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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棋局 上

  “落子无悔。”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一位青袍老者端坐于一张圆桌之前,那圆桌上画着一个大圆形,圆内纵横交错,画着各几十道黑线,却是一张棋盘,棋盘四周写着“东南西北”,上面密密麻麻的已经摆满了四种颜色的棋子,其中两色深,两色浅。

  圆桌不远处,站着一排正在观礼的人,离圆桌约莫一丈远,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老者背后的那面墙,那面墙上刻着一张相同的棋盘,圆桌上一旦有人落子,墙上便会用磁石标注落子的位置,方便观礼的宾客看棋。

  圆桌左右,分列两人,左首有两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穿一袭道袍,只见这道袍通身金黄,显是上等锦缎,衣领袖口处还镶有金丝,背部悬着一柄剑,从肩头斜落腰间。

  那道士看着棋盘,沉吟良久,从面前的棋罐里掏出一枚浅黄色棋子,在棋盘的东南位下了一子。

  “素闻燕云姬天师智计无双,这一子果然精妙。”

  说话的是站在姬天师对面的一名青年男子,那男子身着朴素,一身墨蓝色的长衫,只在头冠上插着一枚金针,是通身唯一显得华贵的地方。

  姬天师道:“芈皇子这话是在消遣在下,我这“去位”被堵得已无路可走,迫不得已转攻“平位”罢了。你应该说,是鲁甸的刘状元下得一手好棋。”

  这姬天师一个出家人,却穿着华贵,而对面的皇子却衣着朴素,两相对比,倒显得特别讽刺。

  姬天师说罢,斜眼看向站在芈皇子身旁的刘状元,这刘状元穿着一身浅蓝色衣服,将两手兜在自己的袖子内,轻皱眉头,脸上微有愠怒的看着姬天师

  刘状元道:“那是国师棋路霸道,这平,上两路不走,一直在这去位和我周旋,我这路棋,岂是能说放就放的。”

  “哦,刘状元话中有话,不过一盘棋罢了,切莫伤了和气。”

  说话的正是站在姬天师旁的第四人,乃是一名年轻的白衣小生,这小生手握一把折扇,虽然笑脸盈盈的站在道士身旁,但是这笑脸上却看不出是喜是怒。

  芈皇子侧过头,看向那书生说道:“梅先生,你说这棋路话中有话,在下不明,可否请你解释一下?”

  梅先生脸上不动声色,还是笑眯眯的,他本来两眼就小,一笑起来,两眼就眯成了一条缝,旁人也不知他究竟是在看谁。

  梅先生道:“芈皇子,你是皇子,于这国与国之间的事本应再清楚不过了,现下却来请教我一个唱戏的,当真是消遣完姬天师,又来消遣我。”

  芈皇子淡淡一笑:“梅先生见笑,在下久居深宫,许久不在这江湖上走动,自然两耳不闻窗外事,怎敢消遣公子,还请赐教。”

  梅先生微微侧了侧头,计上心来,说道:“赐教谈不上,既是皇子告求,在下自当告知。这弈棋里,自分东南西北,上去入平八位,这去位,便是东北角,刘状元所在鲁甸,正是中土大地的东北角,而这上位,却是张国师所在的燕云,这张国师一路猛攻,完全不去理会这平入两位,你说这姬天师是什么意思?”

  梅先生和芈皇子都侧过头看向张国师,张国师不喜不怒,只是嘿嘿一笑:“梅先生多虑,这只是一盘棋,哪来那么多意思,还请梅先生不要过分解读,免得伤了客气。”

  那刘状元一声冷笑:“客气?你燕云十八骑精兵,常年在我西兖附近徘徊,倒是客气得很啊。”

  芈皇子道:“哎,刘状元息怒,这说到底只是一盘棋,哪来这么多意思,你看这姬天师不是也在这平位下了一子吗,他要真有那意思,这是不是要在梅先生的苏吴也插上一脚啊?”

  梅先生挑了挑眉,转向芈皇子:“嘿,皇子倒真有趣得很,这弈棋乃是四人轮流落子,双人为一方,初时抓阄,我和国师分到了一方,你和刘状元分到了一方,所以我才站在这平位上,姬天师要真是有意思,这平位,可是你芈皇子的墨楚之地啊。”

  南方两人互视对方,意味深长,姬天师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多虑,我燕云贫瘠之地,这南方物产丰饶,国力昌盛,我哪敢有这许多意思。倒是两位这棋下得是颇有意思,我和刘状元在这去位动了半天,你们二位的子却是相互换了个位子,平位的在入位胡搅蛮缠,入位的在平位横冲直撞,有趣,有趣的很哪。”

  芈皇子,梅先生和姬天师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哈哈一笑

  芈皇子道“:说到底,这只是一盘棋啊。”

  就在这时,一名青衣侍从走入大厅,朗声通报:“桂甌,羌国特特使到!”

  众人皆向大殿门口望去,朦胧中,只见两个红色身影出现在大门外,一高一低,步伐不快,施施然走进大殿内来,却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两人身后跟着一众随从,这少年身后跟着一班僧人,女子身后跟着一队异装男女,每个人的服装都五颜六色的毫不统一,进得殿来,倒让这熙熙攘攘宾客们显得朴素起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穿一袭红色丝绣,身形苗条,肤如白月,涂着嫣红的唇脂,眉宇间却藏着一丝英气,一丛乌油油的黑发垂到腰间,一入大殿,便仿佛让这大殿散发出柔和之光,观礼的众人中不少人已看得痴了,也有一些女宾客不住打量,心下暗自攀比。

  红衣女子进得殿内,径直走到青袍老者的面前,作揖致礼。

  红衣女子道:“桂甌国覃璎珞,见过庄夫子,这厢有礼了。”

  夫子起身还礼:“仙姬客气。”

  覃璎珞道:“从我国到夫子这,一路山势颠峦,所以来的晚了些,望夫子海涵。”

  夫子:“不敢不敢,仙姬能光临我凌龙阁,那是往老夫脸上贴金”

  一直跟在覃璎珞身旁的那名少年也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向夫子致礼:“羌国益西嘉措,见过夫子。”

  只见那少年十四五岁模样,穿着一袭僧袍,头顶一个喇嘛帽,这羌国地处高原,一般人皆是肤色暗黄,那少年却通身雪白,看起来毫无血色,整张脸上只有嘴唇有一丝丝红色隐隐透出,站在这一群僧人之中,像是某种圣洁之物一般。

  夫子转过身,双手合十,向那少年还礼:“活佛驾到,有失远迎。”

  益西嘉措道:“夫子客气”

  芈皇子邪魅一笑:“嘿嘿,这下到齐了。”

