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松语文学 > 其他类型 >锁青泉最新章节 > 锁青泉TXT下载
错误举报

正文 第10章 初战告捷

  2

  岳母出门时扔下一句话,也扔下一片寂静。

  元渊跌坐在沙发里,他的耳根清静了,脑袋里却回荡着一句话“都当乡长了还要张嘴骂人,传出去,人家会笑掉大牙的!”他又骂人了,更确切得说,是骂娘了,而且,还被那个他正骂着的“娘”逮了个正着。其实他本来没想着跟妻子吵架,可是不知怎么地就吵了起来;本来没想骂人,却鬼使神差地又骂了起来。“你妈的”几乎跟随了他一半的人生路。小时候,和玩伴儿发生冲突时,他就用这三个字平息胸中的怒火;做老师后,学生的品行跑偏了,他一着急,便用这三个字扑杀孩子们的“畸枝”,其实,他也知道有失妥当;后来变成了乡干部,这三个字冲过嘴唇的频率更高了。其实,这三个字也给他带回许多麻烦,首先是回骂,语言更污秽,更恶毒,也有没完没了的明里暗里的报复,碰见个脾气暴躁的,拳脚相夹元渊是个知识分子,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何时从哪儿捡了这么一招。他好像只有这么不光彩的一招,每当有冲突,“你妈的”用完,他只能选择三十六计中的上策——溜之乎也,接着藏匿了他的行踪和头脸,谢绝和所有人面对。每当这一刻,他羡慕起了程咬金能有个三绝招。元渊下过许多次决心,要改掉这臭毛病,可是,很多时候,自己是自己最难对抗的敌人。

  元渊点燃了一根香烟,却没有吸,直愣愣的目光追逐着那一缕袅袅上升的烟雾,思绪却像脱了缰的骏马无拘无束,任意驰骋当了乡长不到一月,他又骂了“你妈的”。丈母娘的说法在理,如果这三个字在他新到的乡政府脱口而出了,他在新同事心目中形象会大打折扣的。

  元渊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所有的物件都沉默着,连空气也j ru了激烈后的倦怠状态。他摆好枕头,重新躺下。凭经验,他知道晚上自己无需干什么了。妻子c孩子不会回家吃饭了,他的胃里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家里静极了,元渊不必为什么事情做准备了。休了假的大脑开始仔细回忆起这场“战斗”的始终,虽然他一直在忏悔。想着想着,忽然间觉得自己不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只要回家,他总要在妻子下班前半个小时动手做饭,他体谅妻子做工人的辛苦,所以也愿意分担些家务,只要工作容许,他总会竭尽全力的。妻子习惯了丈夫劳作,接受不了没做好饭,丈夫就躺下,不管是哪个时间。唉!怪不得有个哥们说,老婆不是惯的。元渊在心里摆着自己的理儿。妻子刚才那副飞扬跋扈的泼妇神态在元渊的眼前飘来荡去,真后悔没揍她一顿!

  唉,反过来说他不能以太高的标准要求妻子,也不能理想化了围城里边的感情。妻子从学识到教养又到阅历,她能具备什么样的素质?他试图为妻子开脱,可是没有成功。都怪那个该死的禄兄,要不是他的撺掇,怎么会有今天?

  元渊的学生生涯只有小学,初中,师范三个阶段。念小学时,只知道打闹,心里不装任何事情;上了初中,了解了一些人事,也稍稍知道了点男女之事,但父亲的家教甚严,学习必须是重点;考进了张北师范,元渊的情窦开了,和禄兄同时喜欢喜欢上了一个文文弱弱的郭静静,铁杆兄弟之间竞争既没劲,又有悖“义”理,特别是追求女孩子。可是,就在他俩互相观望,互相谦让的时候,同班的另一个男同胞却健足先登了,郭静静眨眼间变成了有主的名花,他俩只有看着眼馋的份儿,只能单相思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一天下午,禄兄拉着元渊,每人手里拿着一叠没送出的情书,找了个避静的地方,对着彼此,念完了所有情书,然后划了根火柴,放在了满是青涩的信纸上,蓝色的火苗在跳跃,带着墨痕的白纸弯曲回来就变成了灰,然后乘着风飞起来,飘散了,也飘逝了,他们的初恋也就一起消失了。

