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初起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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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夜晚，月光冷穆，凉风习习。
京宫青霖殿内，伍虞静静安坐着。
不一会儿，常德神色急切地赶到了。
“如何？”伍虞抬头。
“代相确实在府上。”常德喘了口气。
伍虞的眉不悦地皱起。
常德不敢抬头，声音低低地道：“奴才传您口谕让他当即入宫来见您，可他……”
一瞬，伍虞凌厉的眸子朝常德射着寒光，好似欺骗了他的人就在眼前。
“他推脱了，并说明日他会上朝。”
“为何推脱？”
“不知。奴才瞧着代相态度坚决，便不敢再说什么。”常德的头低了低，怕伍虞责怪自己太怯懦。
虽说圣上和代相是挚交，但常德作为皇宫的奴才，应该极力拥护自家主子才是，可他就怕自己撑破脑袋为主子做了事，得罪了另一人之后，自家主子过了一阵子，反而斥他当初的不该。
早前林深未进宫时，伍虞在悲痛先皇归天之余，整日就知道给常德念叨着要叫林深进宫辅佐他。后来，在代相平息南山匪祸前夕，伍虞就赐了代相一身金甲，而后也没有要求归还。代相不仅可以在圣上就寝处随意进出，还能随时和圣上一同出入宫。
两人平常根本不像君臣。
最重要的是，在代相面前，圣上竟都不自称“朕”。
这些所有，常德都看在眼里。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伍虞才继续说话：“朕明日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你下去吧。”
常德得令退了出去。
殿内安静得能听到香料燃烬的声音，伍虞重重地慢叹了一声，伸出手揉着眉心……
翌日，伍虞方一下朝就移驾到了青霖殿。
他要等林深过来面见，没想到他祖母却已经早早在殿中等他了。
青霖殿正殿的偏座，有一着暗木色华服的老妇人坐于其上。六位宫女站在一旁。
那老妇满头华发，尤其是鬓边的发，白得恍若刻意着色染开的一样。她曾经拥有美致的丹凤眼，如今清晰可见的只是那倦倦地垂着的薄薄的上眼睑。那双稀疏的眉毛隐隐泛着浅色，微微皱成的角度还沾着昨夜惊梦而醒的愁色。
她的整张脸都松松的，深浅不一的皱纹穿行其上，犹如炉鼎外面无章无头的旋连鎏纹。
只有插在她发上的金钗还显着精神。
“祖母。”伍虞一进殿便恭恭敬敬请安。
端坐着的老妇正是太皇太后。
“快快起来，虞儿。”太皇太后的神情突地变得慈祥。
“祖母，你今日怎么来青霖殿了？”伍虞边朝太皇太后走边问道。
“祖母感觉身体好多了，就下床了。整日躺着总觉得闷得慌。”
自先皇驾崩以后，太皇太后便卧床了好一段时日。
伍虞走过去半蹲到太皇太后跟前，伸手搀上了她那枯细的胳膊。他知道，父皇驾鹤仙去，唯有自己和祖母最痛彻心扉，那些官吏、百姓，还有如今被称为太妃的人，都只是献了些泪罢了。
“祖母，孙儿扶您进内殿去，这里凉。”伍虞说着要搀起太皇太后。
“不必了，虞儿。”太皇太后枯瘦的手慢慢抚上伍虞的胳膊，“祖母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伍虞犹疑地看着他的祖母，继续恢复半蹲的动作。
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她的皇孙，眼里不觉涌起郁色的水雾，她忽然哽咽着开口：“昨晚，祖母梦到你父皇了。”
伍虞的心口突然一颤。
“我梦见了年幼的他，那时，他还愿意同我亲近，他还不恨我。”
“祖母……”感觉到太皇太后捧着自己脸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伍虞霎时也哽咽了。
太皇太后泪眼婆娑地继续道：“你父皇含恨而终，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祖母，父皇只是看透凡事才郁结于心的。”伍虞始终觉得他父皇和祖母之间存在误会。
“好了，好了。”见伍虞将要陷入沉重的悲痛中，太皇太后立即抹了抹自己松垂的脸，给伍虞强装出一副欣慰之容。
“虞儿，短短这些时日，你已经游刃于朝政之事，祖母甚感骄傲。我相信，你父皇若泉下有知，一定也会为你自豪。”
伍虞无声点了点头。
“祖母以为，是时候实现你父皇的遗愿了。”
才从伤恸感中缓过来的伍虞顿觉忐忑：“您是说，那道密诏？”
“祖母实在不忍心再拂你父皇的意。”太皇太后不忍再说下去。
“可您明明答应过我，待我登基之后再对此事做打算的，如今为何……”
突然，常德走了进来：“太皇太后万安。禀告皇上，代相到了。”
“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
