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89章 谏官吟诗遭恫吓,贤明君主有隐
一天，宦官吐突承璀和刘士元正拿着一张诗稿议论：
“刘公公，这白居易真的胆大包天，竟然敢污蔑我们后宫。按照他这说法，我们后宫主管采购的人都是强盗了。”吐突承璀对刘士元说。
“这白居易壮着皇上看重他的诗才，确实有点胆大妄为。记得他刚刚进入翰林院的时候，朝廷举行‘贤良方正能言极谏科’考试，牛僧孺等几名考生与主考官有亲戚关系，居然全部被录取。后来皇上知道了真情，将牛僧孺等人点名除掉功名，不予任用，还贬了主考官的职位。那白居易就为牛僧孺一伙打抱不平，上书竭力为主考官们辩解，并当面顶撞了宪宗皇帝。奇怪的是，皇上居然迁就了白居易。”刘士元停了停又说：
“得想办法把此人搞掉，不然的话，有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对我们迟早是个祸害。”
“你可别说起，那白居易居然敢胡说我老璀拥兵自重，虽然当时皇上斥责了白居易，可是却仍然信任他，不久又提拔他做了左拾遗。那白居易自恃才高，目无圣上，这一次一定要把他整死！”璀公公忿忿不平地说道。
二人揣着那首《卖炭翁》来见皇上。
“奴才这里有首白居易的诗，请皇上过目。”
皇上展开诗稿，只见上面写着那首《卖炭翁》，诗云：“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皇上看着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刚刚准备开口，刘士元添油加醋地说：“皇上，白居易这是在讽刺您呀！您瞧，他说黄衣使者欺负卖炭老头，强买强卖，是奉了您的旨意；这明摆着是要往皇上脸上抹黑！当今我大唐国富民强，上下清正，哪会发生这等强抢民财的事？那白居易拿着朝廷俸禄，不给朝廷歌功颂德倒放一边，却到处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罪当罢黜！”
吐突承璀连声附和：“是呀！是呀！听说白居易为了让这些诗通俗易懂，广为流传，每次写诗之前，都要先念给不识字的老太太听，老太太听懂了，才算定稿。现在，全国的老百姓都会背《卖炭翁》了，全国的老百姓都在骂皇宫里的人都是强盗！”
皇上皱起了眉头：“这个白居易真是可恶！当初，朕惜他有才，亲自提拔他，可他不知感恩，反倒对朕如此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次日上朝，皇上突然大声叫唤：“白爱卿！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是不是‘黄衣使者’？”
乐天猝不及防，直吓得浑身哆嗦，豆粒般的汗珠直往外冒，乐天立刻预感到大祸临头。忽然又听皇上大声说：“众位爱卿，你们看见过这首诗吗？《卖炭翁》，好诗呀！众位爱卿听朕给大家念念：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皇上竟然把这首《卖炭翁》全文朗诵了一遍。当最后念到“苦宫市也”四字的时候还特意提高声音，然后大声问道：
“众位爱卿，大家说这首诗是不是好诗？”
由于无法预知皇上的用意，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金銮殿一时寂静起来。乐天心中暗说不好，今日是在劫难逃了，但是乐天还有话说：
“陛下，臣白居易虽然该死，但是臣还有话说……”
“不要说了！诸位爱卿，白爱卿说他自己该死，大家说他到底该不该死？”金銮殿的气氛高度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为乐天捏着一把汗。这时候有乐天的几位好朋友想站出来说话，最先站起来的是元稹，只听元稹跪下来奏道：
“陛下！臣元稹有话说……”
“不用说了！”皇上打断元稹的话，把那首《卖炭翁》高高地举了起来继续说道：“这才是我们大唐谏官的诗，谏官是干什么的？就是给朕提意见，就是要揭朕的短！我们的后宫是有些不像样，从现在开始，后宫也要进行一些改革，强买强卖的现象再也不能发生！”皇上把目光转向乐天：“白爱卿，不要再跪着了，朕赐你平身”
乐天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头上的热气直冒，身上内衣已经被汗渍湿透。皇上离开龙椅径直走向乐天，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散朝了，乐天急忙赶到家里洗了一个澡，换掉内衣。然后躺在藤椅上慢慢喝茶，一边细细品味今天所经历的这一幕。对于乐天来说，今天这一幕让他几乎是从生与死的边缘擦身而过。
“伴君如伴虎”，现在乐天对这一句话有切身体会了。乐天觉得，自己跟所有的臣子一样，都不过是皇上手心捏着的一只蚂蚁，皇上心情好，可以逗着你玩；如果碰着皇上心情不好，他只要轻轻一捏，你就会立刻变成一堆肉泥。
乐天想，像今天这场面，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词语，都可能成为自己生与死的判词。好险哪！
“往后说话或者写诗都得小心些。像那首《上阳白发人》还是暂时不要向他人发表，那也是关于宫廷里面的黑暗面，弄不好也会获得罪名。”乐天最后得出了经验教训。
吐突承璀和刘士元二位泄气了，这么好的机会，皇上竟然放过了白居易。二位公公怀着不解的心情又面见了圣上：
“皇上，那白居易如此无礼，皇上怎么还姑息他呢？像他这样的人还留在陛下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么？”
“二位公公，朕也有难处哪，总不能因为人家写一首诗就给他定罪吧，目今朕正在提倡改革，凡事都该谨慎处之，不能让人家说我皇上不容人吧？”
