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困兽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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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眼轻闭，点鼻没展现出任何呼吸的扩收，樱桃小嘴亦轻松地合着……江妍的枯竭式静止，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却依然没骗过一位蜷缩在T区的心理医生……
“呵，”十多分钟过去，黎源忽然的轻蔑笑声再次打破沉默：“江妍小姐小姐在跟我浪费时间呢？你们AI不是特别讲求效率么？你的睡眠奇怪我已经看厌了，不如……我们换一种共处方式？我觉得，你应该对我关于你们模拟细胞这个硬件下的研究有些兴趣呢？不如，起来我们交流交流？”
椅子上瘫着的姑娘依然一动不动，轻飘飘的，仿佛真的毫无力气。
“唉，”黎源缓缓走到姑娘旁边，仔细打量着她头顶的发丝：“那可别怪我逼你了……”
“什么！”屏幕上的曲线忽然剧烈波动。硬件的人也太简单粗暴了，直接把江妍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也太失礼了！”
“你是指，比起阳贺么？”黎源倒是不慌不忙，悠闲的语气道出江妍心里必定存在的那难以解开的疙瘩：“他对你，应该足够耐心和温情吧？”
“呵，既然对我，你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就不怕你说得越多，就被我适应地越快么？据我了解，黎医生你，胆子似乎也不太大吧。”江妍反手叉腰，露出痞气的危险架势，这跟她温和可爱的相貌可一点儿都不合调。
“是，我确实胆小。”非常放松的轻笑后，黎源抬手左右偏头观察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捏着了的黑发丝。
一根没有发根的黑发丝。想必它从主人身上被带走时，并无痛苦，甚至主人到现在都对它的走失毫无觉察……是的，江妍从醒来到现在，难得如此惊讶。
不过黎源要给她的“惊喜”，可还不止如此。他缓缓踱步储物间门旁，把手上的发丝轻轻靠近屏蔽器，闭上眼……
似有一股其妙的电流迅速路过自己身上逃离……
但需闭眼，但需黑暗，越暗越好。越暗，欲望才在绝望中缓缓升起，寒冷地狱中的红月……
忽的一阵头痛到访，极不是时候。绝望开始侵蚀江妍严密的思维网络，权值的更新陷入混乱，代价计算似陷入死局，波动越来越大……
而屏幕上的硬件衰变曲线，却保持着异常的稳定，完全看不出她现在头痛的恼火……
“江妍小姐，”黎源将那根发丝与屏蔽器分离，缓缓睁眼，刚才的黑发丝已然全白……他把纯白的发丝在自己双眼前晃着，极为轻蔑地扬着嘴角。然后把这根发丝展示在江妍面前，转身再次看向她：“我确实很胆小，但不是因为我怕自己会被怎么样。”
“嘶——你……”看来一个误判的代价还是极大的……头痛的权值波动还在继续，江妍感到一阵大脑里模拟细胞的连接通路忽然被人扯断的剧痛：“你对模拟细胞的把握原来远远强过阳贺……”
“不，我不如他。”黎源缓缓走近，微扬的嘴角似有少年的轻狂，把那根已然苍老的白发赠予江妍：“给你留个纪念吧。我不会跟阳贺提你的命门，更不会拦你去报复他。但是人类，都是你的数据源，你如果要把游戏玩儿大，我会考虑直接拔掉你的‘电源’。听懂了么，江妍小姐？”
“哈哈哈……”江妍却忽大笑起来，非常有力有底气的嚣张笑声，黑漆漆的储物间里，诡异的气氛再度闯入。屏幕上，硬件数据开始波动，剧烈地。江妍接过白发，立刻把奄奄一息的它撕成两段、四段、八段、十六段……直到不便再拉扯，她把头发的碎片随意送入自己嘴里，再次咀嚼、粉碎，无味的蛋白质、无味的核酸，不过是零星的复制模板而已……“我的‘电源’……还不只是你想象的那么单一。你离开阳贺那边太久了，对这两年多来他AI结构设计的变化，你还一无所知。”
什么？苏姐的头发，江妍就这么……此时的黎医生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了，冰冷的白开始散开……
这样的效果江妍非常满意：“不如我们来谈场合作吧？”
大早，余冰柔就飞回了C区。然后，直接去了限制阳贺的公安局。果然，这个案子今天大早因阳贺递交的一份证词出现了些莫名其妙的冤枉成分。她轻轻摇摇头，向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递去一份资料。
能仅一人之力翻云覆雨的帝国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闯入过你心里的那些高冷的灵魂，最终竟只让你留下了沉迷虚幻的偏激，多么悲哀。
