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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听故事

  许一诺回答了。

  “许一诺,你就是那个许一诺?”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副校长突然问。

  这个问题本来就有歧义,许一诺愣了愣,说:“我想是的。”

  副校长就没有再说话。

  可能是许一诺的存在真能让氛围镇定下来。雅各布开始说起了他的故事。他说他不会英文,喜欢日本所以学了日语。校长的妹妹是他的妻子,在日本旅游的时候认识的,没多久就结婚了,现在怀孕7个月了,突然耍脾气说想要见亲人。因为从怀孕起情况一直都不错,这才决定回国探亲,没想到回来两天就出问题了。

  他们在说着的时候,许一诺不忘抽重点转述给副校长听。他的声音就像午夜电台的主持人一样,让人安宁舒心。

  不知不觉间车就开到了医院门口,雅各布很高兴地说就是这里。然后副校长停好车,雅各布飞快地从副驾驶下来,然后要扶许一诺。

  许一诺皱皱眉,最终没有拒绝。

  “你们先走吧,我随后。”许一诺站定之后,看到副校长已经在等他们。他又用日文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给雅各布听。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许一诺朝外挥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两人最终率先离去。

  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队伍很长,队伍里没有熟悉的人。许一诺慢慢地走到前面,看了看电梯旁的指示牌,确定楼层,转身正打算走到队末排队,其中一个电梯门打开了。

  “你先进去吧。”有人对他说。

  许一诺愣了愣,摇摇头。

  有人从他身边挤进去。因为逆着人流,许一诺不敢乱动。

  “去吧。”另一位阿姨侧身挡了挡要挤进去的人群。

  许一诺心底叹了口气,说着谢谢走进电梯,靠着门口旁边的位置站好。这是属于残疾人的优待不?虽然社会上大多数人都是我行我素,但毕竟还是有很多和善的人。

  电梯到达产科的楼层,许一诺跟着指示走去护士站,副校长和雅各布还站在护士站前面询问着什么,显然他们也是到了没多久,看来坐电梯可以插队还算不错。

  看到许一诺,雅各布马上向他招手。

  “医生说情况是稳定了,还没醒过来,暂时不允许探视。”副校长说。

  许一诺点点头。

  副校长又告诉许一诺,他的妹妹是因为妊娠高血压晕倒的,所幸送院及时,母子平安,正在打着吊瓶,估计过一会就会醒来。让许一诺转告给雅各布。

  许一诺点头,回头跟雅各布解释。

  雅各布问到什么是妊娠高血压的时候,许一诺发现这么专业的名词以他的词汇量无法解释,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在线翻译软件,找了一段相关的文字复制到翻译软件,自己浏览了一遍,感觉还算是人话,就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雅各布看。

  雅各布说他不大看得懂日文。

  许一诺头大,他又不能肯定那种翻译器译出来的意大利语准不准确,只好一字一句地用日文念给雅各布听。

  “i i k!”雅各布赞叹。

  许一诺真心不敢苟同意大利人的脑回路。明明自己的妻子怀着孩子躺在病床上,在听到病名之后就不再紧张了,还有心情去称赞他的声音好听。许一诺想,要是刘千金在里面躺着,他多数会疯吧。这种想法突袭了他的意识,他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希冀能把这些跟着甩掉。

  有医生出来问:“张清清家属在吗?”

  “我是她哥哥。”副校长连忙迎过去。

  雅各布看到了,也走了过去。

  医生说了些什么,见副校长要进病房,拦住了他,说:“病人说想见她丈夫。”

  许一诺已经走到雅各布身边,在他耳边做了翻译。

  雅各布马上向病房跑去。

  过了一会,许一诺和副校长走进去的时候,病房里的两人正紧紧地相互拉着手,张清清正笑着用意大利语对雅各布说着没事,不要担心。雅各布眼上泛着泪光。

  “哥哥。”张清清看到副校长进来,低声地叫了一句。

  “嗯。”副校长哽咽地应了声。

  雅各布俯在妻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张清清抬头看向许一诺:“谢谢你。”

  许一诺笑笑,摇摇头,对副校长说:“副校长,那我先回去了。”既然张清清醒过来了,也就不需要他的翻译了。

  “啊,你等等,我一会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陪陪妹妹吧,我自己打个车。”说完转身要走。

  “许一诺。”副校长叫住他,回头跟张清清交代了几句,又对许一诺说,“我还要回去处理点事情,晚上再过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有雅各布陪我就可以了。”张清清顺着自己哥哥的话,留意到了许一诺手上拿着拐杖,知道他一个人回去可能不太方便。

