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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衡度暮法之神明

  在守卫散尽后,多诺斯也开始了他的最后祈祷仪式

  为已故之人献上祈祷,轻闭双眼,双手合十,行跪拜礼仪

  内心洁如雪,纯如冰,放空心灵,思绪无暇,心怀已逝之人,寄之所望,虔心默许

  它被记录在年代录中,不仅如此,在代代相传的《菲米纳尼亚圣经》中也是如此,但多诺斯却并没有这么做,而他要做的也并非是祈祷

  在《火药是如何配比的》一书中,有些记录本是谣言,但它确确实实被记录了下来。它是对信仰极具毁灭性的,尽管有无数人对其谩骂与抹杀,但它还是以戏言的形式流传了下来

  多诺斯在赌赌那些戏言的真实性,尽管他知道,无论成功与否,那结果都将毁了他的一生

  祭罪神像在布鲁吉逝世的当晚,多诺斯从书中看到了关于它的传闻

  那段文字记录着菲米纳尼亚神教的不为人知的黑暗,虽然仅以数百字的形式被列出,但这也成为了书被禁止发行的部分因素。虽说诋毁神教是不被允许的,但亲身试验的人却不在少数。在当时,甚至还成立了一项罪名,名为诋毁神教罪。

  在予人博爱的神教中,也不乏隐含着黑暗,世人宣扬着神明的光辉,却鲜有人知,神明也隐含着黑暗面。在那其中,找出并加以利用的人寥寥无几,最终只留下了关于这方面的只言片语。

  暮法衡度之神传闻中经过祭罪神像的方式而祭出的神明她能够挽回一切过往之事,哪怕是逝去的生命也能够将其挽回。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极大的不等价交换,相比之下,死亡反倒成了宽恕

  与无法抗争之命运而抗争以无法宽恕之仇恨予宽恕。这是《菲米纳尼亚圣经》中对拥有最高罪行之人的惩罚,同时也是对祭罪之人的惩罚。大意为,祭罪者的灵魂在脱离肉体后将无法步入后世的躯体,永远无法拥有意识,永远替世间背负多余溢出的憎恶与痛苦。那些虚幻终将化作红莲之火,无时不刻给予祭罪者灼烧之苦,直至经过千世之轮转,祭罪之人才能免除罪行。

  但传闻只是传闻,无数的人亲手证实了它的虚构成分。然而,本是传闻的祭罪神像却吸引了多诺斯的注意,首要一条便是即使消失的生命也能将其挽回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挽回布鲁吉正是多诺斯所希望的。如果是虚构,那便无任何后果。本为戴罪之人已无退路,那么就赌上一切试试好了

  多诺斯将灯关闭,映着窗射进来的微弱光芒,他隐约可以感到心中那股欲望在蠢蠢欲动。他拿起刀,轻轻地割破手指,溢出的鲜血告诉着他,仪式开始了

  “你听见风铃声了吗”

  多诺斯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他,声音温柔且甜美

  他说不出话,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心跳声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听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袭来

  他惊讶他挣扎然而,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你听见风铃声了吗”

  那呼唤声再次袭来,多诺斯听到了,在呼唤声中夹杂着的风铃声

  是谁在说话?那声音使他起疑,而恰恰这时,更令他惊奇的一幕出现了,他居然看见了另一个他!那是多诺斯?