  庄夫子站到大殿中央,朗声说道:“来人,请茶!,”

  各宾客随即落席而坐,值殿侍从一一上茶。庄夫子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起身向宾客请茶:“请”,然后喝下第一杯茶,接着倒第二杯茶,“再请”,众宾客喝下第二杯茶,夫子又请了一杯:“再请”,接着喝下第三杯。

  请茶礼毕,庄夫子走到大殿中央,朗声说道:“客到,迎宾。”

  不久,一队统一着装的青袍学生便走进大殿,双手作揖,站得整整齐齐。各路宾客便开始打量这一群学生,开始窃窃私语。

  庄夫子看着这一队学生,又看了看四周的宾客,说道:“我凌龙阁自幽朝以来,便负责为天下人培育英才,每逢三年,便会广发请帖,请各路英杰,来我凌龙阁选秀,如今三年之期又到,这前来选秀的人里,又多了不少新面孔,还有一些熟面孔,却也是从我凌龙阁中出去的学生。”

  宾客中有几个年轻人便从人群中走出,向夫子作揖:“学生拜见先生。”

  庄夫子面露笑容,说道:“免礼免礼。”

  庄夫子慢悠悠的走回棋盘边上:“哎,能见到学生,自然是该高兴,但是总还是有一些学生,是再也见不到了,当今之世,六国并立,群豪并起,这从我凌龙阁走出去的学生,往往各为其主,同门相戕,叫夫子我好不伤心。”

  庄夫子神色黯然,益西嘉措和一众羌国僧人同时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庄夫子对着学生说道:“然而我凌龙阁创立百年有余,这祖宗早有规矩,不问朝堂,不问江湖,从阁里出去的学生,也从此各安天命,老夫我也只能在这三年一遇的选秀大会上,向各位发发牢骚,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我做先生的,只希望各位学生日后出世,不违祖训,走人间道,扛顶风旗,为自己呼,也为苍生呼,为天下人登高一呼。”

  庄夫子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随即宣布:“选秀开始。”

  庄夫子说罢,一个人从侧门离开了大殿,显然是不想看那暗流汹涌的选秀。不一会儿,一旁便走出一青袍侍从,朗声说道:“我乃凌龙阁门下弟子清零,特来主持选秀,请执剑人。”

  不一会儿,便走上来七个黑袍武士,腰间统一悬一柄青黑色玄铁剑,看起来很有分量。七个武士走到庄夫子座下左手边,将佩剑取下,立于身前,一字排开站得整整齐齐,为首的一个武士说道:“海牙寺执剑人萧秉,谨代表海牙寺执剑人在此立誓,吾等为选秀公证,并维持选秀秩序。”

  清零接着说道:“请说书人。”

  这会儿便走上来数十个说书人,有男有女,虽然穿着各色衣服,但都背着一个书篓,走到庄夫子座下右手边站着,为首的一个说书人朗声说道:“说书人到,在此立誓,特来为凌龙阁选秀记录,绝无虚言,并传于天下知。”

  清零说道:“选秀第一选,为国选,请六国代表弈棋排序,胜者先行选秀。”

  这弈棋乃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种棋,可以由四人下,六人下,或八人下,各人分为两边,各选一色棋子,轮流落子,要将对手的棋子围住,围子多的一方取胜,但最后围住的那步才能记为一子,最后各人比较谁的子数多,便为胜者。虽然是分为双方,但由于只计算最后一子,而且轮流落子,所以下棋者既要考虑一方的胜利,也要考虑一人的胜利,即使身在一方,也要考虑自己落子是否会成为别人拿下最后一子的助攻,反而让自己的子数落后,但又要同心协力,围住另一方的子,所以这路棋既考验合作,又考验独斗。

  适才姬天师四人先到了这凌龙阁,唯这桂甌和羌国代表没到,那姬天师想要探一探各国水平,便提议先下一盘权当作乐,各家人虽都不怀好意,但也同意,权当试探深浅。

  清零继续说道:“选秀第二选,为宗选,各氏族代表,捐资钱币数量多者,先行选秀,选秀第三选,为门选,各江湖门派,比武较量,按序选秀,今年选秀,共三十五名,其中国选六名,宗选十六名,门选十三人。各位若是没有异议,我们的国选这便先开始吧。”

  “慢,有异议。”只见宾客中走出一壮年男子,身穿黑色袍服,下巴留着一缕胡须。

  清零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男子道:“在下夜秦赢子仪。”

  众宾客闻言,心下均是一惊

  清零道:“失敬失敬,原来是“贾尚人”赢先生,不知先生有何异议,请赐教。”

  赢子仪道:“为什么国选是六人,而不是七人?”

  一语言罢,宾客轰然,便开始议论纷纷,清零神色尴尬的站在原地。

  赢子仪正色道:“自先朝湮没,中土分裂,各诸侯轮番称帝,便有了中土四国,燕云,鲁甸,墨楚,苏吴,加上僻处南疆的桂甌和羌国,天下人统称之为六国。”

  赢子仪大步踱前,走到大殿中央,神态自若,衣决飘飘,脸上虽不喜不怒,但看着自有一番威严,宾客均在心下暗暗佩服他的神采。

  赢子仪道:“请问公子,这凌龙阁不是一直秉称天下为公,苍生为平么?什么时候改了规矩?”

  清零眉头一皱,说道:“我凌龙阁自祖师创立以来,百年间清誉不减,这堂下坐着的许多纵横家亦是我阁座下门徒,我们什么时候坏过规矩?”

  赢子仪“嘿嘿”一声冷笑:“这不问朝堂,不问江湖,意思是不论大国小国,都有资格来这凌龙阁参与选秀,是与不是?”

  清零点点头:“自当如此。”

  赢子仪:“可是我夜秦立国称帝也有数载,夜秦之名,也早已为天下知,“七国”之名,早已取代“六国”,可是这些年来,却从来没能参与国选,莫不是我夜秦地处西垂,疆小民寡,你凌龙阁瞧我不上么?这六国的天下为公,那我夜秦的天下就不为公么?”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点头表示赞同,有的却暗自叹气摇头,这殿上的几个说书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只有那七名执剑人依旧纹丝不动,仗剑而立。

  几位国宾也是神色各异,心下盘算,却听得一声冷笑,幽幽说道:

  “窃国而居,焉能称之为“帝”?!”

