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鲜血与牙齿 其四
※
晚些时候，奥普尤因对他从前的学院好友，查尔斯·艾勒·葛莱福欧，讲述了春日恩典的这段插曲。
宴会被迫延后，但还是举行了。国王装作没有听说魔犬相斗这回事，笑容和蔼地接见每一位接受祝福的预备骑士。
那个女孩和她的魔犬走路一瘸一拐，但没有人敢置疑。英格玛·拉斯特子爵看起来很为她自豪。而那个诺维拉家的男孩，另一位魔犬骑士，则一直抬不起头来，他的父母训斥了他。
两头魔犬虽然是人类的模样，但都戴着黑铁制的狗首面具。那张狗脸有着狼似的尖锐吻部，从紧闭的薄唇间刺出漆黑的獠牙；神情肃然，狰狞可怖。
这是对魔犬本身以及周围人们的提醒，以防过分的娇纵和恣意妄为——它们能够拥有人类的皮囊，但绝非人类。
魔犬但凡要在公众场合以双足示人，都必须带上这种特制面具。并被要求不言不语，不饮水进食。如果犯了错，由红衣祭司视轻重执行鞭刑。实际上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宴会正式开始前，所有的人（高贵的人）都必须轮流觐见白金大祭司。奥普尤因有幸为大祭司捧举外袍，侍立左右。
年迈的大祭司面带庄重而慈祥的笑意，为所有人祈福。当他们匍匐在地亲吻他的鞋尖时，奥普尤因不禁想到这双鞋是否是由那个在大祭司房间里发出娇媚笑声的年轻女人侍候他穿上的，那女人是不是还亲吻了这只鞋？
国王的小儿子麦伦也是预备骑士团的一员，而且他就是先前呼唤亚历克珊德拉名字的那个男孩。
宴会开始后，麦伦王子和两位魔犬骑士分别聊了聊，后来三个人又聚在一起。看上去一切都好了，因为麦伦王子讲了一个什么笑话之后，原本仿佛是被迫相邻而立的那两位新晋魔犬骑士，终于相视一笑。
三个少年都才十岁出头，交谈时尽显孩子气。这几乎是令人吃惊的，显然对孩子来说，争吵和谅解都更为直白容易。
鹦鹉在宴会上露了面，但它依旧神出鬼没。
这是忙碌的一天。
夜晚降临后，奥普尤因的急性子朋友照例跑来拜访他，讨取有趣的故事。他总是对一切充满热情与好奇。
“我欣赏那个姑娘！”葛莱福欧用自己手里的杯子和奥普尤因放在桌上的那只碰了碰。
奥普尤因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正是欣赏女骑士的“新派”学者，对教会嗤之以鼻c热衷于研究“新式学说”，而且观点相当激进。按理说他不该和这种人深交，但葛莱福欧才华横溢，又幽默风趣，他睿智机敏的言语为他吸引着源源不绝的同伴。他是一个雄辩家，又是一个亲切友善c受到高雅教育的可爱青年。
“那个女孩儿多大了？既然是预备骑士，那大概十六七岁？”
“应当是十四岁，我听人说她是十二岁时应征的。”
“那岂不还是个黄毛丫头吗？”葛莱福欧看起来很失望。
奥普尤因倒是因为她的年幼而对女骑士有所改观。女孩不像女人那样魅惑c邪恶。女孩可以说是和男孩十分相似的，孩童都是上神的宠儿。
奥普尤因把酒杯端起来。酒由葛莱福欧从小酒馆拎过来，虽然经过温烫，现在也已经凉透了。他规定自己戒酒，因而只是抿了抿杯边，克制地啜饮。
一根羊脂蜡烛在桌上燃烧。
葛莱福欧仰靠在椅背上，他已经有些许醉意，他在白日刚结束时和志同道合的同学在俱乐部里谈天论地，又到安洁卡厄邓寻找从前的旧友。
他动了动手指，让蜡烛燃得更旺盛些。
火光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和他熠熠闪光的c带着酒意的蓝色大眼睛。
奥普尤因没像往常那样训斥他。于是葛莱福欧又动动手指，让火焰爆出一朵小花。
奥普尤因回过神来：“查尔斯！你是打算烧掉我的桌子？”
“天呐，才不会的，”葛莱福欧微笑着耸耸肩，“对了”
葛莱福欧看着火焰，就像看着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一样，小小的火苗在他明亮的眼睛里跳动。
“我最近在构思一部著作”他说。
“切翁在上！查尔斯，别和我谈你的著作，我大概知道你想写什么。”
“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他不管奥普尤因，继续说，“就叫《神殿与人间》讲的是一个理想世界，我提出魔法力量与神权分离的观点我们应该成立专职的魔法机构，将魔法科学与神力之说区分开”
