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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我们成功了

  左的僧人受激不过,说道:“我怎不晓得?‘一梦如是’”他说了这半句话,蓦地惊觉,忽然住口。

  右的僧人问道:“什么叫做‘一梦如是’?”

  坐在第二个蒲团上的僧人道:“止清师弟,你平常历来不多嘴多舌,怎地今天问个不休?你要晓得菩提院的密秘,去问你本人师父吧。”

  那名叫止清的僧人便不再问,过了一会,道:“我到后面便当去。”说着站起身来。

  他自右走向左边侧门,经过自左数来第五名僧人的背后时,突然右脚一同,便踢中了那僧后心“悬枢穴”。悬枢穴在人身第十三脊椎之下,那僧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悬枢穴正在蒲团边缘,被止清足尖踢中,身子缓缓向右倒去。这止清出足极快,却又悄无声音,跟着便去踢那第四僧的“悬枢穴”,接着又踢第三僧,瞬间之间,接连踢倒三僧。

  盖伦在佛像之后看得明白,心下大奇,不知这些少林僧何以忽起内哄。

  只见那止清伸足又踢左第二僧,足尖刚碰上他穴道,那被他踢中穴道的三僧之中,有两僧从蒲团上跌了下来,脑袋撞到殿上砖地,砰砰有声。

  左那僧吃了一惊,跃起身来观察,瞥眼见到止清出足将他身后的僧人踢倒,更是惊骇,叫道:“止清,你干什么?”

  止清指着外面道:“你瞧,是谁来了?”那僧人掉头向外看去,止清飞起右脚,往他后心疾踢。

  这一下出足极快,原本非中不可,但对面铜镜将这一脚偷袭照得清分明楚,那僧斜身避过,反手还掌,叫道:“你疯了么?”止清出掌如风,斗到第八招时,那僧人小腹中拳,跟着又给踹了一脚。盖伦见止清出招阴柔险狠,浑不是少林派的家数,心下更奇。

  那僧人情知不敌,大声呼叫:“有奸细。有奸细”止清跨步上前,左拳击中他的胸口,那僧人顿时晕倒。

  止清奔到铜镜之前,伸出右手食指,在镜上那经偈第一行第一个“一”字上一掀。

  盖伦从镜中见他跟着又在第二行的“梦”这耻掀了一下,心想:“那僧人说机密是‘一梦如是’,镜上共有四个‘如’字,不知该掀那一个?”

  但见止清伸指在第三行的第一个‘如’字上一掀,又在第四行的‘是’字上一掀。他手指未离镜面,只听得轧轧声响,铜镜已缓缓翻起。

  盖伦这时如要脱身而走,原是良机,但他猎奇心起,要看个终究,为什么这少林僧要戕害同门,铜镜后面又有什么东西,说不定这事和达摩巨匠被害之事有关。

  左第一僧被止清击倒之前曾大声呼叫,少林寺中正有百余名僧众在四处巡查,一听得叫声,纷繁赶来。但听得菩提寺东南西北四方都有不少脚步声传到。

  盖伦心下犹疑:“莫要给他们见了我的踪迹。”但想群僧一到,眼光都射向止清,本人脱身之机甚大,也不用争于逃走。只见止清探手到铜镜后的一个小洞中去探索,却摸不到什么。便在这时,从北而来的脚步声已近菩提院门外。

  止清一顿足,显是非常绝望,正要转身分开,突然矮身往铜镜的反面一张,低声喜呼:“在这里了!”伸手从铜镜反面摘下一个小小包裹,揣在怀里,便欲觅路逃走,但这时五湖四海群僧大集,已无去路。止清四面一望,当即从菩提院的前门中奔了进来。

  盖伦心想;“此人这么进来,非立时遭擒不可。”便在此时,只觉风声飒然,有人扑向他的藏身之处,盖伦听风辨形,左手一伸,已抓住了敌人的左腕腕门,右手一搭,按在他背心神道穴上,内力吐出,那人全身酸麻,已然不能动弹。

  盖伦拿住敌人,凝目瞧他相貌,竟见此人就是止清。他一怔之下,随即明白:“是了!这人如我普通,也到佛像之后藏身,恰巧也挑中了这第三尊佛像,想是这尊佛像身形最是肥大之敌。他为什么先从前门奔出,却又悄然从后门进来?嗯,公开躺着五个和尚,待会旁人进来一问,那五个和尚都说他从前门逃走了,大家就不会在这菩提院中搜索。嘿,此人倒也工于心计。”

  盖伦心中沉思,手上仍是拿住止清不放,将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若声张,我一掌便送了你的性命,知不晓得?”止清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大门中冲进七八个和尚,其中三人手持火把,大殿上顿时一片光亮。众僧见到殿上五僧横卧在地,顿时喧嚷起来:“盖伦那恶贼又下毒手!”“嗯,是止湛c止渊师兄他们!”

