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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0 小忠仆

  衙门办案确有章法。可若是皇帝陛下开了金口呢?

  辛夷有了盘算。

  “大娘子,夜了,回去吧。这些事也不是烦恼个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要不等回去问问大爷,叫他拿个主意。”

  “阿耶肯定和外祖父一样,也是拿钱请人办事。证邪宫不是好相与的,除了骗徒敢拍胸脯作保,其余的哪个不得掂掂自己的分量。”说着话,姜妧转过身。

  月色映照下,妃色轻纱随微风飘摆,姜妧脸上蒙了一重薄薄光晕,将她姣好的面容衬托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

  美的令人心惊。

  辛夷痴痴望着,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步子。

  香玉好歹练过,耳朵灵光。

  “谁?”香玉竖起眉眼,厉声喝问。

  姜妧被她唬了一跳,嗔道:“风儿吹的树叶响罢了,哪来的人呀?”

  辛夷矮身匿住身形,冷汗顺着额角淌了下来。

  香玉挑起灯笼照了两照,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婢子听差了。”

  “这儿风大树多,不比城里。”姜妧和香玉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眼见心心念念的人儿没了影子,辛夷长舒口气,又待了些时候才按原路返回。

  辛夷两脚刚刚落在院墙外面,就听阿甲惊呼,“我的老天爷,郎君您怎么从里头出来的?”

  饶是辛夷胆子大,也叫他唬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

  “嘘!你是不是唯恐别人听不见?”辛夷食指竖在唇畔,心有余悸的回望一眼,低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小的不是跟您说了随后就到么?”阿甲从树上解下辛夷的马,两人一前一后奔去自家庄子。

  唐炼处理完政事,已经鼓打三更。从湢室出来,宫人手握软巾为他擦干湿发。

  唐炼左右瞧瞧,扬声问道:“平喜呢?”

  这个时候,平喜该给他说故事的。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宫人们面面相觑。平喜是唐炼跟前的红人,他的行踪谁敢问呐?

  左右无人应答,皇帝陛下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喃喃道:“准是跑哪玩去了。”

  有好玩的怎么不叫他?不能因为他是皇帝就不带他玩!

  待唐炼头发干了,平喜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唐炼怨怪道,“我巴巴儿跟这等着你说草船借箭呢。”

  “是奴婢的不是。方才大家沐浴时,常荣使人递话进来,辛郎君那边有信儿了!奴婢知道大家心焦想要知道结果,就自作主张将人带到底下问话。”平喜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笑意,“还请大家责罚。”

  唐炼哈哈笑了,“不罚,不罚。你都问清楚了?”

  “是,奴婢都问明白了。”

  “说说,快说说!”唐炼麻利的蹬掉丝履上c床躺好,“行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平喜轻手轻脚的放下帷幔,“辛郎君出了宫,直奔四宝巷的玉兰斋去了。”

  唐炼颦了颦眉,“四宝巷我知道,玉兰斋没听说过。”

  从前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去四宝巷逛过两回。纸笔墨砚没什么稀奇,有位丈人卖的含桃冰雪十分美味。酸酸甜甜,又冰又沙。夏日解暑最好了。

  唐炼吞了口口水。

  平喜理好帷幔,轻声道:“玉兰斋的东家是姜家大娘子!”

  “姜大娘子?”唐炼眉头深锁,忽然便松开,“哦,就是那个阿娘死在堕马涧的姜大娘子?”

  “是,是!大家好记性。”平喜一盏盏掩熄灯火,细声道:“姜大娘子出城去了暮雪山庄探望外祖。辛郎君扑了个空,他马不停蹄的也跟出城追去了。”

  寝殿渐渐昏暗,唐炼打了个瞌睡,“哦,要这么说,辛五看上的是姜家大娘子?”

  “应该是吧。究竟如何,还得等明儿常荣的人回来禀报。”

  “一个是相公幼子,一个是商户女儿,不般配不般配”说着说着,呼吸变得沉重,唐炼已然睡了过去。

  平喜叹道:“哎,这是对儿苦命的小鸳鸯,阻碍重重如同高山险岭,也不知最终能是个什么结局。”

  花长老从暮雪山庄出来,回到城里的小院。见桌椅板凳上落了一层薄薄的尘,花长老彻底凉了心。

  玫娘到底没能逃的了!

