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高山险阻
陌归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如衣，是我任性了，但我不能在成为父皇的棋子后再慢慢变成为子弘的，再说，江阔也是我们的亲人。”
如衣不明白，在她眼里，殿下是永远都不会做任何对小姐不利的事的，但她明白她的小姐以及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于是她开始心疼她，止住了哭泣。
“驸马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陌归点了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而那勾住如衣心魂的锦衣少年郎没有立即离开，在外面又交代了邱寿几句，叮嘱入了西南一定要千万小心，随后望了眼陌归的马车，又轻轻对他耳语了一番。邱寿听完面色骤变，双腿一软跪下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拼尽全力护送公主安全抵达西平侯府！”
“不是拼尽全力，是豁出性命。”子弘微红的眼眶配上浅笑如弯月般的眼睛——原本应该让人心神迷离的，现在却让人感觉吸魂吞魄，无处可逃。
邱寿低着头又拜了一拜，子弘弯腰拍了拍他的背，转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邱寿却深吸了几口气才从地上爬起来，招呼整个队伍继续前进。太子的话不停在他耳中回放：“若是公主有什么意外，你们也不必回来了，一干亲朋好友我都会好生送去和你们团聚，绝不让你们和我一样孤单。”
走了三个多月，陌归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如衣在一个多月的时候就自言自语了好几次，说自己怕是要客死他乡了。这也难怪，她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个寻常的小姐都要娇弱，现在每天像长在马车上了一样地日日赶路，命都快去了一半。
陌归自那年冬雪夜后就开始着意自己的身体，经常跟江阔出去踏春骑马，趁他习武的时候也跟着舒展拉伸，跑跑跳跳什么的。后来江阔去了云南，她又闹着子弘教她舞剑，每日也是折腾个没完，几年下来，倒也真起到了强健体魄的作用，状态明显比如衣好很多。
于是她索性不再让如衣伺候着，另分她一辆小马车，卧躺皆宜，到了晚上还不时让小丫头给她按压放松下肌肉筋骨。第一次出远门，路上的风景对陌归来说很是新奇，即使独坐也未觉得无趣。无论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杂草丛生的沟壑，还是交叉纵横的水道，鸡鸣犬吠的吊脚楼都看起来那么有趣，越往南，绿色的气息就越浓郁，花色繁杂，看得人眼花缭乱。无聊的时候她就看会儿书，空手比划下子弘教过的剑式或者索性发会儿呆，也并不觉得难熬。
只是入黔之后，风景越来越秀丽，道路也越来越崎岖，盘山绕水，陌归开始吃不消了。
早上邱寿来报已入了云南境内。其实不用他说陌归也注意到了，这几日他们明显加强了防卫，不断分批遣派士兵先行探路，确认没有异常才敢前行。她听罢想了一会儿，吩咐将所有公主仪仗和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另成一队，分开上路，一方面掩人耳目，一方面能精简自己的队伍，加快行进速度，邱寿稍稍犹豫了片刻就领命照办去了。
之后陌归便不太忧心这些事了。一来她不太相信自己会遇到危险，概率太低了。二来前日她就收到了江阔的信，说他的骑卫已在路上，不出几日就能和她们碰上头了，这让她确信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这山路太难走了，江阔是怎么回事，来了这么久连条正经路都没修出来？”斜靠在马车上的陌归感觉五脏六腑都擅离职守地搅在了一处，难受地抱怨道。
“公主就知足吧，我们一路都行在官道上，遇到驿站就休息，所到之处皆有专人伺候，吃喝用住一应都是最好的，走到这儿都折腾得奄奄一息，可见驸马当时领兵入云南该是多辛苦啊!”