“平身。”太后为林深免了礼。
“谢皇上，谢太皇太后。”林深直起了身子。
“虞儿，你忙你的事吧，祖母坐在这里就好。”
伍虞让常德去请了此人来，想必定是有事找他。
“是。”伍虞应承之后便沉着脸去了书阁。
林深向太皇太后告退之后也去了青霖殿内的书阁。
过了许久，太皇太后慢慢向青霖书阁踱步。
看着太皇太后走到了书阁门前，常德才想起来通报，纠结了片刻后，他没有张口。
奇怪的是，太皇太后只静静站在门边，并没有进去。
片刻后，她进去了。
“把她带进宫来让哀家瞧瞧。”这话是太皇太后给林深说的。
伍虞顷刻变了色，惊声道：“祖母！”
太皇太后悠悠地看向他的孙儿。
“祖母，父皇并不知我不欢喜那个女子，他只是为了，为了……他是无意拟的旨。”伍虞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他说完后，太皇太后的眼神突然变得让伍虞觉得陌生，那极尽霸道的意味昭示着不给别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那一瞬，伍虞突然想起他父皇说的话。
察觉伍虞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太皇太后急忙移眼看向林深，晃神一瞬后才回视伍虞。
“虞儿啊。”此时太皇太后的语气又是无尽的慈祥，“你父皇只留了这一个遗愿，你可不要让祖母太内疚。”
“孙儿只想娶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人……”伍虞怅惘地看了看林深，又看了看太皇太后。
“感情能培养得来，再者，往后你也可以再将你喜爱的人娶来。”太皇太后温和地冲伍虞笑着。
“可我父皇说过……”伍虞不住地摇着头。
“——就这么定了，代相，接我懿旨，将千曲带来华慈殿。”太皇太后直接打断了伍虞的话，转而对林深命令道。
“恕臣不敬，既然此事是由先皇遗诏传令的，那么，执行与否须得让圣上定夺才是。”林深毕恭毕敬地回道。
太皇太后不悦地思索了片刻后看向伍虞：“虞儿，难道你要违逆至亲吗？”
“就照太皇太后说的做吧。”伍虞疲累地跌坐到了矮几旁。
“是。”林深喉头突然有些艰涩。
林深走后，太皇太后也走了。
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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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宫青霖殿内，伍虞静静安坐着。
不一会儿，常德神色急切地赶到了。
“如何？”伍虞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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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虞的眉不悦地皱起。
常德不敢抬头，声音低低地道：“奴才传您口谕让他当即入宫来见您，可他……”
一瞬，伍虞凌厉的眸子朝常德射着寒光，好似欺骗了他的人就在眼前。
“他推脱了，并说明日他会上朝。”
“为何推脱？”
“不知。奴才瞧着代相态度坚决，便不敢再说什么。”常德的头低了低，怕伍虞责怪自己太怯懦。
虽说圣上和代相是挚交，但常德作为皇宫的奴才，应该极力拥护自家主子才是，可他就怕自己撑破脑袋为主子做了事，得罪了另一人之后，自家主子过了一阵子，反而斥他当初的不该。
早前林深未进宫时，伍虞在悲痛先皇归天之余，整日就知道给常德念叨着要叫林深进宫辅佐他。后来，在代相平息南山匪祸前夕，伍虞就赐了代相一身金甲，而后也没有要求归还。代相不仅可以在圣上就寝处随意进出，还能随时和圣上一同出入宫。
两人平常根本不像君臣。
最重要的是，在代相面前，圣上竟都不自称“朕”。
这些所有，常德都看在眼里。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伍虞才继续说话：“朕明日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你下去吧。”
常德得令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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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伍虞方一下朝就移驾到了青霖殿。
