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1章 血浓于水
卢贞孝点起一支香烟，吐出几口浓浓的烟，平息了起伏的情绪：“大宏，我还有个事想问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吕娟娘家在望江镇，我们撤退以后，你给杨氏拜年去了吗？”
“去了。”
“我们撤退的那天，彭向阳也在，他和你一起去望江镇了吗？”他的眼睛紧盯着彭世宏，眼光中充满着些许期待。
“没有。”面对他期待的目光，彭世宏脱口而出：“他第二天就回上海了，我送的他。”彭世宏不是有意欺瞒卢贞孝，对这个问题他已经在脑海中翻腾过无数遍了。在现在的情况下，万一石仲平、卢贞孝他们把林筱倩案的凶手罪名顶到彭向阳头上，然后将彭向阳作为应付他彭世宏上访的结果交差，那就惨了！彭世宏要防备他们这一手，毕竟血浓于水啊。彭向阳当年怕“染红”，再三的警告他。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彭向阳已经好不容易入了党，“染红”的事不提为妙。关键一点，石仲平已经怀疑彭向阳了，他还是公安部负责甑别留用人员的人，不能再把彭向阳扯进来，弄不好会让彭向阳栽的。何况，彭世宏不相信彭向阳会对彭家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们家在水亭村，或者吕娟家在望江镇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听说。我们两家与乡邻关系都不错。”
“哦。”卢贞孝依然在思索。看得出来，他目光闪过了一丝失望。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从抽屉里又取出香烟，卷缩在椅子里，狠狠地抽起烟。
过了一会，他缓过劲来了，见彭世宏呆呆地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奇怪我问你这些问题是吧？我告诉你，从望江镇回来后，我们分析了案子。”
彭世宏有了兴趣：“分析的结果怎么样？”
卢贞孝道：“看法不一。陈大旗认为，案子已经明了。他认为，林筱倩身为共产党员，却有着国民政府的背景。碍于面子，特务没有公开逮捕她，送到外地一杀了之，然后编了一个案子混淆视听。彭必富是他们顶杠的替死鬼。”
彭世宏笑:“这不和大利说的一样吗？”
“是，这个判断与彭向阳的说法一样，我们在医院的时候石仲平已经推翻了。而且陈大旗的推断戏剧性成分太多，‘面子’的假设过于牵强。生死的较量是腥风血雨，没有面子一说。所以，这次石仲平没有再分析，摇头直接否定，他瞅了我一眼对陈大旗说，‘彭必富不是特务杀的，是我们共产党杀的’。”卢贞孝似乎又想起什么，自己摇起了头。
“那还是石仲平原来的分析，没有变化。”彭世宏没有听到实质性的东西。
卢贞孝盯着他，继续说道：“但是陈大旗依旧坚持他的看法，‘国民党没有杀他，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做大法官的哥哥，和一个出色的律师。’”
这次彭世宏摇头了：“这个倒也确实。但是不是判决理由。”
“所以石仲平追问他，‘你怎么解释后面的民事案？彭必富有他哥哥做靠山，刑事官司都赢了，为什么还要赔偿？这个道理讲不通的。’”
“他分析的对。”彭世宏对石仲平很佩服：“不是个凡人啊！”
“你对他很崇拜啊，干脆拜他为师得啦！”卢贞孝笑着说道。
彭世宏也笑了：“我又不是公安，学得着吗？”
笑完，卢贞孝道：“石仲平的结论是，国民党法庭对这个案子判决，应该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与政治无关。案子的起源或许是双方在某些利益方面的冲突，究竟是什么性质目前无法判断。”
“确实是这样。我二伯实际上很在乎林筱倩的父亲林铂的，想攀上这个关系。官司赢了以后，怕失了面子的林铂会很难堪，会与他结下梁子，所以民事官司他并没有用心应对，听之任之了……”彭世宏想起了彭必富被释放后，他们在彭必德家喝酒时，彭必德所讲的“平衡”。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难道是彭必德有意将民事放弃的？是以牺牲彭必富家的财产作筹码换取林铂的和解？
“大宏，想什么呢？呆楞楞的。”正听彭世宏说的卢贞孝见他忽然走神，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在想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彭世宏掩饰地笑了一笑。
