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官》正文 第十六章 荣太监的外宅
第十六章荣太监的外宅
凑够了银子的林染，独身一人去了柳叶巷找荣太监的外宅。那宅子据说是在巷子深处，外头瞧着朴实无华连个牌匾都没有。旁人想找荣太监办事，只知道去荣铮所住的荣府，林染也是在宫里头知道他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
她敲开门，从里头出来一位独眼的老者，猛地一见他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他脸上沟壑纵横，三道深深的疤痕斜到耳后，一双泛黄老旧的眼珠格外犀利，紧抓眼前戴着帏帽的女子不放。
听明来意，那老者留了句等着，就将门合上了。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是去里头了。
林染在外头候了三刻钟，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若是这里行不通的话，整个平京城怕是走投无路了。她快要失去耐心时，隔着大门听到里头有些声响，那老者慢慢悠悠的重新打开门，也不同她多话。
“东西呢？”
接过林染递来的银票和一个灰褐色的木盒，那老者惜字如金，说了句等消息之后又把门关上了。至于等多久，林染现在落脚何处一概都没有问，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到底是装神弄鬼还是真有其事还要等一等才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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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层层上递，那灰木盒子最终被放到了钟粹宫的案桌之上。
宫女云清将那盒子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敢拿到元贵妃跟前，此时的元贵妃正在偏殿的书桌前练习书法，云清来时瞥见地上被扔了好几个纸团，就知道贵妃现在心情欠佳。
异族不得入宫，以免混淆皇室血脉的规矩从祖上沿袭至今。可元贵妃并非汉家女的事实这是宫人心照不宣的，可这并不影响厉王对她的宠爱，既然皇上说是那她就是，谁敢置喙一句，怕是不要你的项上人头了。
说来也怪，既然无人敢追究你的过往，那自是无需担心。可元贵妃偏要学汉家字，下了功夫习贴练字，用她的话来讲是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平日闲暇之时，定是三更灯火五灯鸡，身侧时时都放有一二卷书册。
纵是如此勤勉，比那举子都不遑多让又如何，她的字啊说能入眼都是收着呢。可她越是练不好越是要勤加练习，手都磨出茧子来了也不松懈。要她说这又何必呢，你既为后宫妃子又不用考科举，平日就当打发时间了，练不好就算了呗。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面对不大高兴的元贵妃，她还是心翼翼的说了这盒子的来历。
元贵妃将手里的毛笔随意一扔，这越是写不好心越是烦躁，越是烦躁呢这字就更不好了。她兴致缺缺的净了手，洗去手上的墨渍。而后让云清将那盒子拿过来，原来里头还是一只毛笔，普普通通的，既不是贵重之物也没有旁的特殊之处。
“这林姑娘给您送过来一只毛笔作甚？这是想求您作什么呢。”云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托到贵妃跟前来了，不是应该送点珍贵不凡的礼物件儿。这送一根毛笔过来，又不说明事由，莫非是想洗清冤情？
“娘娘，您说她是不是想找您出面，帮着洗清冤情呢？这可不行吖，咱可犯不着为了她去明面上跟皇后娘娘作对。”
看着手中的毛笔，元贵妃颇有兴趣的笑了笑，这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太稚嫩了些，不懂低头二字的意思。毕竟还年少，那股子气性倒是相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番狂傲恣意。等稍长些，就被打磨得屈折有度、瞻前顾后了。
这人她到底要不要呢？云清的话说得在理，在宫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还不是当面和皇后起冲突的时机。但自己身边确实少一位识文断字的，若是她是事不那么棘手就好了。
“送回去吧！”元贵妃忖度一番，还打算把这桩事给推了。