“只是太便宜那白居易了。”
“二位公公，今天那白居易也吓得够呛了，你们要是上他家看看，保管他白居易现在正在洗澡换衣服，他那内衣不被汗渍湿透才怪。不过说真的，今天朕也只想吓唬吓唬他，最后还得对他鼓励鼓励呢。”
此时乐天正躺在藤椅里回味今天经历的事情，忽然有黄门官宣旨：
“皇上有旨，左拾遗白居易从速入宫面见皇上，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白居易接旨！”
乐天想，事情还没完，皇上肯定还有话说。不过乐天现在不担心生命之忧了，急忙略作修饰，跟着公公一同来到宣政殿面见皇上。
皇上说话的语气很柔和，说起了他皇帝爷的难处：
“白爱卿呀，你那首诗确实写得好，只是这后宫的积弊一时间也难以根除，尾大不掉呀。说实在话，这后宫的财务负担也太重，眼下朕还想不出有效的办法来解决后宫的巨大财务开销，只好让后宫自己做些生意，赚点钱以应付用度，所以这宫市……”
“罪臣白居易胡言乱语，往后陛下就看着办吧！”
“不是说白爱卿反映得不好，朕只是觉得，这改革的事不能做得太急，后宫有许多事，就是朕也管不了那么多，甚至有许多事朕还得听那些历经数朝的公公们的，白爱卿还得体谅朕的难处。”
“臣岂敢！不过……”
“不要老是‘不过’了，往后好好干吧，有白爱卿在朕的身边，可以让朕多了解许多事情，白爱卿就是朕的一面铜镜。”
“臣谬蒙夸奖，感激涕零！”
通过这一次的《卖炭翁》事件，乐天又明白了一些事情。眼下的宪宗皇帝虽然圣明，但是要实行改革谈何容易。自开元后期以来，宦官专权已经逐渐成为朝政方面越来越严重的隐患。目前宪宗皇帝的改革，在打击藩镇实力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效，元和元年，平剑南西川节度使刘之乱，讨平夏绥留后杨惠琳。第二年，又遣兵讨平了镇海节度使李锜。为了削弱藩镇势力，改变节帅尾大不掉的积患，宪宗皇帝还采取了以下一些措施：元和二年，以左金吾大将军范希朝出任朔方、灵盐节度使，以革旧弊；分割强镇之州县，以削弱地方势力。
但是，要革除宦官专权的弊端就难了。这宦官专权由来已久，在太宗先皇时期，宦官不过是看门传令的奴仆而已。到中宗先皇时，宦官人数大增，官衔为七品以上的就有上千人。开元年间，宦官人数更多，达到三千多人，甚至有了三品将军官衔的。而玄宗皇帝最宠信的宦官高力士，则在朝廷政事方面起了不小的作用。肃宗时，宦官李辅国因随肃宗到灵武称帝而权倾一时。他因为对当时已做了太上皇的玄宗不满，就私自把玄宗迁到太极宫去居住。代宗即位后，对他也无可奈何。
代宗时期，由于出现战乱，代宗皇帝仓皇逃往陕州，宦官鱼朝恩率驻陕州的军队和神策军迎驾有功，使代宗对他倍加宠信。代宗任命他为宣慰使，主管神策军，能时常出入宫廷禁地。鱼朝恩由此骄横不可一世，最后令代宗也难以容忍，代宗与宰相元载密谋，乘三月寒食节宫中举行宴会之际，将鱼朝恩缢杀。
鱼朝恩被处死后，宦官一度不再掌有兵权。但是到了德宗皇帝时，出现泾原兵变，德宗皇帝出逃奉天，宦官窦文场、霍仙鸣率宦官和随从一百人护驾，由此宦官又掌握了兵权。兵变结束回到长安，德宗委任窦文场、霍仙鸣掌管左右神策军。不久神策军扩大到十五万人，窦霍二人权倾天下，各地的藩镇将领，不少都是由禁军将领提升选派的。
贞元年间，宫中还派出宦官，到市场上以低价强买老百姓的物品，称为宫市。在长安的东市、西市和其他较热闹的贸易场所，他们派出九百个东张西望的人，叫作“白望”。他们察看人们出卖的东西，只用一百钱就要换取价值几千的物品。宦官们不仅把持朝政，还到社会上公开掠抢，祸害百姓。
除了宫市，宫中还有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狗坊这五坊。在五坊中干事的宦官称为“五坊小儿”，他们常借口宫中需要，敲诈百姓。他们到处张网捕鸟，有时故意把网张在老百姓的家门上、井口上，让人无法出入、取水。要请他们把网收去，受害的人家就要送钱送物。
顺宗皇帝在做太子时，从陪伴他读书的王叔文、王伾等人那里就听说了宦官们的劣迹，就想改革朝政，除掉这些祸害。顺宗皇帝任命东宫伴读王叔文和王伾，进行改革，王叔文掌权后，即代顺宗下了一道诏书，把宫市、五坊小儿全取缔了。当时各地节度使还向宫廷进奉钱财，给老百姓造成了额外的沉重负担。王叔文把这些苛捐杂税也免了。
王叔文知道自己声望不够高，就建议请老资格的官员韦执谊做宰相，又起用了柳宗元、刘禹锡等一批有才干的官员，朝廷官员面貌为之一新。
王叔文大刀阔斧的改革，使宦官们不但感到气愤，更感到害怕。他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时的宦官头子是俱文珍，他先盗用顺宗的名义，把王叔文翰林学士的职务免了。接着，他又勾结一些大臣，说顺宗病重，不能再执理朝政，应由太子李纯监国。只过了一个月，又宣布太子李纯正式即位，这就是宪宗皇帝。顺宗退位，进行了不到一年的“永贞革新”也失败了。王叔文、王伾被贬到外地去，柳宗元、刘禹锡等八人也被贬到边远地区去做司马，历史上把他们称作“二王八司马”。改革派领袖人物王叔文第二年就被杀害了。实际上，现在的宪宗皇帝就是俱文珍等大宦官拥立起来的，所以这宪宗皇帝的所作所为也得听宦官们的。
乐天想到这里，用手掌在脑门上拍了几拍：这宦官专权的弊政实在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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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公，这白居易真的胆大包天，竟然敢污蔑我们后宫。按照他这说法，我们后宫主管采购的人都是强盗了。”吐突承璀对刘士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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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办法把此人搞掉，不然的话，有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对我们迟早是个祸害。”
