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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等

  .

  修长的指尖轻拂过琴弦, 情浓乐起, 铮铮不休。他还没有正式开始弹, 随意拨弄便已然乱我心囿。

  他的声音像裹着鹅雪,轻细又绵长, “我已经……许久未在人前弹琴了。”

  撒谎,分明与我重逢的那日,他还是抱着琴回来的。不在人前,难道在鬼神前?兴许也是这么个说法。我便收回说他撒谎的话。

  反正,我倒是真的许久未听他弹琴了。他垂眸拨弦的样子,还刻在我记忆深处。

  就见他坐定于墙角,身侧晴雪潋滟,眉梢眼角堆砌起脉脉流淌的温柔, 抬手按弦,一指抛,尾音颤。恍若初见时, 惊为天人的模样。

  他与我记忆中的那个景弦可以随意交叠出虚空的影子。我不知那虚影是因我看得太过入神, 思绪拉扯出来的。还是因为我的眼睛被酸水填满, 看晃了眼。许是兼有。

  惆怅地叹了口气,那酸意回溯, 倒流进心里。我捂住胸口, 压压好。

  他弹的是《离亭宴》。我微蹙起眉。倘若我没有听错,他弹的《离亭宴》, 与我弹的版本一模一样。可是在我看来,不应该一样。他弹出来的, 应当有一个音是别致的才对。

  只是他弹这曲时我实在年幼,记不清那个错了的音应当弹成什么样。

  曾经他不惜挨手板也要弹错那个音,如今却为何不再那样弹了?我想起了小春燕给我的信。

  一曲听罢。陈府小小姐正式宣布成为景弦的追随者。她与我一般地,极为看中景弦的好皮囊。是,我现在也觉得景弦生得是越来越好看了。

  小小姐她很有眼光。但她须知道,押注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太早的好。

  小小姐扑过去,抱住景弦,景弦将她放在椅子上,她便用十个小手指在琴上一通乱拨,嘈杂的声音登时泛滥。

  小少爷眨巴着大眼睛,不似妹妹肤浅,他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望着景弦可怜巴巴地问,“我们才第一天就要学这么难的吗?”

  景弦似要摇头,小小姐却从椅子上跳下来,拉起景弦的手笑,“好啊好啊,这样我学不会的话,就能天天缠着先生了。”

  小小年纪,在手段上倒是与我别无二致地有悟性。我抬起眸,堪堪衔接上景弦的视线。他凝视着我,不知要表达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蹲下身,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小姐的脑袋,“才入门,还是学些简单的罢。你放心,”他一顿,抬眸看我,“我会天天来让你缠着的。”

  他这么宠孩子,我都瞧不过去了几分。

  “先生住在哪里的?我也会常常来找你。”小小姐急忙问。

  与我想的不一致,他没有说他的府邸,“汜阳,就是皇都。”

  “那……有点远呀。”小小姐被劝退,嗫嚅道,“你天天来回跑好辛苦的。”

  他垂下眸,恍若无声,“没关系。我如今,正值心甘情愿作践自己的时候,辛苦些也无所谓。”

  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他从前说我作践自己说得那样不留余地。而今他也说他在作践自己,我一颗魔鬼心竟该死地快慰,快慰到泛起疼来。

  “哎呀你没戏,天天来也不会喜欢你的,你还太小了。”小少爷看不过眼,拍着小小姐的脑袋,问景弦道,“哥哥多少岁啦?”

  景弦浅笑了下,“再过两月,二十六了。”

  “你看,就说你不合适了,哥哥大你多少你心里没数吗?”小少爷撅起嘴巴,转头又看向我。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少爷他为我证明了这个预感是正确的,“那姐姐今年多少岁啦?”

  上天,我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姑娘,能不能不要再在心上人面前这么丢人了。

  “我……不值当说的岁数了。”我话锋一转,皱着眉头低声说教,“你须得记住,出门在外不可以问姑娘家的年龄,不礼貌的。”

  小少爷捧着脸颊,有些羞愧,却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不值当说呢?”

