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喝酒
云岭西路上的一家馆子里，掌勺的老板看着一帮并不像好人的人吵吵闹闹走了进来，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心。
掌勺的老板在厨房隔着玻璃窗不露痕迹地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特别是为首的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大家饿了一天了，坐下来歇会吃点饭。家里有老婆孩子的少吃点，留点肚子回去，家里人还等着呢。”
大胡子拍拍村里男孩的肩：“不过我们小纵同志可得多吃点，今晚我大胡子可要做回媒人，给你小子介绍个漂亮姑娘。”
小毛是真的不回来了，钱如命自己做主打开了小毛家的门。小毛家很干净，地很干净，墙很干净，跟路边乞丐的口袋一样干净，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扇百叶窗，就只剩下墙角里让老严喝吐的那一箱洋酒了。
宽二那天晚上不知道跟钱如命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门口的理发店，请剃头师傅剃了头。剃头小师傅刚刚学会拿剪刀不久，看着宽二洗了两遍还是极为油腻的头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小师傅两根手指捏着一撮撮头发，动作看起来羞答答的。
“咳咳。”剃了几十年头的老师傅坐在长板凳上咳了两声。
小师傅抬头看了一眼，打心底里钦佩老师傅看着这样油腻的头发还是照样喝粥吃油条。小师傅把心一横，抓起了那一把油腻到要滴下来的头发，表情开始认真，动作开始利索。等到老师傅啃完喷香的油条，喝完喷香的白粥，那一撮怎么都不肯顺服低头的头发也仿佛终于获得了胜利，在锋利的剪刀下，心满意足的落地归土。
剪去头发的宽二像拨开的云雾般忽然间清朗了，清爽了。宽二回家脱下了那件拖到屁股下面的衬衫，换上了以前的衣服，那些虽然已经洗的发白却没有任何牵制的衣服。
屋里宽二的老婆重新将柜子里，床底下那些之前没卖完的小饰品，小玩意儿都翻了出来。
“宽二，我都忘了怎么吆喝了。”宽二老婆嘴上说着忘记，心里却有一种熟悉的情感重新涌动回来。
“宽二，如果能重来，我再也不会骂你赚不到钱，骂你没有用。因为如果没有你，我连哭都不知道哭给谁看了。”
快要到年底了，什么生意都好做了起来。
“宽二，好长时间没见你们夫妻俩过来摆摊儿了，在哪儿发财呢？”
宽二在这一块摆摊很多年了，跟周围的小贩都熟悉的很。
宽二熟练地铺下摊子，将东西一个一个放上去。
“能发什么财，混口饭吃，现在干不下去了再做回老本行呗。”
旁边的小贩轻轻锤了宽二一拳：“明明是你小子太精了，知道年底生意好，回来跟我们抢生意了。”
宽二笑笑，握着老婆的手坐在摊子前，晒着太阳看着人来人往，心想，自己之前怎么那么傻？
所有想要的美好，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偏偏要往相反的方向去追，追的越来越快，却相离原来的轨道越来越远。
一个星期凑齐所有的钱对宽二来说太难，卖掉了一大半的余货，拿出了所有的存钱，依然不够。
明天就是元旦了，也是最后的期限了。
宽二老婆蒸了一碗咸肉。
“喝酒吗？”
宽二摇着头：“戒了吧。”
宽二老婆拿了杯子拿了酒。
“戒酒之前我们喝一次。”
宽二握着酒瓶，看着自己老婆：“你会喝酒的吗？我从来没看见你喝过。”
宽二老婆抿抿嘴唇：“其实我嫁给你之前就会喝了，只是出嫁之前妈跟我说，女孩子嫁了人要会矜持，会温柔，会哄男人，不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肆无忌惮。所以我到了你家之后怎么敢说自己会喝酒，能喝酒。”
宽二叹了叹气，给她倒上了一杯：“可是媳妇儿，岳母叮嘱你的话，除了不喝酒之外，你一样也没做到啊。”
“你要死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宽二低头咪了一口酒，夹了一块咸肉。
“媳妇儿，喝完这顿酒，我就去跟钱如命借钱。你不用跟我去，呆在家等我就好。”