  “啊哟,不好!这铜镜怎样给掀起了?盖伦盗去了菩提院的经书!”“快快禀报方丈。”

  盖伦听到这些人纷繁谈论,不由苦笑:“这笔帐又算在我的身上。”片刻之间,殿上汇集的僧众愈来愈多。

  盖伦只觉得止清挣扎了几下,想要脱身逃走,已明其意:“此刻群僧集在殿上,止湛c止渊他们未醒。这止清僧若要逃走,这时正是良机,他便大模大样的在殿上呈现,也无人起疑,人人都道我是凶手。”随即心中又是一动:“看来这止清还不够机灵,他当时何必躲在这里?他从殿中进来,怎会有人盘诘于他?”

  忽然之间,殿上人声止息,谁都不再启齿说一句话,跟着众僧齐声道:“参见方丈,参见达摩院座,参见龙树院座。”

  只听得拍拍轻响,有人出掌将止湛c止渊等五僧拍醒,又有人问道:“是盖伦作的手脚么?他怎样会得知铜镜中的机密?”止湛道:“不是盖伦,是止清”忽然纵跃起起,骂道:“好,好!你为什么暗算同门?”

  盖伦在佛像之后,无法看到他在骂谁。

  只听得一人大声惊叫;“止湛师兄,你拉我干么!”止湛怒道:“你踢倒我等五人,盗去经书,这般大胆!禀告方丈,叛贼止清,私开菩提院铜镜,盗去藏经!”

  那人叫道:“什么?什么”我不断在方丈身边,怎会来盗什么藏经?”

  一个衰老嘶哑的声音森然道:“先打开铜镜,将经过情形说来。”

  止渊走过去将铜镜放回原处。这一来,殿上群僧的情状,盖伦在镜中瞧得清分明楚。

  只见一僧指手划脚,甚是冲动,盖伦向他瞧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人正是止清。盖伦一惊之下,自但是然的再转头去看身旁被本人擒住那僧,只见这人的容颜和殿上的止清僧全然一样,细看之下,或有小小差别,但一眼瞧去,殊无分别。

  盖伦沉思:“世上形貌如此相像之人,极是罕有。是了,想他二人是享生兄弟。这法子倒妙,一个到少林寺来出家,一个在外边等着,待得机遇到来,另一个扮作和尚到寺中来盗经。那真止清寸步不离方丈,自是无人对他起疑。”

  只听得止湛将止清如何探问铜镜机密c本人如何不该随口说了四字c止清如何伪装出外便当c偷袭踢倒四僧c又如何和本人入手,将本人打倒等情,逐个说了。止湛讲述之时,止渊等四僧不住附和,证明他的言语全无虚假。

  玄慈方丈脸上神色不断不以为然,待止湛说完,缓缓问道:“你瞧分明了?确是止清无疑”止湛和止渊等齐道:“禀告方丈,我们和止清无冤无仇,怎敢诬害于他?”

  玄慈叹道:“此事定有别情。方才止清不断在我身边,并未分开。达摩院座也在一同。”

  方丈此言一出,殿上群僧谁也不敢作声。达摩院座玄难巨匠说道:“正是。我也瞧见止清陪着方丈师兄,他怎会到菩提院来盗经?”

  龙树院座玄寂问道:“止湛,那止清和你入手过招,拳脚中有何特异之处?”他便是那个语音衰老嘶哑之人。

  止湛大叫一声:“啊也!我怎样没想起来?那止清和弟子入手,使的不是本门武功。”

  玄寂道:“是哪一门一派的功夫,你能瞧得出来吗?”见止湛脸上一片茫然,无法答复,又问:“是长拳呢,还是短打?擒拿手?还是地堂c通臂?”

