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5章 侠义依旧
卢贞孝没有理会彭世宏的冷漠和仇视,呵呵地笑道:“吕娟,你总算成了大宏的媳妇啦?说起来,你家大宏答应我的,你们还欠我一顿结婚的喜酒呢。大宏,我没瞎说吧?”
“没错,我答应过他的。”彭世宏朝吕娟道。然后冷冷地看着卢贞孝:“不过我们现在没钱,连饭都吃不饱了。等有钱的时候再说吧。”
吕娟皱了一下眉:“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叫有钱的时候再说呀?是有钱的时候一定请。卢主任,大宏今天饿昏了头,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现在对我意见大着呐。”卢贞孝笑了一下,探头看了一下已经空的锅,看了一眼耿忠林。然后看着彭世宏:“他是……”
“邻居。”彭世宏没有好气地说道,重新坐下,白了卢贞孝一眼:“哪像你们呀,衣食不愁。我们这种蝼蚁,饱一顿饿一顿,那天被人踩死都不知道。好歹两家还能凑米熬碗稀粥喝,不会是饿死鬼。”
“兄弟们拖儿带女,苦啊!”卢贞孝很理解:“但这是暂时的困难。相信我说的,很快就能过去。”
耿忠林不知道来的军人是谁,眼睛一直看着彭世宏。彭世宏知道他的意思,朝他吐了三个字:“卢贞孝。”
耿忠林吃了一惊,立刻紧张地盯住了卢贞孝。
卢贞孝也听见了,却装着没听见的样子,径直坐了下来。
吕娟见耿忠林喝完粥依然捧着碗盯着卢贞孝,对他道:“忠林哥,喝完了就回家吧,出门一天了,二嫚嫂还惦记着你呐。”
“是啊,哥,回家歇着去吧。”彭世宏也朝他歪了一下头。
见彭世宏也这么说,耿忠林无奈地站了起来,收起桌子上的锅碗筷,捧着出去:“好,你们聊吧,我回家了。”
吕娟道:“忠林哥,你放在水斗里就行,一会儿我洗。卢主任,坐呀。”
她给卢贞孝倒好茶水,坐到彭世宏旁边:“卢主任,我们有四年多不见了吧?”
卢贞孝端起茶杯,咧嘴笑:“是呀,日子过得真快,就像昨天似的。大宏,你妈好吗?怎么不见她在呀?”
提起母亲,彭世宏瞬时想起了父亲彭必富,心中更加郁闷,朝卢贞孝翻了一下白眼:“拜你所赐,自从我爸死后,她的精神就垮了,能好吗?”
“天热,家里闷热呆不住,她和我儿子在弄堂里口躺着消暑呢。”吕娟怕彭世宏再说出格的话,急忙插话道。看似补充,实则有提醒、警告彭世宏的意味。
卢贞孝叹了一口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对不起了大宏,这不是我的本意。”
“还说这些干什么呢?”彭世宏厌恶,不想听这些虚假的说辞。
“我这两天想了许多,在你父亲案子上,我确实存在问题。”卢贞孝歉意地说道:“不瞒你说,你对你父亲判处死刑的不解和强烈质疑动摇了我对案子判断,我心中有了隐隐不安和担忧,怀疑是否冤杀了你父亲。从那天起,只要空闲下来,疑虑会时不时地萦绕我的脑海,我就会想起你父亲、想起失踪的林筱倩、想起不服的你。我这几天变得心神不宁,连觉都睡不着了。我曾梳理了你父亲案子的前因后果和所有的证据,虽然你父亲否认杀害林筱倩。但是林筱倩的箱子在他手中,证据确凿无疑。感觉除了缺失林筱倩本身外,案子就是铁板一块,无懈可击。但是现在,缺失的林筱倩和死不认罪的彭必富却让我陷入疑惑与不解:我在什么环节出问题了呢?”