“她肯借吗？”
“不知道，实在不行我给她跪了？”
“宽二”
宽二摸了摸自己媳妇儿额头，想要将那些皱纹轻轻抹平。
“没事儿，钱如她会借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年没喝酒的缘故，宽二老婆刚喝了两口，脸都开始红了。
“媳妇儿，你真的会喝酒吗？”
老严今天骑着自己的三轮儿感觉格外不给劲儿，回家的时候差点撞到院里的大门。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老严老婆早就为老严泡好了茶。
老严将三轮儿停好，摘了帽子和围巾。
“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你别吓我，宽二那儿刚出了事”
老严眼睛一瞪没让她再说下去。
回了屋里，老严先拧开茶盖嘬了口茶。
“烫了冷了？”老严老婆手里捏着针线纳着鞋底。
“正好，舒心。”
“你刚才说有事儿跟我说，什么事儿啊？”
老严重新盖好茶盖：“我你看都挺不容易的是吧，或许”
老严老婆手里拿着鞋底脸上一脸懵：“你在那叨叨叨说什么呢？”
老严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不自禁地又顺手打开茶盖喝了一口。
“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也不想和你绕弯子了，我想借点钱给宽二，帮他渡过这个坎儿。”
“渡过？老严你可得想清楚了，他这不是沟坎渠坎，他可是长江坎，黄河坎。你一个泥菩萨拿什么帮他渡？”老严老婆把针插进线头里，表情有些不悦。
“那就看着他死？”老严把茶盖往桌上一拍。
“老严，我们结婚几十年，我告诉你，你也别把我当作那种认钱不认人的心毒妇人。谁家都会有个病有个灾，再加上都是邻里邻居，我是愿意表点心意的。”
老严叹了叹气，默默又把茶盖重新盖好。
“唉，你是什么人，我每天和你枕一个枕头，我能不知道吗？问题是你刚才也说了他可是长江坎儿啊，咱就送几根竹子他能漂得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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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的老板在厨房隔着玻璃窗不露痕迹地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特别是为首的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大家饿了一天了，坐下来歇会吃点饭。家里有老婆孩子的少吃点，留点肚子回去，家里人还等着呢。”
大胡子拍拍村里男孩的肩：“不过我们小纵同志可得多吃点，今晚我大胡子可要做回媒人，给你小子介绍个漂亮姑娘。”
小毛是真的不回来了，钱如命自己做主打开了小毛家的门。小毛家很干净，地很干净，墙很干净，跟路边乞丐的口袋一样干净，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扇百叶窗，就只剩下墙角里让老严喝吐的那一箱洋酒了。
宽二那天晚上不知道跟钱如命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门口的理发店，请剃头师傅剃了头。剃头小师傅刚刚学会拿剪刀不久，看着宽二洗了两遍还是极为油腻的头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小师傅两根手指捏着一撮撮头发，动作看起来羞答答的。
“咳咳。”剃了几十年头的老师傅坐在长板凳上咳了两声。
小师傅抬头看了一眼，打心底里钦佩老师傅看着这样油腻的头发还是照样喝粥吃油条。小师傅把心一横，抓起了那一把油腻到要滴下来的头发，表情开始认真，动作开始利索。等到老师傅啃完喷香的油条，喝完喷香的白粥，那一撮怎么都不肯顺服低头的头发也仿佛终于获得了胜利，在锋利的剪刀下，心满意足的落地归土。
剪去头发的宽二像拨开的云雾般忽然间清朗了，清爽了。宽二回家脱下了那件拖到屁股下面的衬衫，换上了以前的衣服，那些虽然已经洗的发白却没有任何牵制的衣服。