“不好意思，阳先生，根据最新的证据分析结果，您提出的那边公款实际是林云剑先生利用与您的关系和对您的了解，来操作挪用，而林浅月是为父报复才来诬告您的事情。经我们的仔细核查，结果现示，您的描述不符合我们掌握的事实。”
“什么？为什么？”虽然阳贺知道嫁祸林云剑没那么容易，可这也太快了点儿。半天都还么到，怎么就被拒绝了？
值班狱警满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哟？你还挺嚣张的？看你这样儿就是平时发达富贵的日子过多了的。监狱环境也感觉挺好的是吧？我警告你，现在你是在公安局，给我老实点儿！收起你那嚣张的破脾气吧。你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往上递假消息，那我可不能保证是不是过几天，就不得不把你余生的全部自由都限制在这铁窗里面！”
阳贺不再说话，他知道跟这个小狱警说再多也是白费口水。现在，他只能等自己的造物兼养子的阳瀚维的行动了。
阳瀚维确实在行动，不过阳贺万万没想到的是，阳瀚维其实才是提供反驳他说辞的证据的源头……
“咔——”未等自己碰到门把手，眼前的门忽地就开了……“小阳小苏？你们怎么忽然到实验室来了。”低头一看，是两只紧紧握着的手缠绵着相互依赖。
余教授？脸上的震惊苏霓影是控制不住的。忽咯噔一下的心脏，惹得她只能腾出管住自己不要出声的力气。她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似在安抚自己。是的，余光所及的他，脸上没有一点儿惊讶，只有老友相见的惊喜微笑……
“余教授早。我过来……其实是老师让我来取些资料……”他的脸上虽还带着笑。但他的话，好像越往后说越不想说了。
“阳贺？我听说他已经被关起来调查了是么？他让你取什么材料？”余冰柔的目光变得有些凌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他，最后落在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叠资料上……“手上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冰雪般凉寒的命令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教授的命令……除了没有利益关系的威胁，跟老师的感觉还真有点儿像……“余教授，他拿的那个资料是保……”说到这儿，她没再说下去，她感觉到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四指，以极柔的力度阻止她的自由发挥……
“哦？保什么？保密的？阳贺的东西，我觉得好像现在说是保密的东西，应该都是调查人员非常需要的吧。”余冰柔直接一把抽走了阳瀚维手里的那叠资料，自己翻看起来。
僵在实验室门口，阳瀚维静静观察着余教授的脸色变化。从凌厉到震惊，从震惊到愤怒……而苏霓影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毫无波澜……
“林总在I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呵，原来他还真有本事再把别人变成他的替罪羊。”抬头，阳瀚维脸上是像当年的江黎一样的尴尬的迷茫。真惹人怜，可是，不能一直这样吧：“小阳，你是个聪明人。师生情父子情再重，那也不能处处包容。你应该非常清楚。”
“那……请余教授指教。”他的嘴角滑出窃笑，不过余冰柔只把这当作是尴尬的表现。
……原来那份印着林总当年T区爆炸事件赔偿金的真实来源，以及老师捏造的资金来源流水的资料，他是故意想让余教授抢去看的么。苏霓影觉得身边人的戏，演得真是没话说……
只是究竟哪一个他，才是戏外的他……这些天，看多了他各个场合的戏的苏霓影已经分不太清了。
这时，她被他牵着的掌上，他的无名指悄悄划出两弯对称的曲线……隐匿于他现在的表演之下，是他跟她苏苏痒痒的悄悄话。
“免得你尴尬。这份资料，就先交给我来处理吧。”然后，余冰柔阔步离开。再然后，阳贺的嫁祸林云剑证词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彻底崩塌……
“老林，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收到这条消息后，林云剑立刻联系了黎源，问他这几天有没有空，要不要跟他一起去C区看看浅月。
———
message：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
林云剑的邀请和江妍的合作问题内容几乎是同时到达黎源手里……烦得他不自觉扶额立起了刘海，还好今天诊室没病人。
