钱姐，你这次回来呆几天？”
“什么几天，我等下就得走，还有好多事呢。”
这时方今衿从屋里拿了钱出来。
“钱姐，这个月房租钱我还没交呢，下一次见你不知道又得是什么时候。今天我就把钱给你，省得你月底还要再来跑一趟。”
钱如命边笑边跑下楼。
“你说你这孩子，难道你以为我是来专门跟你要债的？”
艾信书将钱递给钱姐：“反正月底也没几天了，刚巧钱姐你今天在，顺便给你就是了。”
钱如命将钱揣进包里，看着方今衿和艾信书是越看越喜欢。
“那这钱我就收起来了，说起来我月底还真是挺忙的，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再来跑一趟。不过看这天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钱如命刚往前走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捏捏方今衿的胳膊。
“小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咱不能时时刻刻都指望着男人保护我们，你不知道我以前和你一般瘦，我也指着那死鬼照顾我一辈子呢，可是人不还是说没就没，到头来那点家业，还得指望原本只想好好做个败家娘们的我来替他扛。你说我这一辈子值不值啊。”
“哎哎哎，说什么呢。”老严实在听不下去了。
“人家爷们还站在这儿呢，你说这话咒人家呢？晦不晦气。”
钱如命手一指老严：“你懂个屁！小艾，钱姐不是咒你，你不生气的哦？”
艾信书摇摇头：“不生气，她是该吃多点。”
钱姐抓着方今衿的手：“小方，你送送姐呗，姐再跟你说说。”
老严捣了捣艾信书肩膀：“你说这人讨不讨厌？媳妇都给你拐跑了。”
艾信书似笑非笑的问老严：“你怎么这么讨厌钱姐？”
“哼。”老严鼻子哼了一下。
“怎么了？”
“我不喜欢风中夹杂着太多钱如命脸上的粉味，都呛进我鼻子里了。”
“你来了？怎么又走了？”
老严和艾信书远远听到了宽二的声音。
“哟，平常看见我都得躲着走，绕着走，今儿怎么这么热情，我都不认识你宽二了。”
钱如命出了大门刚巧抬头撞见宽二。
“你身上又没味儿，我干嘛绕着你走，我不能干那事。”
钱如命看宽二身上的衬衫都长出屁股一截了，泛着光的背头仿佛抹了一层花生油。
“你这头发挤一挤都能挤出油下锅炒菜了。”钱如命向来最看宽二不入眼。
宽二喊住钱如命：“等会儿走，我把房租钱拿给你，一直到过年的租钱今儿都给你。”
钱如命拖着方今衿往前走，仿佛没有听到宽二的话。
“我忙着呢，没工夫等你回去找钱，等月底我再来收你租。”
方今衿小声问钱如命：“钱姐，你跟他有过节啊？”
“跟他？我犯得着嘛。他最近和小毛走得近我知道，可是他也不想想，小毛混了多少年，他才入这行多长时间，天天这么招眼，说不定哪天就出了事，到时候他那一家子老小看他怎么收场。”
“宽二回来了？”老严笑眯眯地看着宽二。
宽二朝外面指了指：“钱如命今天又吃枪药了？”
艾信书耸了耸肩。
“小艾啊，让你媳妇儿以后离她远点儿，别被带坏了。这老婆娘真是吃错药了。”宽二骂骂咧咧地一直没停。
方今衿陪钱如命一直走到街口，钱如命偷偷从小包里摸出几张钞票一把塞到方今衿手上。
“钱姐，你这是干什么？”
“你和小艾初来鱼望，没钱没势的也不容易，我少收你两张不打紧，拿着。”
“钱姐”
“你钱姐我日子过得潇洒着呢，不差这点钱。只可怜我家那死鬼在世的时候就拿我当心头好，好吃好穿供着，自己半点福都没享着，临到死，又把余生的福气都匀给我了。”
钱如命从包里拿出烟盒，拨出一根细长的烟，点上。
“今衿，你回去吧，这烟的味道不好闻，钱姐一个人走走。”
方今衿回头看了一眼钱如命，羊皮小白袄内里搭着的一袭旗袍很合身，走在街上微扭着身子，右手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头发看出来刚刚烫了，卷卷的将将好遮住宽大的额头，嘴唇涂着不妖的口红，似在江湖里，却没有风尘气。
“钱姐的先生真是没有福气，唉，钱姐也没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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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信书牵着方今衿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到老严挤眉弄眼的。
“怎么了？”艾信书给了老严一个眼神。
老严嫌弃地往楼上撇了撇嘴：“钱如命回来了。”
钱如命是老严和宽二给房东起的外号，她确实姓钱但不叫如命，钱如命虽然是房东，却难得才回来一次，据说她丈夫死前给她在鱼望留了好几处房产。
“她怎么来了？”
老严吐了口唾沫：“到了该交房租的日子了，把钱看作命的钱如命能不来吗？”
“不是还有几天才到月底吗？”
钱如命四十多岁，身材不胖不瘦，皮肤不算白，脸上倒的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倒是能让她看起来年轻几岁。
