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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鲜血与牙齿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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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与王后出发前往白金圣殿的时间就快到了,而宫廷宴席安排在三个小时后。

  托马斯·奥普尤因,他刚从神学院毕业,是一名初出茅庐而前途无量的黑衣教士。他的魔法天赋是卓越的c圣洁的c受到上神的恩惠的,因而他信仰坚定,并且相信自己会在安洁卡厄邓做出一番事业。

  此时奥普尤因走在白金圣殿的长廊上。

  这是大祭司钟爱的“福园之路”,一位有名的画家为这条长廊绘制了宽幅惊人的美丽壁画。画中描绘了天国里歌唱着的婴孩与洪水后存活下来的数百种飞禽走兽。此时明媚的春光透过一扇扇敞开的玻璃窗照射进来,那些生灵沐浴着阳光,双目栩栩如生。

  奥普尤因听从春季赐福恩典的主事总管的吩咐,前去提醒在进行午后小憩的大祭司,讲述接下来的流程安排。

  他那瘦削的脸颊,凹陷在眉骨阴影中的沉郁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这倒算不得什么缺点),他脸上的皮肤甚至已经为那些严肃的皱纹预定好了位置。他僵硬的脊背因为伏案工作而微微佝偻,头颅则不卑不亢地昂着。

  尽管他似乎瘦得脱了形,给人留下长手长脚的奇妙印象,以至有人说他很像传说里的维森沼泽精,但他的身体实际因为严于律己的生活而十分强健,他的精神也是坚忍卓绝的,他深知自己该为了理想的事业而打下基础。

  在无数个秉灯夜读的深夜,同室的友人早已陷在甜美的梦境中,与逝去的古代哲人相谈甚欢,而他努力地汇聚意念,练习如何使火焰增长的魔法,聆听主的训诫,并向主祈祷。

  大祭司的房门——那扇厚重的c光滑的楠木门——开着一道小小的缝隙。奥普尤因准备敲响它,无意地探头过去。从里面忽然传出年轻女人的笑声。

  “托马斯·奥普尤因教士。”

  一道动听的c明朗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叫着他的名字。奥普尤因回头时,正看到那个人的手腕优雅地挥动了一下。他背后那扇木门合拢了,并且发出上锁的声响。

  那是优美到精确异常了的操控魔法。

  “鹦鹉大人,”他弯腰行礼,忍不住蹙起眉头,“您您不应该滥用上神赐予您的魔力。”

  白金圣殿与皇宫的使者,鹦鹉,对着他露出别致动人的微笑,挽住他的手走起来。

  “我想大祭司不会迟到的。我已经吩咐仆人准备好了洗浴的热水和他参加宴会该做的装扮。”

  它微微一笑:“至于您说的”

  它有意地停顿一会儿。

  在它缓慢悠闲的语气中,奥普尤因感到自己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但他还是坚持说了出来:“《训诫》里教导我们不能滥用祝福,那会导致肉体的怠惰,灵魂的腐朽。当我们在借用神的力量时,要明白那是借用的c被赐予的,而不应当以为这是我们自己”

  鹦鹉发出了笑声,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说:“我对您的了解不多看样子您的确如同传闻所言般严于律己,奥普尤因教士。不过您真的不会使用魔法拿取衣物吗?当您处在一个隆冬的早晨?”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瞪它一眼的欲望。但这是不行的,无论从教会的准则还是世俗的要求,都是不行的。

  鹦鹉紧贴着他,让他不由得开始观察它。

  那身袍子同他一样是黑色,也就是说,在这里算不得多么圣洁高贵。但与他所着又是十分不同。那是浓度与光泽有着绚丽差别的黑色的缎带c布匹c皮毛,通过精妙至极的手工缝制而成的,绣以繁复的金银丝线花边。

  “在干旱的地方,浪费水当然是天大的罪过,很多时候,必要的使用也都该省去。但是在涌流不尽的泉水前,拘起一捧泼在身上玩耍又有什么罪过呢?况且,您知道,如果您想当上大祭司——啊,容我先问一问,您想吗?”