云清应声而退，将那东西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那笔颇有些周折的又回到了林染手中。按理说这时候也应该放弃了，但林染消沉了一天之后又去找荣太监，这会她可是将手中的银钱统统给了他，她想要亲自去元贵妃跟前。
荣太监既是收了她的钱，事情也办的干脆利落。没几日，林染就被塞到新入宫的宫女中，混进宫了。那管事太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给她换了清白身份，名叫苇如的一位十四岁女子，安庆人士，家中只有一位孀居的姑母。
将事情交代清楚，林染被带到秋姑姑那里安置下来。她的礼数、规矩自是不用教，在宫女里头显得有些出挑。就是面上的神色过于淡然，没有丝毫的恭敬之意。秋姑姑也懒得为难她，只是要她时刻注意低着头，不准目视前方。
待了几日之后，就到了各宫的姑姑、管事过来挑人了。桃色宫装的宫女站成一排，由着他们打量挑选，等挑的差不多了，林染被秋姑姑领着往钟粹宫去了。
再来这钟粹宫，恍若隔世一般。只是这时她连抬头打量的机会都没有，一路上低垂的着脑袋，见了云清等人，她适时的行礼问声姐姐好。她不觉得这丢人，只要——只要让她能见贵妃一面就好，只要见了她就有把握留下来。
林染被晾在偏殿四个时辰，她既不敢坐下也不敢四处挪动。只得乖乖在这边候着，等到日薄西山，元贵妃快要梳洗就寝之时，云清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不慌不忙的禀明了情况。
“那就见见吧！”那孩子也是不容易，能求到自己跟前来，定是费了不少心思。自己见她一面也不碍事。她倒是好奇，林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只要见了她就会帮她。
那边云清按照吩咐去了偏殿，把倚靠在柱子上快要撑不住的林染带过来，在门口云清下巴向前一扬，示意她自己进去。林染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转身把门合上之后才慢慢往里去，掀开层层珠帘，一身寝衣的元贵妃靠坐在床榻上，手里捧着本水经注在看。
林染二话没说上前跪了下去，继而拜了三拜，道了声贵妃娘娘安好。这是林染第一次给元贵妃跪拜，之前她只是福礼即可，但此时的林染也不计较那么多。尊严那东西她算是看开了，只有她先跪了，日后才有机会站起来。
“刷——”元贵妃似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屋子里头只有她翻书的声音，再无其他。
等过了几息，元贵妃放下手中的书，这才叫起。是不一样了，果然磨难才能使人成长，往日脸上虽然带着恭敬，但骨子里深深镌刻着一种傲气。如今倒是打磨得圆润多了，至少现在她看着是顺眼多了。
元贵妃一手托着脑袋，歪着头上下打量林染。“你想要本宫做什么？去与皇后对着干，你觉得就你，够资格吗？”
刚刚才起身的林染，听了她的话，复而对着她又长长的拜了下去。她的双手托着额头，眼睛只能够看得到地面。等行完礼，她才平静地说道：“民女不敢对娘娘有所求，今日所来只因为民女想要收回之前对娘娘所说的话。”
“怎么说？”
“娘娘可曾记得，之前您问过民女一个问题，何为礼法大义。”
“本宫记得，当日你可是说了好大一番道理，还告诫本宫遵礼法、行大义，恪守本分。”元贵妃脸上的笑或明或暗，叫人看不真切。
“娘娘，如今我才发现是我错了。民女自习五经六书，尊三纲守五常，从不敢跨越雷池半步，私以为如今才是正道。可现在民女声名狼藉，有家不能回，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了。民女甚至都不能反抗，稍稍逆了心意便会万劫不复。”
“民女现在知道了，那礼法大义都是那些胆怯之人所定，因为惧怕所以顺从。”
她的话有些偏了，甚至是大逆不道了。可元贵妃还想继续听下去，她到底是想说什么。“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甚至是皇后。而你。”她顿了顿，紧盯着她说了句：“什么都不是。”
“可民女不甘心。若民女此时退却了，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大家遗忘，到最后没有人会记得林染这个名字，没有人在乎她曾经受过怎样的污蔑。而民女则一辈子带着这个冤屈活下去，甚至含恨而终。”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本宫帮你洗清冤屈。那本宫就直说了，我不会帮你，同皇后作对本宫一点好处都没有。”
“娘娘，民女从未想过要洗清冤屈。民女只愿留在宫中，希望娘娘能成全。”
“你要回宫？这又是为了什么，你明知道以皇后的性子，你在宫内反而更危险。”