“这个中断攻击好像是模拟细胞本身能量传递间的问题。你硬件熟，帮我研究一下怎么能解决或者至少绕过吧。作为报酬，我可以告诉你，我目前的终极目标是……”
江妍的诚意确实足够，可黎源发现她的这个问题，自己解决起来还挺费劲……他干脆转而回复了林云剑：“叔叔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吧。”
第三次前往C区。
以前的双马尾大波浪姑娘，这次剪了头发。把自己的造型捯饬地跟江妍一模一样，齐刘海梨花卷，一样的脸。只可惜身材没法伪装……她依然娇小，依然脆弱。
“……夏佳你什么情况，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儿不觉得不吉利吗？”在机场门口跟她碰面的孟巡见着她今天这造型真是哭笑不得。
“嗯？”夏佳却天然呆萌似的，不解地望着他。
“……好吧，也挺好看的。”孟巡还是忍不住要把他的想法全部讲出来：“可不管怎么说，江妍现在等于是……离开了……你选她当模仿对象，不太吉利吧。”
“嗯，模仿江妍可能是有些不吉利，我同意。不过……我可没模仿她，我模仿的是我亲妈。”夏佳今天出奇地活泼轻松：“好了我们进去吧。”
呃？忽然开朗起来的夏佳甚至让孟巡觉得是不是认错了人……昨晚她加班修图的时候还郁郁寡欢的，今天这，太突然了点儿吧。
她昨晚加班……孟巡终于找到了今天的她最奇怪的点……
“夏佳，你相机是不是忘带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么我陪你回去拿？”
“啊？我今天不准备带相机啊。哥跟我说过，在C区那边，我的相机是用不上的。”这会儿，夏佳倒忽然反应过来他也是C区人，挺惊讶：“你不知道吗？”
“噢……”孟巡恍然一笑：“对啊。太长时间没去过那边，那边的事情，好些都忘了……”
“嗯，也正常。不过其实很多事儿你至少还是有印象的吧。不像我，只能去跟哥打听了。”
“你们现在经常联系吗？”
“哈？不行吗？亲人之间，常联系也很正常吧。”
“嗯，算正常。”聊到这儿，孟巡总有种莫名的孤独感。抛开他对阳瀚维这个人的成见，单看亲人之间……呵，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异类……还好，他并不想跟某区人成为同类。“对了夏佳，你最近跟影姐有联系吗？”
“影姐姐么？她好像跟哥在一起呢，没听到哥说她有什么事儿呢。”
“我这两天倒尝试联系了她几次，她都不在服务区。”
“哦？是吗？”夏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苏霓影拨去了电话……“嗯，她好像确实不在服务区……过去之后再问哥吧，他应该知道影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最近事儿太多了，大中午的，一上飞机，夏佳就打起了瞌睡，连客舱提供的餐食都省了。
孟巡却一直醒着，望着窗外。白云如冰山浮在脚下，被头顶的阳光照地妖娆炫目……云层之上的平流层里，似乎一切都美得很和谐。
只是，孟巡最近，总有种说不清原因的奇怪感觉……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选择了相信阳瀚维，只有孟巡孤单的一个还偏执着对阳瀚维的成见……
先是夏佳，极其信任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亲人”。至于他对阳瀚维的质疑，夏佳根本当作都是他自己误会了她哥。
后来，他想再去找苏霓影聊聊，却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她了。而托人查到的消息是，苏霓影跟阳瀚维坐同一班航班去了C区。
再往后，连亲母都不支持他想把阳贺和阳瀚维“连锅端”的想法。
呵，真孤单。
———
message：
[resourceLiarPn，……]：[4，SELF，ING，SELF，[dyingLiarPn，……]，NULL，……]
//__primary__[……]：获取，黎源，[信任，支持]，[模拟细胞连接中断异常处理，模拟细胞优化，……]
———
……江妍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处理好跟黎源的关系了？目光只飘忽了一秒，阳瀚维便顺手删掉了这条消息。
“什么啊？”
呵，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瞒过身边的姑娘。又或许，他根本从来就没想要刻意瞒她什么：“没什么，江妍发来的一条信息罢。”
“哦。”江妍早上是怎么信息轰炸自己的，苏霓影可是印象深刻……看刚才他跟屏幕那头人的互怼。呵，他也深受其害吧……
他们现在正在一家西餐厅里，那家之前他和浅月曾吃过告别餐的西餐厅，那家阳贺带江妍去过好几次的西餐厅，那家以红烛、红酒、红色西红柿蛋花浓汤、红色番茄蘑菇酱覆盖的意面，带着红血丝的五分熟牛排为标准配置的西餐厅……
