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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出于侠义

  康瑞制药厂生产设备的维修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虽说有些方面的设备都已经按计划修复。但是关键设备,反应釜的基座修复却成了难题。它是由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相当的厚实。但是中间像窨井大小的孔洞被扔进过炸弹,里面破碎了。技术人员提出要重新浇筑一个基座。如此,除要经历漫长、困难的冬季施工外,维修工期将大大拉长,费时又费钱不说,年底投产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卢贞孝很无奈,只得向市政府财经委(与军管会财经委一个机构两块牌子)申请追加维修费用。

  财经委却姗姗没有动静。

  如果费用得不到追加,基座不能修复,那么康瑞厂还能不能存在就成问题了。换句话说,工友们的饭碗或许就砸了。

  彭世宏平时静静的,只是认真地完成自己的本质工作,工作态度不算积极。他在这里工作纯粹是不想与卢贞孝扯破脸皮。但是,眼瞅着工友们都很焦虑,连耿忠林也是一脸发愁的苦相,他静不下来了,他不能熟视无睹!他明白,工友们的饭碗来之不易,看着他们惴惴不安近乎绝望的眼神,他于心不忍,激起了他的侠义之心。

  他拿着手电筒倒趴着进了基座中间的孔洞仔细查看了一番。

  正是酷暑的日子,孔洞里很闷热,出来以后满头大汗。他顾不上擦汗,细细地看了施工图纸,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不重新浇筑基座,只把基座孔洞中被炸碎的部分敲掉,然后焊接起断了的钢筋,用水泥重新填补缺损部分。

  说起来简单,那孔洞那么小,操作人员可是要受罪了。

  卢贞孝眼睛亮了,看着他问道:“你确定可以修复吗?”

  彭世宏淡淡地点点头:“我可以立军令状。”

  “好,大宏,有气魄!”卢贞孝非常高兴,他拍拍他的肩膀,立刻召集技术人员开会讨论去了。

  耿忠林走到彭世宏身边,看着突然挺身而出的他,担忧地道:“大宏,这么修很累人的,你想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在这儿干的,犯不着拼命……”

  他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去准备钢钎、榔头、平光眼镜、一个有罩子的电灯头……还有起吊葫芦、保险绳什么的,准备开工。”

  很快,卢贞孝领着一大帮技术人员回来了,彭世利也在其中。他们听了这个维修方案没有一个不叫好的,拿着维修图纸跃跃欲试地到了现场。彭世利见到彭世宏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耿忠林和工友们架起一个起吊葫芦,给彭世宏扣好保险绳,把灯头放进孔洞中。彭世宏戴上平光眼镜,拿着钢钎、榔头头冲下进了孔洞。耿忠林赶紧把保险绳紧紧系在起吊葫芦上,用手箍住他的脚。

  很快,洞里就传来了叮当的敲击声……

  这一干就是近三个小时,当敲击声停止以后,耿忠林立刻大喊了起来:“快,把他抱上来。”

  工友们马上紧拉起吊葫芦,在铁链条滚动声中,彭世宏缓缓升出孔洞。

  他满脸碎石灰,平光眼镜碎了一片,浑身汗淋淋的,宛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耿忠林和卢贞孝、彭世利等七手八脚地托起他,取下他手中的钢钎、榔头,把他平放在地上。

  他虚脱了,软绵绵地躺着,眼睛红红的。见耿忠林要为自己擦脸,朝他摆摆手:“忠林哥,别动我,我累了,让我睡会。”

  他闭上了眼睛,就那么一会儿时间,鼾声就起来了。

  围着彭世宏的人都很感动,悄然无息地看着他,静默得只听得见他鼾声。

  卢贞孝朝大家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去。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默默地注视着彭世宏……

  但是,仅睡了刻把钟,他就醒了。起身坐起,见只有卢贞孝在一旁,楞了一下,不解地四处看了一下,问道:“人呢?赶快清理碎石啊。”

  卢贞孝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眼神透着感激:“大宏,你是一个英雄,我佩服你。来,喝水。清理的事不急,我组织人轮流下去清。你放心,很快就会清完的。”

  彭世宏怔怔地接过水壶,不理解卢贞孝的话因何而来。只是,他感觉口渴的要命,就自顾地喝起水来……

  卢贞孝站起身,大声道:“同志们,我们开始清理碎石啦!”

  很快,孔洞周围又聚齐了人,彭世宏道:“忠林哥,你去找几个桶或是篮子来,在把上系上绳子,先放进洞里,然后人下去朝桶里装碎石子,人出来以后,再把桶提上来。”

  卢贞孝很赞同:“按大宏的办法干,装两桶换一个人。注意安全啊,都别硬撑着干!我第一个下。”

  “我接着卢代表。”耿忠林喊。

  “我接着耿忠林。”马上就有人响应……

  ……

  有了彭世宏动作的示范,基座维修开了一个头以后,卢贞孝组织了电焊、木工、水泥几个维修小组轮番上阵,几个通宵达旦以后,维修总算有了进展。

  卢贞孝每天都在现场。在工友们回家的时候,他一定会站在厂门口冲着他们鞠躬致敬:“工人同志们,辛苦了,谢谢你们。”

  后来的一个月里,修复工作很顺利,进度很快。随着反应釜的修复和投入使用,康瑞厂终于投入了恢复性产生。

  那晚,在热腾腾的反应釜旁边,卢贞孝走到彭世宏身边,使劲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满意地笑道:“大宏,这段时间辛苦了。整天早出晚归的,吕娟没有对我有意见吧?”

  修好了设备,工友们保住了饭碗,彭世宏的心情很不错。他暂且放下了和卢贞孝的冤仇心结,嬉笑着回应道:“那能啊。她知道,跟着你干的都是正事,还埋怨你为什么不让我也睡在厂里呐。”

  “哈哈哈……”卢贞孝高兴地笑:“这个错我可不能犯,怎么能拆散你们恩爱夫妻呀!”

  彭世利插话:“这怎么着也不算犯错啊,是人家老婆觉悟高、姿态高嘛!呵呵呵……”

  康瑞制药厂高效、快速地运转起来,药品开始运往前线。财经委对卢贞孝的工作很满意,特意发了通报予以表扬。

  卢贞孝的心情很好,想再接再厉,试图给药品生产任务加码。他整天在车间转悠,琢磨起提高生产量的办法。他确信,凭借全厂工人高昂的生产积极性,突破设计产量指日可待。

  由于卢贞孝信任彭世宏,而且在基座维修中功不可没,借着卢贞孝崇高的威望,彭世宏也受到工友们的认可,被他们推选为维修队土木工班的班长。

  本来是想在康瑞厂混日子的彭世宏,无心插柳,没成想成了出头鸟。为了不辜负大家的认可,只得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做起了事。干顺了以后,竟然感觉这是他到上海以后干得最舒心的日子,没有挣钱糊口的压力,就想把活干好。累,但是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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