奥普尤因发出不耐烦地叹息。
接下来是一阵游离的沉默。奥普尤因的意识因为一天到晚的忙碌而迟缓，葛莱福欧则似乎深深沉入了自己的理想国。
不过他又谈起了别的。
“我想再过几年，我能成为宫廷议会的一员，如果摩特涅尔伯爵能够承认我的继承人身份，我就能有点地位那我就能参加宫廷舞会了，”他的思维仿佛在跳波尔舞，“那位高贵的女骑士——十六七岁了，是不是也会在舞会上身着盛装？那时我或许可以邀请她跳舞。”
“她要是真的仍旧那么不知廉”
“我要邀请她跳舞，”葛莱福欧自顾自说，幻想着他素未谋面的女骑士的容貌，“她一定会是最特别的女人，哪怕她确实长得像个男人似的五大三粗吧，那也一定比公主c公爵小姐之流有趣得多了”
“查尔斯，你打算留宿吗？”
“噢，托马斯，这是逐客令？”但葛莱福欧只是皱了皱鼻子，坐在靠椅上一动不动。
“不，查尔斯。我是指，如果你能保证赶紧进入梦乡，我就不用管你到底是在想着背叛上神还是和年轻小姐乱搞，那就都不关我的事了。”
“奥普尤因？”
“怎么？”
“你知道我的，”葛莱福欧的眼睛眨了眨，烛火又旺起来，他的面色酡红，眼睛却比往常看起来还要清澈明亮，“我说到的事一定会尝试去做尽自己的全力，不管是事业还是女人。”
“我知道。但是你醉了。”他对这位朋友感到无可奈何。
奥普尤因挥挥手，把烛火熄灭。
※
对于亚历克珊德拉·拉斯特来说，这一天是漫长的，是她一生中最最漫长也最最短暂的一天。许多事情早在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她要抗争。
她的眼睛看得很清楚。
那只没有色彩的拉斯特之瞳，她通过气流，通过阴影，将那些动作看得很清楚。
他每个起跳的瞬间，腿部肌肉突起，在关键之处使出全力他会因为失去平衡而倒下。他不是被她击倒，而是失去了稳定，失去了时机。但她的速度是否足够迅速，她的气息是否足够悄然，她的力量是否足够强大，以改变他的轨道？
在那一刻她相信自己可以。
是的。她确实可以。
她可以保护她的魔犬，她可以保护自己的荣誉。她可以依靠自己。
她断了一只鞋跟，还有一截胫骨。
当她双手握住剑柄，举起手臂，猛地刺下去，要把短剑刺进他的筋肉，以防他能再次冲向那头已经无力抵御了的魔犬——她的短剑是从故乡带来的，拉斯特领地内最优秀的法师在上面施加过锋利的魔咒，不然，她清楚魔犬的皮毛刀枪不入——她看到他缓缓扭过头来，他充满着迷茫和不可置信的狼的眼睛看向她，巨大，明亮，缓慢。
那一刻，她相信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无论他究竟敢不敢将她掀翻在地c踩碎她的胸骨，作为魔犬，他都已经惨败，就像失去王城后的士兵斩下敌将首级。可是她停不下来，时间的流逝跟不上她的动作，她的双膝重重地撞在地上，剑锋没入他的皮毛中。
魔犬的皮毛是那样坚硬，瞬间她以为自己失败了。随后她清醒过来。
“亚历克珊德拉！”哈乐德的声音。麦伦的声音。
然而她的力量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渴望，正欲继续拉扯，在肌肉中划出更为深刻的伤痕。
湿热的血液的气味——
她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了。有人从她身后伸出两条强壮的手臂，将她桎梏住。
春天带着香气的风。艳阳——
她从拉斯特的利剑重新变回了年幼的少女。
“帕瓦罗孚，不要动！”少年红色的卷发贴在她耳侧。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急促地鼓动着，她也因此突然吞吐到了空气，身体里的疼痛开始逐层翻涌。
“哈乐德”她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她与那头叫做帕瓦罗孚的魔犬对视着。
哈乐德抓着她的两只手腕。亚历克珊德拉颤抖着松开握紧剑柄的手指，他就让她靠在怀里，将她的身子提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住了。
而她的魔犬倒在地上，仰起头，想要看清她。
那双眼睛和帕瓦罗孚的不一样，那是少年天真c愚蠢的眼睛。
亚历克珊德拉挣脱开哈乐德，走向她的魔犬，站在他的头颅边。