  “这并非我所能决定的,”他皱着眉回答,“如果上神眷顾,我便依自己的职责,并且坚守它。大祭司的职责在世间无疑举足轻重。”

  “那么就是想了?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不是蠢笨之人,”它用悦耳动听的言语道出一记鞭子,“您的才华人们不会视而不见,您的野心,我也理当察觉到。所以,如果您想攀上高位——记住,托马斯·奥普尤因,我是你抓得住的c必不可缺的绳索。”

  它露出平静的微笑,就像在告诉他一个永世不变的真理。

  这道鞭子击中他卑微的出生和贫贱的家室。他是继承不到任何东西的,他是一个本已落魄的贵族的第五个儿子。

  奥普尤因的眉心因为惊讶而不再紧紧聚在一起,挤出蛰伏在那儿许久的蔓生的褶皱。他那神经质的微凸的眼球抽搐着跳动了一下。

  奥普尤因了解自己。

  他没理由不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确实有着野心。

  他才刚刚迈出自己渺茫伟途的第一步——他仅仅是位黑衣教士,不久前才被大祭司挑中,成为他的众多书记员之一,他距离紫衣教士尚有一步之遥,远方还等待着红衣祭司与白衣祭司的尊位——而它竟就已经给了他这样的提醒。

  “您不必紧张。切翁神保佑您,您可真的还太过年轻了,您会变得更稳重c更圆滑,不是么?”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您只要知道,我欣赏您。而您对我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慢慢学着习惯适应。您难道鄙夷我么?不,不用那么忧愁。”

  它说的最后两句话是近年来在中央流行不衰的戏剧《精灵夜林》里的台词。

  它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转开眼睛去了。

  鹦鹉漆黑的高束的头发散发出奇妙的馨香,奥普尤因猜测那是一种他叫不出名的异国熏香,来自遥远的东方。而它的眼睛,一种更为奇异的暗红色;红色的眼瞳往往与诅咒相联,如那些有名的拉斯特,以及历史上的邪恶暴君。

  至于它俊美的容颜——神的侍从本不该耽于美色,然而它所经之处,美貌总是引起那些年轻学者的注目。

  沿袭古老的职务传统,人们称鹦鹉为“它”,奥普尤因疑心人们是否只是默认它是名男子(出于一切一切的必然),然而在那鹦鹉之职的华丽黑袍下,却不一定是男性之身。但它有着那样高挑的身材,有力得惊人的魔法天赋,敏锐尖刻的思想和出了名的翻云覆雨的手腕,都绝不会是女人能够企及的。

  那又会是什么?是天使般无欲无求的圣洁身体吗?那它所使用的那种奢靡的香薰c瑰丽的饰品又是怎么回事呢?

  它看上去最多不过三十五岁,但是从没听说过在它之前担任“鹦鹉”一职的是什么人。

  奥普尤因这样漫无边际地思索了片刻后,随即给予自己警戒:不应该去质疑。

  ——鹦鹉是在这座圣城安洁卡厄邓中真正掌有权力的群体中的一员。

  奥普尤因意识到从前自己不够重视这一点。关于权利,他所知不多。而关于知识,他就像所有刚离开学院不久的学士一样,太过斤斤计较。

  长廊突然震动了一下。

  隐隐传来野兽的嘶吼。

  “那是什么?”他脱口问道,随即猛地停住了。他因那声雷鸣般的低吼而感到惊恐;在疑惧之后,又出于好奇心而快步朝前走去。

  他想到了圣殿里的魔犬。可它们受到那样良好的教育,怎么会在圣洁之地肆无忌惮地嚎叫?

  鹦鹉挽着他,而它的脚步又很平缓,优雅轻盈且沉稳,纹丝不动地维持着淡然的节奏。它的臂腕压制住了急于探寻的奥普尤因。

  “会是什么呢?”它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梢,眼睛望向窗外一片耀目的阳光。

  奥普尤因哑口无言地看着它偏开去的俊美的侧颜,以至于都不再在乎那些奇怪的响动了。

  它震撼了他,用一种他似乎永远无法企及的气度。让他相信这个人哪怕因为十恶不赦的罪行被判火刑,都能谈笑自若。不是因为信仰或是任何的别的什么,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先知般的自信和超然。

  它的美貌突然令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它带给他的恐惧在此刻远远胜过任何野蛮凶暴的猛兽。

  “您知道亚历克珊德拉小姐吗?”它递给他一隙视线。

  他回到凡世了。

  “亚历克珊德拉·拉斯特?”他凭直觉回答。他本来并不记得那个拉斯特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鹦鹉点点头。

  “她果真得到了魔犬——”奥普尤因随即听明了它从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他虽然早已预料过这种可能,但仍感到像是被猛刺了一下,“她,一个女人!这真是奇耻大辱!”

