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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老天开眼

  天刚露出一点白,彭必富就摇着小船送彭世宏母子出发了。彭世宏从彭必富手中抢过橹摇了起来。此行路途遥遥,在望江镇接上吕娟母子后,要顺江而下去海门青龙港,很累人的。见彭世宏不慌不忙的样子,彭必富很着急。彭必智在青龙港将他们托给了一艘渔船了,说好了在天黑以前赶到的。彭世宏这么个温吞样,还能赶得上吗?

  但是,看着他们母子忧郁的神情,他强忍了心头的焦虑,一声也没有吭。

  船到望江镇时,太阳已经升老高了。吕娟也已经在镇口翘首以盼。

  船刚靠岸,她迫不及待朝彭必富、朱氏打道:“爸爸妈妈,麻烦你们等一会,我妈想见大宏,有话要交待他。”说着,伸手牵住放下橹跳上岸的彭世宏的手,匆匆地往她家跑去。

  彭世宏就跟着她跑,一边问她:“你妈有什么事么?”

  她脸红红的,很兴奋:“我妈答应,让我嫁给你了。”

  “啊?”彭世宏楞了,停下脚步,看着她:“真的?”

  她喜滋滋的,合不拢嘴,连眼睛都是弯的:“真的。她亲口对我说的。”

  “老天开眼!”他兴奋地一把抱住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抱起她转了一个圈:“我要晕了!”

  放下她,牵着她的手,拽着她往她家里跑。

  跑了一阵,吕娟跑不动了,改成了步行。一边走,吕娟一边给他讲了事情原委。

  自战争的乌云涌起,杨氏相中的人失去音信后,她慌了手脚。

  当吕娟说起彭家邀吕娟和杨氏一起去上海避难的意思后,杨氏心头起了涟漪,她被感动到了,对吕娟感慨不已,道:“想不到,大宏这一家人竟然这么厚道,我们对不起他们,他们却不计前嫌,在生死关头还能想着我们。唉,人呀,都是吃五谷杂粮,这么差别那么大?”

  她本想好好权衡一下吕娟的婚事。但是,时局的变化已经不容她等待,性命有虞对任何人都一样。很快彭家邀请杨氏、吕娟明天登船去上海口信也捎信到了。

  杨氏打定了主意后,将吕娟叫出了磨房,吩咐她:“娟,你就随大宏他家一起去上海吧。彭家在上海已经有了根基,平安不说,怎么着都比呆在乡下看着黄土混日子强。”

  吕娟有点意外:“妈,你答应了?我们和大宏他们一起去上海吗?但是,到上海以后我怎么办呀”

  杨氏笑了:“能怎么办,嫁人呗。”

  “嫁人?”

  吕娟楞神了,将信将疑:“你是说,你同意我嫁给大宏了?”

  “除了大宏,你还看上谁了?不会是大利吧?”

  说到这里,吕娟笑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大利从上海来帮助你家卖田产,途中曾来我家,还邀请我去上海散心。他说的上海是那么的漂亮、迷人,让我很心动,很想去看看。要不是我妈拦着,说不定我就去了。但是,我妈肯定是误会了。

  所以,我生气了,噘起嘴对她说:‘妈,看你说的,我不过是跟大利去玩玩而已!’

  我妈还不信,还唠叨个没完,说:‘我警告你,大利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又在洋学堂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将来还会是大法官。你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乡里乡气的,做他的佣人还凑合。’

  ‘妈,我什么时候看上过他啦?’我急了,委屈地抗议她:‘凭什么这么损我?’

