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燎原 第五十八章 托孤之重
寝宫的床上，皇帝平躺在上面，闭着眼，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都束着手在一旁听候着，冯君晨小心翼翼地走进龙塌之前，刚想俯身跪拜，皇帝却已经睁开了眼，但是他却没有看冯君晨，而是一直盯着床帐发愣。
“皇上？”
冯君晨看着皇帝，轻轻询问着，以确保皇帝的意识还清醒。
“冯卿，你来呢？”皇帝的声音很小，显得有些没有生气。
“臣听说皇上身体不好，就赶忙进宫来了。”冯君晨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
皇帝沉沉地叹了口气，接着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冯君晨，问道：“冯卿，你的身体还好吗？”
冯君晨鼻头一算，算起来，从当年秦淮之会开始算起，他和皇帝相识已经快七八年了，这七八年尤其是皇帝登基之后的这五年间，君臣之间可以说亲密无间，对于冯君晨而言，皇帝和他既是君臣，又是好友，一时之间，冯君晨觉得悲恸不已，他低下头，轻声道：“皇上，臣无事，臣只盼皇上好好休养身体，早日康复。”
“你觉得朕还好得起来吗？”皇帝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皇上不可出此不吉之语，皇上只要听从连院使的嘱咐，这几日好好休息，再进些药石，身体就会慢慢痊愈，臣等只盼皇上早日临朝。”冯君晨不敢看着皇帝的脸，他怕自己脸上的悲伤表情被皇帝看到。
“连院使的那张脸，朕不是没看过，当年先皇病危的时候，他就是这张脸。”皇帝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床帐，黄色的帐幔上绣着各种龙凤，绣章凤姿，华丽无比，“就算是富有天下，江山社稷都在朕的手中，但还是抵不过生死轮回，天定之数。”
“皇上？”冯君晨抬起头，看着皇帝，“此时不能出此大不吉之语，皇上春秋正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皇帝微微歪着头看着冯君晨，他分明看到了冯君晨脸上的那满脸悲伤的表情，微笑着摇摇头道：“朕的寿数朕心里清楚，你也不用太悲伤，毕竟这几年朕也是拖了桢弟，张卿和你的福分，才有了那么大的名声，就算是朕去见了历代祖宗，朕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皇上！”
“去把王安叫进来，你们都出去”
皇帝喘了口气，轻声道，那些宫女太监们也立刻低头，转身退出了寝宫，不一会儿，王安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负责值守的锦衣卫则关上了宫门。
“万岁爷，”王安走到了皇帝床前，俯身看着皇帝，“您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吗？”
“去取朕之前写好的那份圣旨来。”皇帝轻声道。
“是。”王安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转身就走向了门口。
“冯卿。”皇帝又看了一眼冯君晨，“朕有一句话想问你。”
“皇上？”
皇帝喘了口气，接着看着冯君晨，脸上的表情肃然起来，脸上也憋得有些红，似乎是在使劲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
“你觉得朕之后，谁可以继为大明皇帝？”
皇帝的话就像是雷霆一样在冯君晨的耳边轰响，冯君晨一时之间便愣住了，往常对答如流的他此时竟然像是被定身一样杵在那里，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皇帝，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皇家的家事，更是关乎社稷国家的天下事，虽然他心里有答案，但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皇上，这种事情不是臣能进言的，一切都应由皇上自己做决定。”
皇帝看着冯君晨，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摇摇头道：“外面的人说朕与爱卿是君臣无隙，说朕为了冯卿，连老师和先皇的托孤之臣都可以违背，结果今日冯卿竟然却还是把朕当了先皇一样的皇帝了。”
“臣辜负了皇上。”冯君晨俯首在地。
“朕也不是怪罪你，其实你们也都知道朕心意已决，可朕实在是担心，朕故去之后，有人会借此事兴风作浪，朕是怕如果真按照朕的心意，大明恐怕会四分五裂，重蹈兄弟阋墙之事。”皇帝缓缓地吁了口气，“冯卿，你们不怕吗？”
冯君晨内心一颤，他看着皇帝，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然一直高高在上，看上去诸事不管，却还是内心机敏，心思缜密，他的内心已经早有答案，可是他也知道一旦他做出这个决定，会给整个帝国带来什么影响，那些野心勃勃之徒会以此为名掀起各种滔天大浪。
“如果张卿在这里，他一定会说，为了华夏苍生，甘愿舍身。”不等冯君晨答话，皇帝却突然笑着，他看着冯君晨，满脸都是怀念，“当年秦淮之会上，不就是他说的吗？”
“皇上，如果子云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说，皇上是他遇到过的最贤明最开明的皇帝。”
皇帝苦笑着摇头道：“朕一直想做这样的皇帝，可是朕知道朕做不到，朕做不到自律自省，就这一点，就离贤君差得远了。”
“皇上！”
皇帝出了口气，静静地不说话，仿佛是在休息一样，片刻，他才缓缓地道：“桢弟和张卿是否已经启程北来呢？”
“是，”冯君晨点点头，“如果轻骑简从，大概十天就可以到了。”
“不，”皇帝摇摇头，“让第一军先到通州，整备之后带军进京师，朕，朕试着撑到那个时候。”