  奥普尤因几乎可以想象,他从前在学院里共处的那些伙伴——某些欠缺虔诚之心的年轻学生,他们热衷于从南方国家流入的离经叛道的古怪学说,自称是“新派”;“拉斯特女骑士”的传闻为他们所津津乐道——他们将会露出多么得意欢欣的笑容,将这视为一个巨大的“新式民主”的进步,而非污秽荒诞的亵渎。

  鹦鹉笑了。它揶揄他道:“我猜您如此一来可赌输了不少钱吧。”

  奥普尤因知道教会内部对王室做出的决定(让一个女人参加骑士恩典)的默许,可他从来不相信他们可以宽容忍让到这个地步。

  尽管很有些人对此赞许不已,但他私底就此判定他们都是主张“魔法与宗教分离”c“神权与王权分离”这类无理观点的异教徒。事实上正是因为这种观点在首府赫瑞斯提学院中蔓延风行,他才提前毕业,又申请进入了安洁卡厄邓神学院。他一直准备著书驳斥那些谬论。

  “上神造出女人是为了让她们顺从男人c服务于生养后代,而不是让她们玷污圣洁的净土!难道女人可以举起武器而不折断骨头,可以跨上马背而不受颠簸之苦,难道女人保卫得了祖国吗?”他过于激动了,口不择言,但他认为自己说的确实全然正确,“这个拉斯特的女人不愿意服从天职。她是怪物!他们被恶魔蛊惑了!若不诚心忏悔,就一定堕入地狱”

  当奥普尤因深陷邪恶诡谲的泥淖之中,因而滔滔不绝以言语来建筑巩固自己的观点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圣殿的另一侧。

  那轰隆隆的震动已经逼近脚底。鹦鹉望向底下的庭院。

  “啊她是的,”它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笑声,缓缓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当然,她正是像怪物那样有趣,让我不得不喜爱她。”

  奥普尤因因为它的话而愣住了。在鹦鹉的示意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将视线投入震动的中心。

  两匹巨兽在庭院中恶斗。栽种的树木被折断甚至掀倒,有路铺就的地方砖石碎裂。它们爆发出的巨大力量是那样可怖,人类遥遥不及,但正是因此,方才显示出了它们的制作者——人类的伟大。

  一褐一灰两头巨犬时不时撞击对方,缠结在一起,纠成威力骇人的漩涡风眼,吞噬蚕食着庭院中任何一块宁静的土地,几次差点波及到拥聚在廊柱边的少年们,引发出惊叫和呼喊。

  而有一个不起眼的人,一个小到不可思议的金发女孩儿正朝着漩涡走去。

  她迅速贴近了飓风。那样无畏,那样敏捷而果决。然后在一个近得可怕的位置停了下来,停留了半寸呼吸——是在那匹占了上风的褐色巨犬旁边,它正伏下身子,准备跳向它的对手,挥舞利爪发出千钧一击。

  她在它的身体的一侧靠后站着,就如纸娃娃一样渺小脆弱;它庞大沉重的身躯存在着,几乎就将她埋葬。

  有一个男孩尖声喊叫她的名字。那凄厉的饱含恐惧的声音划破了所有人的意识,在燥热模糊了许久的空间里兀得割出了界线。

  然而一切都已逼近凝结与毁灭。

  亚历克珊德拉·拉斯特。

  她在想什么?

  灰色的她的魔犬看着她。

  被划在界线之外的女孩,她顺着时间流逝的脚步猛地移动起来,像离弦之箭般快如分秒,在巨犬起跳与扭头回看的转瞬间,抬脚狠狠踹向了它的后肢。

  女孩的裙裾翻飞。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匹魔犬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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