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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县令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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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后院数间房舍,皆是一排六开间的红瓦大屋,窗门簇新,全笼罩在柳叶浓荫中,庭院里花木扶疏,亭榭错落,岩石玲珑,曲径通幽,白寒烟不得不感叹程潇的住处倒极富园林之胜。

  段长歌领着白寒烟来到其中一间屋门前,腿一抬,作势就要把门踢开。

  白寒烟见状,急忙拦住,悄声道:“莫要惊动衙差。”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段长歌轻蔑问道。

  “看着。”白寒烟狡诈一笑,从怀内取出一根寻常验尸所用的银针,往门锁孔处一插,随着白寒烟灵巧地扭动,便听“咔”的一声轻响,紧锁的门被打了开来。

  “不是什么事都得用到暴力的。”白寒烟收起银针,用眼角睨着他道。

  段长歌不屑甩了甩袖子,道:“想不到韩推官倒是心灵手巧。”

  悄声将门打开,二人轻步迈入房中。

  白寒烟抬眼看着此屋的花厅被改成了书房,而书案上一枚官印和一沓公文极为扎眼,不由得颇为震惊的看着他,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是程县令的卧房。”

  段长歌看着她,眼中一道讥讽闪过,嗤道:“此处柳叶繁盛,此时正值盛夏,禅虫高鸣聒噪,可此处蝉鸣极少,就说明差役经常在此粘杆。而整个县衙之内恐怕只有程潇有这待遇了。”

  白寒烟轻笑出声:“我亦没想到段大人也如此善推理。”

  段长歌淡淡的嗯了一声,二人开始在程潇的房内细细检查。

  程潇是在今日清晨而亡的,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人早已经将现场破坏,白寒烟在房内检查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有些失望:“除了门窗完好,并没有什么其他。”

  段长歌斜了她一眼,不屑道:“也没指望你能看出什么。”

  白寒烟不理会他的毒舌,在程潇的案桌上细细翻找起来,段长歌皱眉:“你在找什么?”

  白寒烟摇了摇头:“希望可以找到有用的线索。”

  程潇案桌之上除了昨日他批完的公文,便是书籍,并没有什么,白寒烟拿起一本摞在一起的书,逐一抖了了抖,忽然,有一张小字从书中滑了下来,被书扇起的风一吹落在了段长歌脚下。

  段长歌俯身用两指将其拈了起来,轻声将纸上小字念了起来:“身怀六甲腹翩翩,每行一步如登山。育儿付出千般苦,娇婴降世娘新欢。疼子盼儿快长大,愿儿成人志攀天。”

  白寒烟闻言心下大惊,道:“难道程潇妻子已经怀孕了。”

  话音未落,二人同时抬眼,齐声喝道:“那个怀孕的女人…”

  “那个怀孕的女人!”

  二人相对而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诧,白寒烟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死在王大人床上的女子会是程潇的妻子?”

  段长歌抿唇不语,这的确有些耐不可置信。

  “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

  正当二人惊疑之际,一个女人娇柔的声音徒然从门外漫了进来,白寒烟登时一惊,急忙道:“是那只狐狸。”

  “我知道,它在那。”段长歌轻笑一声,眼落在窗棂上。

  白寒烟忍不住全身僵硬,那只狐狸的手段的确让人惶恐,缓缓的她转过身,果然,窗上映了一只狐狸的影子,蹲坐在地,嘴唇一张一合:

  “段长歌,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只见它凄然一笑,过了许久,方才说:“你瘦了。”

  这三个字如绵似絮,轻得几乎没有半分力气,缠缠绕绕到心腑间去,软软薄薄,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惶然无力之感。

  “就这么几分能耐么?”段长歌冷哼一声,即走到窗下,负手而立,神情冷冽。

  “段长歌,段长歌,你来呀……来呀……”

  它轻笑出声,笑得异常温软,绕梁声音渐渐淡去,但那一声“你来啊”,仍久久不能散去。

  恍然间,段长歌倏地一动,一手拔出长剑剑锋一颤,抬起一掌击开房门,纵身便要跃起,白寒烟猛地从身后抱住他,喝道:“不能去!”

  “让开!”

  段长歌冷斥一声,手腕一转,剑尖吐出莹莹寒光,竟向身后抱住自己白寒烟的肩头刺去!