卢贞孝言归正传：“石仲平问我是怎么看的？我也没有什么推断，就把我的想法说了。我认为，从庭审记录看，彭必富是受彭向阳的雇用，而彭向阳是受顾晓枫委托。顾晓枫是圣约翰大学学生党员，庭审时已经牺牲。但是，他和林筱倩不是同一体系党组织成员，一般情况下他们之间不会有联系，更不可能知道望江镇。所以，我同意石仲平的判断分析，彭向阳陈述的真实性有疑。”
彭世宏心里又惊悸了，绕了一大圈还是彭世利啊！故作镇静，他笑道：“这还是石仲平分析过的嘛！那石仲平怎么说？“
“石仲平赞同我的观点，还问我有什么具体线索？其实，我们在望江镇调查的时候得到过一条线索，是一个卖烧饼的大嫂说的：在林筱倩到达镇拱桥前有一个‘脸上长疙瘩有胡子’的男人出现过。彭向阳的脸部和这个描述是一致的。而且此前彭向阳就在水亭村，我见过他。所以我就把这一点说了出来。”卢贞孝说出了要点。
彭世宏愣住了，如果有这个旁证，岂不是在说他彭世宏不诚实？
“石仲平还没有开口，陈大旗高兴地嚷道：我原先一直以为‘脸上长疙瘩有胡子’的人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没想到是他。这是个重要嫌疑人。”
彭世宏摇摇头：“是男人都会长胡子，年轻人的脸总是离不开疙瘩。”
卢贞孝惊异地盯着彭世宏：“你怎么和石仲平说的一样？”
“是吗？”彭世宏自己也奇怪了：“他怎么说？”
“虽然石仲平却依旧平静，却被咽呛的连声狂咳。咳嗽稍停，他问陈大旗，是什么样的嫌疑人？是特务嫌疑？还是杀人嫌疑？把陈大旗给问楞了。显然石仲平并不认可这个推断。然后他分析说:现在无论什么样推论都为时尚早。年轻人脸上长疙瘩有胡子很平常，而且她还只是五年前无意中照了一面，可靠性很差。她能指认彭向阳吗？退一步说，即便认定彭向阳，他充其量不过是与案子有涉而已。”卢贞孝笑着问我：“是不是和你说得一样？”
“倒也是啊！”彭世宏很兴奋和得意。
卢贞孝附和他笑了一笑，思索着抽了一口香烟：“虽然我赞同石仲平的判断。但是我内心还是和陈大旗一样，对彭向阳是怀疑的。尽管彭向阳的入党调查我也参与了。虽然彭向阳跟随国民党叔叔彭必德生活，自小生活颠沛，与国民党腐败政权没有什么瓜葛。不过，就案子而言，疑点难消。所以我才会向你求证，他那时候是不是在望江镇？”
彭世宏点头表示理解。
卢贞孝又陷入了思考中。
彭世宏明白他的感受。他对卢贞孝的求证答复，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卢贞孝内心的期望，推翻了他的判断，他应该很无奈、很失望，对案子的判断更茫然了。但是想到彭世利能够脱离险境，进而平平安安的，彭世宏的心变得坦然了。
但是，看着焦虑的卢贞孝，莫名的彭世宏的内心起了纠结。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把彭世宏和卢贞孝都从思索中唤醒。卢贞孝回应道：“请进。”
进来的是彭向阳：“卢代表，那个军需品生产计划调整会议还开吗？原定时间快到了。”
“噢，要开的。哎呀，天都已经黑了啊。这样，你通知一下同志们延迟半个小时来吧，我这里马上就结束了。”卢贞孝掐灭了烟蒂，站了起来。
“好的，我马上通知。”彭向阳答应着走了。
“唉，整天的忙，都晕了。”卢贞孝笑了笑，对彭世宏说道：“那今天就这样了。大宏，找个时间喝酒，再聊吧？”
“好啊。我也回家了。我们下次喝酒聊。”
彭世宏说着起身出了办公室，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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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吕娟娘家在望江镇，我们撤退以后，你给杨氏拜年去了吗？”
“去了。”
“我们撤退的那天，彭向阳也在，他和你一起去望江镇了吗？”他的眼睛紧盯着彭世宏，眼光中充满着些许期待。
“没有。”面对他期待的目光，彭世宏脱口而出：“他第二天就回上海了，我送的他。”彭世宏不是有意欺瞒卢贞孝，对这个问题他已经在脑海中翻腾过无数遍了。在现在的情况下，万一石仲平、卢贞孝他们把林筱倩案的凶手罪名顶到彭向阳头上，然后将彭向阳作为应付他彭世宏上访的结果交差，那就惨了！彭世宏要防备他们这一手，毕竟血浓于水啊。彭向阳当年怕“染红”，再三的警告他。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彭向阳已经好不容易入了党，“染红”的事不提为妙。关键一点，石仲平已经怀疑彭向阳了，他还是公安部负责甑别留用人员的人，不能再把彭向阳扯进来，弄不好会让彭向阳栽的。何况，彭世宏不相信彭向阳会对彭家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们家在水亭村，或者吕娟家在望江镇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听说。我们两家与乡邻关系都不错。”
