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11章 悼大哥乐天遥祭
乐天在庐山草堂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但是，平静的生活总是难得长久，五月间，家里传来消息，夫人又生了女儿，乐天得到这消息，匆匆忙忙赶回了湓浦口家里。乐天不能不急呀，自从长女金銮子夭折，乐天对夫人生儿育女更加重视。虽然具体事情有保姆管着，但是乐天还是要时常关心过问，不时去抱一抱，逗一逗。这不，此时乐天正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宝宝，不停地放在嘴上亲。夫人要乐天给小宝宝起一个名字，乐天正在“啊罗——啊罗——”地逗小宝宝，于是随口说道：“啊罗——小宝宝的名字就叫‘阿罗’，‘阿罗’这个名字好。”于是这个女儿的名字就叫着‘阿罗’。
就在小宝宝刚刚喝了满月酒的第三天，不好的消息传来，哥哥幼文因旧病复发，浮梁已经派人把他送往下邽老家，据说生命已经垂危，要幼文家眷从速赶往老家。这一下，乐天的家里就充满了悲哀的气氛。果然，几天以后，有专人送来噩耗：大哥幼文去世了!
这一下，对乐天的打击太大了！乐天对大哥的感情可谓至深。乐天回想起，他跟大哥和弟弟行简三兄弟在河南新郑度过的童年；他想起幼弟刚奴在幼小的时候就离三个哥哥而去；后来全家迁到苻离，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代；再后来，举家随爹去了襄城，他们三兄弟在襄城也度过了两年的美好岁月。可是就在大哥刚刚考上进士，被任命为浮梁主薄的时候，爹突然患急病去世，从此，大哥回到苻离丁忧，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后来，在大哥的帮助下，我乐天有了功名，本想对哥有所报答，哪知道自己也仕途坎坷，漂泊如萍，至今未了心愿。乐天想到这里，竟然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一番长歌当哭之后，生活的路还得走，乐天怀着无可奈何的心境，对着白边下邽方向遥祭一番，其祭文曰：
“维元和十二年岁次丁酉闰五月已亥，居易等谨以清酌庶羞之奠，再拜跪奠大哥于座前。伏惟哥孝友慈惠，和易谦恭，发自修身，施于为政。行成门内，信及朋僚。廉干露于官方，温重形于酒德。冀资福履，保受康宁。不谓才及中年，始登下位；辞家未逾数月，寝床未及两旬。皇天无知，降此凶酷。交游行路，尚为兴叹；骨肉亲爱，岂可胜哀！举声一号，心骨俱碎。今属日时叶吉，窀穸有期，下邽南原，永附松槚。居易负忧系职，身不自由。伏枕之初，既阙在左右；执绋之际，又不获躬亲。痛恨所钟，倍百常理。
呜呼！追思曩昔，同气四人：泉壤九重，刚奴早逝；巴蜀万里，行简未归；茕然一身，漂弃在此。自哥至此，形影相依。死灰之心，重有生意。岂料避弓之日，毛羽摧颓；垂白之年，手足断落。谁无兄弟？孰不死生？酌痛量悲，莫如今日。宅相痴小，居易无男，抚视之间，过于犹子。其余情理，非此能申。伏冀慈灵，俯鉴悲恳；哀缠痛结，言不成文。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由于哥哥的去世，乐天思念弟弟的心情更加强烈，这些天，乐天每天都要在楼上面向西边久久地凝视，想象着弟弟远在东川的种种情景。此刻，乐天又面对西边发起呆来，一首《登西楼忆行简》又打好了腹稿：
“每因楼上西南望，始觉人间道路长。碍日暮山青簇簇，漫天秋水白茫茫。风波不见三年面，书信难传万里肠。早晚东归来下峡，稳乘船舫过瞿唐。”
由于思维的连贯性，乐天又想起了元九。乐天清楚地记得那天在梦中同元九一起在京都曲江园林里游玩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如此的清晰。乐天想着，走进书房，一首《梦微之》的诗稿有铺在了书桌上：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乐天想，也许元九的女婿女儿带着小弟阿卫也到了通州吧？
想到这里，乐天索性给行简和元九各自写了一封信。上面的两首诗分别作了两封信的开头。在给元九的信的末尾，乐天还加上了四句诗：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眼看又到了六月盛夏，乐天带着家眷又来到庐山草堂避暑了。这一次，乐天把夫人也带上了，杨茵带着三个女儿同保姆成天在草堂附近的古树下乘凉，乐天也常常跟孩子们讲讲故事，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这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一天，江州官府有人上庐山野游，给乐天带来一封信，乐天一看信封，原来是元九的回信。乐天急不可待地打开信看了起来，一开头也是一首诗：