“站起来，莫斯彻。”她说。声音在颤抖，但仅仅是喉咙的颤抖，她的眼睛射出的光芒是毫无动摇的。
他发出一丝犬类的呜咽，试图支起自己的上肢。
她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再次抬起眼睛，投给她以恳求的目光。
是在恳求什么呢？是想要原谅吗？是很痛苦吗？
“变成人。”她最终说。
“不行，”回答她的是雷声般隆隆作响的巨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们不能在衣不遮体的时候变成人类的样子。那是大不敬。”
那头魔犬趴伏在地上，凝视着少女的背影。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的魔犬垂下头颅。
“听着，莫斯彻，”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沉静下来，“我，亚历克珊德拉·光辉之子·冯·拉斯特，要求你在今后记住一件事情。”
这时候不仅仅是魔犬，连同哈乐德c麦伦c所有的学徒兵和赶来的教士c祭司，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聆听她的话语。
她的声音始终很轻。
“从今往后，你只需听从我一人的命令即可。记住，凡是我的命令，你都必须执行——”亚历克珊德拉，那个女孩儿呼吸了一次，然后大声呵斥道，“站起来，被选中的魔犬莫斯彻！吾人以骑士契约为名，命令你相信我的决断！”
相信
这个词语，究竟有多少重量，有多么坚硬呢？就像一颗钻石，滚落在他的眼睛里，闪动起来了。
魔犬变成人类。
败犬低下头颅。他的主人原谅了他。
女孩的披风披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的皮肤布满青红的伤痕。变成人以后，他的痛苦触目惊心地展露在那人类特有的c鲜活生动的面容上。
拉斯特家的女孩用弱小的身体将她的魔犬搀扶起来。一瘸一拐，但毫不迟疑地离开了这片风暴肆虐后的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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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奥普尤因对他从前的学院好友，查尔斯·艾勒·葛莱福欧，讲述了春日恩典的这段插曲。
宴会被迫延后，但还是举行了。国王装作没有听说魔犬相斗这回事，笑容和蔼地接见每一位接受祝福的预备骑士。
那个女孩和她的魔犬走路一瘸一拐，但没有人敢置疑。英格玛·拉斯特子爵看起来很为她自豪。而那个诺维拉家的男孩，另一位魔犬骑士，则一直抬不起头来，他的父母训斥了他。
两头魔犬虽然是人类的模样，但都戴着黑铁制的狗首面具。那张狗脸有着狼似的尖锐吻部，从紧闭的薄唇间刺出漆黑的獠牙；神情肃然，狰狞可怖。
这是对魔犬本身以及周围人们的提醒，以防过分的娇纵和恣意妄为——它们能够拥有人类的皮囊，但绝非人类。
魔犬但凡要在公众场合以双足示人，都必须带上这种特制面具。并被要求不言不语，不饮水进食。如果犯了错，由红衣祭司视轻重执行鞭刑。实际上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宴会正式开始前，所有的人（高贵的人）都必须轮流觐见白金大祭司。奥普尤因有幸为大祭司捧举外袍，侍立左右。
年迈的大祭司面带庄重而慈祥的笑意，为所有人祈福。当他们匍匐在地亲吻他的鞋尖时，奥普尤因不禁想到这双鞋是否是由那个在大祭司房间里发出娇媚笑声的年轻女人侍候他穿上的，那女人是不是还亲吻了这只鞋？
国王的小儿子麦伦也是预备骑士团的一员，而且他就是先前呼唤亚历克珊德拉名字的那个男孩。
宴会开始后，麦伦王子和两位魔犬骑士分别聊了聊，后来三个人又聚在一起。看上去一切都好了，因为麦伦王子讲了一个什么笑话之后，原本仿佛是被迫相邻而立的那两位新晋魔犬骑士，终于相视一笑。
三个少年都才十岁出头，交谈时尽显孩子气。这几乎是令人吃惊的，显然对孩子来说，争吵和谅解都更为直白容易。