出于精简车队的需要，如衣已又重回到了陌归的车上——其实她自己也快觉得不自在死了——此时正轻轻摇着绢扇，替陌归解暑。
“还没到西平侯府呢你就急着为驸马说话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我看干脆让驸马在府里帮你找个人嫁了，留在云南好了。”
如衣停下扇子，最后闷闷说：“我不嫁人。”
“好，都听你的。”
陌归立刻笑着安抚她，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了同子弘一样的疑问：这丫头怎么跟着我越大话越少，温顺地都经不起玩笑了？唉。
正腹诽只听“轰隆”一声，马车猛地歪向了一侧，她半躺着没有着力点，从榻上被狠狠甩出，撞在了对面的车板上。
“小姐！”
不等如衣去扶她，马车又突然狂奔起来，她接着撞回了马车中央的小几上，如衣起身后也没能稳住，同样滚落到了地板上，却不顾自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用身子护住了已经昏迷的她。
马车外更是炸开了锅，邱寿一边指挥侍卫在后面拉住马车，一边扬鞭驱马去截住前路。可那两个畜生刚刚因为马车倾斜受了惊吓，疯一般地狂奔，莫说赶不上，就是赶上了凭他一己之力恐怕也没办法制服它们。不过年轻的卫官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脑子里反复响起太子的话和那双略带红晕的眼睛，不由得夹紧马肚，狠命抽打马腹，也疯了一样地向前追去。
眼看就要追上，岂料山路突然急转。逃命的马儿已经失去了判断，竟没有转弯的意思，邱寿不傻也不瞎，可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脑子里固存的认知已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只见他的马猛地向斜前方冲去，终于在转弯处挡住了疯马，而后他猛扯缰绳想将马就着回身的势头停住，无奈之前的速度太快了，马儿一时收不住，转过了身子，后蹄却重重地踏在了岩边，接近着碎石滚落，马儿失重高仰了起来，嘶鸣着连同背上的邱寿一同掉了下去，山谷中顿时响起了凄厉的悲鸣，而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可怜邱寿竟至死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不过他这舍命一拦也终是救下了陌归的马车。只是此时拉车的马儿们已彻底被吓破胆了，虽然没再去找死却也没能停下来，反而是转头朝更高处奔去了，车尾还拖着一大串企图拉停马车的侍卫，他们的衣衫大都已被山路磨破撕裂，外露的皮肉皆是鲜血淋漓，所过之处都留下了一道道沙哑的血迹。
眼瞅着一群人都要葬身在这山野峭壁间，众人正绝望地无计可施，忽听得有东西呼啸破风而来，几道闪亮的光划空而过，竟是四个粗重锋利的铁钩。待它们牢牢勾住马车的四个角后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两头发疯的畜生被齐齐斩断了前蹄，立时跪在了地上哀鸣，紧跟着连在钩上的绳索瞬间被绷成了四条直线，马车竟稳稳地停住了。
“醒了，公主醒了！”
陌归觉得昏昏沉沉地想吐，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聒噪着向外跑去，应该是晚上了，她躺在一个小帐篷里，身下虽然铺着貂裘仍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痛，难过得好像死了一回一样。
“公主！”
帐篷门被猛地掀开了，一个厚重的男声传了进来，也透了一瞬篝火光进来，陌归还没看清他是谁就见他跪了下来：“刘林护驾来迟，还请公主责罚！”
刘林，陌归默念着这名字，觉得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一点头绪，“你是谁啊？”
刘林吓了一跳——以为她摔伤了脑袋，神智恍惚了，忙答：“末将刘林，受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将军，陌归头疼地想了半天才想起他是在说江阔，就在同时，刘林这个名字所对应的面孔也瞬间在她脑中清晰起来，她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痛苦，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双手抓住裘毯上的皮毛，沉重地喘着气。
“公主，公主！”
陌归对他的呼叫没任何反应，紧闭着唇努力调整呼吸，刘林不禁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每次这尊大神的事儿都逃不掉，还每次都要出事，这样心惊胆战地，他倒宁愿去上战场。
还好陌归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调整了下姿势，在小丫头的帮助下撑坐了起来，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问道：“江阔还好吗？”
谢天谢地，没摔傻。刘林放了一半心，按之前说好的答复道：“殿下放心，将军他已无大碍。”
“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之前没有排练过公主会有这种问话，刘林犹豫了下，“将军他，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陌归忍不住笑了，却立刻胸口发疼，应该是前面撞到了，“我是问我的马车是怎么回事？”
“噢，”刘林抬头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又如释重负，正了正色道：“末将来了之后检查过车辆和马匹，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什么被劫持的迹象，相信只是山路崎岖，车轮硌到了石块才引起了车身侧翻，惊吓了拉车的马匹，这才酿成了大祸。”
陌归想着他刚才的表情，囫囵听完了他说的经过，点了点头：“还好你们来得及时，止住了马车，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对了，如衣呢？”
刘林挑了挑眉，“公主的马车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停下了。”陌归一愣，听得刘林继续道：“我们来的时候发现拉车的两匹疯马已被双双斩断了膝盖，但当时的场面太混乱，随行的侍卫都说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是谁出手相救。不过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的。”
陌归扶额想了一下，摆手道：“不必了，无论是队伍里的人还是外人，不愿露面肯定有他的原因，得人恩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又问起了如衣。
“公主是说车里的婢女吗？她身上有几处骨折错位，还有一些擦伤，现在随行的军医正在为她诊治。”
“那你怎么不早说！”陌归撑着手臂就要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好像无一处不痛，四肢都有些颤抖，勉强站起来后也觉得头晕眼花，踉跄着就歪到了一旁。刘林和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睁开眼睛，抓住了刘林的胳膊：“带我去看她！”
距离太近，刘林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公主头上的伤马虎不得，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地好，那位如衣姑娘有大夫照顾，公主不必担心。”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林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情知拗不过便请她先坐下休息，自己出去叫他们准备软轿抬她过去。
“我又不是断手断脚，要什么软轿？你去叫两个丫头搀我过去！”
刘林原是江阔的近身侍卫，同主上关系亲密，一般人都要敬他几分，入了军中后，战场上厮杀更是频频立功，混得风生水起，很是自在风光，可现在被陌归接连“指教”，憋了一肚子气也不敢撒，只好闭了眼吐了个“是”字，掀开帐门去叫丫头了。