  他多诺斯呆呆地站在原地,而他的肉体居然从他的身体中走了出去,跪拜在神像前,将鲜血涂于神像的双眼之上。

  多诺斯的血挤得越多,神像的双眼便满满地溢出血泪,血泪顺着脸颊滴落不止

  多诺斯惊愕了,这正是祭罪神像的步骤!而另一个他,正在替他完成着这些

  当菲米纳尼亚神像的双眼沾染鲜血,它便不再为人们带来幸福。相反,代表灾厄的暮法衡度之神也即将降临,予辱蔑神的祭罪之人以最高惩罚

  多诺斯仍在继续,他双眼无神,像是被剥夺理智一般。接下来的事便更加令人吃惊,他居然用刀割开了手腕

  多诺斯再也看不下去了,可他无论怎么去挣扎,去阻拦,他都无法动弹,就连声音都喊不出

  多诺斯开始意识到了,他与眼前的另一个多诺斯,其实就是灵魂与肉体

  鲜血顺着手腕淌下,他开始沾着鲜血在地上绘制图案,图案再令人熟悉不过了,那正是菲米纳尼亚神教的教徽

  祭罪神像的步骤完成,多诺斯也因失血过多而倒在了血徽中,他那手腕处的血液开始凝固至干

  天呐不可思议对于眼前的景象,多诺斯慌了神,这究竟是梦,还是

  风铃声越来越近,压迫感也随之而来,如果不是梦,那么

  多诺斯缓缓回头霎时,薄雾缭绕,朦胧之中泛着风铃响动,醉人的花香正来自于灵魂深渊之处的彼岸之花

  女孩坐在病床上,手轻荡着风铃,透着微弱的灯光,她那披散着的青幽长发十分惹眼,纯黑色的祭礼袍庄严肃穆,就连嘴角那抹微笑,也透着莫名的久违感。

  “上一次有人敢这么做,且我做出回应时,已经是四十年前了”那女孩幽幽地说道。

  多诺斯吓得一屁股瘫到了地上。拼命向后挪去,却惊奇地发现,他能轻易地穿过神像与倒在地上的多诺斯

  “为什么要害怕难道我的出现对你来说不是好消息吗如果你没有相应的觉悟,你是不会见到我的”

  女孩的声音如风铃般清脆,她起身,做着相当正式的自我介绍。

  “多诺斯我是你灵魂之中最深处的愿望以你祭罪之法渴求着的愿望”

  多诺斯理着思绪,看来传说是真的,只是为什么会被认为是谣传?经历过那么多次试验,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戏言

  女孩仿佛能读的懂他心中所想。

  “这不是谣传暮法衡度之神确实存在以污秽罪恶玷污天神的祭罪之人会受到最严酷的惩罚。不过为了验证真实性而随意玷污天神的人,在死后,他们同样会受到惩罚。不过你不同你虽玷污神教,但发自于你灵魂深处的祈求,我听到了虽然你同样会受到严惩,但我可以帮助你挽回过往之事”

  多诺斯不敢相信这些,但事实往往比传闻更具有说服力,如果布鲁吉真的活了过来天呐这个世界居然真的存在神,暮法衡度之神不是传说!

  “多诺斯你的医生会活过来,可对于千世律化之责,也就是惩罚,你有所觉悟了吗”

  多诺斯点了点头,与无法抗争之命运而抗争,以无法宽恕之仇恨予宽恕,这便是惩罚。他有些后悔了,这对他来说过于残酷,可即便是反悔,就算跪下来乞求,神也不会放过玷污神教的人,无论什么理由。

  “没错即便是后悔,你也不会得到宽恕,倒不如留些尊严给你自己”

  女孩浅声说着,她轻闭着双眼,将手指竖在唇间,像是在听着什么声音。

  “她要来了好像很着急,像是知道了你做的一切,以及对我的介入很不满意”

  女孩转过身去,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对此,多诺斯连忙发问道:“您叫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女孩并没有理睬,而是从容地步入薄雾中的黑暗。在悠然的风铃声中,那股缕缕的彼岸花香为多诺斯带来了女孩最后的轻语

  “多诺斯你是祭罪之人,我会对你处刑,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仍是孩子,孩子犯下的错要等成人过后再去偿还。在你长大之前,好好享受你该享受的一切吧多诺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我带你走的那天到来,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多诺斯呆滞地望着前方,手腕处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因失血造成的昏迷感还未闲散,在女孩消失过后,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也随之消失殆尽。

  在特护医疗区前的一声怒吼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快!把病房打开!快!阻止他!”,这声怒吼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将所有人的思绪打乱,那是西斯莱雅。不过,她在说什么?打开病房?阻止他?阻止谁?多诺斯?

  “所有人和我进去!快!阻止多诺斯!快!!!”

  她发疯般地吼着,甚至不惜故作鸣枪状,直至所有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即向着特护医疗区冲去。

  特护医疗区的动静从未有过这么大,那原有的岑寂也被这突然闯入的怒吼而打乱。

  病房门前,她令众人散开。透过窗看去,屋内无半点亮光,她将枪收回,俯耳听去。

  “总防务长多诺斯不会逃的,离开医疗区只有一条路。”卫兵声劝道。

  西斯莱雅紧皱眉头,轻声唤着多诺斯,细听着屋内的动静,同时笔出一根手指在唇间,示意众人安静。

  足足听了半分钟后,她开始意识到了麻烦。她向后退去,猛然起脚将门踹开

  众人皆惊,对孩子一向温柔的西斯莱雅居然会行如此的举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

  病房内安静得吓人,在此之前,西斯莱雅能想象得到一切,但唯独不会想到他会做这种事,这种比自杀还要愚蠢的行径

  灯光填满整间病房,不仅连众人,就连西斯莱雅都惊了一跳。天呐!多诺斯做了什么

  神像的双眼溢着凝固的血泪,地上用血画着菲米纳尼亚神教教徽,那本年代录置于教徽中央,多诺斯则蜷缩在神像一旁。他双目无神,脸色苍白,溅在身上的鲜血已晕染成花,手腕处翻卷着的皮肤满是干涸的血块,整个屋子散发着难闻的血腥气。从远处看去,多诺斯自然活脱成了异教徒,而那座神像也仿佛在透着猩红的双眼而给予着世间以无尽的愤怒