不过这天中午，他们的餐桌上可没有什么红酒。毕竟他知道，她不能喝。可是这样的话，这暗红灯光下的西餐厅里，似乎就只有他们这一桌，故意摘掉了红酒香醇的浪漫气息。显得格格不入。
更格格不入的，是他们并排坐的形式。相对相视而坐，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则。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都刻意问了他们，是不是有别的朋友还没来才把对面都空出来的……刚进来的时候苏霓影还没注意这点，不过服务员提了之后，她就准备起来去对面。但他没让她去。他说就想坐在她身边。
格格不入，才是当年高冷里夹杂着无限柔情的江黎吧。
“我不想吃了……”这种高端调子的昏暗浪漫，即便是坐在靠窗的明亮区域，苏霓影还是觉得闷得慌。这样的满堂情调，只让她觉得窒息。
“……”她面前的桌上，似乎每道菜都只动了一两勺子而已，就算说成是刚上桌来的新菜，想必也不会被人怀疑：“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之前应该答应过我不要伤害自己的。”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午餐？你明明知道这是之前老师经常带妍姐来的地方。”窒息的最后耐心被他这句提醒引爆，他以前，好像也总爱引爆她……
“我……”这个字顺着呼吸自然滑出，可滑出的却就只有这个字，没了后文。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拥抱，和落在她耳根的小心翼翼的吻。
“你干什么啊……”可能自己刚才真的没怎么吃，完全推不动他。像兽爪下的小羊羔，根本逃不掉。
“你当我是个超大玩具抱熊就好……”
！他连她的这些想法都是知道的么？可他的提醒却让她更没法把他当抱熊了……“你放开我啊……哪有抱熊力气这么大的……”
“不要。”这句拒绝像是撒娇一样拖了点儿尾音，跟他一贯的利落大相径庭。
“我热……我不舒服……我心率……”
他撑着她的双肩放开了她。她总能找到能说服他克服他自己的冲动的理由：“抱歉，希望你不介意。”
“……你从一出生，就被训练地特别喜欢江黎类似的人吧。”这气氛，暗光里飘着各类酒香，迷呵，醉呵。
“你怀疑我的感情？”他立马紧盯着她的眼。她的目光弱弱的，已经躲开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高兴，还是尴尬。大概，还是该高兴吧：“如果我是在找一个江黎的灵魂的话，我何不去找江妍呢，对不对？我跨过种群之差遇见你、适应你、习惯你……哪怕你只能把我当你首选的决策辅助工具，只能把我当你喜欢的玩具抱熊……我都暗自窃喜，至少你心里有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霓影转身默默自己用起了午餐……其实也挺好吃的，不过是环境风格高端了些，摆盘形式复杂了些。食物还是显出自己的鲜美，那就再吃点儿吧。
他嘴角微扬，笑意虽只伴着呼吸随着气流呼出，却真的非常温暖……“慢点儿吃，不急。”
“都出来一上午了，公司那边保安肯定都等慌了……”
“你不用考虑他们，现在老师那边的嫁祸计划应该已经崩塌了。那些保安还有没有那么敬业，已经不好说了。”
“哦？”
“待会儿吃完我还是先带你去公司看一下。如果保安都走了的话，你就可以跟我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老师不会怀疑你吗？”她放下叉子，转头担心地看着他。
“会，但那又怎么样？如今他是被限制自由的，几乎是困兽犹斗了。不过，众叛亲离之下，他还是会有些动作的，比如拉上我同归于尽。”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冷傲，竟有点儿视死如归的感觉？
？他不屑的语气道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即便老师要拉他同归于尽，他也有办法解决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会被老师拖下水？
她忽想起之前，她拒绝跟他一起来C区时他的激动反应，还有他曾问过的那句“如果可以用我把江妍换回来，你会换吗？”……所以，他不是会像妍姐当时一样能量耗尽而消亡，而是会被他的制造者以更绝对的方式清理掉么？