鹦鹉在宴会上露了面，但它依旧神出鬼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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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后，奥普尤因的急性子朋友照例跑来拜访他，讨取有趣的故事。他总是对一切充满热情与好奇。
“我欣赏那个姑娘！”葛莱福欧用自己手里的杯子和奥普尤因放在桌上的那只碰了碰。
奥普尤因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正是欣赏女骑士的“新派”学者，对教会嗤之以鼻c热衷于研究“新式学说”，而且观点相当激进。按理说他不该和这种人深交，但葛莱福欧才华横溢，又幽默风趣，他睿智机敏的言语为他吸引着源源不绝的同伴。他是一个雄辩家，又是一个亲切友善c受到高雅教育的可爱青年。
“那个女孩儿多大了？既然是预备骑士，那大概十六七岁？”
“应当是十四岁，我听人说她是十二岁时应征的。”
“那岂不还是个黄毛丫头吗？”葛莱福欧看起来很失望。
奥普尤因倒是因为她的年幼而对女骑士有所改观。女孩不像女人那样魅惑c邪恶。女孩可以说是和男孩十分相似的，孩童都是上神的宠儿。
奥普尤因把酒杯端起来。酒由葛莱福欧从小酒馆拎过来，虽然经过温烫，现在也已经凉透了。他规定自己戒酒，因而只是抿了抿杯边，克制地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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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普尤因没像往常那样训斥他。于是葛莱福欧又动动手指，让火焰爆出一朵小花。
奥普尤因回过神来：“查尔斯！你是打算烧掉我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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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在构思一部著作”他说。
“切翁在上！查尔斯，别和我谈你的著作，我大概知道你想写什么。”
“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他不管奥普尤因，继续说，“就叫《神殿与人间》讲的是一个理想世界，我提出魔法力量与神权分离的观点我们应该成立专职的魔法机构，将魔法科学与神力之说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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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再过几年，我能成为宫廷议会的一员，如果摩特涅尔伯爵能够承认我的继承人身份，我就能有点地位那我就能参加宫廷舞会了，”他的思维仿佛在跳波尔舞，“那位高贵的女骑士——十六七岁了，是不是也会在舞会上身着盛装？那时我或许可以邀请她跳舞。”
“她要是真的仍旧那么不知廉”
“我要邀请她跳舞，”葛莱福欧自顾自说，幻想着他素未谋面的女骑士的容貌，“她一定会是最特别的女人，哪怕她确实长得像个男人似的五大三粗吧，那也一定比公主c公爵小姐之流有趣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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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普尤因？”
“怎么？”
“你知道我的，”葛莱福欧的眼睛眨了眨，烛火又旺起来，他的面色酡红，眼睛却比往常看起来还要清澈明亮，“我说到的事一定会尝试去做尽自己的全力，不管是事业还是女人。”
“我知道。但是你醉了。”他对这位朋友感到无可奈何。
奥普尤因挥挥手，把烛火熄灭。
※