  他的问题太多了,句句戳心眼子,我一个都不想回答。  可鉴于景弦在,我须得起好良好表率。

  我想了想该如何应付这等童真,片刻后悉心教导道,“认为自己正当大好年龄的值当说,不正当大好年龄的便不值当说了。”

  小少爷似懂非懂地点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望我,“姐姐觉得自己没有正当大好年龄?那多少岁是大好年龄?十岁?十一?十二?十三?……”

  小少爷算数不错,显摆下来应当是能数到一百。但我只希望他能立即闭嘴。

  蓦地,他不再数,“十七?到十七罢姐姐?你今年十七?”

  我心惊得发颤,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说得没错,一点儿也没错。十岁,到十七。刚刚好。那是我的大好年龄,是我的青春。

  继而推知,我后来的岁月,学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统统都不值当说。

  “要比**六岁。”我轻声回他,认真道,“你自己掰着手指头好好算一算,这是功课,明日要交的。”

  果然还是功课两个字起得到威慑作用,他不再闹,鼓了鼓腮帮子,坐在小板凳上掰手指去了。

  沉默,沉默。

  气氛被搅得该死地尴尬,我不晓得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尴尬。反正景弦他也没跟我说话。他若是也尴尬我心里能稍微平衡一些。

  我稍抬眸,窃看他一眼。才发现他也正瞧着我,不过比我要光明正大得多。

  “先生,你冷吗?”小小姐握住景弦的手。她的声音使我清明了几分。

  景弦摇头,颔首回她一笑。

  “先生、先生笑起来好好看……”小小姐羞涩地拽着他的衣角,笑得眉眼弯弯 。小甜心她总是对他笑,想来已把他的心给焐热许多。

  “好看?我也上了些许年纪了。”他对完,缓缓走到桌前,离我不过一桌之隔,随意拿起一本曲谱,微嘶的声音也不知究竟是在问谁,“我这张脸,如今还长得好看吗?”

  我低头佯装看书,希望他这个问题能跳过我。想来不需要人人都回答一遍他好看这个事实。

  “好看啊,我觉得好看啊。”小小姐果不其然是个小甜心。抢着回答。

  “姐姐昨天也说好看啊。”小少爷果不其然是个小魔鬼。转手就卖了我。

  我故作坦然,抬眸看他。他看我的眼神,惶惑与揣测,兼有许多。

  好似霎时间陷入迷离梦境,我也看不明白他。料想是为了我们能互相看得明白一些,琴学后他专程留下来跟我一起用午膳,促进师师间的交流。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愿意跟他吃饭,跟他一起吃饭我是吃不饱的。概因我在他面前吃得实在太做作。这一点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但那盘红烧肉瞧着实在诱人,我不自觉伸出筷子想夹一块到碗里。

  偏伸出手就撞上了他的筷子。

  他滞住不动,抬眸瞧着我,隐隐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在里头。终究是一动未动地等着。我猜他是因为有点介意我筷子上的口水撞上了他的。

  幸好我不太介意,但也不好意思让他介意太久,于是赶忙抽回了筷子。却见他垂下眸,眉间微蹙。

  我默默埋头吃白米饭,决定暂时不再去夹红烧肉,生怕再次招惹到他的筷子。

  待米饭过半,我才又伸出手。我的运气该死地背,与他的筷子在红烧肉盘子里再次狭路相逢。

  这回我反应十分迅疾,夹起红烧肉抽手就退。他却一把夹住了我的筷子。强势地滞住了我的动作。

  我心说,一块红烧肉而已,至于么。我手里的筷子都要被他给掰断了。想必在他眼里,我的筷子它本质上就不是筷子。或许是块被重新焊住的铁什么的才这么耐掰。

  反正他夹得太紧,我都能感觉到他手臂在颤抖。

  “景弦……”我低声唤他,他从容地看着我,忽地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仿佛自得。我无语地看着那盘菜,好半晌才嗫嚅道,“我想吃一块肉。”

  他松开手,低声问我,“我今日弹的《离亭宴》,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想要问问清楚?”

