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沸水之钥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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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时节的旷野改变了色调。温度也随之镀上霜白。
清晨的时候，亚历克珊德拉绕到银翼堡的背后，敲那扇朴实的木门。虽然称之朴实，但在安杰文斯家，哪怕是出入食材的后门都镶有装饰，而那只把手更是简洁优美的，尽管沾着泥土和露水，或许还有牛血羊血的残渍。
女仆们已经起来了，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餐无疑是重任。天还没亮，亚历克珊德拉闻到柴火燃烧的气味。
开门的人是她的“幽灵小姐”。
梦娜裹着一块毛毯，抬起头看着亚历克珊德拉。里面透出炉灶温暖的火光。几个正在烧水的女仆朝她们望了几眼，低了低头致意。
梦娜·安杰文斯，侯爵的次子加布里尔·安杰文斯唯一的女儿。如果没有如此之多的变故，她是安杰文斯侯爵那些可爱漂亮的孙女之一。但加布里尔在梦娜出生前就病死了，他的妻子也因太过悲伤郁结，死于难产。而梦娜，再度不幸的——是一个“被催促的孩子”。她的母亲断气时，那婴儿脆弱的头颈还卡在母亲身体中；她不被天神祝福，生来缺少灵魂中人类的机敏睿智；她被催促着出生，也将被催促着死去。至少人们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为这份似乎来自己身传承的不足而说出宽慰之辞。
这样一个女孩儿，谁会愿意娶她呢？
这样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能胎死腹中
这些并不公开的家庭私密，是亚历克珊德拉陆续从梦娜的乳母口中得知的。而梦娜本人似乎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亚历克珊德拉曾听到梦娜天真地问她那位老乳母：为什么堂姐穿着那样漂亮的衣服，而且能把木头和绳子拨出声音？堂姐为什么需要有那么多人服侍，她一直在生病吗？她经常坐着马车离开城堡，我可不可以请她带我一起出去玩？
她得不到回答，于是又自言自语：为什么他们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她说：“因为我是幽灵”
梦娜说起话来像是还不满十岁，语调含糊而幼稚。
但她在那天夜里为她唱了一首歌。就像亚历克珊德拉的母亲在她儿时做噩梦时为她唱过的歌，就像亚历克珊德拉的弟弟在她烦恼不快时为她唱过的歌。亚历克珊德拉因此为她献出自己的忠诚与友谊。
亚历克珊德拉得知当英格玛提出要将那匹南方小马驹送给一位“梦娜”小姐的时候，安杰文斯一家大为吃惊——亚历克珊德拉得说自己明白了不用武力却可以猛击对方的那种愉快感。
她为梦娜赢得了一份尊严。
亚历克珊德拉明白梦娜并不知道人与人情感间的微妙（尽管亚历珊德拉承认自己也是一知半解c并不算灵光，但梦娜确实过于特别，她简直可以说是活在另外的世界中）。一个孩子不懂得设防，但不意味着就应该被人肆意冷漠践踏。亚历克珊德拉为自己准备了一张门票，以不被察觉的方式经受检阅，然后允许自己开始进入她的心灵领地。
亚历克珊德拉在中央格登，不论人际往来，她几乎称得上心想事成。这不是说她的学业没有瓶颈（更多的力量和技巧，末了，还有音乐和诗歌）c日常生活没有磕磕绊绊的茬子（躲在房间里用木盆洗澡时常令她心烦）。这是指，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做到绝大部分自己想做的事。
亚历克珊德拉深知这是一种幸运，是切翁上神太过仁慈的恩惠。
而她想满足梦娜曾经对她讲述过的——在旷野上如同风一般飞驰直到黑夜尽头c触摸初阳的愿望。
今天是梦娜的十三岁生日。她比亚历克珊德拉小八个月。但看起来还要更小些。
梦娜伸出手摸了摸亚历克珊德拉的头，这是她打招呼的方式。然后她走出房子。亚历克珊德拉知道梦娜永远会忘记关门，她发现自己侧身到梦娜背后推门的动作已经熟练得像是做了几百次，和她提起弓箭试力的感觉相似。好像亚历克珊德拉在这个时刻出现，就是为了帮梦娜安稳地合上各式各样她走过的门。
“你想我吗？”梦娜问。她总是很真诚的。但是对于被询问的人而言，这个问题不免让人有些难为情。
“有空的时候。我是说，一个人的时候。”亚历克珊德拉同样诚实地回答。
梦娜对这个回答似乎是满意的。
“我经常想你。肚子饿c找不到娃娃c吃点心的时候，都想。”她说。
她把披在身上御寒的围巾甩了起来，拽着一角来回摇晃。她由亚历克珊德拉扶着她的手肘，并不会在意自己走向何处。她信任亚历克珊德拉，又或者，她沉浸在织线花纹打转翻转的世界中，对一切不管不顾。