  但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花容月貌的女儿落在墨霄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花长老再清楚不过。可那也比死了强!

  花长老在宅子里转了两圈,终是放心不下。稍作准备,带些食水干粮,出城直奔齐云山。她受的伤很重,饶是钟先生用了许多珍贵的药材给她调养,功力仅仅恢复了五六成。凭她现在的能耐根本不可能潜入证邪宫。花长老整副心思的牵挂玫娘,只想离自己女儿越近越好,根本考虑不了太多。

  真正到了齐云峰,花长老犯了合计。

  她来这儿干嘛?救不了玫娘,也不能好生调理身子,且门主那里还等她回去复命。

  花长老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是走是留没个主张。

  前前后后,左思右想,天色暗了下来。

  山风寒凉,花长老拢拢衣领,找了个背风的地儿盘膝而坐,定定心神。

  夜幕低垂,周遭一片静谧。花长老的心却是一团乱麻,不上不下,没着没落。既挂念玫娘,又怕回到魔门被门主责罚。

  转念又想,若是责罚倒是能够捱的过去。怕就怕门主迁怒于玫娘,不肯派人来救。

  玫娘落入墨霄手里,别看她那四师兄平时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这当儿必定恨不得玫娘死了倒还干净。

  思及此,两行热泪自花长老眼角滑了下来。魔门指望不上,单凭她孤身一个,想救玫娘,更是比登天还难。

  如此,她们两母女哪还有活路?倒不如现在就找根绳子挂上了事,省的心焦!

  想是这般想,却是不甘愿的。

  花长老哭一阵,缓一阵。忽听有人说话。

  这么晚了,又是山郊野岭,哪来的人?

  花长老竖起耳朵,辨辨方向,蹑手蹑脚的循而去。

  行了五六步,但见前面有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魁伟,女的娇小玲珑,两人依在一处,显见的关系非同一般。

  “阿六想跟来,我偏生不带她,只带上你。众徒儿里,我最疼的就是你了。”墨霄揽住阿四不盈一握的腰肢,俯在她耳际浅浅啄了一下。

  阿四有气无力的推开他,正色问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墨霄遮遮掩掩的不肯言明,阿四心里着实不安。该不会是要杀她灭口吧?

  又一想,要说灭口在影阁动手岂不更好。省的尸身落在外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霄眸光一滞,“我不过是想带你出来透透气,你若不愿,回去就是。”

  闻听此言,阿四知他不耐,马上绽出笑容,“你别恼呀,我许久不曾到上面来,难免慌张嘛。你不高兴我问,我就不问。”

  墨霄两指捏捏阿四的尖巧的下巴,“只要你听话,我就不会亏待你。”

  说着,搂c紧阿四,足尖轻点,两人便腾空跃起,如大鸟一般起起落落向山下而去。

  隐在暗处的花长老听的真切。

  貌似墨霄要作甚见不到人的勾当。

  花长老掂量掂量,远远缀在他二人身后。

  次日下了早朝,唐炼换身常服去到盛元宫喂猫。

  猫儿们都吃饱了,唐炼坐在游廊下怔怔不语,就连猫儿扒住他的膝头喵喵撒娇都视而不见。

  这是怎的了?

  平喜想要打听,又怕触了皇帝陛下的霉头。他思前想后,颠颠儿捧来好些吃食,单笼金乳酥,米锦和醍醐饼,外加一盏香喷喷的热茶,将小几堆的满满当当。

  唐炼回过神儿一看自己手边有这么多好吃的,立刻唇角弯弯,道:“辛五追姜大娘子追到了城外,而今如何了呀?怎么也不回来禀报一声。”

  原来是为了这事。

  平喜长舒口气。

  “大家,您少安毋躁。城里城外一来一回需要时候。兴许您用过午膳,那边就传信儿回来了。”

  唐炼嗯了声,心不在焉的拈起一块单笼金乳酥,不等吃到嘴里,就放了回去。

  “姜家大娘子从小没了母亲,是个苦孩子。而今辛五对她有意哎,我反倒不想理这事了。”

