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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相依为命

  黄二狗把自己进城后的经历仔细地想了几遍,他的心疼痛难忍,他脑子里一团糟,既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整个人就像气球似的一天天瘪了下去。赵曼玉一见急了,边哭边劝道:“大志呀,你行行好,吃一点吧,没有了你,我们母子怎么活下去呀!”

  黄二狗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直愣愣地望着墙,见粮食就吐,吃什么吐什么。终于有一天,只剩下一口气的黄二狗倒在她面前,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回家!”

  赵曼玉抓起黄二狗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又挨又亲,好像黄二狗就是她的亲人,即将远离人世,她不住地哭,泪水扑扑漱漱掉到黄二狗脸上。赵曼玉撬开他的嘴巴,往里灌水黄二狗就这样靠着赵曼玉一点点地灌水活了下来。半个月后,黄二狗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赵曼玉赶紧给他灌米汤,这样又灌了半个月,黄二狗才吐出一口长气,算是把魂给找回来了。

  黄二狗望着赵曼玉,小脸儿黄黄的,像霜打的茄子,两只眼睛深深地嵌进眼窝,那尖尖的戳得人心痛的目光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颗惶惑的星光。黄二狗抚摸了赵曼玉的头发,乱得像一把枯草,心里涌出难言的苦楚。她未婚先孕,又没人认帐,他想不通为什么她拼死也要为田明辉生孩子。黄二狗说:“赵曼玉,就为了你这碗米汤,我跟你一起过,我挣钱养活你。在城里,我挑砖,卖苦力赚钱;回山里,我挖何首乌卖钱,我养得活你!这孩子,你也可以要,我养大他,做他的父亲。”赵曼玉嘤嘤哭了一阵,流了几串眼泪,一把抹了去说:“你不懂。”

  现在,黄二狗没有不懂的东西了,这些都是为了钱。

  赵曼玉断然说:“我不要你养,我不喝西北风。”黄二狗很失望,他扛得起她的幸福,他们做一对平凡的人,劳作的人,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生儿育女过日子,她却不要,她要富贵的生活。黄二狗得做一个选择,如果赵曼玉愿意和他过,他留下;如果她不愿意,他得走。种田人也有种田人要走的路。黄二狗说:“那,我要走了,得挣钱,还给江春雪。”赵曼玉一听,“哇哇”地哭起来,道:“黄二狗哥,你走了,我的孩子就没有活路了,江春雪就得逞了,我只有饿死算了,我们母子就死在街头算了”

  赵曼玉不让黄二狗走,她需要黄二狗做dna鉴定,证实孩子不是黄二狗的。黄二狗听说过做dna鉴定,觉得这事本来就够荒唐,可是荒唐事却出在自己身上。

  黄二狗从内心深处可怜赵曼玉,就为了几个钱,什么都愿意牺牲掉,爱情、婚姻、生活、未来。钱是什么呢?钱就是把黄二狗打得浑身流血,脸上划破的东西,毁掉他与姐姐美好亲情的东西。黄二狗不要。他决定把江春雪给他的钱全还了回去,他不要她的钱,他不能让人揍一顿换房子,换钱!

  这天,黄二狗收拾好东西,大清早一个人溜到车站,他想坐火车到更远的地方去打工,永远都不要回到这个令他耻辱的地方。可是排队买票时,前面排着的妇女抱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看着他一个劲地笑,胖胖的小脸上,滴答着涎水,看着纯洁无暇的孩子,黄二狗的眼睛红了,他提着行李又跑了回来。

  黄二狗决定留下来了,留下来挣钱养着赵曼玉,让她生下孩子,等她能自力更生了他再走。这与做dna鉴定还自己一个清白无关。

  他辞去了江春雪公司的工作,搬出了那“艺术家”住过的房子,租了一间破房子;又到一个建筑工地找了一个苦力活,把无人照顾的赵曼玉接过来,用辛苦挣来的钱养着一天天大腹便便的赵曼玉。赵曼玉的脚肿了,黄二狗在她睡觉时给垫上枕头;赵曼玉闷了,黄二狗陪着她散步。做一个辣椒炒肉,赵曼玉吃肉,黄二狗吃辣椒。这一对妙男妙女十分般配,路过的行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黄二狗几次搬家,最后,他们在江边很偏僻的地方找了一间房子安顿下来。但在生活上,黄二狗却离她很远,她揣着别人的孩子,无论是长期的和短期的目标,她都是别人的女人。俩人各住一间屋,黄二狗每晚紧锁房门,不出房门一步。

  黄二狗挣来的钱不多,赵曼玉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就会生气骂人,她骂的是田明辉和江春雪。黄二狗劝她不要生气,说:“既然打算生下孩子,就要给孩子一个好环境。”赵曼玉听了这话,悲喜交集地哭,说:“黄二狗哥,有钱的男人坏,好男人又没有钱,你叫我如何是好!”

  安抚好了赵曼玉,黄二狗去找了江春雪。这是真相大白,黄二狗死里逃生以后,第一次去找江春雪。江春雪有点意外,仍是热情地说:“黄二狗,你来了。”黄二狗“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与江春雪面对着面。江春雪说:“黄二狗,你搬走了也没告诉我一声,我到处找你。”黄二狗说:“找不到我的,我住的地方是贫民窟。”黄二狗说着掏出房产证和房屋钥匙,放在江春雪面前“你给我的钱,我以后还给你。”说着,黄二狗又扯下桌上一张便笺写了个借条,这笔欠款是挨揍后住院时用的。江春雪撕掉了欠条,说:“黄二狗,如果我是你亲姐姐,你能让二奶在姐姐家生孩吗?”

  黄二狗说:“不能,干姐姐家也不能。”江春雪说:“如果姐姐先告诉你,你会帮助姐姐吗?”黄二狗说:“我会,但我会用别的办法。”江春雪拉着黄二狗的手哭了:“好弟弟,姐姐也是没有办法,求你原谅姐姐,我们还做好姐弟,姐姐欠你的一定尽力地补偿。这房子你一定要拿去,你是个实诚的山里孩子,姐姐不能欺负你!”黄二狗淡淡地说:“房子我要还给你,不能让人揍一顿换一套房子,这不是挨打,是受污辱。”黄二狗站起来往外走,江春雪追上去拉住黄二狗,说:“房子是你的,我不会改变你的名字。你不要,那就空着;你永远不要,就永远空着!”黄二狗挣脱开,说:“那我不管。赵曼玉的孩子是一定会生下来的。我要做dna鉴定,证明孩子不是我的。”江春雪拦住黄二狗说:“你不能因为要还自己的清白,让她生下孩子,这对孩子是不公平的。他是一条生命,你们不能把他当作胁迫人的武器!”黄二狗冷冷地看着江春雪,江春雪激动得嘴唇颤抖,黄二狗说:“姐姐,你终于知道孩子是一条生命。是生命,他就该来到这个世界。”江春雪的眼泪滚出来,大声喊:“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他来却要我承担痛苦?这对我公平吗?对我的女儿公平吗?”黄二狗说:“姐姐,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就让他来吧!”

  黄二狗走了,江春雪望着黄二狗的背影,蹲在地上泪眼婆娑。她心里留下了黄二狗的一句话——赵曼玉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时,她心里也涌出了一句话:她江春雪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利益,威胁到她女儿们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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