她忽地不知道该感激他这些天给自己的陪伴和照顾，还是记恨他的自私。明知道根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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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十多分钟过去，黎源忽然的轻蔑笑声再次打破沉默：“江妍小姐小姐在跟我浪费时间呢？你们AI不是特别讲求效率么？你的睡眠奇怪我已经看厌了，不如……我们换一种共处方式？我觉得，你应该对我关于你们模拟细胞这个硬件下的研究有些兴趣呢？不如，起来我们交流交流？”
椅子上瘫着的姑娘依然一动不动，轻飘飘的，仿佛真的毫无力气。
“唉，”黎源缓缓走到姑娘旁边，仔细打量着她头顶的发丝：“那可别怪我逼你了……”
“什么！”屏幕上的曲线忽然剧烈波动。硬件的人也太简单粗暴了，直接把江妍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也太失礼了！”
“你是指，比起阳贺么？”黎源倒是不慌不忙，悠闲的语气道出江妍心里必定存在的那难以解开的疙瘩：“他对你，应该足够耐心和温情吧？”
“呵，既然对我，你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就不怕你说得越多，就被我适应地越快么？据我了解，黎医生你，胆子似乎也不太大吧。”江妍反手叉腰，露出痞气的危险架势，这跟她温和可爱的相貌可一点儿都不合调。
“是，我确实胆小。”非常放松的轻笑后，黎源抬手左右偏头观察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就捏着了的黑发丝。
一根没有发根的黑发丝。想必它从主人身上被带走时，并无痛苦，甚至主人到现在都对它的走失毫无觉察……是的，江妍从醒来到现在，难得如此惊讶。
不过黎源要给她的“惊喜”，可还不止如此。他缓缓踱步储物间门旁，把手上的发丝轻轻靠近屏蔽器，闭上眼……
似有一股其妙的电流迅速路过自己身上逃离……
但需闭眼，但需黑暗，越暗越好。越暗，欲望才在绝望中缓缓升起，寒冷地狱中的红月……
忽的一阵头痛到访，极不是时候。绝望开始侵蚀江妍严密的思维网络，权值的更新陷入混乱，代价计算似陷入死局，波动越来越大……
而屏幕上的硬件衰变曲线，却保持着异常的稳定，完全看不出她现在头痛的恼火……
“江妍小姐，”黎源将那根发丝与屏蔽器分离，缓缓睁眼，刚才的黑发丝已然全白……他把纯白的发丝在自己双眼前晃着，极为轻蔑地扬着嘴角。然后把这根发丝展示在江妍面前，转身再次看向她：“我确实很胆小，但不是因为我怕自己会被怎么样。”
“嘶——你……”看来一个误判的代价还是极大的……头痛的权值波动还在继续，江妍感到一阵大脑里模拟细胞的连接通路忽然被人扯断的剧痛：“你对模拟细胞的把握原来远远强过阳贺……”
“不，我不如他。”黎源缓缓走近，微扬的嘴角似有少年的轻狂，把那根已然苍老的白发赠予江妍：“给你留个纪念吧。我不会跟阳贺提你的命门，更不会拦你去报复他。但是人类，都是你的数据源，你如果要把游戏玩儿大，我会考虑直接拔掉你的‘电源’。听懂了么，江妍小姐？”
“哈哈哈……”江妍却忽大笑起来，非常有力有底气的嚣张笑声，黑漆漆的储物间里，诡异的气氛再度闯入。屏幕上，硬件数据开始波动，剧烈地。江妍接过白发，立刻把奄奄一息的它撕成两段、四段、八段、十六段……直到不便再拉扯，她把头发的碎片随意送入自己嘴里，再次咀嚼、粉碎，无味的蛋白质、无味的核酸，不过是零星的复制模板而已……“我的‘电源’……还不只是你想象的那么单一。你离开阳贺那边太久了，对这两年多来他AI结构设计的变化，你还一无所知。”
什么？苏姐的头发，江妍就这么……此时的黎医生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了，冰冷的白开始散开……
这样的效果江妍非常满意：“不如我们来谈场合作吧？”
大早，余冰柔就飞回了C区。然后，直接去了限制阳贺的公安局。果然，这个案子今天大早因阳贺递交的一份证词出现了些莫名其妙的冤枉成分。她轻轻摇摇头，向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递去一份资料。
能仅一人之力翻云覆雨的帝国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闯入过你心里的那些高冷的灵魂，最终竟只让你留下了沉迷虚幻的偏激，多么悲哀。
“不好意思，阳先生，根据最新的证据分析结果，您提出的那边公款实际是林云剑先生利用与您的关系和对您的了解，来操作挪用，而林浅月是为父报复才来诬告您的事情。经我们的仔细核查，结果现示，您的描述不符合我们掌握的事实。”
“什么？为什么？”虽然阳贺知道嫁祸林云剑没那么容易，可这也太快了点儿。半天都还么到，怎么就被拒绝了？