至于亚历克珊德拉曾经的坐骑——莫莉，她有一间单独的c小小的马厩，是在安杰文斯那几间宽阔高大的马厩边新修出的。按安杰文斯老侯爵的说法，这是高贵友谊的象征；葛列格里财政官则告诉她，老侯爵不希望马匹杂交。
莫莉已经醒了，她抖动着耳朵，因为看到从前的主人而兴奋不已。
凌晨晦暗的光线让这匹矮种小母马敷上了她本没有的一层柔软温暖的暗色皮毛，看起来可爱清俊。她凑过头吃掉亚历克珊德拉手里的一把干草，又轻轻拱着女孩的手心。
那无私的亲昵感令亚历克珊德拉怀念。
亚历克珊德拉意识到自己是抛弃了她，多半因为当时自己愧于过度思念故乡——但她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哪里做错了。她发现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令人没来由地心生涩意。
或许是因为亚历克珊德拉向来讨厌辜负什么东西。更况且莫莉是父亲送给她的。是一件礼物。
“在这里你每天都能吃胡萝卜，或者苹果之类安杰文斯家的马草都比银铠堡新鲜许多。你在这里会像个来自南方的小公主。”在替莫莉套上鞍具的时候，亚历克珊德拉这样说着安慰自己。
安杰文斯家的马夫提着灯过来帮忙。莫莉和顺地站着，她知道自己等会儿就有机会跑到草原上去了。梦娜也和顺地站在一边，并且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
亚历克珊德拉穿着她在银铠堡骑马时着装的服饰：衬衫背心，马裤和带马刺的男士长靴；因为秋季和清晨的寒冷，披上了英格玛为她特意定制的外衣——它们是男人穿的款式，但是尽量设计得柔美。亚历克珊德拉一向佩服那些裁缝，惊叹他们对于线条与花纹的掌控就像魔法，咫尺之间变幻百端。而现在它们变得更为绚烂起来。
亚历克珊德拉已经开始生出女性的曲线了。她发育了。
从某一天起，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猛抽个子，不得不新添置衣物。如此一来安杰文斯和英格玛的府邸便只能经常叨扰，有些时候她发现仅仅过了一个星期，自己就突然穿不下礼拜日的裙子了。好像有什么仙女趁她不注意时，一个劲儿地往上扯着她的头发。
既然没有穿裙子，对亚历克珊德拉来说，像莫莉这样矮小柔顺的马，不置鞍具更能爽快驾驭——少年生长期不断增生的还有冲动和勇气。但是这次还要带上她的幽灵小姐。
负重大概并不是大问题，她确认了莫莉在这一年里的健壮成长——亚历克珊德拉不知道的是，该让梦娜坐在她的前边还是后面。亚历克珊德拉曾经和弟弟骑过一匹马，她记不清当时情况如何了，康拉德似乎是五六岁；但很显然自己和梦娜不会有那样好的默契。
“他们没有教你骑马？”
亚历克珊德拉让梦娜坐在前面，把她揽在怀里，牵着缰绳。她怕她跌落下去。
“教我？”梦娜困惑地重复一遍。她柔软的卷发磨蹭着亚历克珊德拉的侧颊和脖颈。随着莫莉轻巧的步伐，那些颜色浅亮的发丝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摇晃。
亚历克珊德拉摇摇头。
“他们没有教你骑马。”
“没有教我骑马。”梦娜学着亚历克珊德拉重复了一遍。用的是觉得有趣的声调。
她并不太明白，但她无所谓。
她认为自己正像是在跨入一个她幻想百遍却终究料想不到细节的故事：灰黑的夜色，颠簸的马背，逐渐接近了的银翼堡背后的栅门，亚历克珊德拉在她身后支撑着她的感觉。
她也有些害怕，她坐不稳身子，担心围巾掉下去。
但那位骑士小姐——她这样称呼亚历克珊德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认为亚历克珊德拉是一名闯入幽灵古堡的骑士，尽管她当时其实并不知道亚历克珊德拉的身份。但她现在知道亚历克珊德拉会保护她的。因为亚历克珊德拉是骑士。
一名骑士，跨过千山万水与她相见。
在她那颗小小的c古怪的心中，亚历克珊德拉是骑士，而她自己是不知何时死掉了的前朝公主。她太孤单了，囚禁她的那些恶龙都对她不屑一顾，然而骑士正如传说中那样，贸然而入，风度翩翩。
她们穿过银翼堡侧翼投下的阴影，马匹的脚步踏过幕景般高大端丽的城堡。她之前从未真正见过这座屋宇，也从未见过它华美的大门。
——旷野。
旷野在她面前展开。
亚历克珊德拉感受到身前女孩儿深深的呼吸，亚历克珊德拉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两年前的寒春，她也曾是第一次跨入草原。她骑着她的小马莫莉，缩紧冰冷的身躯，看到初阳的第一缕光辉从地平线上升起，辐射开道道锋芒——像箭，像洪水，像神谕与钟声。
见过消融一切寒冷与黑暗的太阳，感受过它永恒而珍贵的美，便能够无所畏惧。
亚历克珊德拉扯住缰绳，用力一夹双腿。那匹小马立刻心领神会，朝着太阳撒腿奔跑起来。亚历克珊德拉知道莫莉许久没有肆意奔跑了。她本与她一样热爱着跳跃时血液的奔流，她们属于永无尽头的森林和原野。
秋夜的寒风在日光中仿若已被染上温度，在耳边飒飒而过。
亚历克珊德拉听到梦娜的笑声。