“酬乐天频梦微之：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读着这首诗，乐天陷入了沉思。乐天想，元九一定给自己写过许多信，可是自己却没有收到，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许多信他也一定没收到。可是这一次好运气，双方都如期收到了。但是乐天读到后两句，乐天又担心起来，元九这一次害病一定不轻，不然他不会说。乐天对最后一句的立意很欣赏，想得心切，想在梦中相见，可是连做梦也偏偏不如意，真是烦恼透顶了。
乐天在江州做了两年多的闲官。两年多来，乐天仿佛成了跟大唐毫不相干的人。其实尽管乐天个人的仕途坎坷坷坎，但是在乐天的心目中，他还是常常为大唐天下担忧，尤其是对于淮西强藩吴元济不顺朝廷，早晚是大唐一大隐忧。乐天曾有诗一首，表达了他的忧虑：
“《元和十二年淮寇未平诏停岁仗愤然有感率尔成》：闻停岁仗轸皇情，应为淮西寇未平。不分气从歌里发，无明心向酒中生。愚计忽思飞短檄，狂心便欲请长缨。从来妄动多如此，自笑何曾得事成？”
但是最近的消息让乐天兴奋不已，据江州府衙的可靠消息，元和十二年十月，唐邓节度使李愬在降将李佑导引下，于雪夜奇袭蔡州成功，吴元济被擒。十一月，吴元济被斩于长安。至此，宪宗皇帝的削藩战争终于取得最后胜利，大唐统一的局面有所加强。得到这一消息，乐天真是高兴万分。
原来这李愬字元直，洮州临潭人，李晟子。有韬略，善骑射。初任坊、晋二州刺史。元和十一年任唐、随，邓节度使，率兵讨伐吴元济的叛乱。他善于观察形势，选择战机。就在今年十月，由于天降大雪，李愬乘敌松懈，雪夜攻克蔡州，生擒吴元济，进授山南东道节度使，封凉国公。
说起李愬雪夜袭蔡州，如今已经成了大唐普天下人民津津乐道的故事，乐天在江州，自然可以听到人们讲述这故事。
一天，乐天忽然来到府邸找崔使君谈大唐局势，崔使君正被一篇文章看得入迷，乐天凑近崔使君，崔使君倒吓了一跳，乐天问道：“不知使君看何美文？”
崔使君把文章递给乐天，乐天一看，原来是一篇记述李愬夜袭蔡州的文章，乐天急忙阅读起来：
“《李愬雪夜入蔡州》：李愬谋袭蔡州。每得降卒，必亲引问委曲，由是贼中险易远近虚实尽知之。李佑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愬然之。命李佑、李忠义帅突将三千为前驱，自将三千人为中军，命李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据其栅。命士少休。食干鞴，整羁靮，留五百人镇之，以断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门，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
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天阴黑，自张柴村以东道路皆官军所未尝行，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鹅鸭池，愬令击之以混军声。四鼓，愬至城下，无一人知者。李佑、李忠义钁其城为坎以先登，壮士从之。守城卒方熟寐，尽杀之，而留击析者，使击析如故。遂开门纳众。及里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觉。鸡鸣雪止，愬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尚寝，笑曰：‘俘囚为盗耳！晓当尽戮之。’又有告者曰：‘城陷矣！’元济曰：‘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衣也。’起，听于廷，闻愬军号令，应者近万人，始惧，帅左右登牙城拒战。愬遣李进城攻牙城，毁其外门，得甲库，取器械。烧其南门，民争负薪当助之，城上矢如猬毛。晡时，门坏，元济于城上请罪，进城梯而下之，愬以槛车送元济诣京师。”
乐天看完文章，大笑着说：“叛逆将亡，必有命世将才出焉，李愬者，命世将才也，乐天不及也！使君亦不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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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宝宝刚刚喝了满月酒的第三天，不好的消息传来，哥哥幼文因旧病复发，浮梁已经派人把他送往下邽老家，据说生命已经垂危，要幼文家眷从速赶往老家。这一下，乐天的家里就充满了悲哀的气氛。果然，几天以后，有专人送来噩耗：大哥幼文去世了!