  止湛道:“他他的功夫阴毒得紧,弟子几次都是莫或其妙的了他道儿。”

  玄寂c玄难等几位行辈最高的老僧和方丈互视一眼,均想,今日寺中来了身手极高的对手,玩弄玄虚,叫人如堕五里雾中,为今之计,只要一面加紧搜寻,一面镇定从事,见怪不怪,否则寺中惊扰起来,只怕祸害愈加难以拾掇。

  玄慈双手合什,说道:“菩提院中所藏经书,乃本寺前辈高僧所著阐扬佛法c渡化世人的大乘经论,假使佛门弟子得了去,念诵研究,自然颇有神益。但如世俗之人得去,不加尊重,实是罪恶不小。各位师弟师侄,自行回归本院安息,有职司者照常奉行。”

  群僧遵嘱散去,只止湛c止渊等,还是对着止清唠叨不休。玄寂向他们瞪了一眼,止湛等吃了一惊,不敢再说什么,和止清并肩而出。

  群僧退去,殿上只留下玄慈c玄难c玄寂三僧,坐在佛像前蒲团之上。玄慈忽然说道:阿弥陀佛,罪恶罪恶!这八字一出口,三僧忽地飞身而起,转到了佛像身后,从三个不同方位齐向发同峰出掌拍来。

  盖伦没料到这三僧竟已在铜镜之中,见了本人脚印,更想不到这三个老僧老态龙钟,说打便打,出掌如此迅捷威猛。一瞬间间,已觉呼吸不畅,胸口吻闭,少林寺三高僧合击,确是非同小可。百忙中分辨掌力来路,只觉上下左右及身后五个方位,已全被三僧的掌力封住,假使硬闯,非使硬功不可,不是击伤对方,便是本人受伤。一时不及细想,双掌运力向身前推出,喀喇喇声音大响,身前佛像被他连座推倒。盖伦随手提起止清,纵身而前,只觉背心上掌风凌厉,掌力未到,风势已及。

  盖伦不愿与少林高僧对掌斗力,右手抓起身前那座装有铜镜的屏风,回臂转腕,将屏风如盾牌般挡在身后,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玄难一掌打在铜镜之上,只震得盖伦右臂隐隐酸麻,镜周屏风碎成数块。

  盖伦借着玄难这一掌之力,向前纵出丈余,忽听得身后有人深深吸了口吻,声音大不寻常。盖伦立知有一位少林高僧要使“劈空神拳”这一类的武功,本人固然不惧,却也不欲和他以功力相拚,当即又将铜镜挡到身后,内力也贯到了右臂之上。

  便在此时,只觉得对方的掌风斜斜而来,方位殊为怪异。盖伦一愕,立刻醒觉,那老僧的掌力不是击向他背心,却是对准了止清的后心。

  盖伦和止清素昧平生,顽固无救他之意,但既将他提在手中,自但是然起了照顾的念头,一推铜镜,已护住了止清,只听得拍的一声闷响,铜镜声音哑了,原来这镜子已被玄难先前的掌力打裂,这时再遭到玄慈方丈的劈空掌,便声若破锣。

  盖伦回镜挡架之时,已提着止清跃向屋顶,只觉他身子甚轻,和他魁梧的身体真实颇不相称,但那破锣似的声音一响,本人居然在屋檐上立足不稳,膝间一软,又摔了下来。

  他自行走江湖以来,历来没遇到过如此凶猛的对手,不由得吃了一惊,一转身,便如渊渟岳峙般站在当地,气度沉雄,浑不以身受强敌围攻为意。

  玄慈说道:“阿弥陀佛,发施主,你到少林寺来杀人之余,又再损毁佛像。”

  玄寂喝道:“吃我一掌!”双掌自外向里转了个圆圈,缓缓向盖伦推了过来。他掌力未到,盖伦已感胸口呼吸不畅,须臾之间,玄寂的掌力如怒潮般汹涌而至。

  盖伦抛去铜镜,右掌还了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两股掌力相交,嗤嗤有声,玄寂和盖伦均退了三步。盖伦一瞬间只感全身乏力,脱手放下止清,但一提真气,立时便又肉体充分,不等玄寂第二掌再出,叫道:“失陪了!”提起止清,飞身上屋而去。

  玄难c玄寂二僧同时“咦”的一声,骇异无比。

  玄寂适才所出那一掌,实是一生功力之所聚,叫作“一拍两散”,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四“散”c拍在人身,魂飞魄“散”。这路掌法就只这么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壮,临敌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翻江倒海般的内力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不料盖伦接了这一招,非便不当场倒毙,竟然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即回力,携人上屋而走。

  玄难叹道:“此人武功,当真了得!”玄寂道:“须当及早除去,免成无量大患。”玄难连连点头。玄慈方丈却遥望盖伦去路的天边,怔怔出神。

  少室山中的道路盖伦极是熟习,窜向山后,尽拣峻峭的窄路行走,奔出数里,耳听得并无少林僧众追来,心下稍定,将止清放下地来,喝道:“你本人走吧!可别想逃走。”

  不料止清双足一着地,便即软瘫委顿,蜷成一团,似乎早已死了。盖伦一怔,伸手去探他鼻息,只觉呼吸若隐若现,极是微小,再去搭他脉搏,也是跳动极慢,看来立时便要断气。

  盖伦心想:“我心中存着无数疑团,正要问你,可不能让你如此容易便死。这和尚落在我的手中,只怕阴谋败露,多半是服了烈性毒药自杀。”伸手到他胸口去探他心跳,只觉着手轻软,这和尚竟是个女子!