  众人闻言,不由得噤声,堂上突然变得肃静。

  赢子仪循声望去,怒目而视,原来说话的正是姬天师。

  赢子仪“哼”了一声:“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假道士啊”

  这姬天师原名叫做贾道是,后来不巧成了一名道士,在江湖上极具声望,还拜为一国国师,赐国姓姬,是以人们往往礼称其为姬天师,意在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原本在这庄严的场合,贾道是又是一国的国师,按礼数是不会有人直呼其名的。这赢子仪原是商人出身,据说当年和贾道是有过一些过节,这是赢子仪第一次出使,一心只想夺下选秀名额,见贾道是出来挑刺,心下不忿,哪里还管什么大国礼数,便出言讥讽。

  但这“假道士”三个字到底戳中了贾道是的把柄,贾道是万没想到赢子仪在这样的场合竟然不顾大国礼数,一点面子也不给,心下不忿,当即还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假商人。”

  这赢子仪是行商坐贾,往来四方,名满江湖,人称“贾尚人”,但贾道是偏偏把这“商贾”的贾念做“假”音,称他为假商人。

  众宾客闻言微微皱眉,先前听赢子仪直呼天师其名,已然不妥,现在这天师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人全然不顾自己的使臣身份,在这大殿之上玩这种文字游戏,哪里能代表一国风范,倒像是两个黄口小儿在信口雌黄。

  赢子仪道:“哼,是好久不见,看来你这招摇撞骗的日子过得不错嘛,不过这凌龙阁乃是群贤智士寓居之所,跑到这种地方招摇撞骗,当心翻船。”

  贾道是道:“哼,五十步笑百步,说道招摇撞骗的本事,又有谁能比得上你。”

  在一旁的刘状元闻言不禁噗嗤一笑,他本是状元,对这文字自是辨析甚精,更为敏感,听那天师说道“五十步笑百步”,心想,虽然那商人是百步之恶,你这天师的五十步也不遑多让,便觉这两人是在狗咬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打紧,贾道是和赢子仪都转过头来,怒目而视。刘状元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住。贾道是和赢子仪转过头去,正要再吵,却听得又是扑哧一声,一个人朗声大笑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却看到是芈皇子在哈哈大笑。

  贾道是回首,问道:“皇子笑什么?”

  先前他见了赢子仪这个老冤家,心中有气,是以失了身份,但现在回过头来,见这大厅上宾朋满座,都是各地的上流人物,才想起自己的使臣身份,于是收敛脾气,又恢复了国师的翩翩风采。

  芈皇子道:“啊,我刚刚想起我朋友的一件旧事,说是有一天他竟然在自家大院里看到一只老鼠,好不奇妙,所以就跟着这只老鼠想看看究竟,半路跑出来一只狗,见了那耗子,拼命的追赶想要抓住那只耗子,就在它快要拿住那耗子的时候,又杀出来一只猫,这一猫一狗都想要这只耗子,所以就在这大院里打了起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贾道是和赢子仪都知道这芈皇子是在出言讽刺他们,心下不忿,都皱了皱眉头。

  那芈皇子说完,笑眯眯的补了一句:“哈哈,那都是朋友小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不打紧不打紧,两位继续吵你们的就是。”

  他这话一出,那两人吵也不是,不吵也不是,倒弄得有些不尴不尬的。贾道是看这赢子仪一副挑事儿的样子,这皇子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心下开始盘算,只道此行看来没那么顺利。

  忽然又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声音清脆,闻之悦耳,众人看去,却见是那覃璎珞捂嘴在笑。众人甚是困惑,不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芈皇子问道:“这件事,仙姬也觉得好笑么?”

  覃璎珞笑道:“好笑,当然好笑。”

  赢子仪怒道:“哪里好笑了?”

  那覃璎珞不紧不慢道:“怎么不好笑,这深宫大院,狗拿耗子倒不打紧,偏偏你那朋友追着个耗子跑了半天,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覃璎珞此话一出,那贾道是和赢子仪便哄然大笑。芈皇子眉头微微一皱,旋即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四人笑毕,覃璎珞缓声说道:“好了,各位听笑话也听够了,该谈正事儿了吧。”

  几位国宾不由得神情一凛。

  众人见这仙姬说笑时娇羞可爱,可是话锋一转要说正事,神态却变得端庄典雅,不禁心驰神往,被她的风采所折服。

  芈皇子心下暗道:“这奔月仙子到底不是凡人,可不能因为她是一介女流小觑了她。”

  覃璎珞走到清零面前,侧身屈膝作揖,说道:“小女子在这清雅之地说笑,有辱斯文,还请先生海涵。”

  几位国宾见她对之前的闹剧只字不提,却把说笑一事往自己身上一揽,不由得面红耳赤。

  清零还礼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仙姬妙语,哪里是有辱斯文。”这几个使者各个都好大面子,他一个小小门徒也不敢对着国宾大声说话,正一筹莫展,却被这仙姬稳住局面,心下感激,哪里还追究什么有辱斯文,巴不得她来主持大局。

  覃璎珞转身说道:“赢先生,久仰久仰。”

  赢子仪道:“久仰二字,愧不敢当,在下贱名,有辱清听,仙姬之名,才算得上是名震江湖,如雷贯耳,昔日曾听人说过,“奔月仙子”乃是当世第一美女,才艺双绝,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失敬失敬。”

  他此番前来,只为夜秦正名,可惜夜秦立国不久,交好甚少,见这仙姬气度不凡,不由得露出商人本色,一心拉拢,所以多说了几句好话。

  覃璎珞却不喜不怒,只淡淡道:“当然久仰,赢先生的生意四通八达,我桂甌南疆小国,不能产盐,这每年只能从你赢先生那儿买盐,赢先生,应该在我国赚了不少吧。”

  赢子仪万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档口说起这事儿,说道:“哪里哪里,行商坐贾,小本生意罢了。”

  覃璎珞叹了一口气,形似哀怨,淡淡的说道:“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盐价越来越高,我国的百姓,已经快要吃不起盐了,弄得那些个当官的好是为难,这盐税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赢先生,你说怎么办呢?”

  赢子仪闻言,不由得手心出汗,他的商路把关蜀道,桂甌不产盐,他便可以坐地起价,每年向桂甌卖盐,的确赚了不少,他的盐价上涨,桂甌的盐商自然也只能高价卖盐,因此这盐税倒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赢子仪听闻此节,知道这仙姬是在和自己谈条件。

  赢子仪道:“这简单,日后桂甌向我赢子仪买盐,是多少我卖多少,绝不抬价。”

  覃璎珞问道:“只单单是你赢子仪么?”