对于亚历克珊德拉·拉斯特来说，这一天是漫长的，是她一生中最最漫长也最最短暂的一天。许多事情早在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她要抗争。
她的眼睛看得很清楚。
那只没有色彩的拉斯特之瞳，她通过气流，通过阴影，将那些动作看得很清楚。
他每个起跳的瞬间，腿部肌肉突起，在关键之处使出全力他会因为失去平衡而倒下。他不是被她击倒，而是失去了稳定，失去了时机。但她的速度是否足够迅速，她的气息是否足够悄然，她的力量是否足够强大，以改变他的轨道？
在那一刻她相信自己可以。
是的。她确实可以。
她可以保护她的魔犬，她可以保护自己的荣誉。她可以依靠自己。
她断了一只鞋跟，还有一截胫骨。
当她双手握住剑柄，举起手臂，猛地刺下去，要把短剑刺进他的筋肉，以防他能再次冲向那头已经无力抵御了的魔犬——她的短剑是从故乡带来的，拉斯特领地内最优秀的法师在上面施加过锋利的魔咒，不然，她清楚魔犬的皮毛刀枪不入——她看到他缓缓扭过头来，他充满着迷茫和不可置信的狼的眼睛看向她，巨大，明亮，缓慢。
那一刻，她相信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无论他究竟敢不敢将她掀翻在地c踩碎她的胸骨，作为魔犬，他都已经惨败，就像失去王城后的士兵斩下敌将首级。可是她停不下来，时间的流逝跟不上她的动作，她的双膝重重地撞在地上，剑锋没入他的皮毛中。
魔犬的皮毛是那样坚硬，瞬间她以为自己失败了。随后她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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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乐德”她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她与那头叫做帕瓦罗孚的魔犬对视着。
哈乐德抓着她的两只手腕。亚历克珊德拉颤抖着松开握紧剑柄的手指，他就让她靠在怀里，将她的身子提起来。她摇摇晃晃地站住了。
而她的魔犬倒在地上，仰起头，想要看清她。
那双眼睛和帕瓦罗孚的不一样，那是少年天真c愚蠢的眼睛。
亚历克珊德拉挣脱开哈乐德，走向她的魔犬，站在他的头颅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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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魔犬趴伏在地上，凝视着少女的背影。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的魔犬垂下头颅。
“听着，莫斯彻，”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沉静下来，“我，亚历克珊德拉·光辉之子·冯·拉斯特，要求你在今后记住一件事情。”
这时候不仅仅是魔犬，连同哈乐德c麦伦c所有的学徒兵和赶来的教士c祭司，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聆听她的话语。
她的声音始终很轻。
“从今往后，你只需听从我一人的命令即可。记住，凡是我的命令，你都必须执行——”亚历克珊德拉，那个女孩儿呼吸了一次，然后大声呵斥道，“站起来，被选中的魔犬莫斯彻！吾人以骑士契约为名，命令你相信我的决断！”
相信
这个词语，究竟有多少重量，有多么坚硬呢？就像一颗钻石，滚落在他的眼睛里，闪动起来了。
魔犬变成人类。
败犬低下头颅。他的主人原谅了他。
女孩的披风披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的皮肤布满青红的伤痕。变成人以后，他的痛苦触目惊心地展露在那人类特有的c鲜活生动的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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