“你可别说起，那白居易居然敢胡说我老璀拥兵自重，虽然当时皇上斥责了白居易，可是却仍然信任他，不久又提拔他做了左拾遗。那白居易自恃才高，目无圣上，这一次一定要把他整死！”璀公公忿忿不平地说道。
二人揣着那首《卖炭翁》来见皇上。
“奴才这里有首白居易的诗，请皇上过目。”
皇上展开诗稿，只见上面写着那首《卖炭翁》，诗云：“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皇上看着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刚刚准备开口，刘士元添油加醋地说：“皇上，白居易这是在讽刺您呀！您瞧，他说黄衣使者欺负卖炭老头，强买强卖，是奉了您的旨意；这明摆着是要往皇上脸上抹黑！当今我大唐国富民强，上下清正，哪会发生这等强抢民财的事？那白居易拿着朝廷俸禄，不给朝廷歌功颂德倒放一边，却到处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罪当罢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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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皱起了眉头：“这个白居易真是可恶！当初，朕惜他有才，亲自提拔他，可他不知感恩，反倒对朕如此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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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爱卿，大家说这首诗是不是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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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了！”皇上打断元稹的话，把那首《卖炭翁》高高地举了起来继续说道：“这才是我们大唐谏官的诗，谏官是干什么的？就是给朕提意见，就是要揭朕的短！我们的后宫是有些不像样，从现在开始，后宫也要进行一些改革，强买强卖的现象再也不能发生！”皇上把目光转向乐天：“白爱卿，不要再跪着了，朕赐你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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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公公，朕也有难处哪，总不能因为人家写一首诗就给他定罪吧，目今朕正在提倡改革，凡事都该谨慎处之，不能让人家说我皇上不容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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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公公，今天那白居易也吓得够呛了，你们要是上他家看看，保管他白居易现在正在洗澡换衣服，他那内衣不被汗渍湿透才怪。不过说真的，今天朕也只想吓唬吓唬他，最后还得对他鼓励鼓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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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革除宦官专权的弊端就难了。这宦官专权由来已久，在太宗先皇时期，宦官不过是看门传令的奴仆而已。到中宗先皇时，宦官人数大增，官衔为七品以上的就有上千人。开元年间，宦官人数更多，达到三千多人，甚至有了三品将军官衔的。而玄宗皇帝最宠信的宦官高力士，则在朝廷政事方面起了不小的作用。肃宗时，宦官李辅国因随肃宗到灵武称帝而权倾一时。他因为对当时已做了太上皇的玄宗不满，就私自把玄宗迁到太极宫去居住。代宗即位后，对他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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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朝恩被处死后，宦官一度不再掌有兵权。但是到了德宗皇帝时，出现泾原兵变，德宗皇帝出逃奉天，宦官窦文场、霍仙鸣率宦官和随从一百人护驾，由此宦官又掌握了兵权。兵变结束回到长安，德宗委任窦文场、霍仙鸣掌管左右神策军。不久神策军扩大到十五万人，窦霍二人权倾天下，各地的藩镇将领，不少都是由禁军将领提升选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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