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22章 乐天长安会故友,天子敕命再
乐天又来到了京都，对于京都长安，乐天是如此的熟悉。五六年前，乐天从这里走了出去，赴江州，上巴蜀，眨眼之间，五六年过去，如今重回京都，一切都是熟悉的，但是物是人非，朝廷已经改朝换代，宪宗皇帝作为一代英主已经成为历史人物，而当年的太子李恒却登上金銮殿的龙腾宝座，他就是大唐除则天皇帝以外的第十二位李姓皇帝唐穆宗，据说是宦官梁守谦和王守澄等拥立上台的。
穆宗皇帝在延英殿召见了乐天，跟乐天谈起他们之间的师生之谊，称赞乐天有汉代司马相如的才能，对乐天进行了一番鼓励，并表示对老师寄予厚望。最后给了乐天一个“司门员外郎”的官衔。
已届“知命之年”的乐天现在已经变得成熟，他知道宫廷的复杂，对穆宗皇帝的夸赞嘉奖并没有太多的“诚惶诚恐”，也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可表达，而只是冷静地表示“尽力而为”。
乐天回到永崇里的华阳观寓所，他想起当年在华阳观的情景，当年的那一大帮同年和朋友有许多都已经各奔西东了，吕炅、王起、崔玄亮、吕频、哥舒恒、陆复礼等都在外任上。还好，眼下在京都的好友还有崔群、元稹和李绅等几位。
“对，应该首先去拜访拜访崔群兄弟，那年从江州司马升任为忠州刺史全赖他在宪宗皇帝面前举荐。”于是向着崔群所在的御史府走来。
乐天刚出现在御史府门口，守门人认得是乐天，忙进入府内通报，崔群忙出门迎接：
“哟！乐天兄弟来得好快，敦诗正准备来你家找酒喝，想不到乐天兄弟比敦诗的动作快。”
“兄弟如今是重任在身，一定很忙，不比当年呀！”
“哪里哪里，乐天兄弟不要取笑，这官阶还不是衣服，说穿就穿说脱就脱？”崔群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二人大笑起来。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客厅。早有侍女献茶，崔群忙着招呼厨房准备酒宴。二人谈起这些年的经历，原来这些年崔群兄弟也经历不少事情。元和十二年，他当上了宰相，不久由于反对用皇甫镈为相，出为湖南观察都团练使。穆宗皇帝上台，崔群回朝廷任御史中丞。
崔群说：“那皇甫镈怎么可以当宰相？他在河南的时候，尅扣将士粮饷和牲畜草料，名声很不好。后来回到朝廷，又请来方士在宪宗皇帝面前装神弄鬼，唆使皇上服什么‘长生药’，乐天兄弟你说，这样的人能够当宰相吗？”崔群叹口气说：“可惜呀！可惜这宪宗皇帝就是不听我崔群的忠言，最后还是死在皇甫镈的手里。”
“不是说宪宗皇帝是死于风邪么？”乐天压低声音说：“不过也有人说是被宦官毒死的？”
“嘘！此话可不能随便说，说得不好要出麻烦哪！不过据我所知，宪宗皇帝还是服用了皇甫镈的‘长生药’中毒而死。”崔群说。
听到这里，乐天的内心涌起复杂的感情。凭良心说，这宪宗皇帝还算一代英主，上台之初，任用一帮青年改革派，锐意改革，自己身体力行，经常在延英殿召见群臣，询问治国之道。在位期间，长时期进行了削藩战争，终于铲除了淮西强藩吴元济，实现了大唐的重新统一。不过，这宦官专权的弊端他却无能为力。想到这里，乐天问：
“听说吐突承璀这阉宦被杀了？”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去年年底，宪宗皇帝因为服用方士柳泌的丹药身体恶化，吐突承璀也就加紧了改立李恽的谋划。太子李恒十分紧张，曾经问计于他的舅舅郭钊，时为司农卿的郭钊嘱咐他，一定要尽‘孝谨’之心，不要考虑其他的事。这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就等着宪宗皇帝驾崩。今年正月二十七日，宪宗皇帝驾崩，梁守谦、王守澄等宦官立即拥立太子即位，这就是穆宗皇帝。吐突承璀和皇次子李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杀了个措手不及，一起被送上了黄泉路。”
听到这里，乐天连叹数声，心想这朝廷的争斗也太残酷太激烈，真是时时处处布满杀机，叫人如履薄冰，防不胜防。