  副校长和许一诺一起慢慢地走。到了停车场,副校长打算扶许一诺先上车,被许一诺拒绝了。他看着许一诺打开车门,转身慢慢地坐下来,把双腿收进去,最后收好拐杖。副校长没有说什么,自己绕到前面上车,发动车子。

  他知道学校有这么一号人物,从初中起就在学校里读书,偶尔也会听到别的老师提起他的名字,但就是没有认真留意过这个人。在学校工作那么久,从实习老师到任课老师,到班主任,再到副校长,他接触过千千万万的学生,对于他来说,许一诺只是他千千万万学生的其中之一,并没什么特别。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副校长从后视镜里看了许一诺一眼,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一诺就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安静的时候整个人散发着安宁的气息,渲染着周围的一切。这样的环境冲击着副校长的内心,他突然产生了倾诉的冲动:“我妹妹她,从很独立,自己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她的行动谁也阻止不了。”

  听到副校长说话,许一诺转过头,把视线收回来。

  “明明考到很好的大学,又突然不肯去上了,背着个相机就出去外面游荡,好几个星期才回家一次,有时甚至一年半载。虽然她依靠摄影可以养活自己,她的作品也获过不少奖,但父母始终不能理解。到了适婚年龄,无论父母用什么方法,甚至以死相逼,她始终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安排。这一吵架,她干脆跟父母脱离了关系,离开了家。”

  许一诺很认真地听着,没有说话。

  “为了冲淡父母的哀伤,我开始让他们筹备我的婚礼。在婚礼开始前一天,我突然收到了她的信,上面写了她的新联系方式,她说她很好,现在在意大利,并且打算在哪里住一段时间。又让我别告诉父母,免得惹他们生气。我马上打了个国际电话,告诉她我要结婚了。感觉她性子好像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浮躁,很平静地祝福了我。我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不知道,但短期内不会回来。”

  副校长说到这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嗯。”许一诺发出一个鼻音表示他在听着。

  副校长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许一诺,被他那清明的目光震慑,做了个深呼吸,他继续说:“后来我们虽然还有联系,但都是一些基本的寒暄。慢慢地父母的心情平复了,我跟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些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失望了,表现得无所谓。

  再后来就不知道她怎么的去了日本,又竟然在日本遇到了一个旅居的意大利人,他就是雅各布。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时候,她已经打电话告诉我她要跟这个人结婚。我说我不同意,起码回来跟父母见个面。她说他的国家不注重这些。

  我说我们注重,让她起码尊重一下父母。她就是这样子,顺着她的话,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就是不得反对她的决定。

  她说反正父母不会同意的,说了也白说。我一时激动又跟她吵了起来。之后就大家都赌气没有再联系。然后就是这次突然之间回来了。也没有回老家,直接就到我这里来了。说是想回来见见嫂子。

  结果没两天,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我们跟那个意大利人语言又不通,我妹妹她又不愿意跟我细谈。你觉得,我该告诉父母这件事吗?”

  听到副校长问他,许一诺正准备回答。听到副校长自嘲地笑笑:“奇怪了,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我不应该问你的,你还是个孩子,我们都处理不了的事不该问你。”

  “校长介意我说说自己的见解吗?”许一诺声音缓慢悠长。

  副校长愣了愣,说:“不介意。”

  “你们那是当局者迷。”许一诺淡淡地说。

  “”副校长一怔,差点忘记了拐弯。

  “其实,你应该安排父母见见她,现在正是时候。对不起,是我僭越了。”许一诺话语间显得彬彬有礼。

  “没有。”副校长正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明白了许一诺的意思,“我怎么没想到呢,还真是当局者迷。”

  有哪个父母不疼自己的儿女,很多时候父母的反对只是根据生活经验觉得那样会对儿女不好。有时候说是不再管她,其实不过在跟自己的内心抗衡,并不是真心不想再管他们。如果父母看到病中的女儿,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孙辈,说不定双方就冰释前嫌了。

  “不好意思,让你听我发了一顿牢骚。”副校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里也开怀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学生说这些事,你真是有一种魔力。”

  “啊~谢谢。”对于类似的称赞许一诺向来很大方地接受。

  “哈哈哈。”副校长笑起来,“对了,你的日语谁教的?说得这么好。”

  “时候无聊自学的。”许一诺回答。

  “无聊?自学?”

  “嗯。”

  说着,车已经到了学校门口,两人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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