  师范三年级,班里的女诗人突然对元渊特别热情,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她把他拉进了学校附近的小树林,塞给元渊一个包裹,打开了是一块儿棉布床单,一张蚕丝被。

  元渊不喜欢这个女孩子神经兮兮的样子,也就拒收她的礼物。他觉得要和他相伴相随,白头偕老的女人,他必须喜欢。他的婚姻应该像赵明诚和李清照那样不仅相亲相爱,更要互为知己,赵明诚得到一副古画,便连夜快马加鞭奔驰几百里,邀妻子一同品赏c把玩,因为只有李清照才能懂得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能真正与他分享读懂c拥有的欢娱。

  分配工作后的一天,他意外地听同学说了郭静静的爱情遭遇波折。元渊被掩埋了多年的美梦,如同被那阳光雨露滋润了的植物种子一样,也破土而出了。他拉着新婚不久的禄兄去关心郭静静,准备圆他的爱情梦想。可是,父亲守旧,彻底销毁了他的念想,老父的“壮举”几乎令他伤生痛彻心扉,元渊好长时间不敢回顾那段经历。再后来,有人捕风捉影地说,禄兄和郭静静之间纠结不清了,元渊一开始不相信,直到他就任乡长一职,三人聚首,禄兄失踪,禄嫂大闹,才觉得无风不起浪的科学性,想着想着,压在心底的那份感情变轻了,也淡了,郭静静走出了他的梦乡。

  自始至终,元渊尽心尽力地干自己的工作,一来出于他的英雄志向,二来他深深懂得优秀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平庸的男人。

  可是,就在他借调到乡政府工作一个月的时候,父亲捎来话,让他回去,元渊回家了,却硬被按上了这桩婚姻

  因为大哥二哥均已娶妻生子,被父母“交代”了。

  现在轮到他了!

  父亲告诉他,这可是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好媳妇儿,人家绝对是一个纯粹本分的黄花闺女,是明事理c知礼义c行为端庄的大家闺秀。人家本人还是乐康县县城的正式工人,更重要的是娘家还要陪嫁一套三大三小的房子

  “不一定是个什么东西!大丈夫何患无妻大丈夫何患无房?”元渊瓮声瓮气地回击父亲。

  父亲拿了根木棒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三儿子,自己为了儿子们一辈子含辛茹苦,怎么可以被他们顶撞呢?再说,县城的一套房子啊,自己两辈子都挣不来!到嘴的天鹅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呢?

  元渊只能看了看母亲已经好的齐刷刷的莜面窝窝,黄灿灿的鸡蛋羹,闪出家门,骑上摩托车逃回了乡政府。

  元渊扯住禄兄,要他为自己应燃眉之急,继而排忧解难。元渊言愁诉苦的话音刚落,父亲便一脚踏进了他和禄兄的宿舍门。老父亲猛烈地抖动着食指戳着元渊的鼻尖儿,震天动地地数落着他桩桩件件的“罪过”:

  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小子!儿女亲事自古以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发言的份儿?你哪有资格做主?这个媳妇你必须娶!婚姻大事由你定了哪还了的!老子还活着呢!

  听这话的意思,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好像又是铁定了的事情了!元渊沮丧地思忖。彻底完了!七尺男儿的眼泪刷刷地往外冒着,万年俱灭的空阔笼住了他,他冲着父亲大喊:

  “我不要她!你爱给谁娶就给谁娶吧!啊,我活得真够窝囊您老好好活着吧!我不活了,您把我吊死算了”

  父亲铁青着脸说:“你不想活就去死!没人拦着!但是你明天死,今天也要娶这个媳妇儿!”

  父亲定了的事情,怎么可以改变呢?