说话间，酒席已经摆好，二人还有许多话说，于是二人对饮，继续畅谈。话题转到了这些年二人在外面任职的经历，崔群首先谈起了他在湖南担任观察都团练使的情况，说起了洞庭湖、岳阳楼，说起了古城潭州。潭州又称长沙，秦始皇统一中国，长沙郡为秦三十六郡之一，本朝设潭州治所，属江南西道。好在这些年江南一带没有战事，这团练使不过到各地视察视察，抓一下练兵的工作，所以在湖南这两年还过得比较自在。
乐天的话题比较多，江州的庐山，庐山草堂，庐山的僧道朋友都是他的话题。后来谈到忠州，乐天越说越来劲，几乎有点眉飞色舞了。
“看来乐天兄弟在忠州这两年还过得不错？”崔群问。
“在地方做百姓的父母官，累是累一些，但是比起在京都做官，人际关系就要单纯得多，要是在那里多呆上几年，你的脑子恐怕也被洗单纯了。这不，现在我乐天的身上恐怕就有了很浓厚的农夫味道。”
“这么说来，乐天兄弟现在是地地道道的农夫诗人了？”
“不满老弟说，我在忠州写的那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反映乡村生活的。奥，对了，忠州的百姓给我提了不少问题，我把它们归纳起来写成一首诗：‘《代州民问》：龙昌寺底开山路，巴子台前种柳林。官职家乡都忘却，谁人会得使君心？’为了回答百姓的各种问题，我也用一首诗做了答复‘《答州民》：宦情斗擞随尘去，乡思销磨逐日无。唯拟腾腾作闲事，遮渠不道使君愚。’兄弟你说，我乐天是不是有点像地地道道的农夫？”
“其实，自从陶渊明始创田园诗以来，田园诗就成了诗坛一个派别，像本朝王维孟浩然等辈都以田园诗著称，看来乐天兄弟也想做一位杰出的田园诗人？”
“非也，前辈田园诗大家都是隐者，不出仕途，可是我乐天是百姓的父母官，也是在仕途上奔波的人，这一点就根本不同吧？崔群兄弟你说，是不是不同？所以如果要把我乐天的诗放在田园诗一类，我乐天还不同意。”说到这里，二人一同大笑起来。
从御史府崔群家出来，乐天径直去找元稹，此时元稹任膳部员外郎，这膳部员外郎虽然官职不高，但由于与皇家接近，一般会成为皇帝近臣，他掌管的是陵庙祭祀所用的牲豆和酒膳，有时也参与账目管理。上次元九给乐天的信中说，他还住在靖安里，于是乐天很快来到元稹家里，一对老朋友相见，其亲热劲儿可想而知。
酒席上，一对知心朋友谈起往事，谈起两年前二人在夷陵的相遇，元稹谈起他在虢州长史任上的经历，谈起他自虢州长史入为膳部员外郎的事情。又谈起了李绅，李绅现在是右拾遗，属于中书省的谏官。当年乐天担任的左拾遗属于门下省，直接给皇上提意见，而右拾遗只负责给中书省官员提意见，左右拾遗的职责都是负责看管供其他谏官呈递奏折所用的四只匣子。
二人约定，有时间要同崔群李绅一起聚一聚，到曲江园林去逛逛。
眨眼间到了十二月，这一天，乐天刚回到家里，家人递给他一封信，原来是一份皇上的敕命，其文曰：
“授白居易主客郎中知制诰、加朝散大夫制：
敕：尚书司门员外郎白居易，贤良之器，早负清才。顷主方书，兼毗戎政。澹雅高洁，在公著美。台郎之盛，妙选当人，处以弥纶，兹谓称职。可行客郎中知制诰、加朝散大夫，散官勋如故。”
乐天看完皇上敕命，笑笑：皇帝爷又给我升官了。这主客郎中是个礼部的官。礼部下辖四司，一曰礼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主客司掌二王后及诸蕃朝聘之事，长官为主客郎中，从五品上。知制诰是一种资格，意味着你能为皇上起草诏书诰命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荣誉，司级干部加了知制诰，下一步就是中书舍人，离宰相的位置不远了。朝散大夫是散官，是一种等级和待遇。
得到乐天升官的消息，王起、李绅和元稹一同前来道贺。其实，他们对官场的升迁已经不是太看重，主要还是在一起聚聚。席间，乐天乘着酒兴，带着一种有几分滑稽的语调口占出一首诗，标题是《初除主客郎中知制诰，与王十一、李七、元九》，诗曰：