那快乐的笑声让她融化了。亚历克珊德拉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同时，她又感到自己变得像一支方才离弦的利箭，是那样的有力c无畏，直射入朝阳最最炽烈的心核。如若她能有此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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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时节的旷野改变了色调。温度也随之镀上霜白。
清晨的时候，亚历克珊德拉绕到银翼堡的背后，敲那扇朴实的木门。虽然称之朴实，但在安杰文斯家，哪怕是出入食材的后门都镶有装饰，而那只把手更是简洁优美的，尽管沾着泥土和露水，或许还有牛血羊血的残渍。
女仆们已经起来了，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餐无疑是重任。天还没亮，亚历克珊德拉闻到柴火燃烧的气味。
开门的人是她的“幽灵小姐”。
梦娜裹着一块毛毯，抬起头看着亚历克珊德拉。里面透出炉灶温暖的火光。几个正在烧水的女仆朝她们望了几眼，低了低头致意。
梦娜·安杰文斯，侯爵的次子加布里尔·安杰文斯唯一的女儿。如果没有如此之多的变故，她是安杰文斯侯爵那些可爱漂亮的孙女之一。但加布里尔在梦娜出生前就病死了，他的妻子也因太过悲伤郁结，死于难产。而梦娜，再度不幸的——是一个“被催促的孩子”。她的母亲断气时，那婴儿脆弱的头颈还卡在母亲身体中；她不被天神祝福，生来缺少灵魂中人类的机敏睿智；她被催促着出生，也将被催促着死去。至少人们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为这份似乎来自己身传承的不足而说出宽慰之辞。
这样一个女孩儿，谁会愿意娶她呢？
这样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能胎死腹中
这些并不公开的家庭私密，是亚历克珊德拉陆续从梦娜的乳母口中得知的。而梦娜本人似乎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亚历克珊德拉曾听到梦娜天真地问她那位老乳母：为什么堂姐穿着那样漂亮的衣服，而且能把木头和绳子拨出声音？堂姐为什么需要有那么多人服侍，她一直在生病吗？她经常坐着马车离开城堡，我可不可以请她带我一起出去玩？
她得不到回答，于是又自言自语：为什么他们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她说：“因为我是幽灵”
梦娜说起话来像是还不满十岁，语调含糊而幼稚。
但她在那天夜里为她唱了一首歌。就像亚历克珊德拉的母亲在她儿时做噩梦时为她唱过的歌，就像亚历克珊德拉的弟弟在她烦恼不快时为她唱过的歌。亚历克珊德拉因此为她献出自己的忠诚与友谊。
亚历克珊德拉得知当英格玛提出要将那匹南方小马驹送给一位“梦娜”小姐的时候，安杰文斯一家大为吃惊——亚历克珊德拉得说自己明白了不用武力却可以猛击对方的那种愉快感。
她为梦娜赢得了一份尊严。
亚历克珊德拉明白梦娜并不知道人与人情感间的微妙（尽管亚历珊德拉承认自己也是一知半解c并不算灵光，但梦娜确实过于特别，她简直可以说是活在另外的世界中）。一个孩子不懂得设防，但不意味着就应该被人肆意冷漠践踏。亚历克珊德拉为自己准备了一张门票，以不被察觉的方式经受检阅，然后允许自己开始进入她的心灵领地。
亚历克珊德拉在中央格登，不论人际往来，她几乎称得上心想事成。这不是说她的学业没有瓶颈（更多的力量和技巧，末了，还有音乐和诗歌）c日常生活没有磕磕绊绊的茬子（躲在房间里用木盆洗澡时常令她心烦）。这是指，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做到绝大部分自己想做的事。
亚历克珊德拉深知这是一种幸运，是切翁上神太过仁慈的恩惠。
而她想满足梦娜曾经对她讲述过的——在旷野上如同风一般飞驰直到黑夜尽头c触摸初阳的愿望。
今天是梦娜的十三岁生日。她比亚历克珊德拉小八个月。但看起来还要更小些。
梦娜伸出手摸了摸亚历克珊德拉的头，这是她打招呼的方式。然后她走出房子。亚历克珊德拉知道梦娜永远会忘记关门，她发现自己侧身到梦娜背后推门的动作已经熟练得像是做了几百次，和她提起弓箭试力的感觉相似。好像亚历克珊德拉在这个时刻出现，就是为了帮梦娜安稳地合上各式各样她走过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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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娜对这个回答似乎是满意的。