这一下，对乐天的打击太大了！乐天对大哥的感情可谓至深。乐天回想起，他跟大哥和弟弟行简三兄弟在河南新郑度过的童年；他想起幼弟刚奴在幼小的时候就离三个哥哥而去；后来全家迁到苻离，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代；再后来，举家随爹去了襄城，他们三兄弟在襄城也度过了两年的美好岁月。可是就在大哥刚刚考上进士，被任命为浮梁主薄的时候，爹突然患急病去世，从此，大哥回到苻离丁忧，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后来，在大哥的帮助下，我乐天有了功名，本想对哥有所报答，哪知道自己也仕途坎坷，漂泊如萍，至今未了心愿。乐天想到这里，竟然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一番长歌当哭之后，生活的路还得走，乐天怀着无可奈何的心境，对着白边下邽方向遥祭一番，其祭文曰：
“维元和十二年岁次丁酉闰五月已亥，居易等谨以清酌庶羞之奠，再拜跪奠大哥于座前。伏惟哥孝友慈惠，和易谦恭，发自修身，施于为政。行成门内，信及朋僚。廉干露于官方，温重形于酒德。冀资福履，保受康宁。不谓才及中年，始登下位；辞家未逾数月，寝床未及两旬。皇天无知，降此凶酷。交游行路，尚为兴叹；骨肉亲爱，岂可胜哀！举声一号，心骨俱碎。今属日时叶吉，窀穸有期，下邽南原，永附松槚。居易负忧系职，身不自由。伏枕之初，既阙在左右；执绋之际，又不获躬亲。痛恨所钟，倍百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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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因楼上西南望，始觉人间道路长。碍日暮山青簇簇，漫天秋水白茫茫。风波不见三年面，书信难传万里肠。早晚东归来下峡，稳乘船舫过瞿唐。”
由于思维的连贯性，乐天又想起了元九。乐天清楚地记得那天在梦中同元九一起在京都曲江园林里游玩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如此的清晰。乐天想着，走进书房，一首《梦微之》的诗稿有铺在了书桌上：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乐天想，也许元九的女婿女儿带着小弟阿卫也到了通州吧？
想到这里，乐天索性给行简和元九各自写了一封信。上面的两首诗分别作了两封信的开头。在给元九的信的末尾，乐天还加上了四句诗：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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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江州官府有人上庐山野游，给乐天带来一封信，乐天一看信封，原来是元九的回信。乐天急不可待地打开信看了起来，一开头也是一首诗：
“酬乐天频梦微之：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读着这首诗，乐天陷入了沉思。乐天想，元九一定给自己写过许多信，可是自己却没有收到，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一样？许多信他也一定没收到。可是这一次好运气，双方都如期收到了。但是乐天读到后两句，乐天又担心起来，元九这一次害病一定不轻，不然他不会说。乐天对最后一句的立意很欣赏，想得心切，想在梦中相见，可是连做梦也偏偏不如意，真是烦恼透顶了。
乐天在江州做了两年多的闲官。两年多来，乐天仿佛成了跟大唐毫不相干的人。其实尽管乐天个人的仕途坎坷坷坎，但是在乐天的心目中，他还是常常为大唐天下担忧，尤其是对于淮西强藩吴元济不顺朝廷，早晚是大唐一大隐忧。乐天曾有诗一首，表达了他的忧虑：
“《元和十二年淮寇未平诏停岁仗愤然有感率尔成》：闻停岁仗轸皇情，应为淮西寇未平。不分气从歌里发，无明心向酒中生。愚计忽思飞短檄，狂心便欲请长缨。从来妄动多如此，自笑何曾得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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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乐天忽然来到府邸找崔使君谈大唐局势，崔使君正被一篇文章看得入迷，乐天凑近崔使君，崔使君倒吓了一跳，乐天问道：“不知使君看何美文？”
崔使君把文章递给乐天，乐天一看，原来是一篇记述李愬夜袭蔡州的文章，乐天急忙阅读起来：
“《李愬雪夜入蔡州》：李愬谋袭蔡州。每得降卒，必亲引问委曲，由是贼中险易远近虚实尽知之。李佑言于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愬然之。命李佑、李忠义帅突将三千为前驱，自将三千人为中军，命李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据其栅。命士少休。食干鞴，整羁靮，留五百人镇之，以断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门，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
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天阴黑，自张柴村以东道路皆官军所未尝行，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鹅鸭池，愬令击之以混军声。四鼓，愬至城下，无一人知者。李佑、李忠义钁其城为坎以先登，壮士从之。守城卒方熟寐，尽杀之，而留击析者，使击析如故。遂开门纳众。及里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觉。鸡鸣雪止，愬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尚寝，笑曰：‘俘囚为盗耳！晓当尽戮之。’又有告者曰：‘城陷矣！’元济曰：‘此必洄曲子弟就吾求寒衣也。’起，听于廷，闻愬军号令，应者近万人，始惧，帅左右登牙城拒战。愬遣李进城攻牙城，毁其外门，得甲库，取器械。烧其南门，民争负薪当助之，城上矢如猬毛。晡时，门坏，元济于城上请罪，进城梯而下之，愬以槛车送元济诣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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