“哦。”卢贞孝依然在思索。看得出来，他目光闪过了一丝失望。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从抽屉里又取出香烟，卷缩在椅子里，狠狠地抽起烟。
过了一会，他缓过劲来了，见彭世宏呆呆地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奇怪我问你这些问题是吧？我告诉你，从望江镇回来后，我们分析了案子。”
彭世宏有了兴趣：“分析的结果怎么样？”
卢贞孝道：“看法不一。陈大旗认为，案子已经明了。他认为，林筱倩身为共产党员，却有着国民政府的背景。碍于面子，特务没有公开逮捕她，送到外地一杀了之，然后编了一个案子混淆视听。彭必富是他们顶杠的替死鬼。”
彭世宏笑:“这不和大利说的一样吗？”
“是，这个判断与彭向阳的说法一样，我们在医院的时候石仲平已经推翻了。而且陈大旗的推断戏剧性成分太多，‘面子’的假设过于牵强。生死的较量是腥风血雨，没有面子一说。所以，这次石仲平没有再分析，摇头直接否定，他瞅了我一眼对陈大旗说，‘彭必富不是特务杀的，是我们共产党杀的’。”卢贞孝似乎又想起什么，自己摇起了头。
“那还是石仲平原来的分析，没有变化。”彭世宏没有听到实质性的东西。
卢贞孝盯着他，继续说道：“但是陈大旗依旧坚持他的看法，‘国民党没有杀他，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做大法官的哥哥，和一个出色的律师。’”
这次彭世宏摇头了：“这个倒也确实。但是不是判决理由。”
“所以石仲平追问他，‘你怎么解释后面的民事案？彭必富有他哥哥做靠山，刑事官司都赢了，为什么还要赔偿？这个道理讲不通的。’”
“他分析的对。”彭世宏对石仲平很佩服：“不是个凡人啊！”
“你对他很崇拜啊，干脆拜他为师得啦！”卢贞孝笑着说道。
彭世宏也笑了：“我又不是公安，学得着吗？”
笑完，卢贞孝道：“石仲平的结论是，国民党法庭对这个案子判决，应该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与政治无关。案子的起源或许是双方在某些利益方面的冲突，究竟是什么性质目前无法判断。”
“确实是这样。我二伯实际上很在乎林筱倩的父亲林铂的，想攀上这个关系。官司赢了以后，怕失了面子的林铂会很难堪，会与他结下梁子，所以民事官司他并没有用心应对，听之任之了……”彭世宏想起了彭必富被释放后，他们在彭必德家喝酒时，彭必德所讲的“平衡”。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难道是彭必德有意将民事放弃的？是以牺牲彭必富家的财产作筹码换取林铂的和解？
“大宏，想什么呢？呆楞楞的。”正听彭世宏说的卢贞孝见他忽然走神，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在想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彭世宏掩饰地笑了一笑。
卢贞孝言归正传：“石仲平问我是怎么看的？我也没有什么推断，就把我的想法说了。我认为，从庭审记录看，彭必富是受彭向阳的雇用，而彭向阳是受顾晓枫委托。顾晓枫是圣约翰大学学生党员，庭审时已经牺牲。但是，他和林筱倩不是同一体系党组织成员，一般情况下他们之间不会有联系，更不可能知道望江镇。所以，我同意石仲平的判断分析，彭向阳陈述的真实性有疑。”
彭世宏心里又惊悸了，绕了一大圈还是彭世利啊！故作镇静，他笑道：“这还是石仲平分析过的嘛！那石仲平怎么说？“
“石仲平赞同我的观点，还问我有什么具体线索？其实，我们在望江镇调查的时候得到过一条线索，是一个卖烧饼的大嫂说的：在林筱倩到达镇拱桥前有一个‘脸上长疙瘩有胡子’的男人出现过。彭向阳的脸部和这个描述是一致的。而且此前彭向阳就在水亭村，我见过他。所以我就把这一点说了出来。”卢贞孝说出了要点。
彭世宏愣住了，如果有这个旁证，岂不是在说他彭世宏不诚实？
“石仲平还没有开口，陈大旗高兴地嚷道：我原先一直以为‘脸上长疙瘩有胡子’的人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没想到是他。这是个重要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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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着焦虑的卢贞孝，莫名的彭世宏的内心起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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