值班狱警满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哟？你还挺嚣张的？看你这样儿就是平时发达富贵的日子过多了的。监狱环境也感觉挺好的是吧？我警告你，现在你是在公安局，给我老实点儿！收起你那嚣张的破脾气吧。你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往上递假消息，那我可不能保证是不是过几天，就不得不把你余生的全部自由都限制在这铁窗里面！”
阳贺不再说话，他知道跟这个小狱警说再多也是白费口水。现在，他只能等自己的造物兼养子的阳瀚维的行动了。
阳瀚维确实在行动，不过阳贺万万没想到的是，阳瀚维其实才是提供反驳他说辞的证据的源头……
“咔——”未等自己碰到门把手，眼前的门忽地就开了……“小阳小苏？你们怎么忽然到实验室来了。”低头一看，是两只紧紧握着的手缠绵着相互依赖。
余教授？脸上的震惊苏霓影是控制不住的。忽咯噔一下的心脏，惹得她只能腾出管住自己不要出声的力气。她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似在安抚自己。是的，余光所及的他，脸上没有一点儿惊讶，只有老友相见的惊喜微笑……
“余教授早。我过来……其实是老师让我来取些资料……”他的脸上虽还带着笑。但他的话，好像越往后说越不想说了。
“阳贺？我听说他已经被关起来调查了是么？他让你取什么材料？”余冰柔的目光变得有些凌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他，最后落在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一叠资料上……“手上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冰雪般凉寒的命令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教授的命令……除了没有利益关系的威胁，跟老师的感觉还真有点儿像……“余教授，他拿的那个资料是保……”说到这儿，她没再说下去，她感觉到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四指，以极柔的力度阻止她的自由发挥……
“哦？保什么？保密的？阳贺的东西，我觉得好像现在说是保密的东西，应该都是调查人员非常需要的吧。”余冰柔直接一把抽走了阳瀚维手里的那叠资料，自己翻看起来。
僵在实验室门口，阳瀚维静静观察着余教授的脸色变化。从凌厉到震惊，从震惊到愤怒……而苏霓影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毫无波澜……
“林总在I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呵，原来他还真有本事再把别人变成他的替罪羊。”抬头，阳瀚维脸上是像当年的江黎一样的尴尬的迷茫。真惹人怜，可是，不能一直这样吧：“小阳，你是个聪明人。师生情父子情再重，那也不能处处包容。你应该非常清楚。”
“那……请余教授指教。”他的嘴角滑出窃笑，不过余冰柔只把这当作是尴尬的表现。
……原来那份印着林总当年T区爆炸事件赔偿金的真实来源，以及老师捏造的资金来源流水的资料，他是故意想让余教授抢去看的么。苏霓影觉得身边人的戏，演得真是没话说……
只是究竟哪一个他，才是戏外的他……这些天，看多了他各个场合的戏的苏霓影已经分不太清了。
这时，她被他牵着的掌上，他的无名指悄悄划出两弯对称的曲线……隐匿于他现在的表演之下，是他跟她苏苏痒痒的悄悄话。
“免得你尴尬。这份资料，就先交给我来处理吧。”然后，余冰柔阔步离开。再然后，阳贺的嫁祸林云剑证词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彻底崩塌……
“老林，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收到这条消息后，林云剑立刻联系了黎源，问他这几天有没有空，要不要跟他一起去C区看看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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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INTERRUPT_ATTA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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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剑的邀请和江妍的合作问题内容几乎是同时到达黎源手里……烦得他不自觉扶额立起了刘海，还好今天诊室没病人。