“闲宵静话喜还悲，聚散穷通不自知。已分云泥行异路，忽惊鸡鹤宿同枝。紫垣曹署荣华地，白发郎官老丑时。莫怪不如君气味，此中来校十年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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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宗皇帝在延英殿召见了乐天，跟乐天谈起他们之间的师生之谊，称赞乐天有汉代司马相如的才能，对乐天进行了一番鼓励，并表示对老师寄予厚望。最后给了乐天一个“司门员外郎”的官衔。
已届“知命之年”的乐天现在已经变得成熟，他知道宫廷的复杂，对穆宗皇帝的夸赞嘉奖并没有太多的“诚惶诚恐”，也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可表达，而只是冷静地表示“尽力而为”。
乐天回到永崇里的华阳观寓所，他想起当年在华阳观的情景，当年的那一大帮同年和朋友有许多都已经各奔西东了，吕炅、王起、崔玄亮、吕频、哥舒恒、陆复礼等都在外任上。还好，眼下在京都的好友还有崔群、元稹和李绅等几位。
“对，应该首先去拜访拜访崔群兄弟，那年从江州司马升任为忠州刺史全赖他在宪宗皇帝面前举荐。”于是向着崔群所在的御史府走来。
乐天刚出现在御史府门口，守门人认得是乐天，忙进入府内通报，崔群忙出门迎接：
“哟！乐天兄弟来得好快，敦诗正准备来你家找酒喝，想不到乐天兄弟比敦诗的动作快。”
“兄弟如今是重任在身，一定很忙，不比当年呀！”
“哪里哪里，乐天兄弟不要取笑，这官阶还不是衣服，说穿就穿说脱就脱？”崔群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脱衣服的动作，二人大笑起来。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客厅。早有侍女献茶，崔群忙着招呼厨房准备酒宴。二人谈起这些年的经历，原来这些年崔群兄弟也经历不少事情。元和十二年，他当上了宰相，不久由于反对用皇甫镈为相，出为湖南观察都团练使。穆宗皇帝上台，崔群回朝廷任御史中丞。
崔群说：“那皇甫镈怎么可以当宰相？他在河南的时候，尅扣将士粮饷和牲畜草料，名声很不好。后来回到朝廷，又请来方士在宪宗皇帝面前装神弄鬼，唆使皇上服什么‘长生药’，乐天兄弟你说，这样的人能够当宰相吗？”崔群叹口气说：“可惜呀！可惜这宪宗皇帝就是不听我崔群的忠言，最后还是死在皇甫镈的手里。”
“不是说宪宗皇帝是死于风邪么？”乐天压低声音说：“不过也有人说是被宦官毒死的？”
“嘘！此话可不能随便说，说得不好要出麻烦哪！不过据我所知，宪宗皇帝还是服用了皇甫镈的‘长生药’中毒而死。”崔群说。
听到这里，乐天的内心涌起复杂的感情。凭良心说，这宪宗皇帝还算一代英主，上台之初，任用一帮青年改革派，锐意改革，自己身体力行，经常在延英殿召见群臣，询问治国之道。在位期间，长时期进行了削藩战争，终于铲除了淮西强藩吴元济，实现了大唐的重新统一。不过，这宦官专权的弊端他却无能为力。想到这里，乐天问：
“听说吐突承璀这阉宦被杀了？”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去年年底，宪宗皇帝因为服用方士柳泌的丹药身体恶化，吐突承璀也就加紧了改立李恽的谋划。太子李恒十分紧张，曾经问计于他的舅舅郭钊，时为司农卿的郭钊嘱咐他，一定要尽‘孝谨’之心，不要考虑其他的事。这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就等着宪宗皇帝驾崩。今年正月二十七日，宪宗皇帝驾崩，梁守谦、王守澄等宦官立即拥立太子即位，这就是穆宗皇帝。吐突承璀和皇次子李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杀了个措手不及，一起被送上了黄泉路。”
听到这里，乐天连叹数声，心想这朝廷的争斗也太残酷太激烈，真是时时处处布满杀机，叫人如履薄冰，防不胜防。
说话间，酒席已经摆好，二人还有许多话说，于是二人对饮，继续畅谈。话题转到了这些年二人在外面任职的经历，崔群首先谈起了他在湖南担任观察都团练使的情况，说起了洞庭湖、岳阳楼，说起了古城潭州。潭州又称长沙，秦始皇统一中国，长沙郡为秦三十六郡之一，本朝设潭州治所，属江南西道。好在这些年江南一带没有战事，这团练使不过到各地视察视察，抓一下练兵的工作，所以在湖南这两年还过得比较自在。