  赢子仪咬咬牙,说道:“今后我夜秦的盐,在桂甌国绝不溢价,并向桂甌增盐千担,免税三年,以示两国交好。”

  赢子仪刻意将“两国交好”四个字念得着重清晰。

  覃璎珞略一沉吟,说道:“那我就谢谢先生了,愿桂甌,夜秦两国世代交好。”

  赢子仪大喜,此话一出,等于是桂甌首先承认了夜秦位列七国。只见一旁的说书人们已经拿出案笔,在默默记录。

  贾道是冲着赢子仪“哼”了一声,说道:“两国交好?仙姬给你好大面子啊。”

  就在这时,刘状元移步上前,对着赢子仪说道:“我鲁甸不日将遣派使臣到访贵国,以示修好,还望接待。”

  此言一出,贾道是登时色变。这燕云吞并鲁甸之心蓄谋已久,经常在鲁甸国境边缘徘徊,是以两国关系一直很紧张,夜秦地处西垂,和鲁甸毫不接壤,却和燕云黏连,是以秦皇称帝以来,燕云一直不肯承认秦帝的帝位。这下刘状元买夜秦一个人情,承认夜秦为“国”,夹在两国中央的燕云便坐立难安了。刘状元此举,便是为了让夜秦能够钳制燕云。

  赢子仪会意,刻意站到贾道是面前来,向刘状元作揖,说道:“能得贵国大使到访,我秦帝当然不胜欢迎,那就恭候大驾了。”

  梅先生略一思忖,向芈皇子问道:‘’皇子,我听说夜秦的秦颂响遏行云,蔚为壮观,我做戏子的一直很想去看看,阁下要是有兴趣,改天我们约一约,一同前去观赏怎样?”

  梅先生这话的意思,就是跟不跟这夜秦结交,我暂时拿不了主意,索性采用跟票的办法,看看你什么意思

  芈皇子暗自思忖,这六国变七国,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夜秦建国之时,六国没有干涉,现在再想干涉,也已经失了先机了,倒不妨顺水推舟,要想逐鹿中原,夜秦之地本来也就绕不过去。

  芈皇子笑笑,说道:“梅先生是曲艺大家,能听得梅先生点评一二,乃是平生幸事,只是不知这夜秦欢不欢迎我们。”

  赢子仪闻言连忙作揖:“欢迎欢迎,欢迎之至。”

  贾道是眉头一皱,万没想到这夜秦三言两语间,突然成了一个心腹大患,额间不禁留下一滴冷汗。

  两个说书人一边记录在案,一边开始小声议论。

  “梁先生,前几次选秀,夜秦也都有使者造访,但一直以来无论如何游说,都不能位列七国之列,你说为何这次四国突然承认了夜秦的帝位?”

  这梁先生回道:“当今之势,原六国之中,当属燕云行事最为霸道,大燕帝好大喜功,连年征战杀伐,不光鲁甸,夜秦称帝这些年,燕云没少侵扰,夜秦若不位列七国,则只能算是无主之地,其他国家断没有援手之说。本来燕云东西首鼠两端,无力南图,却不料去年这鲁帝暴薨,燕云一口气掠下鲁甸兖州十六城,这六国鼎立之势一下就失去了平衡,若是鲁甸国灭,这燕云当图南进,是以鲁甸,墨楚和苏吴都认了夜秦的帝位,让燕云西边多一个敌手,以钳制燕云的野心。”

  “嗯,看来这鲁甸得一强援,算是赚到了啊。”

  “那倒未必,真正赚到的,应该是桂甌才是,桂甌和北方三国毫不相连,那仙姬却第一个站出来帮夜秦说话,看来是早就料到夜秦今天的局面,三言两语,还讨了个便宜。”

  “原来如此,我做说书不久,这是我第一次来北方记载,诸多不明,多谢梁先生指教。”

  梁先生眉头微微一皱,道:“北方?纪先生可是桂甌人?”

  那纪先生微微一笑,道:“正是”

  这凌龙阁位于凉州之地,地近大蜀,在大部分人看来,应该是南方才对,却被纪先生叫做“北方”,因此梁先生猜测那纪先生是桂甌人,桂甌地处南疆,依山傍海,是七国之土的最南境,对于桂甌人来说,除了桂甌,皆称北方。

  梁先生苦笑道:“桂甌辟处南疆,向来行事低调,没想到一个个的都像纪先生一样深藏不露。”

  那纪先生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约莫二十岁出头,眉毛很长,就像是用墨汁画上去的一样,和他手中拿着的两只毛笔相映成趣,这人说是文人,却没文人的清雅之风,说是俗人,看起来却没烟火气息,像是沾满污泥的一块璞玉,虽不闪亮,却晶莹剔透。

  纪先生问道:“诶,梁先生,我是晚辈,您一口一个先生的,可真是折煞我了,我叫纪无妄,你就叫我纪兄弟好了。”

  梁先生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纪兄弟,幸会幸会。”

  纪无妄道:“你说眼下这四国和夜秦通气,那燕云要不去拉拢羌国试试?”

  梁先生摇摇头道:“没用没用,那羌国乃是佛国,向来不惹俗世。”

  纪无妄摸了摸下巴道:“原来如此,我只在老家呆了这么些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般复杂。”

  梁先生笑道:“嘿嘿,纪兄弟做了说书人,这以后走南闯北的日子可多着呢,不着急。”

  纪无妄点了点头,道:“那就全仗梁先生指路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七国”取代“六国”已成定势,贾道是心下盘算,除了这次选秀,恐怕来日回国,这外交策略也得另做打算,这次选秀,势必得占个好位置,要是能选到个左右天下的麒麟之才,自是最好不过,若是排位靠后,也至少要把夜秦顶下去,否则夜秦真的来找我晦气,腹背受敌,倒真是麻烦。

  贾道是满脸堆笑,对着赢子仪道:“恭喜先生,得偿所愿。”

  赢子仪冷笑一声,道:“天师客气了。”

  贾道是转向清零,问道:“请问先生,此番国选,这六国变作七国,便该如何算啊?”

  清零一时语塞,道:“这……这可难办了。”

  贾道是问道:“凌龙阁百年清誉,自然是一言九鼎,是也不是?”

  清零道:“这是当然”

  贾道是道:“不问朝堂,不问江湖,也就是说,不管七国如何变化,你凌龙阁却是不变的,是么?”

  清零:“便是如此。”

  贾道是:“那阁下先前说过,凌龙阁今年国选只有六个,也是不会变的么?”

  清零说道:“确实如此。”

  芈皇子,梅先生和赢子仪闻言不禁都“哦”了一声。众人中也有人料到此节,凌龙阁每年出来的学生名额有限,不可能说变就变。

  清零走回到棋盘边上,转过身,喃喃自语:“六国变七国,这弈棋是没办法下了,眼下却该怎么个办法?”