他不是来挑事的!听了卢贞孝的话,彭世宏和吕娟对望了一眼。他紧张的心松弛了许多。
但是他对卢贞孝的敌意却一点没散:“那个国民党检察官说我爸杀了林筱倩,所以要杀我爸。我爸的律师王金铭说,如果我爸杀了林筱倩,也是杀的共产党。你们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想杀我爸,用的却是同样一个理由,可不可笑啊!”
卢贞孝还是不明白:“是事情的两个面嘛。”
彭世宏满脸的愤怒与不屑:“你就是轻信谗言,草菅人命!”
卢贞孝也有了怒意,但是语气依然很克制:“我轻信了什么谗言?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和别人提起过。”
“但是你看过上海法院的卷宗。”彭世宏嚷道。他气急败坏,那么明显的事,他卢贞孝就怎么看不明白呢?看着一旁对他瞪眼的吕娟,他忍住了怒火:“我记得律师王金铭在庭审的时候说过:我爸没有杀死林筱倩,因为他不想贪功,所以不会承认。但是保不齐那些反共人士会对她痛下杀手。你看到的卷宗里肯定有这样的记录。你们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是一票货色,听到党派就高度紧张,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了!那个检察官察觉林筱倩可能是共产党,怕‘染红’,所以就撤了起诉。你一看是反共人士杀了林筱倩,也不管是不是我爸做的,毙了再说!就这么回事!”
卢贞孝楞了一下:“我记得是有类似这样的记录。难道我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他的观点?”
他沉默了,脸上滚下汗珠。
吕娟把一把蒲扇递给他:“卢主任,扇扇吧,屋里热。”
卢贞孝醒悟,接过蒲扇,拿下帽子,呼哧呼哧地扇了几下,难掩心中的失落:“大宏,这事我要向军管会报告,请他们复查。”
沉默了一会,他抬头看着彭世宏,很关切的神情:“你们现在怎么样?靠什么生活呢?”
“能怎么样?没日没夜地打工啊!”彭世宏没有好气地答道。事实就在他眼前,还这么问,不是故意寒碜他吗?”
卢贞孝笑了:“真是造物主弄人,一个不愁吃穿的小少爷现在靠打短工养家!不容易呀。”看得出来,他对彭世宏自食其力的生活态度非常赞赏。
“唉,”吕娟叹了一口气:“今非昔比啦。要养家可不容易,大宏现在的压力很大。他不嫌干活累,他累在生活的艰难:想干活却找不到活干,饱一顿饿一顿是常有的事。大宏一直在拼命打工,吃了不少苦啊,我心疼。但是也没有办法帮他。”
“大宏,你现在有什么技能?”卢贞孝问他。
彭世宏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就是你问这么多干嘛呢?别假惺惺的啦!无奈,边上的吕娟正瞅着他,怕她不高兴,他只得喏喏地答道:“我主要在建筑业打工。除了建筑,懂的不多。”
卢贞孝笑了:“现在康瑞厂正在盘点资产,登记造册,估计接管工作很快就会完成。接下来将要进入设备修复阶段,我们正计划招收一些维修人员,你想不想干?要不然我向厂里推荐一下?”
“真的啊?那太好了。”彭世宏还没有发声,吕娟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他理解吕娟的心情,他这几个月来的工作状况让她心有余悸,一个稳定的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能被招进厂是天大的喜讯。
但是,他不想接受卢贞孝的恩赐。父亲的冤屈还没有洗去,他卢贞孝就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来收买他,没门!他不去看喜形于色的吕娟,朝卢贞孝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们家的邻居比我困难多了,就是刚才那个人。老婆病着,两个孩子要吃喝。你先救他一家的急吧,行吗?”
“大宏,难得你现在还有侠义的心!”卢贞孝非常满意彭世宏的表态,称赞他道。随后爽快地答应了:“他叫什么?”
“耿忠林。”
卢贞孝用笔记下,抬起头笑着看彭世宏:“你和他都来吧。”
“哎呀太好了!”吕娟刚才的失落瞬时消失了,兴奋地站了起来。她很激动,禁不住热泪盈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谢谢了。卢主任,你放心,我们家大宏一定会好好干,决不会丢你的脸。”
彭世宏很尴尬,卢贞孝依旧侠义让他意外,吕娟的感激让他五味杂陈,只得跟着表态道:“是的。卢主任,谢谢了!”