“这个中断攻击好像是模拟细胞本身能量传递间的问题。你硬件熟，帮我研究一下怎么能解决或者至少绕过吧。作为报酬，我可以告诉你，我目前的终极目标是……”
江妍的诚意确实足够，可黎源发现她的这个问题，自己解决起来还挺费劲……他干脆转而回复了林云剑：“叔叔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一起吧。”
第三次前往C区。
以前的双马尾大波浪姑娘，这次剪了头发。把自己的造型捯饬地跟江妍一模一样，齐刘海梨花卷，一样的脸。只可惜身材没法伪装……她依然娇小，依然脆弱。
“……夏佳你什么情况，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儿不觉得不吉利吗？”在机场门口跟她碰面的孟巡见着她今天这造型真是哭笑不得。
“嗯？”夏佳却天然呆萌似的，不解地望着他。
“……好吧，也挺好看的。”孟巡还是忍不住要把他的想法全部讲出来：“可不管怎么说，江妍现在等于是……离开了……你选她当模仿对象，不太吉利吧。”
“嗯，模仿江妍可能是有些不吉利，我同意。不过……我可没模仿她，我模仿的是我亲妈。”夏佳今天出奇地活泼轻松：“好了我们进去吧。”
呃？忽然开朗起来的夏佳甚至让孟巡觉得是不是认错了人……昨晚她加班修图的时候还郁郁寡欢的，今天这，太突然了点儿吧。
她昨晚加班……孟巡终于找到了今天的她最奇怪的点……
“夏佳，你相机是不是忘带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么我陪你回去拿？”
“啊？我今天不准备带相机啊。哥跟我说过，在C区那边，我的相机是用不上的。”这会儿，夏佳倒忽然反应过来他也是C区人，挺惊讶：“你不知道吗？”
“噢……”孟巡恍然一笑：“对啊。太长时间没去过那边，那边的事情，好些都忘了……”
“嗯，也正常。不过其实很多事儿你至少还是有印象的吧。不像我，只能去跟哥打听了。”
“你们现在经常联系吗？”
“哈？不行吗？亲人之间，常联系也很正常吧。”
“嗯，算正常。”聊到这儿，孟巡总有种莫名的孤独感。抛开他对阳瀚维这个人的成见，单看亲人之间……呵，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异类……还好，他并不想跟某区人成为同类。“对了夏佳，你最近跟影姐有联系吗？”
“影姐姐么？她好像跟哥在一起呢，没听到哥说她有什么事儿呢。”
“我这两天倒尝试联系了她几次，她都不在服务区。”
“哦？是吗？”夏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苏霓影拨去了电话……“嗯，她好像确实不在服务区……过去之后再问哥吧，他应该知道影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最近事儿太多了，大中午的，一上飞机，夏佳就打起了瞌睡，连客舱提供的餐食都省了。
孟巡却一直醒着，望着窗外。白云如冰山浮在脚下，被头顶的阳光照地妖娆炫目……云层之上的平流层里，似乎一切都美得很和谐。
只是，孟巡最近，总有种说不清原因的奇怪感觉……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选择了相信阳瀚维，只有孟巡孤单的一个还偏执着对阳瀚维的成见……
先是夏佳，极其信任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亲人”。至于他对阳瀚维的质疑，夏佳根本当作都是他自己误会了她哥。
后来，他想再去找苏霓影聊聊，却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她了。而托人查到的消息是，苏霓影跟阳瀚维坐同一班航班去了C区。
再往后，连亲母都不支持他想把阳贺和阳瀚维“连锅端”的想法。
呵，真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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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妍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处理好跟黎源的关系了？目光只飘忽了一秒，阳瀚维便顺手删掉了这条消息。
“什么啊？”
呵，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瞒过身边的姑娘。又或许，他根本从来就没想要刻意瞒她什么：“没什么，江妍发来的一条信息罢。”
“哦。”江妍早上是怎么信息轰炸自己的，苏霓影可是印象深刻……看刚才他跟屏幕那头人的互怼。呵，他也深受其害吧……