  “为,为何呀?”平喜原指望唐炼管管闲事,将辛五郎和姜大娘子凑成一对。

  “我昨儿不都说了么,小白讲究门当户对。姜大娘子是商户女,他不会同意的。姜大娘子要是个芝麻小官的女儿,我还能假公济私,寻个由头,给她身上加个虚名。可她偏偏不是。这事,不好办呐!”唐炼复又拿起单笼金乳酥,甚是忧心的摇了摇头,“早知如此,我昨儿个就不用激将法激辛五了,你看看,倒是激出个烫手的山芋。”叹口气,又把单笼金乳酥放了回去。

  单笼金乳酥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地上掉了不少碎渣。

  猫儿贪新鲜,五六个圆圆胖胖的大脑袋凑过去闻,闻完了,鄙夷的睨了眼唐炼,各自散开洗脸洗手。

  唐炼被猫儿们嫌弃了也不恼,咧嘴笑了。

  平喜将适口的香茶端给唐炼,问道:“大家,您当真不管辛郎君了么?”

  好歹他和辛五郎同桌喝过馄饨,若是皇帝陛下撒手不理,平喜心里还有点不落忍。

  唐炼摇摇头,“这事不好管呐。就算我脸再大,手再长,也不能蛮不讲理强逼小白接纳姜大娘子吧?”

  “辛郎君都追着人家出了城呢。”平喜略加忖量,又道:“这也算是真情意了吧?”

  唐炼嘁一声,“鹞鹰追兔子还能追几十里地呢。情之一字,不是看追了多远,得看他能追多久。”

  追多久?

  平喜眉头皱了皱。从都城到齐云峰一天的路程,走着去两三天。可辛郎君又不是傻子,放着四条腿的骏马不骑。

  皇帝陛下什么意思啊?

  阿甲果然是个好帮手。不仅把辛夫人和学堂打点的熨熨贴贴,还不忘辛夷上次的叮嘱,带来一大包袱衣衫鞋袜,甚至连玉佩荷包,发冠扳指都没落下。

  辛夷整宿没睡,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如何帮姜大娘子了却心愿,寻回她母亲的头颅。

  阿甲也整宿没睡。他一边把带来的衣裳塞进柜子,一边规劝辛夷。

  “郎君,您黑灯瞎火的闯人家宅子里,要叫人家捉去,直接打死都行。您不为自己,也得为相公和夫人想想不是?”

  辛夷撩起眼皮,淡淡回道:“我这身功夫是白练的么?”

  “合着您顶酷暑,冒严寒起早贪黑的练功夫为的就是夜探人家暮雪山庄呀?”阿甲嘟嘟囔囔,满脸的不乐意,“您若出了事,小的也活不成了。小的镇日提心吊胆,唯恐您有任何闪失,您可到好,撒了欢儿的胡来。小的跟着您都快吓死了。”

  “那就别跟着我了。等回去,我与母亲回禀一声,拨你去前院书房怎么样?”

  去前院书房伺候相公?那样的话,等闲出不了府。不比现在自在能跟着郎君到处跑,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香玉姐姐。

  阿甲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小的对您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小的哪儿都不去,就跟着您。”

  辛夷支起窗棂,耀眼的阳光洒了进来。

  “你那一片丹心是给香玉的。”

  “没有的事!”阿甲拍胸脯保证,“在小的心里,香玉姐姐就占个犄角旮旯。”

  辛夷终是被他逗乐了。

  “行了,别贫嘴了。你下去吃饱了饭眯一会就去山庄送拜帖。若是能看见香玉,就求她递话给姜大娘子,说我想见她一面。”

  阿甲苦着脸,“郎君,要是夫人知道小的帮您与姜大娘子私会,就了不得了!”

  “不算私会。”辛夷敛去笑容,神情肃然,“你就说我有办法能叫蓝府尹重开卷宗,彻查她母亲的案子,想问问她的意思。”

  “您为了私会,连蓝府尹的名头都搬出来了?!这c这弄不好是要吃牢饭的!”阿甲痛心疾首,“郎君,您魔怔了!姜大娘子到底有什么好?把您给迷成这样了?”

  “我不是假借蓝府尹的名头。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她。”辛夷背着手踱起方步,打趣道:“你照我吩咐去办,休要牢骚多多。出了岔子,有我跟你担着。”

  阿甲极是违心的嗯了声,“郎君,万一小的真有被发卖的那天,您替小的说句公道话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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