“不用谢,应该的。那我走了。”卢贞孝起身,放下蒲扇戴好军帽:“你们等我的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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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答应过他的。”彭世宏朝吕娟道。然后冷冷地看着卢贞孝:“不过我们现在没钱,连饭都吃不饱了。等有钱的时候再说吧。”
吕娟皱了一下眉:“说的什么话呀?什么叫有钱的时候再说呀?是有钱的时候一定请。卢主任,大宏今天饿昏了头,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现在对我意见大着呐。”卢贞孝笑了一下,探头看了一下已经空的锅,看了一眼耿忠林。然后看着彭世宏:“他是……”
“邻居。”彭世宏没有好气地说道,重新坐下,白了卢贞孝一眼:“哪像你们呀,衣食不愁。我们这种蝼蚁,饱一顿饿一顿,那天被人踩死都不知道。好歹两家还能凑米熬碗稀粥喝,不会是饿死鬼。”
“兄弟们拖儿带女,苦啊!”卢贞孝很理解:“但这是暂时的困难。相信我说的,很快就能过去。”
耿忠林不知道来的军人是谁,眼睛一直看着彭世宏。彭世宏知道他的意思,朝他吐了三个字:“卢贞孝。”
耿忠林吃了一惊,立刻紧张地盯住了卢贞孝。
卢贞孝也听见了,却装着没听见的样子,径直坐了下来。
吕娟见耿忠林喝完粥依然捧着碗盯着卢贞孝,对他道:“忠林哥,喝完了就回家吧,出门一天了,二嫚嫂还惦记着你呐。”
“是啊,哥,回家歇着去吧。”彭世宏也朝他歪了一下头。
见彭世宏也这么说,耿忠林无奈地站了起来,收起桌子上的锅碗筷,捧着出去:“好,你们聊吧,我回家了。”
吕娟道:“忠林哥,你放在水斗里就行,一会儿我洗。卢主任,坐呀。”
她给卢贞孝倒好茶水,坐到彭世宏旁边:“卢主任,我们有四年多不见了吧?”
卢贞孝端起茶杯,咧嘴笑:“是呀,日子过得真快,就像昨天似的。大宏,你妈好吗?怎么不见她在呀?”
提起母亲,彭世宏瞬时想起了父亲彭必富,心中更加郁闷,朝卢贞孝翻了一下白眼:“拜你所赐,自从我爸死后,她的精神就垮了,能好吗?”
“天热,家里闷热呆不住,她和我儿子在弄堂里口躺着消暑呢。”吕娟怕彭世宏再说出格的话,急忙插话道。看似补充,实则有提醒、警告彭世宏的意味。
卢贞孝叹了一口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对不起了大宏,这不是我的本意。”
“还说这些干什么呢?”彭世宏厌恶,不想听这些虚假的说辞。
“我这两天想了许多,在你父亲案子上,我确实存在问题。”卢贞孝歉意地说道:“不瞒你说,你对你父亲判处死刑的不解和强烈质疑动摇了我对案子判断,我心中有了隐隐不安和担忧,怀疑是否冤杀了你父亲。从那天起,只要空闲下来,疑虑会时不时地萦绕我的脑海,我就会想起你父亲、想起失踪的林筱倩、想起不服的你。我这几天变得心神不宁,连觉都睡不着了。我曾梳理了你父亲案子的前因后果和所有的证据,虽然你父亲否认杀害林筱倩。但是林筱倩的箱子在他手中,证据确凿无疑。感觉除了缺失林筱倩本身外,案子就是铁板一块,无懈可击。但是现在,缺失的林筱倩和死不认罪的彭必富却让我陷入疑惑与不解:我在什么环节出问题了呢?”