他们现在正在一家西餐厅里，那家之前他和浅月曾吃过告别餐的西餐厅，那家阳贺带江妍去过好几次的西餐厅，那家以红烛、红酒、红色西红柿蛋花浓汤、红色番茄蘑菇酱覆盖的意面，带着红血丝的五分熟牛排为标准配置的西餐厅……
不过这天中午，他们的餐桌上可没有什么红酒。毕竟他知道，她不能喝。可是这样的话，这暗红灯光下的西餐厅里，似乎就只有他们这一桌，故意摘掉了红酒香醇的浪漫气息。显得格格不入。
更格格不入的，是他们并排坐的形式。相对相视而坐，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则。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都刻意问了他们，是不是有别的朋友还没来才把对面都空出来的……刚进来的时候苏霓影还没注意这点，不过服务员提了之后，她就准备起来去对面。但他没让她去。他说就想坐在她身边。
格格不入，才是当年高冷里夹杂着无限柔情的江黎吧。
“我不想吃了……”这种高端调子的昏暗浪漫，即便是坐在靠窗的明亮区域，苏霓影还是觉得闷得慌。这样的满堂情调，只让她觉得窒息。
“……”她面前的桌上，似乎每道菜都只动了一两勺子而已，就算说成是刚上桌来的新菜，想必也不会被人怀疑：“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之前应该答应过我不要伤害自己的。”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午餐？你明明知道这是之前老师经常带妍姐来的地方。”窒息的最后耐心被他这句提醒引爆，他以前，好像也总爱引爆她……
“我……”这个字顺着呼吸自然滑出，可滑出的却就只有这个字，没了后文。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拥抱，和落在她耳根的小心翼翼的吻。
“你干什么啊……”可能自己刚才真的没怎么吃，完全推不动他。像兽爪下的小羊羔，根本逃不掉。
“你当我是个超大玩具抱熊就好……”
！他连她的这些想法都是知道的么？可他的提醒却让她更没法把他当抱熊了……“你放开我啊……哪有抱熊力气这么大的……”
“不要。”这句拒绝像是撒娇一样拖了点儿尾音，跟他一贯的利落大相径庭。
“我热……我不舒服……我心率……”
他撑着她的双肩放开了她。她总能找到能说服他克服他自己的冲动的理由：“抱歉，希望你不介意。”
“……你从一出生，就被训练地特别喜欢江黎类似的人吧。”这气氛，暗光里飘着各类酒香，迷呵，醉呵。
“你怀疑我的感情？”他立马紧盯着她的眼。她的目光弱弱的，已经躲开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高兴，还是尴尬。大概，还是该高兴吧：“如果我是在找一个江黎的灵魂的话，我何不去找江妍呢，对不对？我跨过种群之差遇见你、适应你、习惯你……哪怕你只能把我当你首选的决策辅助工具，只能把我当你喜欢的玩具抱熊……我都暗自窃喜，至少你心里有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霓影转身默默自己用起了午餐……其实也挺好吃的，不过是环境风格高端了些，摆盘形式复杂了些。食物还是显出自己的鲜美，那就再吃点儿吧。
他嘴角微扬，笑意虽只伴着呼吸随着气流呼出，却真的非常温暖……“慢点儿吃，不急。”
“都出来一上午了，公司那边保安肯定都等慌了……”
“你不用考虑他们，现在老师那边的嫁祸计划应该已经崩塌了。那些保安还有没有那么敬业，已经不好说了。”
“哦？”
“待会儿吃完我还是先带你去公司看一下。如果保安都走了的话，你就可以跟我回去了。”
“就这么简单？老师不会怀疑你吗？”她放下叉子，转头担心地看着他。
“会，但那又怎么样？如今他是被限制自由的，几乎是困兽犹斗了。不过，众叛亲离之下，他还是会有些动作的，比如拉上我同归于尽。”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冷傲，竟有点儿视死如归的感觉？
？他不屑的语气道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即便老师要拉他同归于尽，他也有办法解决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会被老师拖下水？
她忽想起之前，她拒绝跟他一起来C区时他的激动反应，还有他曾问过的那句“如果可以用我把江妍换回来，你会换吗？”……所以，他不是会像妍姐当时一样能量耗尽而消亡，而是会被他的制造者以更绝对的方式清理掉么？
她忽地不知道该感激他这些天给自己的陪伴和照顾，还是记恨他的自私。明知道根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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