“咦，小艾和小方回来了？”钱如命站在楼上打了声招呼。
老严嘴里嘀咕道：“你不是早就在等他们回来了嘛。”
艾信书忍住笑：“钱姐，你早来了？”
“今天刚好在这附近有事，顺便回家看看。怎么，你们小两口出去玩儿了？”
艾信书笑笑：“中午太阳不错，我就带着今衿出去逛逛透个气。”
钱如命摸了摸自己的脸：“唉，年轻果然令人羡慕。”
“瞧你那脸，压根就没年轻过吧。别摸了，不然那二两粉又白抹了，我都在这风里看见粉尘了。”老严坑着头一直在念念叨叨。
艾信书轻轻拍了一下老严肩膀：“你真当她听不见啊？”
“她要真听不见，我还不说呢。”
钱如命狠狠瞪了老严一眼，转眼又对艾信书笑了起来。
“小艾，听说你最近接了个大活儿，该赚不少钱了吧？”
“钱姐，我还是个学徒呢，能赚几个钱？能勉强养家糊口就行。”
“这话说得，哪个大师傅不是从学徒来的？况且陈师傅我还是晓得一点的，手艺好着呢。”
艾信书悄悄推了一把方今衿，让她回屋。
“钱姐，你这次回来呆几天？”
“什么几天，我等下就得走，还有好多事呢。”
这时方今衿从屋里拿了钱出来。
“钱姐，这个月房租钱我还没交呢，下一次见你不知道又得是什么时候。今天我就把钱给你，省得你月底还要再来跑一趟。”
钱如命边笑边跑下楼。
“你说你这孩子，难道你以为我是来专门跟你要债的？”
艾信书将钱递给钱姐：“反正月底也没几天了，刚巧钱姐你今天在，顺便给你就是了。”
钱如命将钱揣进包里，看着方今衿和艾信书是越看越喜欢。
“那这钱我就收起来了，说起来我月底还真是挺忙的，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再来跑一趟。不过看这天不早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钱如命刚往前走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捏捏方今衿的胳膊。
“小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咱不能时时刻刻都指望着男人保护我们，你不知道我以前和你一般瘦，我也指着那死鬼照顾我一辈子呢，可是人不还是说没就没，到头来那点家业，还得指望原本只想好好做个败家娘们的我来替他扛。你说我这一辈子值不值啊。”
“哎哎哎，说什么呢。”老严实在听不下去了。
“人家爷们还站在这儿呢，你说这话咒人家呢？晦不晦气。”
钱如命手一指老严：“你懂个屁！小艾，钱姐不是咒你，你不生气的哦？”
艾信书摇摇头：“不生气，她是该吃多点。”
钱姐抓着方今衿的手：“小方，你送送姐呗，姐再跟你说说。”
老严捣了捣艾信书肩膀：“你说这人讨不讨厌？媳妇都给你拐跑了。”
艾信书似笑非笑的问老严：“你怎么这么讨厌钱姐？”
“哼。”老严鼻子哼了一下。
“怎么了？”
“我不喜欢风中夹杂着太多钱如命脸上的粉味，都呛进我鼻子里了。”
“你来了？怎么又走了？”
老严和艾信书远远听到了宽二的声音。
“哟，平常看见我都得躲着走，绕着走，今儿怎么这么热情，我都不认识你宽二了。”
钱如命出了大门刚巧抬头撞见宽二。
“你身上又没味儿，我干嘛绕着你走，我不能干那事。”
钱如命看宽二身上的衬衫都长出屁股一截了，泛着光的背头仿佛抹了一层花生油。
“你这头发挤一挤都能挤出油下锅炒菜了。”钱如命向来最看宽二不入眼。
宽二喊住钱如命：“等会儿走，我把房租钱拿给你，一直到过年的租钱今儿都给你。”
钱如命拖着方今衿往前走，仿佛没有听到宽二的话。
“我忙着呢，没工夫等你回去找钱，等月底我再来收你租。”
方今衿小声问钱如命：“钱姐，你跟他有过节啊？”
“跟他？我犯得着嘛。他最近和小毛走得近我知道，可是他也不想想，小毛混了多少年，他才入这行多长时间，天天这么招眼，说不定哪天就出了事，到时候他那一家子老小看他怎么收场。”
“宽二回来了？”老严笑眯眯地看着宽二。
宽二朝外面指了指：“钱如命今天又吃枪药了？”
艾信书耸了耸肩。
“小艾啊，让你媳妇儿以后离她远点儿，别被带坏了。这老婆娘真是吃错药了。”宽二骂骂咧咧地一直没停。
方今衿陪钱如命一直走到街口，钱如命偷偷从小包里摸出几张钞票一把塞到方今衿手上。
“钱姐，你这是干什么？”
“你和小艾初来鱼望，没钱没势的也不容易，我少收你两张不打紧，拿着。”
“钱姐”
“你钱姐我日子过得潇洒着呢，不差这点钱。只可怜我家那死鬼在世的时候就拿我当心头好，好吃好穿供着，自己半点福都没享着，临到死，又把余生的福气都匀给我了。”
钱如命从包里拿出烟盒，拨出一根细长的烟，点上。
“今衿，你回去吧，这烟的味道不好闻，钱姐一个人走走。”
方今衿回头看了一眼钱如命，羊皮小白袄内里搭着的一袭旗袍很合身，走在街上微扭着身子，右手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头发看出来刚刚烫了，卷卷的将将好遮住宽大的额头，嘴唇涂着不妖的口红，似在江湖里，却没有风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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