屋里宽二的老婆重新将柜子里，床底下那些之前没卖完的小饰品，小玩意儿都翻了出来。
“宽二，我都忘了怎么吆喝了。”宽二老婆嘴上说着忘记，心里却有一种熟悉的情感重新涌动回来。
“宽二，如果能重来，我再也不会骂你赚不到钱，骂你没有用。因为如果没有你，我连哭都不知道哭给谁看了。”
快要到年底了，什么生意都好做了起来。
“宽二，好长时间没见你们夫妻俩过来摆摊儿了，在哪儿发财呢？”
宽二在这一块摆摊很多年了，跟周围的小贩都熟悉的很。
宽二熟练地铺下摊子，将东西一个一个放上去。
“能发什么财，混口饭吃，现在干不下去了再做回老本行呗。”
旁边的小贩轻轻锤了宽二一拳：“明明是你小子太精了，知道年底生意好，回来跟我们抢生意了。”
宽二笑笑，握着老婆的手坐在摊子前，晒着太阳看着人来人往，心想，自己之前怎么那么傻？
所有想要的美好，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偏偏要往相反的方向去追，追的越来越快，却相离原来的轨道越来越远。
一个星期凑齐所有的钱对宽二来说太难，卖掉了一大半的余货，拿出了所有的存钱，依然不够。
明天就是元旦了，也是最后的期限了。
宽二老婆蒸了一碗咸肉。
“喝酒吗？”
宽二摇着头：“戒了吧。”
宽二老婆拿了杯子拿了酒。
“戒酒之前我们喝一次。”
宽二握着酒瓶，看着自己老婆：“你会喝酒的吗？我从来没看见你喝过。”
宽二老婆抿抿嘴唇：“其实我嫁给你之前就会喝了，只是出嫁之前妈跟我说，女孩子嫁了人要会矜持，会温柔，会哄男人，不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肆无忌惮。所以我到了你家之后怎么敢说自己会喝酒，能喝酒。”
宽二叹了叹气，给她倒上了一杯：“可是媳妇儿，岳母叮嘱你的话，除了不喝酒之外，你一样也没做到啊。”
“你要死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宽二低头咪了一口酒，夹了一块咸肉。
“媳妇儿，喝完这顿酒，我就去跟钱如命借钱。你不用跟我去，呆在家等我就好。”
“她肯借吗？”
“不知道，实在不行我给她跪了？”
“宽二”
宽二摸了摸自己媳妇儿额头，想要将那些皱纹轻轻抹平。
“没事儿，钱如她会借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年没喝酒的缘故，宽二老婆刚喝了两口，脸都开始红了。
“媳妇儿，你真的会喝酒吗？”
老严今天骑着自己的三轮儿感觉格外不给劲儿，回家的时候差点撞到院里的大门。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老严老婆早就为老严泡好了茶。
老严将三轮儿停好，摘了帽子和围巾。
“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你别吓我，宽二那儿刚出了事”
老严眼睛一瞪没让她再说下去。
回了屋里，老严先拧开茶盖嘬了口茶。
“烫了冷了？”老严老婆手里捏着针线纳着鞋底。
“正好，舒心。”
“你刚才说有事儿跟我说，什么事儿啊？”
老严重新盖好茶盖：“我你看都挺不容易的是吧，或许”
老严老婆手里拿着鞋底脸上一脸懵：“你在那叨叨叨说什么呢？”
老严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不自禁地又顺手打开茶盖喝了一口。
“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我也不想和你绕弯子了，我想借点钱给宽二，帮他渡过这个坎儿。”
“渡过？老严你可得想清楚了，他这不是沟坎渠坎，他可是长江坎，黄河坎。你一个泥菩萨拿什么帮他渡？”老严老婆把针插进线头里，表情有些不悦。
“那就看着他死？”老严把茶盖往桌上一拍。
“老严，我们结婚几十年，我告诉你，你也别把我当作那种认钱不认人的心毒妇人。谁家都会有个病有个灾，再加上都是邻里邻居，我是愿意表点心意的。”
老严叹了叹气，默默又把茶盖重新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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