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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如母似友

  “姨。”许一诺抬头叫了她一声,又低头磨墨。

  “这么晚都不睡这画很急吗?”沈君华走了过去。看到铺桌上的画,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她和刘千金一样,对艺术一窍不通,许一诺的这个才能,估计是继承了他母亲的,与生俱来。当还在刘千金刚会把线条组成图画的年纪,许一诺已经会把自己的灵感画成绘本了。

  “本来不急的。”许一诺把墨块搁在墨砚边缘,漫不经心地回答。

  “此话怎讲?”从把许一诺带大的沈君华,跟许一诺的关系就是亦母亦友。遇到事情,他们之间可以平等地发表看法,可以互相讨论,甚至可以交心,乃至商量如何教育刘千金。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有那么点点看不见的距离,让人觉得缺少了什么。

  意外之所以谓之意外,即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段撕心裂肺的岁月,和丈夫一同挽手熬过了。斯斯文文的丈夫逼着那个人签署了关于一诺的协议,他们正式成为一诺的法定监护人。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眼前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一诺的身体慢慢恢复,刘千金也慢慢地长大,可以承担起照顾一诺的任务,两人相互陪伴,家里时刻洋溢着欢声笑语,夫妻和睦,一家四口日子平淡祥和。不曾想意外突然降临。

  当年,因为有许一诺在,沈君华才能迅速地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当时两个孩子才1岁,刚上初中,她很努力地深埋内心的崩溃,处理好一切的事情。暗自下决心从此以后带好两个孩子已经足够,回过神来她发现许一诺把家里的一切都照顾得井井有条。

  沈君华把亲戚朋友都送走了之后,回到家一打开门见到了守在门口的许一诺,抬着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几天下来她本以为已经心死,不可能哭得出来。见到温软的许一诺,心中的坚冰突然融化,扑倒在他面前狠狠地哭了一场。许一诺学着刘志翔的样子,把沈君华的头压在自己单薄的胸前,用下巴抵着,轻声说:“哭吧,我在。”

  沈君华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到现在还记得许一诺的衣服被他哭湿了一大片。哭过之后心情放松,找回了一切的理智,急急忙忙地去给他找衣服换。许一诺一言不发,任由她摆弄。此后,沈君华意识到,的一诺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于是顺势跟他聊起了他爸爸的事。他表现得相当平静,并表示他们做过的以及将来要做的那一切跟他有关的决定,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接受。沈君华当时也就震惊了。

  那几天,家里的事情,许一诺能做的自己做好了,不能做的指挥着刘千金去处理。隐忍着自己的情感,把刘千金安抚得很好。

  在沈君华看来,刘千金绝对不是棉袄的类型,不喜欢的时候不瞅不睬,喜欢的时候三言两语能把人气死了半个。但她在许一诺的面前绝对是乖宝宝一名,他说的话,她都会听。然而许一诺并不管她,多数时候都非常的纵容她,由得她去任性。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沈君华静下心来回想许一诺默默地为这个家做的一切,她才发现,他无时无刻希冀着,他能以自己的身躯,填补这个家中男主人的空缺。他为她分担,替她丈夫继续宠溺着女儿,同时又担当着原本作为哥哥的角色,和刘千金插科打诨。沈君华无法不感动,也无法不心酸。

  许一诺看沈君华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思绪在九霄云外,也就把快要出口的话压了下去,拿起细毛笔对画进行润色。

  沈君华看着他的笔锋在宣纸上游移,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致于目光的焦点都开始涣散才惊觉:“你刚说这画为什么突然又急了?”

  许一诺瞄了她一眼,轻轻地说:“这画被妞妞卖了。”

  “卖了?!”沈君华惊讶。她虽然知道许一诺一直都有给孤儿院赠画的情况,但也知道他从不主动卖画,哪怕他不会过问赠出去的画的去向。

  许一诺的一声“嗯”显得相当无奈。

  “你们缺钱吗?”沈君华每月都会给固定的零花钱他们两人,除了这些,还有学校要交费之类的,好像他们也没有主动问过她要钱。

  “啊,没有,不是。”许一诺知道沈君华误会了,连忙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貌似是她跟副校长聊天,然后想炫耀许一诺的画之类的,再然后就被副校长看中了。”

  “那你自己认为呢?”沈君华没有纠结为什么刘千金会被副校长找去聊天。她很少过问两个孩子在学校的事情,因为她相信,他们能够处理好,哪怕刘千金闯了什么祸,许一诺都能摆平。如果她还去关心些什么,一来觉得多余,二来刘千金会觉得她多事,肯定又把事情整得更加乱。

  “嗯?”

  “你不愿意卖就直接拒绝了。这没什么的。你不要老是迁就着妞妞,那丫头说风是风,哪天她要你翻天我看你也毫不犹豫去搭把手。”沈君华半责备半开玩笑说。

  许一诺笑笑:“我无所谓。想着过两天去向日葵,给孩子们做中秋装饰的时候,顺道把画送过去,让副校长自己跟那边交涉好了。”

  “这方法不错。”沈君华眼中带有赞赏。

  许一诺笑得无奈。他怕麻烦啊,忒怕麻烦,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只能“曲线救国”了。

  “对了,中秋节那天我下午放假,你爸爸估计也会回来。你们俩就别安排节目了,一起吃顿饭。”

  “好。”

  “再画一会就去休息了,别弄太晚。要是那个谁这点时间都等不及的话,不卖给他了。”沈君华笑笑。

  许一诺呼地一笑:“嗯。”敢情她是根本不记得那个要买画的人是他们的副校长了,他们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要活动在他的眼皮底下,有逃的心有逃的胆也没有逃的可能性。每当沈君华拿许一诺当孩子哄,试图站在他的角度想事情的时候,整个气场跟刘千金非常的像。

  “对了,这个给你。”沈君华把手上的环保袋放在桌面上。

  “是什么?”

  “你自己看。”沈君华转身出去。

  许一诺目送着沈君华的背影,内心一片宁静。他拿过环保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执起笔,继续沉浸在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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