“我经常想你。肚子饿c找不到娃娃c吃点心的时候，都想。”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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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已经醒了，她抖动着耳朵，因为看到从前的主人而兴奋不已。
凌晨晦暗的光线让这匹矮种小母马敷上了她本没有的一层柔软温暖的暗色皮毛，看起来可爱清俊。她凑过头吃掉亚历克珊德拉手里的一把干草，又轻轻拱着女孩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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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珊德拉穿着她在银铠堡骑马时着装的服饰：衬衫背心，马裤和带马刺的男士长靴；因为秋季和清晨的寒冷，披上了英格玛为她特意定制的外衣——它们是男人穿的款式，但是尽量设计得柔美。亚历克珊德拉一向佩服那些裁缝，惊叹他们对于线条与花纹的掌控就像魔法，咫尺之间变幻百端。而现在它们变得更为绚烂起来。
亚历克珊德拉已经开始生出女性的曲线了。她发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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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重大概并不是大问题，她确认了莫莉在这一年里的健壮成长——亚历克珊德拉不知道的是，该让梦娜坐在她的前边还是后面。亚历克珊德拉曾经和弟弟骑过一匹马，她记不清当时情况如何了，康拉德似乎是五六岁；但很显然自己和梦娜不会有那样好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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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珊德拉让梦娜坐在前面，把她揽在怀里，牵着缰绳。她怕她跌落下去。
“教我？”梦娜困惑地重复一遍。她柔软的卷发磨蹭着亚历克珊德拉的侧颊和脖颈。随着莫莉轻巧的步伐，那些颜色浅亮的发丝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摇晃。
亚历克珊德拉摇摇头。
“他们没有教你骑马。”
“没有教我骑马。”梦娜学着亚历克珊德拉重复了一遍。用的是觉得有趣的声调。
她并不太明白，但她无所谓。
她认为自己正像是在跨入一个她幻想百遍却终究料想不到细节的故事：灰黑的夜色，颠簸的马背，逐渐接近了的银翼堡背后的栅门，亚历克珊德拉在她身后支撑着她的感觉。
她也有些害怕，她坐不稳身子，担心围巾掉下去。
但那位骑士小姐——她这样称呼亚历克珊德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认为亚历克珊德拉是一名闯入幽灵古堡的骑士，尽管她当时其实并不知道亚历克珊德拉的身份。但她现在知道亚历克珊德拉会保护她的。因为亚历克珊德拉是骑士。
一名骑士，跨过千山万水与她相见。
在她那颗小小的c古怪的心中，亚历克珊德拉是骑士，而她自己是不知何时死掉了的前朝公主。她太孤单了，囚禁她的那些恶龙都对她不屑一顾，然而骑士正如传说中那样，贸然而入，风度翩翩。
她们穿过银翼堡侧翼投下的阴影，马匹的脚步踏过幕景般高大端丽的城堡。她之前从未真正见过这座屋宇，也从未见过它华美的大门。
——旷野。
旷野在她面前展开。
亚历克珊德拉感受到身前女孩儿深深的呼吸，亚历克珊德拉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两年前的寒春，她也曾是第一次跨入草原。她骑着她的小马莫莉，缩紧冰冷的身躯，看到初阳的第一缕光辉从地平线上升起，辐射开道道锋芒——像箭，像洪水，像神谕与钟声。
见过消融一切寒冷与黑暗的太阳，感受过它永恒而珍贵的美，便能够无所畏惧。
亚历克珊德拉扯住缰绳，用力一夹双腿。那匹小马立刻心领神会，朝着太阳撒腿奔跑起来。亚历克珊德拉知道莫莉许久没有肆意奔跑了。她本与她一样热爱着跳跃时血液的奔流，她们属于永无尽头的森林和原野。
秋夜的寒风在日光中仿若已被染上温度，在耳边飒飒而过。
亚历克珊德拉听到梦娜的笑声。
那快乐的笑声让她融化了。亚历克珊德拉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同时，她又感到自己变得像一支方才离弦的利箭，是那样的有力c无畏，直射入朝阳最最炽烈的心核。如若她能有此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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