  白寒烟闭上眼睛,却不松手,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抬眼却见段长了忿忿的睨着自己,他用力扯开她的手,怒道:“你拦着我做甚,我一剑就能杀了那个装设弄鬼的畜牲。”

  “它是在引你上钩,这明显就是一场计谋,你一出去就立刻进了它的圈套里了。” 白寒烟想起昨日的情景仍有余悸,没想到连她也中了计,差点死于他手,那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段长歌的这一声冷斥似乎惊动了衙门的差役,片刻便听到一连串脚步正往这赶来。

  他冷哼一声,展臂向屋脊上纵去,施展壁虎游行的轻身功夫,毫不费事地到了跃到房檐之上,足尖起落间就不见了踪影。

  白寒烟无奈的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提气纵身追了上去。便见段长歌弓起身子像旋风一样地飞略,跃出武乡县,越出了城郊.

  白寒烟一路紧追不舍,纵然她的轻身功夫得到师傅真传,可毕竟毫无内力,追起段长歌来确实有些吃力。

  她感觉的到,段长歌有事瞒着她,那会言人语的狐狸,也许段长歌知道内情。

  “段长歌!”

  白寒烟在身后高声喊他,却见他如风略过,行的毫无章法,再然后,忽地对着深邃的高坡,纵身一跃,像是要寻死一样不管不顾。

  “段长歌!”

  白寒烟大惊,情急之下,身子猛然一跃,用尽全力在空中旋转数周,终于是抱住了段长歌下落的身子!

  可令白寒烟没有想到是,她这一抱,段长歌蹬在土坡上的腿不及收势,泄去了他大半内力。

  二人笔直的向坡下落去,段长歌冷冷瞪着身上扑过来的白寒烟,道:“你要干什么?”

  白寒烟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可在他身上一点力量也使不出,只能任由着向下落去。

  总算段长歌武功精纯,身轻如燕,一个”鹞子翻身”,就势往左仰翻出去两丈远近,抱着她在一棵老树上头直直坠下。

  白寒烟闭紧了眼睛,感觉身子不再下坠,却见二人挂在老树的粗干之上,她这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韩烟,你最近是不是抱我抱上瘾了。”

  段长歌在她身下睨着一双星眸瞅了白寒烟两眼,桀骜一笑。

  白寒烟怔了怔,立刻从他身上直起身子,怒道:“还不是你不要命的往下跳,我是为了救你!”

  可她这一番动作,那树枝却经不起如此折腾,砰的一声脆响,拦腰而断,二人陡然失了力跌了下去。

  高坡下是一方潭,水面不是很大,却深不见底,碧绿碧绿的潭水像琼浆玉液一般。

  二人如锦鲤入水,哗的一声水珠炸裂,二人没进潭里,白寒烟不习水性,一口气郁结在胸口,很快就沉进了水底,水流四面挤压着,直到胸腔像是要炸裂开般……

  段长歌向她游去,长臂一伸将她拽进怀里,感觉到她呼吸困难,脸色发白,眼睛紧紧地闭着,他搂紧白寒烟的腰肢,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嘴唇压向她的唇,将一口空气渡了进去,水中映着两人嘴唇重叠着的影子。

  又是一声水珠崩裂,二人从潭中浮了上来,躺在潭岸边,段长歌将怀里不停咳嗽的人推了出去,细长的手遮住了狭长的眸,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白寒烟怒气忍不住从丹田窜了上来。

  “这搂也搂了,亲也亲了,看来你我不搞断袖是不行了。”

  白寒烟倏地从水中窜了起来,月色朦胧,夜风微凉,寒冷异常,她怒气横生指着段长歌的脸,大声呵斥道:“段长歌,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你自以为是,我会落得现在这部田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说罢,掬起潭水不停的往他身上泼去,一张小脸全是怨恨,好像砸向段长歌的不是潭水而是刀子。

  段长歌斜躺在水中,绯色的衣袍好像一朵红莲,见到白寒烟的无礼却也不恼,反而笑得越发灿烂。

  忽然,白寒烟脑中一道精光划过,她猛然顿住,凝眸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段长歌侧头看了她一眼,漆黑如深潭的眼底对上她的视线:“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程潇尸体上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他是头一天死的,只不过尸体被人放在了温水,所以尸僵缓慢,尸温正常,可尸斑却不受水温控制,蔓延到了全身!”

  段长歌倏地站起身,眸子腾出狠厉:“你的意思是说,程潇和王锦是死于同一天!”

  白寒烟也被这个想法惊了一下,如果说,他们是同一天死的,加之程潇的妻子又死在了王锦的床上,那么……他们会不会根本就是死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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