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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香山传》正文 第32章 看皇榜兄弟失意,传诗卷乐天扬

  春试榜已经出来了,乐天兄弟早早来到礼部大堂看榜。前来看榜的人很多,乐天兄弟挤在人群中间尽量向前靠近,四只眼睛紧急瞪着写满名字和名次的大黄榜,由于那黄榜看起来有些耀眼,有些地方由于光线的反射看得不太清楚,于是还需要不断改变视觉角度。

  尽管乐天兄弟四只眼睛在那黄榜上面反反复复地搜寻,可是怎么也没看到乐天兄弟的名字,最后,乐天兄弟失望了。

  幼文已经是第二次感受科场失败的滋味了,说起来在心灵上引起的震荡比第一次要小得多了。可是乐天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科场失败的味道,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一股凉气从脚根涌向头顶。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头脑里面也忽然变得空荡荡的。

  幼文的脸色不好看,但是他自己看不到,他只是看到弟弟的脸色很不好看,夸张一点说,几乎是哭丧着脸。幼文忽然觉得弟弟从来没有这么难看,那平日旺盛的青春活力都哪里去了?

  幼文毕竟是老哥,他很快觉得自己应该调整情绪,应该给弟弟作出榜样,不要哭丧着一张脸,应该把精神振作起来,于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乐天,这一次你见识了科场的残酷了吧,要走科场这条路,你就得学学赖皮,你看见我们的邻居小孩子吗?他跟别的孩子摔跤,一次不赢来两次,两次不赢来三次,再不赢,四次五次六次七次……总之是一定要赢。这就是耐心,走科举这条路,没有耐心不行哪!”幼文用手向周围指指点点道:“你看看那些人,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五十多岁六七十岁的都有,没有耐心不行啊!”

  幼文的这一席话果然让乐天的心情轻松起来,他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自己兄弟俩,这科场里面像自己兄弟这么年轻的人就没几个,于是也开口说道“是呀,俗话说,‘要得烂肉吃,需得火功到’,看来我们兄弟还不到火候呀。”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又走火了!”乐天兄弟对这话听不懂,其实这是一种从某种特殊情况下说出来的语言,你需要联系现场的情况才能明白它的意思。从刚才说出这句话的那人的奇怪表情来看,那人又名落孙山了。乐天这么分析,那人一定是说自己在考场上脑袋出了毛病,又把题目搞错了。乐天这分析其实正是那样。

  正当大家把目光投向那说出奇怪话语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位胡子鬎扎头发花白的老者哭了起来,周围有许多人解劝,无非安慰劝老者不要过于看重功名,大不了落过“无官一身轻”。哪知道别人越劝他反而哭得越伤心,也许他在这科场上失败的次数也太多了。还好,有几个年轻人把老者搀扶着走了。

  这时候又来了一伙人,其中一人身穿锦袍,头上的乌纱有点不伦不类,有阅历的人很容易看出那乌纱是自己临时糊弄的。大家一眼就看出,那人一定是榜上有名。那人果然榜上有名,那一伙人来到黄榜前面,有几个人一下看出来了,把手高高地扬起,指着一个名字大声说道:“第一十九名,果然是第一十九名!”

  那穿锦袍的人站在黄榜前面,脸上的笑容有点古怪,几乎是傻笑。其实那人已经得到了礼部送来的大红喜帖,但是那人一定要到礼部来亲眼看看自己在黄榜上的名字,他在那黄榜前面失意的次数也太多了,现在自己的名字居然出现在那耀眼的黄榜上,不亲自去看一看,晚上岂能睡得着觉?于是他急忙穿上准备了多年的锦袍和临时糊弄了一个乌纱帽,叫上家中叔伯兄弟子侄一同来到礼部看黄榜。

  看着这一幕一幕的悲喜剧,乐天兄弟陷入了沉思。这科场的魅力是如此强大,在这里可以让人真切地体会人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如果说考场是战场,那么这黄榜前就是人间的五味瓶。因为在考场上,所有的人都在向着一个目标冲刺,没有一个人愿意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英雄。可是到了这大黄榜的前面就不同了,英雄狗熊早已分出,胜利的英雄在大黄榜上,失败的狗熊榜上无名,事情就是这样,既简单又残酷。在这里,金榜题名的荣耀与名落孙山的失意都可以达到极至。

  乐天兄弟明白,在科场上,金榜题名者只是极少数,有资料统计,自开元以来,尽管扩大了录取名额,但是整个大唐每年录取的进士名额不过三十人,加上明经也只有百人左右,可是每年参加考试的学子不下两三千人,录取名额常常是百里挑一。再说由皇帝根据需要下诏举行的制科,每年全国参加制科的人多则两千,少则不少于千人,可是录取的人数也是上百人中间取一名。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名落孙山。乐天兄弟都是极好强的青年,他们不相信自己永远是失败者,他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胜利者,金榜题名对他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乐天兄弟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礼部大堂。当他们从皇城里面出来,又走在人群熙攘的朱雀大街上的时候,他们的心情又轻松起来。

  忽然从大街一侧的一座楼房上面传来一个少年大声念诗歌的声音。乐天兄弟都是偏爱诗歌的人,这声音很自然地将兄弟俩的脚步留住,兄弟俩不听则已,一听便大感奇怪:这不是乐天的诗么?千真万确!“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果然是乐天的那首《赋得古原草送别》。又听得另一个少年接着念:“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又听得一位女人说:“这是不久前来京都赶春试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后生写的诗,那后生名叫白居易,他到拜见著作佐郎顾况老大人,把他的一本诗集交给了顾老大人,那顾老大人非常欣赏白居易的诗,这些天来,白居易的诗已经在这长安传开了。”

  “阿姨,这一首《江楼望归》也是白居易的诗吗?”

  “当然是么,这几首诗写在一起,上面有一个总标题,你看,‘白居易诗抄’,说明这几首诗是你爹一起抄写的。你念念这首诗?”

  “满眼云水色,月明楼上人。旅愁春入越,乡梦夜归秦。道路通荒服,田园隔虏尘。悠悠沧海畔,十载避黄巾。”

  “这诗歌写得太好了,这白居易呀,将来肯定是我大唐第二个李太白。”那被称呼为阿姨的女人说。

  乐天听到这里,心里万分激动,原来这顾老前辈把我的诗大力宣传,已经在整个长安传开了。幼文说:“好呀,没得功名却得了诗名,你乐天变大诗人了,名字比顾老前辈还要响。你此番京都之行没白走呀。”

  此时乐天的心里比蜜还甜。他想,功名算什么?有大诗人的美名,比十个状元的身价还要高,我白乐天就是要做大诗人,让诗集传世,万古留名。

  乐天忽然想起了湘灵。他想,要是湘灵妹妹知道我的诗在长安传开了,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乐天心情一轻松,就想到了玩。到哪里去玩一玩呢?对了,来到了京都长安,何不看看这里的历史文物?于是问哥哥道:“那慈恩寺大雁塔在什么地方?”

  哥哥幼文说道:“你要看大雁塔,还得往回走,从朱雀门进去,大雁塔在皇城里面。”于是兄弟俩又走回皇城,向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路,原来这里果然是长安城内文化古迹最集中的地方,只见大街两旁一座座古建筑遍布,佛寺道观处处可见,还有那一座座高塔,令人看起来顿生肃穆之感。

  现在乐天兄弟来到一处,幼文指着一座高塔说:“那就是大雁塔,大雁塔旁边有慈恩寺。”于是兄弟俩向大雁塔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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