“皇上！”
“那些人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冯卿，这个时候是最紧要的时候，无论是你还是桢弟、张卿都要保护好自己！”皇帝看着冯君晨，满脸担忧。
“这些日子就由你主持朝政，朕已经下了诏书，让内务部、锦衣卫加强对京城内外的搜捕侦查了，其他的事情你可要看好了。”
“臣遵旨。”
“皇上！”
就在这个时候，王安推开了宫门，他满脸大汗，手上则捧着一封书札，书札上用黄皮封着，上面则是皇帝的御笔。
皇帝看着那封御札，又看了一眼王安，轻声问道：“孙相来了吗？”
冯君晨愣了一下，王安在一旁道：“孙相受了圣旨，已经到了，就在宫外候着了。”
“传他进来。”
王安立刻点头，刚想转身，却被皇帝叫住。
“把圣旨给冯相！”
“是！”王安点点头，接着双手将圣旨递到了冯君晨面前，冯君晨立刻双手接住，等冯君晨拿到了圣旨，王安便转身出了门。
皇帝缓了口气，不在说话，闭着眼又开始休息了起来。
不一会儿，孙承宗随着王安也走了进来，他一看到躺在床上的皇帝，立刻跪倒在皇帝床前，双眼垂泪。
“皇上！”
皇帝微微睁开了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承宗，微笑着道：“老师，你来呢？”
这一句话，孙承宗立刻老泪纵横，他点点头道：“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这是哪里话？”皇帝笑着摇头，“老师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朕心里是清楚的，只希望老师不会怪朕。”
孙承宗俯身叩头道：“臣怎么敢怪皇上呢？”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实在是有些太疲惫了，很想睡觉，可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清醒，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朕今日请两位来，就是要商量朕的身后之事。”
“皇上！”孙承宗刚想开口，却被皇帝抬手打断。
“老师，朕的身体疲乏，说完就要休息了，你就听朕把话说完。”
孙承宗立刻缄口不语，只是两眼垂泪看着皇帝。
“朕已经拟好圣旨，本来想待吴王到了京师之后再交给两位，但如今事急，朕不能不做个预备，两位可就在朕的面前看一下这圣旨，朕之后，这便就是朕的遗诏。”
冯君晨和孙承宗相互望了一眼，两个人不敢怠慢，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面前的御札，两个人即紧张又都有些害怕。
御札中照例回顾了皇帝自登基以来的功业故事以及皇帝自己的自省，前言后语，大概数百字，就在结尾之处，却赫然写着。
“朕自有天命之归属，奈何身后不继，为保宗室之继，社稷之祀，朕思虑再三，故以福王之子由桢为嗣，继承大统，传之永世。”
冯君晨捧御札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他看着一旁的孙承宗，孙承宗同样也是一脸震惊，两人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看到圣旨的时候，却还是满脸的震惊。
皇帝看着两位重臣那张震惊的脸，突然笑了一下，打趣道：“朕以为你们两个早就知道了，却没想到还是这副面孔。”
孙承宗和冯君晨都被皇帝这笑给搞得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他们两个看着皇帝。
“皇上。”
孙承宗刚想开口，皇帝却收起了笑容，他看着孙承宗，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接着道：“老师，这件事朕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既然知道朕的意思，还希望你能与朕同心，朕也希望你能担得起这顾命之重。”
“皇上，”看着皇帝满脸期待，孙承宗立刻点头，双手抱拳，“臣遵旨！”
皇帝脸上立刻如释重负，他看着孙承宗，又看了眼冯君晨，缓缓地道：“两位爱卿都是朕的信任之人，在吴王还没回京之前，京师内外就全托付给两位爱卿了，希望两位能够尽心竭力，辅佐新君，光耀大明。”
孙承宗和冯君晨互相看了一眼，接着都抱起拳，俯身拜倒道：“臣等遵旨！”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皇上？”
冯君晨看着皇帝，轻轻询问着，以确保皇帝的意识还清醒。
“冯卿，你来呢？”皇帝的声音很小，显得有些没有生气。
“臣听说皇上身体不好，就赶忙进宫来了。”冯君晨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
皇帝沉沉地叹了口气，接着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冯君晨，问道：“冯卿，你的身体还好吗？”
冯君晨鼻头一算，算起来，从当年秦淮之会开始算起，他和皇帝相识已经快七八年了，这七八年尤其是皇帝登基之后的这五年间，君臣之间可以说亲密无间，对于冯君晨而言，皇帝和他既是君臣，又是好友，一时之间，冯君晨觉得悲恸不已，他低下头，轻声道：“皇上，臣无事，臣只盼皇上好好休养身体，早日康复。”
“你觉得朕还好得起来吗？”皇帝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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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院使的那张脸，朕不是没看过，当年先皇病危的时候，他就是这张脸。”皇帝苦笑着看着眼前的床帐，黄色的帐幔上绣着各种龙凤，绣章凤姿，华丽无比，“就算是富有天下，江山社稷都在朕的手中，但还是抵不过生死轮回，天定之数。”