  “你今天不能死!下了班,和我一起坐班车,进县城相亲!”

  元渊的眼泪擦干了,心也好像被抽空了似的。年轻能怎么样?奋斗又起什么作用?自己满腹才情,一个女工人哪能欣赏得了?郭静静爱情梦破,活着的意义究竟还能剩多少?

  禄兄沉吟良久,表情凝重地打开了话匣,语调缓慢,似乎是肺腑之言:“老弟啊!生活真实和生活理想的距离遥不可及,面对现实,谁也是无奈的,容不得你不接受!吃不到美味佳肴你就饿死?你得充饥啊!哪怕莜面焖山药也得吃!前一阵子不想告诉你们我和谁结了婚,现在我告诉你,就是几个月之前咱俩在计生局里见过的那位‘肥大妈’,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勇气‘诏告’其他兄弟们”

  “什么?‘肥大妈’?你的新娘子竟然是那位‘肥大妈’?”

  天哪!那样的女人做大娘,婶子,阿姨,什么都可以,怎么可以做媳妇儿呢?拥着那样的女人睡觉?和她接吻生孩子?太不可思议了!

  禄兄的现身说法和他总结出来的“生活真谛”,像一根针,刺破了元渊打懂事起,自己吹制成的理想爱情的肥皂泡——李赵式伉俪情侣梦断爱情梦不再炫目,而且,虚无起来

  元渊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一点声息地跟在父亲的身后,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祈祷:主啊!怜悯我吧!千万别让这个姑娘看上我!千万保佑!阿门!他的食指居然真的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相亲之后,女方亮出得条件更加诱人,不仅给房,还有姑娘的黄金首饰,姑爷的摩托车,家用电器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家的女儿和未来的姑爷站在一起就是个笑话——一个是大块儿头,一个是小不点儿,一个特高,一个特矮。

  男方,父亲是全权代表,元渊没有说话的份儿,女方的发言者向他征求意见时,父亲就投来极严厉的一瞥,那眼神让元渊的心一阵收缩,脑袋里没有一点儿思维,只剩下一句话可以重复,“您看着办吧!”

  于是,那个拇指姑娘般的女孩子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没有爱情,婚姻的滋味总是不咸不淡的。妻子是有钱人家的独女,在娘家自然是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只要元渊在家,别无选择,他只能做模范丈夫。好在自己是穷人家里长大的,什么活儿都能做,什么苦都能吃。

  自从有了儿子,住在隔壁的丈母娘好像成了他们家的一个成员。元渊是乡干部,工作起来没个规律,而且大部分时间必须呆在乡里。妻子怎么受得了一个人上班c带孩子c干家务的苦?丈母娘便大包大揽下来。生儿子以后,妻子的脾气见长,动不动大动干戈。每逢此时,丈母娘总能及时赶到,她照顾外孙,又哄闺女,“让小元好好工作,积极上进,再过上几年,我闺女也能做他个官太太!”然后挤挤眼睛示意姑爷赶紧离开。

  孩子稍大一些了,吃喝拉撒几乎全在姥姥家,家里清静多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儿子活蹦乱跳的,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娇小姐”也变老了,妻子没功劳也有苦劳,他想起了妻子眼角的两条浅浅的纹痕,真的不应该再跟妻子一般见识了,自己是个男人,男人应该有男人的高度。再说,岳父岳母待自己不薄,别人家娶媳妇儿,他们花钱娶了个姑爷。比起过日子,他比禄兄轻松多了,自己几乎没为家里的事太操过心。

  他躺在床上,心潮翻滚,但是,他始终没有弄明白谁是谁非。唉,今晚别再指望享受酣眠了,不过,元渊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自己家里的经并不难念。他开始规劝自己,应该把精力和心思放到工作中去,事业更能体现一个男人的价值,跟自己家里的女人辨明了是非c争出了雌雄又有什么意思。他突然因为自己和娘们计较羞愧起来,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放好枕头,走了出去。

  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