  盖伦赶忙缩手,越来越奇:“他他是个女子所扮?”黑暗中无法细察此人形貌。他是个豪迈豁达之人,不拘小节,可不像欧阳那么知书识体,顾忌良多,提着止清后心拉了起来,喝道:“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不说实话,我可要剥光你衣裳来查明真相了?”止清口唇动了几动,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半点声音,显是命在垂危,如悬一线。

  盖伦心想:“不管此人是男是女,是好是歹,总不能让他就此死去。”当下伸出右掌,抵在他后心,本人丹田中真气鼓荡,自腹至臂,自臂及掌,传入了止清体内,就算救不了他性命,至少也要在他口中问到若干线索。

  过不多时,止清脉搏渐强,呼吸也顺畅起来。盖伦见他一时不致便死,心下稍慰,沉思:“此处离少林未远,不能逗留太久。”当下双手将止清横抱在臂弯之中,迈开大步,向西北方行去。

  这时又觉止清身躯极轻,和他魁梧的身体殊不相称,心想:“我除你衣衫虽是不妥,难道鞋袜便脱不得?”伸手扯下他右足僧鞋,一捏他的脚板,只觉着手坚硬,显然不是生人的肌肉,轻轻使力一扯,一件物事应手而落,竟是一只木制的假脚,再去摸止清的脚时,那才是柔软细巧的一只脚掌。

  盖伦哼了一声,暗道:“果真是个女子。”

  当下展开轻功,越行越快,奔到天色拂晓,估量离少林寺已有五十余里,抱着止清走到右的一座小树林之中,见一条清溪穿林而过,走到溪旁,掬些清水洒在止清脸上,再用她僧袍的衣袖擦了几下,忽然之间,她脸上肌肉一块块的落将下来,盖伦吓了一跳:“怎样她肌肤烂成了这般容貌?”疑目细看,只见她脸上的烂肉之下,显露润滑晶莹的肌肤。

  止清被盖伦抱着疾走,不断昏昏沉沉,这时脸上给清水一湿,睁开眼来,见到盖伦,勉强笑了一笑,悄悄说道:“死神会!”真实太过衰弱,叫了这声后,又闭上眼睛。

  盖伦见她脸上花纹斑斓,凹凹凸凸,瞧不清真貌,将她僧袍的衣袖在溪水中浸得湿透,在她脸上用力擦洗几下,灰粉簌簌应手而落,显露一张娇美的少女脸蛋来。盖伦失声叫道:“是雨泽姑娘!”

  发装止清混入少林寺菩提院的,正是慕容复的侍婢雨泽。她改装易容之术,妙绝人寰,踩木脚增高身形,以棉花耸肩凸腹,更用麦粉糊浆堆肿了面颊,戴上僧帽,穿上僧袍,竟连止清日常见面的止湛c止渊等人也认不出来。

  她恍恍惚惚之中,听得盖伦叫她“雨泽姑娘”,想要容许,又想解释为什么混入少林寺中,但半点力气也无,连舌头也不听使唤,居然“嗯”的一声也容许不出。

  盖伦初时以定止清奸诈险毒,本人父母和师父之死,定和他有极大关连,是以不惜消耗真力,救他性命,要下落在他身上查明诸般真相,心下早已打定主见,如他不说,便要以种种惨酷难熬的毒刑拷打逼迫。哪知此人真面目一现,居然是个小巧玲珑c俏美可喜的小姑娘雨泽,当真是做梦也预想不到。盖伦虽和雨泽c武痴二人见过数面,晓得他是慕容复的婢女,还是本人义弟的好朋友,但并不知雨泽精于易容之术。

  盖伦这时已辨明白她并非中毒,乃是受了掌力之伤,略一沉吟,已知其理,先前玄慈方丈劈空掌出来,本人以铜镜挡架,虽未击中雨泽,但其时本人左手之中提着她,这凌厉之极的掌力已传到了她身上,相明此节,不由得暗自歉仄:“假使我不是多管闲事,任由她自来自去,她早已脱身溜走,决不能遭此大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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