“皇上？”冯君晨抬起头，看着皇帝，“此时不能出此大不吉之语，皇上春秋正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皇帝微微歪着头看着冯君晨，他分明看到了冯君晨脸上的那满脸悲伤的表情，微笑着摇摇头道：“朕的寿数朕心里清楚，你也不用太悲伤，毕竟这几年朕也是拖了桢弟，张卿和你的福分，才有了那么大的名声，就算是朕去见了历代祖宗，朕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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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取朕之前写好的那份圣旨来。”皇帝轻声道。
“是。”王安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转身就走向了门口。
“冯卿。”皇帝又看了一眼冯君晨，“朕有一句话想问你。”
“皇上？”
皇帝喘了口气，接着看着冯君晨，脸上的表情肃然起来，脸上也憋得有些红，似乎是在使劲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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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种事情不是臣能进言的，一切都应由皇上自己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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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不是怪罪你，其实你们也都知道朕心意已决，可朕实在是担心，朕故去之后，有人会借此事兴风作浪，朕是怕如果真按照朕的心意，大明恐怕会四分五裂，重蹈兄弟阋墙之事。”皇帝缓缓地吁了口气，“冯卿，你们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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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苦笑着摇头道：“朕一直想做这样的皇帝，可是朕知道朕做不到，朕做不到自律自省，就这一点，就离贤君差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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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立刻点头，刚想转身，却被皇帝叫住。
“把圣旨给冯相！”
“是！”王安点点头，接着双手将圣旨递到了冯君晨面前，冯君晨立刻双手接住，等冯君晨拿到了圣旨，王安便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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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君晨和孙承宗相互望了一眼，两个人不敢怠慢，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面前的御札，两个人即紧张又都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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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有天命之归属，奈何身后不继，为保宗室之继，社稷之祀，朕思虑再三，故以福王之子由桢为嗣，继承大统，传之永世。”
冯君晨捧御札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他看着一旁的孙承宗，孙承宗同样也是一脸震惊，两人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看到圣旨的时候，却还是满脸的震惊。
皇帝看着两位重臣那张震惊的脸，突然笑了一下，打趣道：“朕以为你们两个早就知道了，却没想到还是这副面孔。”
孙承宗和冯君晨都被皇帝这笑给搞得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他们两个看着皇帝。
“皇上。”
孙承宗刚想开口，皇帝却收起了笑容，他看着孙承宗，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接着道：“老师，这件事朕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你既然知道朕的意思，还希望你能与朕同心，朕也希望你能担得起这顾命之重。”
“皇上，”看着皇帝满脸期待，孙承宗立刻点头，双手抱拳，“臣遵旨！”
皇帝脸上立刻如释重负，他看着孙承宗，又看了眼冯君晨，缓缓地道：“两位爱卿都是朕的信任之人，在吴王还没回京之前，京师内外就全托付给两位爱卿了，希望两位能够尽心竭力，辅佐新君，光耀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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