  这弈棋只能是双数做对厮杀,若人数是单数,则不能成行。

  贾道是道:“那看来,今年赢先生是不能参加这个国选了,要不,你明年再来?”

  赢子仪道:“那可不成,我已位列七国,自然有资格参加国选。”

  贾道是道:“可是今年国选只有六位,先生要是想选,下次再来便是。”

  赢子仪道:“你说了可不算数,这国选国选,是国就能选,你能选,我自然也能选。”

  贾道是道:“那现如今,你想怎么个选法?”

  赢子仪道:“道兄,我看你乃方外之人,淡泊俗世,要不今年你就淡泊一下?”

  芈皇子道:“好啦好啦,两位息怒。”芈皇子走到清零面前,问道:“敢问先生,这凌龙阁国选,当真只能是六人?”

  清零点了点头:“只能六人,凌龙阁选秀,每年的总数不变,只能如此。”

  芈皇子点了点头,说道:“那看来,这七国之事,还是我们七国自行解决吧,可别坏了凌龙阁的规矩,凌龙阁没办法排序,怕是只能我们七国自己排出个顺序来。”

  梅先生问道:“皇子可有什么好想法么?”

  芈皇子想了一想,说道:“这下弈棋,无非是各位斗智,不如今天,我们来斗力如何?”

  此话一出,观礼的众人均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芈皇子说道:“姬天师的无极剑,赢先生的混元功,梅先生的梅花三弄,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就算我躲在高墙之内,几位的威名也是响彻深宫,早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一睹风采。”

  梅先生冷笑一声,道:“说道威震四海,你芈皇子的墨家剑只怕也是不遑多让啊。”

  芈皇子回头一笑,道:“嘿嘿,听梅先生的口气,倒是想下场一试?”

  梅先生道:“能会会几大高手,倒也不错,再说,切磋武艺,既斗力,也斗智。”

  贾道是和赢子仪心下均想:“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一旁的刘状元却说道:“好啊,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两位怎么看啊?”

  刘状元转身面对着贾道是和赢子仪,脸上挂着假笑。

  贾道是和赢子仪吵了半天,却在这时候相视一望,都在问对方“怎么办?”

  芈皇子没想到这刘状元竟然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

  覃璎珞上前两步,说道:“哎哟,你们这动手打架,我一介女子,可不大方便啊,还有我们的羌国小活佛,人家小小年纪,又是佛家子弟,舞刀弄枪的,可是有损功德啊。”

  芈皇子嘿嘿一笑,道:“各位若是想亲自下场,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下下场,也可尽遣高手,仙姬觉得如何?”

  覃璎珞讪讪道:“我们南疆小国,哪有什么武林高手哦。”

  梅公子幽幽道:“仙姬的千树万树梨花手可是不愿露一手么?”

  覃璎珞心下微微一惊,心道:“我这些年来很少动手,这眯眯眼怎么会知道我的武功路数?”脸上却仍是笑道:“什么千树万树梨花开呀,梅先生现在还有心情吟诗作对,好不风雅。”

  梅公子微微一笑,道:“听说仙姬的唱词可比我清雅多了,有机会到真想听听仙姬妙音。”

  覃璎珞笑道:“惭愧惭愧,我才是应该向梅先生好好讨教曲艺才是,梅先生的唱词天下闻名,哪里轮的上小女子献丑。”

  芈皇子走到益西嘉措面前,双手合十,说道:“活佛可愿派人切磋?”

  益西嘉措回头和几个僧人用密语讨论了一下,回过头来,说道:“切磋武艺,点到即止,不可伤及性命,徒增罪过。”

  芈皇子道:“那是自然,”

  活佛说道:“那便如此罢。”转身对身旁的武僧焉集多用密语说道:“去试试吧,选中是缘,选不中也是缘,无谓成败,尽力即可。”

  芈皇子转头,看了看贾道是和赢子仪,贾道是和赢子仪见连活佛都答应下场,看来今天这战在所难免,也就冲芈皇子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覃璎珞略一沉吟,说道:“好,那便依皇子所言。”

  芈皇子微微一笑

  覃璎珞接着道:“只是,这下场之人,可以由我们自行指定,是也不是?”

  芈皇子道:“这是当然。”

  覃璎珞微微一笑,走向观礼的宾客群,朗声说道:“诸位嘉宾,今天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次国选,事关各国国运,是以各位大使自当全力以赴,璎珞乃是小女子一名,不会舞刀弄枪,可有人愿意下场代打,若是赢了,这国选名额,我便赠与他。”

  此话一出,皆尽轰然,当下便有不少人举手示意,愿意代打。仙姬款款陈情,多少豪杰早已按耐不住,又听说能够多选一人,各氏族子弟便纷纷出动,想要应战。这一下登时乱作一团,一些个江湖豪客自作多情的,觉得这千载难逢,名震江湖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竟然动起手来,一个侠客甲掏出一把刀来,就要动手。

  几位国宾都不知道仙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将大好的选秀送人,凌龙阁中,即便不能选中无双国士,能选中一个办事良才,班师回国也算是为自家朝廷增加一份即时战力。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闪出,烛火微晃,呼呼的风声一啸而过,那侠客甲和几个闹事的便登时定住不动了,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黑影闪回原地,只见执剑人萧秉朗声说道:“凌龙阁清雅之地,不得无礼。”

  当下众人连忙噤声,那一排执剑人仍是纹丝不动,也不知刚才究竟是哪一位出手点穴,这一来一去之间,除了少数高手,竟没人看清他到底用了什么功夫,点了什么穴道,当真是神鬼莫测,一些个胆小的,不禁咽了咽口水。

  众人噤声之际,只听得一个声音穿过整个大殿:“拂晓山庄张居客,愿向仙姬讨这个差事。”这声音中气十足,低沉却嘹亮,显然是用上层的内力将声音扩出。众宾客闻言,都大吃一惊,不少人心想,既是这张居客出手,那断然是没有我们的上场机会了。

  纪无妄小声问道:“梁先生,这张居客又是什么人啊?”