  ‘我是提醒你,你别不爱听。上海是个不好混的地方,花言巧语到处有,小心被骗倒。’我妈也不管我不爱听。然后,把你好一阵夸:‘大宏和你一样在乡下长大,有善心,为人耿直。这样知根知底的人,你在上海找不出第二个来。关键是大宏还特别在乎你。这么好的姻缘,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

  她这么说,我气顺了不少,可是很不服气:‘骗我可没那么容易。其他不说,彭家这两个从小就没有赢过我。’

  说实在的,我妈对你的夸赞让我很受用。”吕娟看着彭世宏,眼中闪出灿烂的光芒,甜甜的幸福感写在脸上:“不过,我还是把你贬低了一下,你别生气啊!我是言不由衷的。我说:‘可惜,大宏他长得不高。’

  你知道我妈怎么说的吗?她一脸不屑:‘那要看和谁比了。和大利比,他是矮了一点。可是,论长相,大利就是个歪枣裂瓜’。”

  说着,吕娟笑喷了。收了一下笑容,她好奇地看着彭世宏:“看不出来,我妈表面上那么不屑你,骨子里却那么看重你。你给她灌过什么迷魂汤呀?”

  彭世宏也纳闷,想起了杨氏关于儿子的说词,心里暖暖的:“她认我做女婿,自然就把我当儿子看了。你说,哪有妈妈不向着儿子的?”

  “哼,也没有这样向着的!”吕娟撅起嘴,像是生气的模样:“你知道吗,就这么跟你去上海,就像是跟你私奔,我心中直犯嘀咕。我问她:‘去了上海,你怎么办?再说,我就这么跟着大宏走,行吗?’

  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她不以为然地两手一摊:‘有什么不行的?花桥都坐过了,虽然还没有拜堂,那只是个形式。乡里乡亲谁不知道你们是夫妻!去吧,随你丈夫走吧。’儿子真有那么金贵吗?这么偏心,就这么把我推出去了?”

  他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哇,你还会吃我的醋呀?”

  她幸福而傻傻地笑。

  一路笑着,他们进了杨氏家门。

  杨氏笑着坐在厅堂上,却在不停地抹眼泪。一进堂屋,彭世宏和吕娟双双跪在她面前。

  “谢谢您,谢谢您将吕娟许配给我。”彭世宏欣喜地叩头感谢杨氏道。

  “不用谢我,孩子。是你的善意打动了我。以前的事,希望你能够体谅我做娘的苦心。别计较,好吗?”

  “看您说得,天下哪有孩子计较母亲的?再说了,您也是为了吕娟好。我不会不知好歹的。”

  “现在,我将吕娟许给你,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善待吕娟,包容吕娟。你做得到吗?”

  “妈您放心,我一定善待她,包容她,一定不会让她有半点委屈。”

  “好,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现在,你们一起给我磕头吧。”

  彭世宏和吕娟给杨氏磕了头。杨氏站起身,将彭世宏扶了起来,然后又拉起吕娟,泪水盈眶:“大宏,我把我的娟子交给你了。我的娟子对你一片痴情,你一定不要辜负她呀!”

  “妈您放心,”他看着两个女人,立誓:“我会为你们撑起一片天。”

  吕娟已热泪盈眶,杨氏抹着泪笑:“你不是一心想着嫁给大宏吗?现在遂你心愿了!”她怜爱地擦去吕娟脸上的泪水:“应该高兴才是。去吧,把带的东西整理一下,跟大宏走吧。”

  彭世宏回过味来:“不是……,您不与我们一起走?”

  杨氏点头,很坚毅:“家里一大推的事,我离不开。”

  “我不。”吕娟泪水涟涟,紧攥杨氏的衣襟不松手。这几个月来,她无时不刻地想念彭世宏,为彭家愁眉不展,人就像丢了魂一样。现在,杨氏要放她随心爱的人而去令她心花怒放。但是,要她丢弃杨氏,让母亲一个人孤独地留下,她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的。

  杨氏无奈,哄女儿道,“我眼睛不好用,跟你们走,我都嫌累。等你们安顿好了,再来接我就好。”

  “我不觉得你是累赘。再说,我们都成一家人了,我更不能丢下你不管。和我们一道走吧。”彭世宏也不愿意让岳母留下。

  “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杨氏慈爱地摇头,很坚决:“你只要对娟子好我就知足了。再说了,只要娟子走了,我就安心了。你们不要耽心我,我守着豆腐坊,在家里熟门熟路的,会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走吧,别让你婆婆等久了。”

  可是吕娟流着泪就是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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