这段时间，林染的脑中闪过各种念头，她左思右想觉得一定要走这条路不可。曾经她姓林她就有足够的底气，即使日后嫁了人，以她的家世地位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现在她更能明白权势地位的重要性。她必须要留在宫里，这样她才有可能翻身。
“民女不才，只要娘娘愿意，民女愿留在娘娘身边，做您的一只笔。书所想之文，查想知之事，言想听之语。事事皆凭娘娘差遣，民女若有半个不字，天打五雷轰。”
见她说得恳切，脸上没有半分不情愿。这娇生惯养的官家姐遇了事，还能像她这般沉着，四处寻门路，甚至想到她身边做个侍奉的丫头，她倒是真叫人高看一眼。元贵妃眉毛向上扬了扬，意味深长的问她：“那你想从本宫身边得到什么？”
“民女只愿有一日能做娘娘身边的女官，堂堂正正的立于人前。”
按例贵妃是身边不设女官，只有皇后才有此番殊荣，林染此言另有深意。元贵妃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觉得这孩子真有点意思，为了讨好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门外的云清候得有些不耐烦了，到底在里头说些什么这会子都没有出来。自家主子心善，万一那林姑娘在跟前哭得凄惨，说不定主子真要插手管这一遭。这人真是嫌恶，往日没见着与钟粹宫有过多来往，如今有了事就粘上来了，推都推不掉。
这人在绝境中，只要让她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是死都不会放开。如今这林染是把贵妃娘娘当成了最后的稻草了。思前想后的云清忍不住将耳朵贴到门上，想要听一耳朵里边的动静。
没等她听出什么来，里边的门被人打开了，要不说她闪避及时差点碰了脸。云清正欲发怒，但见到林染一脸的失魂落魄，她生生的忍住了。算了算了，看样子是被贵妃娘娘拒绝了，自己就不和她计较了。她也是够倒霉的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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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
“娘娘可曾记得，之前您问过民女一个问题，何为礼法大义。”
“本宫记得，当日你可是说了好大一番道理，还告诫本宫遵礼法、行大义，恪守本分。”元贵妃脸上的笑或明或暗，叫人看不真切。
“娘娘，如今我才发现是我错了。民女自习五经六书，尊三纲守五常，从不敢跨越雷池半步，私以为如今才是正道。可现在民女声名狼藉，有家不能回，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了。民女甚至都不能反抗，稍稍逆了心意便会万劫不复。”
“民女现在知道了，那礼法大义都是那些胆怯之人所定，因为惧怕所以顺从。”
她的话有些偏了，甚至是大逆不道了。可元贵妃还想继续听下去，她到底是想说什么。“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甚至是皇后。而你。”她顿了顿，紧盯着她说了句：“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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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你还是想要本宫帮你洗清冤屈。那本宫就直说了，我不会帮你，同皇后作对本宫一点好处都没有。”
“娘娘，民女从未想过要洗清冤屈。民女只愿留在宫中，希望娘娘能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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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说得恳切，脸上没有半分不情愿。这娇生惯养的官家姐遇了事，还能像她这般沉着，四处寻门路，甚至想到她身边做个侍奉的丫头，她倒是真叫人高看一眼。元贵妃眉毛向上扬了扬，意味深长的问她：“那你想从本宫身边得到什么？”
“民女只愿有一日能做娘娘身边的女官，堂堂正正的立于人前。”
按例贵妃是身边不设女官，只有皇后才有此番殊荣，林染此言另有深意。元贵妃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觉得这孩子真有点意思，为了讨好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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