  梁先生道:“拂晓剑神张居客,乃是拂晓山庄的现任主人,据说是当世剑客头把交椅的有力竞争者。”

  纪无妄好奇的点了点头道:“哦……”

  张居客从人群中漫步而出,张居客剑未出鞘,但众人却像是怕为剑气所伤似的,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步伐雄壮,脸上带着风霜,头发杂乱的披着,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像是一块顽石上点缀的两颗玉珠。张居客向覃璎珞双手抱拳,躬身说道:“见过仙姬。”

  覃璎珞点了点头,道:“既是剑神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一会儿可能要对上这梅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方便。”这拂晓山庄位于姑苏城内,乃是苏吴地产,张居客此时出手,不知其意欲何为。

  张居客道瞟了瞟梅先生,道:“仙姬放心,没什么不方便的。”

  覃璎珞道:“好,那便祝剑神武运昌隆,若能得胜,这阁中英才,剑神带走便是。”

  张居客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愿为仙姬一战,这选秀名额,还请仙姬自行保留。”

  覃璎珞愣了愣,点了点头道:“若是拖泥带水的,反倒有辱剑神风采,那我也就不和剑神客气了,多谢。”

  张居客点了点头,便向大殿中央走去,向各位国宾一一抱拳致礼,目光却始终警惕的看着梅公子。梅公子嘿嘿一声冷笑,抱拳还礼,两人一声不吭,却已是剑拔弩张,不知到底之前有过什么恩怨。

  众宾客议论纷纷,均不知这剑圣为何愿意出马,有的人觉得是这剑神私下拿了桂甌的好处,有的则认为这剑神是仰慕覃璎珞的风采想要帮她出头,但大多都只是猜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着可大大出乎芈皇子意料之外,几位国宾虽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论武功,他自忖墨家剑能够胜过无极剑和混元功,就算和梅先生比,也不见得会输,他提议比武,自是有七分把握取胜,却不想那刘状元看样子是有备而来,覃璎珞更是莫名其妙的的请出了一个拂晓剑神,这下变得兹事托大,骑虎难下。

  贾道是道:“皇子,我们是要怎么个比法?难不成一起上么?”

  皇子回过神,道:“抽签分组,捉对比试即可,羌国高僧乃是方外之人,不愿多动手,不如第一轮就让他轮空,之后再两两比拼,直至分出最后的胜负,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不愿多费口舌,当即便同意了,找人来写了几个纸条,抓阄分组。第一轮活佛轮空,贾道是抽到了刘状元,不知凶吉,不由皱了皱眉,梅公子和赢子仪分到一组,两人不露声色,各自盘算,芈皇子抽到了拂晓剑神,心下惴惴,暗道:“真是天公不作美,偏抽了这下下签,胜负未可知,就算勉强得胜,也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去斗下一轮。”

  覃璎珞道:“这凌龙阁乃是清雅之地,在此决斗,免不了会伤及桌椅装饰,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清零说道:“仙姬考虑周到,这御剑山顶,另有一处空地,我们便到那边观礼吧。”

  众人随着清零来到比武之地,一路上,几位高手各自盘算,都在思考对手策略。到得空地,众人按照江湖规矩观礼,只留两张桌椅让说书人坐于最前,其他人则随意站位,没有了先前的主次之分。当下便有人在一旁画了张对阵表,能亲眼观摩几位高手对决,实乃武林盛事,更有甚者竟然开始私底下开盘下注,赌了起来。

  纪无妄悄声问道:“梁先生,这次比试你觉得谁的赢面大?”

  梁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若单论名气,皇子的墨家剑和剑神的‘神剑一笑’不分伯仲,这两人应该是胜算最大的,贾道是和赢子仪主要是吃亏在身份上,这两人一个道士一个商人,实际动手的机会都很少,所以说起来自然没那么响亮,梅先生是一个唱曲的,一招梅花三弄见过的人更少,那刘状元更是初来乍到,从未听说过,不知深浅,至于这羌国的武僧嘛,听说他们以佛家内功见长,内力高深,但能拿得出手的招式却很少。”

  “这样啊,那我还是买剑神赢好了,权当支持一下自己家人。”纪无妄一边说,一边在一旁的赌盘里下了一注。

  梁先生闻言诧异的看着纪无妄,表情无语。

  几位高手各自准备妥当,比武这便开始了。

  清零站在大殿之上,朗声说道:“凌龙阁国选比试,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所用刀刃,皆未开锋。第一场,由燕云贾道是,对阵鲁甸刘青山。”江湖规矩,公开的比武切磋,须得通报真实姓名,一来抛却身份背景,以显公平,二来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好找人料理。

  贾道是和刘青山一左一右走了上来,双手抱拳致礼。

  贾道是道:“状元郎请。”

  刘青山道:“请。”

  两人深深一揖,便开始凝神发力。

  贾道是将长剑缓缓拔出,刘青山则将两手藏于袖间,面无表情。贾道是眼睛盯着刘青山的两只手,他对刘青山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鲁甸的一代青年才俊,考取状元,诗文了得,在文人间颇有名气,却不知道他的武功路数,使什么兵器,用什么身法。贾道是两足一登,施展身法,在刘青山身边闪烁不停,他不知刘青山何时出手,只得死死盯着他的双手,以防暴起。

  众人见贾道是身法轻盈,心下暗暗佩服,但更佩服对面的刘青山,不管这贾道是在他身边如何盘旋,他自是一步不动,从未出手,这份定力,只有武功和胆色具足,方可至此。忽见银光一闪,贾道是终于还是忍不住,从背后向刘青山出剑,刘青山面不改色,只听声辩位,向前一弯腰,便避过这一剑,随即双手出袖,向前攻去,众人这时才见到刘青山的兵刃,乃是两只钢爪。

  按理而言,这钢爪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使钢爪应该利用速度抢攻,以博取近身。可是刘青山和贾道是拆了几十招,只是不紧不慢,徐徐而上,步伐稳健,在贾道是的剑光之中宛若定海神针,以静制动。贾道是斜地里一剑刺出,刘青山用左手格开,右手一抓向前攻去,贾道是连忙收剑,蛮腰一扭,躲过了这一爪,却不料刘青山这爪乃是虚招,手在半空之中,变爪为掌,斜的一掌劈出,击中贾道是左胸。贾道是伸手一掌,向后滑开,站回原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隐隐作痛,不禁问道:“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你不是状元么?”

  刘青山嘿嘿一声冷笑:“是啊,武状元。”随即双抓齐出,左右开弓,一瞬间便杀到贾道是面前。贾道是大吃一惊,向后急跃,在空中和刘青山拆了几招,却在落地的一瞬间登脚直上,窜出一丈高来,蓦地一剑劈下,剑气所指,在地上劈出一道长长的剑痕。刘青山却不是向后避开,而是继续向前一挺,窜到剑气落下之前,躲开这破势一剑。贾道是落下时,刘青山也已窜出一丈有余,随即站定,两人背对背站着,都在暗自运功调整。

  适才这一剑,众人看得是血脉喷张,暗自感叹这无极剑威力十足,大有力劈华山之势,更是佩服贾道是身法神奇,在向后躲避刘青山的抢攻之余,竟能改变方向,向上登出,这无极剑当真是变幻无极!