乐天的话题比较多，江州的庐山，庐山草堂，庐山的僧道朋友都是他的话题。后来谈到忠州，乐天越说越来劲，几乎有点眉飞色舞了。
“看来乐天兄弟在忠州这两年还过得不错？”崔群问。
“在地方做百姓的父母官，累是累一些，但是比起在京都做官，人际关系就要单纯得多，要是在那里多呆上几年，你的脑子恐怕也被洗单纯了。这不，现在我乐天的身上恐怕就有了很浓厚的农夫味道。”
“这么说来，乐天兄弟现在是地地道道的农夫诗人了？”
“不满老弟说，我在忠州写的那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反映乡村生活的。奥，对了，忠州的百姓给我提了不少问题，我把它们归纳起来写成一首诗：‘《代州民问》：龙昌寺底开山路，巴子台前种柳林。官职家乡都忘却，谁人会得使君心？’为了回答百姓的各种问题，我也用一首诗做了答复‘《答州民》：宦情斗擞随尘去，乡思销磨逐日无。唯拟腾腾作闲事，遮渠不道使君愚。’兄弟你说，我乐天是不是有点像地地道道的农夫？”
“其实，自从陶渊明始创田园诗以来，田园诗就成了诗坛一个派别，像本朝王维孟浩然等辈都以田园诗著称，看来乐天兄弟也想做一位杰出的田园诗人？”
“非也，前辈田园诗大家都是隐者，不出仕途，可是我乐天是百姓的父母官，也是在仕途上奔波的人，这一点就根本不同吧？崔群兄弟你说，是不是不同？所以如果要把我乐天的诗放在田园诗一类，我乐天还不同意。”说到这里，二人一同大笑起来。
从御史府崔群家出来，乐天径直去找元稹，此时元稹任膳部员外郎，这膳部员外郎虽然官职不高，但由于与皇家接近，一般会成为皇帝近臣，他掌管的是陵庙祭祀所用的牲豆和酒膳，有时也参与账目管理。上次元九给乐天的信中说，他还住在靖安里，于是乐天很快来到元稹家里，一对老朋友相见，其亲热劲儿可想而知。
酒席上，一对知心朋友谈起往事，谈起两年前二人在夷陵的相遇，元稹谈起他在虢州长史任上的经历，谈起他自虢州长史入为膳部员外郎的事情。又谈起了李绅，李绅现在是右拾遗，属于中书省的谏官。当年乐天担任的左拾遗属于门下省，直接给皇上提意见，而右拾遗只负责给中书省官员提意见，左右拾遗的职责都是负责看管供其他谏官呈递奏折所用的四只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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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到了十二月，这一天，乐天刚回到家里，家人递给他一封信，原来是一份皇上的敕命，其文曰：
“授白居易主客郎中知制诰、加朝散大夫制：
敕：尚书司门员外郎白居易，贤良之器，早负清才。顷主方书，兼毗戎政。澹雅高洁，在公著美。台郎之盛，妙选当人，处以弥纶，兹谓称职。可行客郎中知制诰、加朝散大夫，散官勋如故。”
乐天看完皇上敕命，笑笑：皇帝爷又给我升官了。这主客郎中是个礼部的官。礼部下辖四司，一曰礼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主客司掌二王后及诸蕃朝聘之事，长官为主客郎中，从五品上。知制诰是一种资格，意味着你能为皇上起草诏书诰命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荣誉，司级干部加了知制诰，下一步就是中书舍人，离宰相的位置不远了。朝散大夫是散官，是一种等级和待遇。
得到乐天升官的消息，王起、李绅和元稹一同前来道贺。其实，他们对官场的升迁已经不是太看重，主要还是在一起聚聚。席间，乐天乘着酒兴，带着一种有几分滑稽的语调口占出一首诗，标题是《初除主客郎中知制诰，与王十一、李七、元九》，诗曰：
“闲宵静话喜还悲，聚散穷通不自知。已分云泥行异路，忽惊鸡鹤宿同枝。紫垣曹署荣华地，白发郎官老丑时。莫怪不如君气味，此中来校十年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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