他不是来挑事的!听了卢贞孝的话,彭世宏和吕娟对望了一眼。他紧张的心松弛了许多。
但是他对卢贞孝的敌意却一点没散:“那个国民党检察官说我爸杀了林筱倩,所以要杀我爸。我爸的律师王金铭说,如果我爸杀了林筱倩,也是杀的共产党。你们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想杀我爸,用的却是同样一个理由,可不可笑啊!”
卢贞孝还是不明白:“是事情的两个面嘛。”
彭世宏满脸的愤怒与不屑:“你就是轻信谗言,草菅人命!”
卢贞孝也有了怒意,但是语气依然很克制:“我轻信了什么谗言?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和别人提起过。”
“但是你看过上海法院的卷宗。”彭世宏嚷道。他气急败坏,那么明显的事,他卢贞孝就怎么看不明白呢?看着一旁对他瞪眼的吕娟,他忍住了怒火:“我记得律师王金铭在庭审的时候说过:我爸没有杀死林筱倩,因为他不想贪功,所以不会承认。但是保不齐那些反共人士会对她痛下杀手。你看到的卷宗里肯定有这样的记录。你们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是一票货色,听到党派就高度紧张,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了!那个检察官察觉林筱倩可能是共产党,怕‘染红’,所以就撤了起诉。你一看是反共人士杀了林筱倩,也不管是不是我爸做的,毙了再说!就这么回事!”
卢贞孝楞了一下:“我记得是有类似这样的记录。难道我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他的观点?”
他沉默了,脸上滚下汗珠。
吕娟把一把蒲扇递给他:“卢主任,扇扇吧,屋里热。”
卢贞孝醒悟,接过蒲扇,拿下帽子,呼哧呼哧地扇了几下,难掩心中的失落:“大宏,这事我要向军管会报告,请他们复查。”
沉默了一会,他抬头看着彭世宏,很关切的神情:“你们现在怎么样?靠什么生活呢?”
“能怎么样?没日没夜地打工啊!”彭世宏没有好气地答道。事实就在他眼前,还这么问,不是故意寒碜他吗?”
卢贞孝笑了:“真是造物主弄人,一个不愁吃穿的小少爷现在靠打短工养家!不容易呀。”看得出来,他对彭世宏自食其力的生活态度非常赞赏。
“唉,”吕娟叹了一口气:“今非昔比啦。要养家可不容易,大宏现在的压力很大。他不嫌干活累,他累在生活的艰难:想干活却找不到活干,饱一顿饿一顿是常有的事。大宏一直在拼命打工,吃了不少苦啊,我心疼。但是也没有办法帮他。”
“大宏,你现在有什么技能?”卢贞孝问他。
彭世宏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就是你问这么多干嘛呢?别假惺惺的啦!无奈,边上的吕娟正瞅着他,怕她不高兴,他只得喏喏地答道:“我主要在建筑业打工。除了建筑,懂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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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那太好了。”彭世宏还没有发声,吕娟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他理解吕娟的心情,他这几个月来的工作状况让她心有余悸,一个稳定的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能被招进厂是天大的喜讯。
但是,他不想接受卢贞孝的恩赐。父亲的冤屈还没有洗去,他卢贞孝就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来收买他,没门!他不去看喜形于色的吕娟,朝卢贞孝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们家的邻居比我困难多了,就是刚才那个人。老婆病着,两个孩子要吃喝。你先救他一家的急吧,行吗?”
“大宏,难得你现在还有侠义的心!”卢贞孝非常满意彭世宏的表态,称赞他道。随后爽快地答应了:“他叫什么?”
“耿忠林。”
卢贞孝用笔记下,抬起头笑着看彭世宏:“你和他都来吧。”
“哎呀太好了!”吕娟刚才的失落瞬时消失了,兴奋地站了起来。她很激动,禁不住热泪盈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谢谢了。卢主任,你放心,我们家大宏一定会好好干,决不会丢你的脸。”
彭世宏很尴尬,卢贞孝依旧侠义让他意外,吕娟的感激让他五味杂陈,只得跟着表态道:“是的。卢主任,谢谢了!”
“不用谢,应该的。那我走了。”卢贞孝起身,放下蒲扇戴好军帽:“你们等我的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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