  赢子仪心下暗道:“这臭道士的功力,比起当年又精进了不少。”

  芈皇子也在心下暗想:“这无极剑原来还有这般威力,倒真不见得在我墨家剑之下,我还道这道士为人霸道,没想到他倒也真有霸道的底气。”

  只见两人缓缓转过身来,准备再战。

  贾道是道:“状元郎所使的,可是景阳虎爪功么?”

  刘青山道:“国师好眼光。”

  贾道是叹道:“听说这景阳冈乃是猛虎出没之地,这虎爪功便是从那猛虎身上演化而来,看状元这身法,倒真有猛虎之势。”贾道是接着摇了摇头,道:“只可惜,这虎爪功,你还没练到家。”

  刘青山皱了皱眉头,道:“哼,倒要请教,哪里没练到家?”

  贾道是道:“你这虎爪功,原有八九七十二式,但我估计你只学会了其中四五十式,就像刚才那一招‘虎虎生威’,若是练到家,我这柄剑,只怕早已断成几截了,依我看,是因你年纪尚轻,内家功夫尚未炉火纯青,所以只留下了这浅浅的两道抓痕罢了。”

  贾道是抬起剑,众人细看,果见剑身上留有两道抓痕。

  刘青山心下一惊,这贾道是所言非虚,能说出他的武功名讳到不稀奇,但是能清楚的知道有几招几式,甚至还能说得出具体的招式名称,可见贾道是对着虎爪功倒真是了若指掌。

  贾道是继续说道:“刘兄弟,你这虎爪功,就招式而言,的确是平地惊雷,若是能辅以我道家高深的内功修为,我觉得完全可以独步武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太平道,学习我道家内功啊?你别不信,我道家内功,益气养神,学得三年,包你功力大增。”

  众人万没想到这道士竟在这当口儿招揽信徒,不禁莞尔。刘青山听得他娓娓而谈,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料最后话锋一转却是这个,不禁兴致索然。

  刘青山道:“多谢国师好意,至于学不学,先打完再说。”

  说罢便欺身上前,又是一招‘虎虎生威’。只见贾道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蓦地刺出一剑,不偏不齐,方位正是刘青山的破绽所在,刘青山万没想到他竟有此一着,连忙收手,却已来不及,贾道是剑尖一挑,将他那钢爪齐齐卸下,身形一晃,剑柄便已架在刘青山脖子上。

  贾道是哈哈一笑,将剑拿开,抱拳说道:“承让。”

  刘青山咬咬牙,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原来这贾道是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引诱他再使那一招‘虎虎生威’,如果真是照原来那样缠斗下去,贾道是未必能在招式上胜过刘青山的虎爪功,但若是为了拿下刘青山而大耗真气,又不知还有没有力气打下一场。他之所以说得出武功来路,全是因为他多年前曾和虎爪功门徒有过一战,那一战两人不分胜负,只不过贾道是暗暗记下了那招‘虎虎生威’,参详多年,终于破解。为了让刘青山使出那一招,贾道是先是将他的武功说的一文不值,而后装疯卖傻,说什么要让刘青山入道,让刘青山下意识的小瞧自己。这一战,贾道是取胜,不是胜在招式上,全凭着临敌经验罢了。

  芈皇子不由得摇头叹气,先前见刘青山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上场之后招式变化多端,确有高手素养,只是如贾道是所言,内功稍差,斗得百余回合之后,已看出后劲不足,如果在一开始就全力抢攻,贾道是没有情报,便能在招数上占得先机,或许能够改变结果,偏偏在一开始故意不显山露水,给了贾道是观察自己的机会,终是棋差一着。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赞叹无极剑,有的惋惜虎爪功,这一战在赌盘上倒不算爆冷,盘口不大,少数搏冷门的也不敢压得太多,所以赌徒们也就各自分钱,稀稀拉拉而散。

  清零朗声说道:“第一场,燕云贾道是胜,第二场,夜秦赢子仪,对苏吴梅兰竹。”

  只见左右两人缓步而上,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大商人,一个是秀气翩翩的唱曲儿,完全看不出这里是惊心动魄的演武场,倒像是繁华闹市的一隅街景,赢子仪大袖空空,梅兰竹则在背上背着一把二胡。两人互致拱手礼,“请”“请”,随后便保持距离,双双站定。

  只见赢子仪足底隐隐卷起一阵阴风,盘旋而上,将他的长衣吹得衣决飘飘,像是仙气缭绕一般,显然是在运行内功。众人正想看他准备怎么出招,却见梅兰竹蓦地一闪,已然欺身到了赢子仪的背后,一个擒拿手,便扼在赢子仪的脖子上,这一下迅疾无比,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没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竟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赢子仪神色古怪,随即叹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梅兰竹放开手,拱手说道:“承让。”

  众人哗然,便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都在说这梅公子神功奥妙,竟然一招拿下。只少数几个高手看得清清楚楚,这赢子仪暗自运功,实则是一股内劲从脚底运出,绕道了梅兰竹的背后,想将梅兰竹拉扯过来,没想到梅兰竹借力打力,竟故意让这赢子仪将自己拉走,甚至暗自运功助推,将拉力变作推力,这一来使他的速度变得迅捷无比,眨眼之间便到了赢子仪身边,梅兰竹顺着赢子仪的运功方向,绕着气流直接飞到了赢子仪身后,赢子仪万没想到他来的如此迅速,一个失神,便已受制,只好认输。

  梅兰竹这一战,打从上场之前就以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这混元功变化繁多,若真是展开来打拉锯战,只怕自己无力讨好,唯一的弱点就是起势太慢,梅兰竹便是利用这一点,出手搏快,若是赢子仪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拳脚功夫,施展开来躲过这一击,只怕是胜负未可知,但高手比试,往往就在这一念之间,赢子仪被梅兰竹的来势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施展拳脚,而内功尚未运及全身,无法护体,一时间竟被这一招简简单单的擒拿手拿住,却也是无可奈何。两人都深知对方高不可测,只是这一战形势如此,日后江湖上说起来,他梅兰竹的梅花三弄,只怕是被排在了混元功之上。赢子仪也只得摇摇头,受此一败。

  梅兰竹武功卓绝,却是少有人知,即使几位国宾之中,也只有芈皇子跟他比较熟,所以一开始便把他当成头号大敌,见他取胜,也是见怪不怪。

  赢子仪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梅兰竹动手动得少,看着文质彬彬,没想到竟能取胜,在赌盘的盘口上算是爆冷,众人大失所望,只少数几个押对宝的兴高采烈,顾着数钱。纪无妄也押中爆冷,笑嘻嘻的捧着一堆银子回到梁先生身边,说道:“梁先生,晚上我请你吃饭。”那梁先生哭笑不得,只得苦笑答应。