他要等林深过来面见，没想到他祖母却已经早早在殿中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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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妇满头华发，尤其是鬓边的发，白得恍若刻意着色染开的一样。她曾经拥有美致的丹凤眼，如今清晰可见的只是那倦倦地垂着的薄薄的上眼睑。那双稀疏的眉毛隐隐泛着浅色，微微皱成的角度还沾着昨夜惊梦而醒的愁色。
她的整张脸都松松的，深浅不一的皱纹穿行其上，犹如炉鼎外面无章无头的旋连鎏纹。
只有插在她发上的金钗还显着精神。
“祖母。”伍虞一进殿便恭恭敬敬请安。
端坐着的老妇正是太皇太后。
“快快起来，虞儿。”太皇太后的神情突地变得慈祥。
“祖母，你今日怎么来青霖殿了？”伍虞边朝太皇太后走边问道。
“祖母感觉身体好多了，就下床了。整日躺着总觉得闷得慌。”
自先皇驾崩以后，太皇太后便卧床了好一段时日。
伍虞走过去半蹲到太皇太后跟前，伸手搀上了她那枯细的胳膊。他知道，父皇驾鹤仙去，唯有自己和祖母最痛彻心扉，那些官吏、百姓，还有如今被称为太妃的人，都只是献了些泪罢了。
“祖母，孙儿扶您进内殿去，这里凉。”伍虞说着要搀起太皇太后。
“不必了，虞儿。”太皇太后枯瘦的手慢慢抚上伍虞的胳膊，“祖母今日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伍虞犹疑地看着他的祖母，继续恢复半蹲的动作。
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她的皇孙，眼里不觉涌起郁色的水雾，她忽然哽咽着开口：“昨晚，祖母梦到你父皇了。”
伍虞的心口突然一颤。
“我梦见了年幼的他，那时，他还愿意同我亲近，他还不恨我。”
“祖母……”感觉到太皇太后捧着自己脸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伍虞霎时也哽咽了。
太皇太后泪眼婆娑地继续道：“你父皇含恨而终，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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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见伍虞将要陷入沉重的悲痛中，太皇太后立即抹了抹自己松垂的脸，给伍虞强装出一副欣慰之容。
“虞儿，短短这些时日，你已经游刃于朝政之事，祖母甚感骄傲。我相信，你父皇若泉下有知，一定也会为你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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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儿，你忙你的事吧，祖母坐在这里就好。”
伍虞让常德去请了此人来，想必定是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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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伍虞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太皇太后急忙移眼看向林深，晃神一瞬后才回视伍虞。
“虞儿啊。”此时太皇太后的语气又是无尽的慈祥，“你父皇只留了这一个遗愿，你可不要让祖母太内疚。”
“孙儿只想娶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人……”伍虞怅惘地看了看林深，又看了看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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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定了，代相，接我懿旨，将千曲带来华慈殿。”太皇太后直接打断了伍虞的话，转而对林深命令道。
“恕臣不敬，既然此事是由先皇遗诏传令的，那么，执行与否须得让圣上定夺才是。”林深毕恭毕敬地回道。
太皇太后不悦地思索了片刻后看向伍虞：“虞儿，难道你要违逆至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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