  发生了什么这孩子将自己献祭了吗惊讶之余,众人纷纷猜测着。

  西斯莱雅将他背起,直奔其卡因研制组,在临走前特意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入,同时严守秘密。

  “多诺斯还是这么做了!他早有预谋!那根本就不是祈祷!他想唤回布鲁吉的命!这个混球做得太过火了!”

  西斯莱雅喋喋不休地骂着,对于这种极不平等的交换,多诺斯居然真的去做了!

  通往研制组的路上,她背着多诺斯高声叫骂,旁人为她闪开路,她的目标,其卡因研制组手术室

  十分钟前

  在办公室中,西斯莱雅在日历上写下了那句话。

  “两天之后,我们将获得全面胜利,但不仅仅是胜利,也是全面的失败。”

  她将那页日历撕下,与布鲁吉送来的那盒烟放在一起,准备一同寄予菲格纳先生。

  布鲁吉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这无论对他自己还是菲格纳都是交代,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虽然愧疚在所难免,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去做了

  西斯莱雅无心工作,她将《火药是如何配比的》打开,随意翻看。她在考虑要不要将这本书一同寄去。

  书的折页处引起了西斯莱雅的注意,这大概是多诺斯才刚刚看到那里,既然他没看完,那就等他看完再说好了。

  她好奇地打开折页,在那页,她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摘自《火药是如何配比的》一书:

  欧纳德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这个唯一的朋友,菲克勒。

  对于他家人的逝世,欧纳德本该告诉他事实,但那太可怕了,人在绝望之下是不会考虑结果的,他不想在朋友失去家人后,继而在失去他这个朋友。

  “我知道你是来安慰我的,但我必须要在禁忌和绝望之间选择,难道你要看着我选择绝望而抱憾终身吗!”

  “不是的,那只是个传闻,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二人相持不下,菲克勒认为,欧纳德是自私的,他不在乎朋友感受,他只想保住他的朋友,却从没想着怎么遵从对方的意愿。

  那天,菲克勒离开了他,他希望欧纳德永远不会去找他,那样最好了。

  人之所以不去碰触禁忌,是因为知道结果有多可怕,欧纳德宁愿永远将秘密烂在心中,也不愿与他分享。

  要知道,神教是不可被诋毁的,但事实更不可能被扭曲!即便是菲米纳尼亚天神也有阴暗面,它促成着不平等条件的产生,那便是千世律化之责

  这些鲜有人知,但不代表它不存在,祭罪之人以鲜血污秽神像之双眸,以鲜血污秽神教图腾,以千世律化之法严惩祭罪之人。

  千世律化之责?西斯莱雅不解,她再次向后翻去果然!在后面也有着相同的折页!

  她开始紧张起来,多诺斯为什么要在意这些?难道

  摘自《火药是如何配比的》一书:

  千世律化之责基于神教。千世,大意为,人只有一世灵魂,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一代灵魂伴随肉体而消逝,经安魂之界消除一切记忆,再次轮转,伴随着肉体共生,直至千世轮转

  而律化之法指的是,人在世铸有重大过错,需被暮法衡度之神剥夺千世轮转之权,将罪责转为红莲之火,令罪者尽受灼烧之苦,至千世轮转时限之尽。

  在神教中,对律化之责的判定范围颇为广泛,其中首要便是对祭罪之人的判定。但在千世律化之责外,对祭罪之人也予以了挽回过往之事的权力。

  与无法抗争之命运而抗争,以无法宽恕之仇恨予宽恕。这是对律化之责的另一种说法,同时也为祭罪之人的最终归宿,如心怀坦诚与觉悟,则可通过祭罪神像的方式挽回过往之事,后遭律化之责。如心怀不敬,犯下玷污之罪,则死后必遭律化之责。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些本是禁忌之辞,但挖掘它的人却不在少数,以身试法的人更是多如繁星,那些将其成为戏言的人对此高谈阔论,久而久之,对于律化之责与暮法衡度之神的真实性也就逐渐淡漠了

  西斯莱雅合上书本,将多诺斯的举动联想至一起,神像祈祷尸体保存折页上的文字难道难道他!

  “不好!”,西斯莱雅破门而出,冲着特护医疗区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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