  容先生教过我,倘若你正疑惑的东西被当事人亲口提起,一般来说唯有两个可能。要么,他自己反应过来漏了蛛丝马迹,想出;要么,他本就是为了故意让你知道,才让你有迹可循。

  我不晓得景弦是哪一种。

  我抿住筷子斟酌许久,决定跟他挑得明明白白,抬眸时却见他看着我的筷子,神情微妙。

  我没有在意,只问,“……是你今日弹错?还是你往日弹错?”

  “是我往日有意弹错。”他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一早就备好了答案,轻声对我说,“错音固然好听,却是叛将府上歌姬所作振军曲中一段。此曲名为《逆天》,其中最为玄妙的便是我往日弹错的那处转音。所以,你第一次与我说错的比正确的更好听时,我很惊讶。却又觉得好笑。”

  我此时也很惊讶,但不觉得好笑。这句话捯饬过来便是:我知道你是瞎掰的,所以并不想理你。

  看,这不就说得通他为何只顾着擦琴,根本不愿意和我多话了么。可怜我当时还以为他会因此将我引为知己。

  说实话,以我的心智不该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何意,也不该刨根究底,可因为是他,我便总是想更了解、更明白一点。虽然过去的那些年,我从未明白过。正是没有明白过,方教我直到昨日才了悟一些往日情分。

  “那你当年为何要……”我不敢再说,怯道,“那是要杀头的。”

  他默了片刻,道,“不会杀我。”他一顿,垂下眸没再看我,我见他的双拳握得很紧,挣扎许久后才哑声对我道,“因为,若有人注意到,我就可以说那是我师父教我的了……解语楼人人皆知,为《离亭宴》署名的是我师父,唯有寥寥几位主顾知道那是我写的,可那又怎样。”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颠覆的故事。

  我消化了片刻,蹙眉道,“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典故,也无人问你。你师父后来也做官去了。”

  “正因为没有人问我,所以我寄信给师父,告诉他吏部尚狎玩之事。他若要去弹《离亭宴》献艺,必然会弹我改过之后更妙一些的。”他眸色沉沉,“唯有一点我没有料到,吏部尚书竟也听不出典故,还赐他做了官。不过,他一旦去了朝堂,就危险了。”

  原来他当年坐在琴房里摩挲他师父的玉佩,是在谋算这些。而非我所言,想念他的师父。我虽不知道他与他师父有何过节,但想来,这些也统统与我无关了。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将红烧肉咬进口中,吃完才总结道,“原来你当年想的竟都是这些复杂的……难怪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儿,想来,是我心智太幼稚了,只配玩些泥巴。”

  “……”他抬眸看向我,异常费解,“你,听我说了之后,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啊,对啊。”我也同样费解地望着他,“你没被杀头不就好了吗?”

  他凝视我的眼神很烫,比我口中的红烧肉还要烫。眸光炯亮。

  “你是这么想的?”他好似松了口气,唇畔漾起一丝笑,期待地看着我。

  我啃着红烧肉,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低声道,“嗯。反正,你心思如何,似乎也不关我的事……”我不太明白他为何专程与我坦诚这些,但我知道,其实不关我的事。

  他不算计我就好了,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够他。

  只不明白没被我看够的他为何忽然又皱起了眉,将筷子捏得很紧。

  这顿饭几乎是我一个人在吃,他连嘴都没再张开一下。走出门时我很想问他一句不吃饿不饿,但一想到他不喜欢我以往总在他耳边问些废话,便不敢问了。

  直到路过一处门扉老旧的偏房,我驻足凝望时,他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不知道。

  许是那深闭古门的景象,与我回忆中某段故事相合。

  那扇老旧的门,一个三顾不入的人,还有无数次的转身。院前梨树飘落一地粉白,风也在为她挽留。

  “陆大哥,你倒是进去呀?敏敏姐姐病了好久了,等着你去看呢。”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