出门被凉风一吹忍不住边走边长吁短叹：自己这样受一个女人的窝囊气，哪里像个久经沙场的游击将军？她这样为了一个丫头急得团团转，又哪里像个权势日盛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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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陌归点了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而那勾住如衣心魂的锦衣少年郎没有立即离开，在外面又交代了邱寿几句，叮嘱入了西南一定要千万小心，随后望了眼陌归的马车，又轻轻对他耳语了一番。邱寿听完面色骤变，双腿一软跪下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拼尽全力护送公主安全抵达西平侯府！”
“不是拼尽全力，是豁出性命。”子弘微红的眼眶配上浅笑如弯月般的眼睛——原本应该让人心神迷离的，现在却让人感觉吸魂吞魄，无处可逃。
邱寿低着头又拜了一拜，子弘弯腰拍了拍他的背，转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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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入黔之后，风景越来越秀丽，道路也越来越崎岖，盘山绕水，陌归开始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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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西平侯府呢你就急着为驸马说话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我看干脆让驸马在府里帮你找个人嫁了，留在云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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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不等如衣去扶她，马车又突然狂奔起来，她接着撞回了马车中央的小几上，如衣起身后也没能稳住，同样滚落到了地板上，却不顾自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用身子护住了已经昏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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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公主醒了！”
陌归觉得昏昏沉沉地想吐，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丫头聒噪着向外跑去，应该是晚上了，她躺在一个小帐篷里，身下虽然铺着貂裘仍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痛，难过得好像死了一回一样。
“公主！”
帐篷门被猛地掀开了，一个厚重的男声传了进来，也透了一瞬篝火光进来，陌归还没看清他是谁就见他跪了下来：“刘林护驾来迟，还请公主责罚！”
刘林，陌归默念着这名字，觉得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一点头绪，“你是谁啊？”
刘林吓了一跳——以为她摔伤了脑袋，神智恍惚了，忙答：“末将刘林，受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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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陌归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调整了下姿势，在小丫头的帮助下撑坐了起来，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问道：“江阔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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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之前没有排练过公主会有这种问话，刘林犹豫了下，“将军他，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陌归忍不住笑了，却立刻胸口发疼，应该是前面撞到了，“我是问我的马车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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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归想着他刚才的表情，囫囵听完了他说的经过，点了点头：“还好你们来得及时，止住了马车，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对了，如衣呢？”
刘林挑了挑眉，“公主的马车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停下了。”陌归一愣，听得刘林继续道：“我们来的时候发现拉车的两匹疯马已被双双斩断了膝盖，但当时的场面太混乱，随行的侍卫都说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是谁出手相救。不过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的。”
陌归扶额想了一下，摆手道：“不必了，无论是队伍里的人还是外人，不愿露面肯定有他的原因，得人恩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又问起了如衣。
“公主是说车里的婢女吗？她身上有几处骨折错位，还有一些擦伤，现在随行的军医正在为她诊治。”
“那你怎么不早说！”陌归撑着手臂就要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好像无一处不痛，四肢都有些颤抖，勉强站起来后也觉得头晕眼花，踉跄着就歪到了一旁。刘林和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她睁开眼睛，抓住了刘林的胳膊：“带我去看她！”
距离太近，刘林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公主头上的伤马虎不得，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地好，那位如衣姑娘有大夫照顾，公主不必担心。”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林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情知拗不过便请她先坐下休息，自己出去叫他们准备软轿抬她过去。
“我又不是断手断脚，要什么软轿？你去叫两个丫头搀我过去！”
刘林原是江阔的近身侍卫，同主上关系亲密，一般人都要敬他几分，入了军中后，战场上厮杀更是频频立功，混得风生水起，很是自在风光，可现在被陌归接连“指教”，憋了一肚子气也不敢撒，只好闭了眼吐了个“是”字，掀开帐门去叫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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