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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鲨鱼的朋友

  球场上,足球狠狠撞在了陈蚁的额头上。

  陈蚁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皮球飞向空中又落到了地上弹了弹,滚回了刚刚才收回射门姿势的百花脚边。

  “怎么了,不行了吗?”百花用脚尖掂起了皮球,“要我马上结束也是可以的哦。”

  然后她又看见重新站定的陈蚁,真像一只蚂蚁一样——你想碾死她,却永远踩不到——百花心里烦躁地想道。

  “无聊。”她说道。

  但是电子钟上的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计分板还是二比二,陈蚁逐渐被百花逼到了墙角,但是她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样,在不知道多少次被百花逼到死路后,总是能像一只蚂蚁一样,用尽方法从细的缝隙里敏捷窜过,但是即便如此,她也逐渐被百花逼到了场边一角。

  “继续跑。”百花笑着说道,陈蚁这才发现她连气也没喘,而自己则只觉得胸口有了一股不祥的麻木感,喉咙火辣辣的,已经冰凉的汗水集聚在脖子上,让她狠狠地抬手抹掉了。

  疲惫正在加剧,她依然不知道原因。

  “她她在遛着陈蚁”场边的战晴雪恍惚地说道,殷鱼咬着牙,忍住锤键盘的冲动,朝着耳麦里厉声询问着什么。

  “是啊,抓兔子的方法之一,就是骑着马放出狗不停地追它,追到兔子自己撞死,或者累趴下为止。”百花朝着战晴雪耸耸肩,站在了陈蚁面前。

  “虽然我叫人兔子感觉还蛮亲昵的,但是叫你总是有点奇怪啊话说啊,你是为什么来这里来的?”

  百花叹了口气,骤然横脚,狠狠地一脚踩在了陈蚁的左前侧,她抬脚的时间和陈蚁脚下爆发的铲抢破风声刚好重叠在一起,被包夹在中间的皮球发出一声爆响飞向了铁丝。

  陈蚁被这一次对脚震得后退三步,只到摸到了场边的铁柱,才两眼发黑地勉强支住身子。

  “嘿,这一脚都能跟上我的动作,”百花轻笑道,“还挺有想法的嘛,是你的那个系统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

  “是么,怪不得我还觉得挺有创意的,不过还是算了,”百花摇摇头,“你的极限大概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我说啊不要随便否认人家的魅力好不好,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哇。”陈蚁勉强撑起来身子,她的腿正在发抖,不时传来似有似无的抽痛让她心里一阵发紧。

  “还是算了吧,果然啊”百花举起自己的手,声音低得就像是在自己和自己说话,“世界上只有一个莉安啊。”

  陈蚁的腿上疼痛更加剧烈,几乎支撑不住她的身子,百花却依旧活蹦乱跳,陈蚁觉得心口的火正在慢慢熄灭,她的身子就是被烧尽的白灰。

  “不过你们肯定要说莉安的球如何如何不过这和莉安的‘球技’没关系喔,球技这种东西怎么样都好。”

  陈蚁眼睛微微地瞥了一眼殷鱼,殷鱼还在低着头,攥着耳机的手指发青。

  “假如不踢球的话,你会去做什么?”百花突然问道。

  陈蚁没有回答,她想要站起来,百花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给她个助力,却被她一把甩开,随后她踉跄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战晴雪,你呢?”百花转头看向战晴雪,战晴雪一愣,却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欸?!我!那个,我,没没想好呢,现阶段还是就想踢踢球什么的。”她越说声音越,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敌人说话,刻意拔高了尾音之后却觉得自己很傻,于是脸微微地红了起来。

  “欧琳阳姐呢?”百花偏偏头笑道,“还想当偶像吗?”

  欧琳阳坐在地上,搂着莉安沉默着,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还是略略急促,欧琳阳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胸口上,用胳膊搂着他的身子,垂着眼睛不说话。

  “殷队长?”

  “把你的丑脸踩烂。”殷鱼简单地说道。

  百花用手指卷起了自己的头发,手背上的倒计时停滞不动,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

  “假如不踢球的话,你们都有地方可以回去吧?大不了你们可以回家啦,会有人安慰你们,会有人说别着急,会有人说慢慢来也可以,”百花翻转着手掌,那个倒计时似乎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假如不踢球的话,你们也有事情可以做吧,你们总是会找到事情,来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

  “人这种社会生物就是很怪,每个人都说自己不想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但是说到底,我们就是无数个别人投来目光的合集而已,清高的隐士们说是隐居了,但是总是有人会充满尊敬地提起他们,孤独的艺术家们说自己厌恶社交,但是却不断地让朋友们带着朋友来参加自己的私人沙龙,深居简出的作家鼓吹着人们进行去社交化,却每天都在社交媒体上看自己主持的去社交化的超级话题。”

  “所谓人啊,到底是自我意识的合集,还是他人观点的聚合体呢?就像是那些再扯淡再愚蠢也一样会有人不断地去做的无聊测试题一样,每个人都想要更多,更详细的看到自己,于是我们不断地学习着新话题,在一个又一个的圈子里来回停下再离开,不断地这么扩大着自己的圈子,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征求着他们的意见,在他们理解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在理解他们,就像是一只到处乱窜的鱼,窜啊窜啊的就认识了很多很多的鱼,大的的胖的瘦的凶的温柔的,有了喜欢的地方停下来休息,还没遇见的话就继续向前但是你们知道谁都害怕的大鲨鱼么,他们只能用身上的毛细血管直接从海水里面吸收氧气,她们又没有主动筛入海水的鱼鳃,所以他们只能拼命地游动,让海水接触自己的腮裂吸收氧气,就这么不停地游啊,游啊,不管遇见的喜欢的还是害怕的,都只能拼命地游,他们不能停下来,不然就会死掉”

  “鲨鱼在海里,简直就是个大大的怪物呢,没人会理解它们,它们也没空理解别人,所以鲨鱼的朋友就只能是鲨鱼而已,毕竟只有怪物才愿意和怪物说话。”

  百花的脚尖点了点地面,她突然看向了依旧闭着眼睛的莉安,欧琳阳的胳膊不自主地搂紧了莉安。

  那个目光。

  她突然有一点畏缩,但是却并不是因为害怕。

  欧琳阳看见了百花面具后的眼睛,那双看着莉安的眼睛的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温柔呢,就像是很久没有见过的朋友在街角突然撞了个满怀,灿烂地笑着互相拥抱。

  “我找了很久很久,我以为那些职业球员里至少会有几条‘鲨鱼’的啊,”百花轻声说道,“但是他们除了足球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陈蚁勉强扶着铁丝站了起来,这场地似乎正在朝着她倾倒,她觉得自己胳膊上的寒毛缓缓地立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不安,她看向殷鱼和战晴雪,战晴雪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她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必须找点话说。

  不安。

  莫名的不安正在她四周腾起,什么即将发生,她却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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