  但这重头戏还是在下一场,芈皇子对阵张居客,这两人均在江湖上成名已久,被视为一流高手,在盘口上也是五五对开。

  清零上前,朗声说道:“第二场,苏吴梅兰竹胜。下一场,墨楚芈曜,对阵桂…对阵张居客。”他本想说是‘对阵桂甌张居客’,但随即想起这张居客只是打手,不是桂甌人,又不知怎样通报,只得临时改口,硬生生的通报了姓名,这一下弄得周遭哄堂大笑,清零好不尴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就在这众人的哄笑中,两位剑客缓缓上场,不为所动,均知眼下一场大战大意不得,是以全神贯注,哪里还管现场笑成什么样子。两人站定,肃杀之气登起,现场打哈哈的人便安静下来,只见两人一动不动,风乍起,卷起几片落叶,落叶缓缓落下,众人凝神屏气,看这落叶飘下,两人便要动手,就在这时,纪无妄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众人不禁同时吁了一口气,这高手对决,气氛怎弄得这样不尴不尬的,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住噤声。芈曜的手指原本已搭在剑柄之上,却被纪无妄这一声喷嚏打断,也只好重新酝酿情绪,再行发招。

  两人依旧站定,良久,除了鹤唳风声,这百来人的演武场,竟仿佛凝固了一般。芈曜调整呼吸,一剑出鞘,率先攻去,到得张居客身前,当当几声,双剑相交,两人便交起手来。只见两团剑光交相闪烁,两人越打越快,两团剑光渐渐融为一团,这两把剑都是从凌龙阁借出来的兵刃,用以切磋技艺,不仅均未开锋,连长短都是一模一样,这下一来,众人看的眼花缭乱,甚至分不出两人到底谁是谁,忽听得“铮”地一声,芈曜和张居客都向后滑开站定,两柄剑身却兀自晃个不停,发出嘤嘤的声音。

  众人看着无不心下赞叹,这确是武林中少有的一场惊世对决,剑招之精妙,实乃平生罕见,有些个剑客原盼着能从这对决中偷师个一两招,却不料两人妙招频出,根本来不及记忆,到得后来,只得心下喝彩观战,哪里还有心思偷师。

  芈曜神色古怪,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略一沉吟,随即长剑当胸,又复攻出,但这次攻击,速度不快,只见张居客抬手一格,却也是不紧不慢,两人拆招往复,却没了之前的迅捷之势。众人还道是两人刚才那一下就把力气拼光了,现在体力不支,先用养生打法,没想到看到十几招之后,却发现两人身形相似,出招的角度方位竟然也是一模一样,不禁大奇。一个颇有见识的嘉宾忍不住说道:“这两人怎么使一模一样的墨家剑法?”众人大惊,这才明白,竟是这张居客在用墨家剑法和芈曜拆招。

  其时芈曜和张居客已经将墨家剑法的所有招数拆了个半成,最开始时,芈曜先攻,想探个虚实,却见张居客竟然用墨家剑法和自己拆招,以为张居客是在挑衅自己,便想将这墨家剑使出全力,逼他换招,他原以为张居客就算能使墨家剑,也不过是几招尔尔,却不想几十招下来,张居客仍是用墨家剑拆招,芈曜心念一动,这才注意到张居客的墨家剑和自己有所不同,是以两人拆开,又复再斗,芈曜故意将速度放慢,想要清清楚楚的看清张居客的剑招,那张居客也不徐不疾,和他一招一式的慢慢拆解,众人这才看得清楚。

  只见芈曜的剑法灵动,出剑之时却行云流水,一招接着一招毫无滞涩感,虽然全是进招,却毫无破绽,攻守兼备,颇有墨家‘兼爱非攻’的风采。而张居客所使的墨家剑,在灵动之余,却多了几分柔和,手腕抖动频繁,脚下却动的较少。芈曜心想:“这张居客怎会使我墨家剑,而且招数之多,绝不在我只下,甚至有几招还是我墨家剑当年曾经失传的?”他一边拆招,一边想要看清张居客更多招式,希望日后补全失传。芈曜拆了几招,忽的想起什么,在心里惊的叫出一声:“芈夜公主!”这才明白张居客的用意。

  原来墨楚皇室中,曾有一名芈夜公主,这芈夜公主为皇室产下一子,这皇子乃是正统帝位继承人,顺位在芈曜之上,芈曜年少时曾受芈夜公主照顾,对公主颇有感情,但这公主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带着皇子远遁江湖,消失不见,多年来父皇挂念公主,曾多次派人寻访而不得,是以皇位继承人也一直悬在那里,眼下这张居客居然会使芈夜公主的墨家剑,难不成他知道公主的下落?

  芈曜和张居客剑尖相交,芈曜内力一震,向后撤开,两人停手。张居客问:“还要再打么?”芈曜踌躇一阵,拱手说道:“在下认输。”张居客拱手道:“承让。”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剑神竟然用墨家剑打败墨家传人,当真是剑神在世云云。芈曜却不在乎这一时成败,欺身凑近,低身问道:“敢问剑神,可知芈夜公主的下落?”张居客点点头,伸出手,给芈曜递了一张纸条,芈曜打开看了看一看,抱拳说道:“多谢剑神。”

  张居客下场,朝梅兰竹看了一眼,梅兰竹只是抚摸着下巴沉思,并不搭理。张居客将手中的剑攥得紧紧的,转身离开,不远处,覃璎珞略有玩味的看着一切。

  贾道是先前一战并未消耗过多,但今天这几场打下来,实在是奇峰迭起,不知凶吉,遂拿出卜盘,打算给自己算一卦,正巧赢子仪从面前走过,两人打了个对眼,赢子仪冷笑一声,道:“哼,又在这装神弄鬼,是在算自己的死期么。”

  贾道是回道:“我是在帮你算卦,哪知道这卦还没算出来呢,你就下来了。”

  赢子仪怒道:“你…”却说不下去了,只得负气而走。

  赌徒们则是喜忧参半,这次盘口相近,自然是有人赚有人亏,纪无妄又是小赚,喜滋滋的提着一个钱袋回来,那梁先生看着心痒痒,忍不住也跟着想下一注,掏了两锭碎银子,却迟迟不知该往哪里下,向纪无妄问道:“纪兄弟,你说我这一注应该下那边啊?”

  纪无妄奇道:“梁先生的阅历可比我丰富多了,还需要问我吗?”

  梁先生一时语塞,遂暂时收起银子不做声,不一会儿,看纪无妄买了羌国爆冷,悄悄的跟着押了一注。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