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43章 几番故乡梦,少年玩伴,如今
乐天回到了离别二十多年的苻离，一大家子人加上一帮随从浩浩荡荡从南大街向东边的毓村走来。街上居民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一行人，直觉告诉人们，这是一员大人物经过这里。人们的目光总是瞪着那位穿着大红袍的官人，一些女孩子躲到窗户里边偷看，他们想仔细看看这位穿红袍的大官是什么样子。
当人们看着这一行人径直进入了毓村古槐树后面的白家大院，人们似乎明白了：白居易回老家看家来了！
“白居易回来了！”这消息顷刻传遍了苻离的大街小巷，人们潮水般地向毓村的白家大院涌来。
白家大院被团团包围了，但是没有人敢靠近白家大门口，都只能远远地观看，但是看不见人，因为那一行人都已经进入了大院里面。
在苻离人的传说中，白居易是朝廷的第二把手，也就是说，除了皇帝，就是白居易官最大。也有人说，白居易当过皇帝爷的老师，所以皇帝爷也不敢得罪白居易。商人们说，白居易的钱很多，可以把整个苻离城买下。文人们说，白居易的诗比李白杜甫都还要多。还有人说，皇帝爷一天不读白居易的诗就吃不下饭。总之，什么样的传说都有。
穿红袍的大官终于走出了大门，所有的目光都跟着穿红袍的大官移动。只见那穿红袍的大官径直向一家邻居走去，大家终于明白，大官人走进了老村长的家。
“这位大人是……”老村长有点害怕地问。
“阿毛老弟，还认得你乐天哥哥吗？”
“哟！你是乐天哥哥？怪不得很面熟，坐坐坐！快坐！喝茶吗？”
“怎么不喝茶？还要喝酒呢！你忘记了吗？你乐天哥哥是酒鬼呢！”乐天看出阿毛的不自在，开玩笑说
可是乐天这么一说，阿毛心情也放松了，看来乐天哥哥还认我这朋友。于是说道：
“乐天哥哥还喝酒？准备来老家住几天吧？”
轻松的交谈开始了。
阿毛看见很多人围着看，对他们大声说：“大家不认识吧？他就是你们天天说着的白居易！现在他来了，大家好好地看看，看看我们苻离的大诗人，朝廷大官，皇帝爷的老师！”
人们终于敢跟乐天说话，问一些朝廷里的事，问皇帝爷凶不凶，问乐天有多少工资，问乐天是不是跟皇帝爷一起吃饭，总之，问的内容很多。
“爹，他是谁？”阿毛身边的少年合着阿毛的耳朵轻声问。
“他是谁？他是你们天天说着的白伯伯，是你们演着的戏里面的清官，来，快叫伯伯！”
“这孩子是……”
“我的满崽，老八，十三四岁了还不懂事，伯伯也不敢叫，来，快叫伯伯！”
“来，孩子，过来，伯伯给钱买糖，来，过来！”
“不要伯伯钱，娃儿有钱买糖。”阿毛打岔说。
乐天走近孩子，温柔地说：“孩子别怕，伯伯呢，来，把钱拿着，上街买糖，来，拿着。”乐天说着，把一块十两金锭放在孩子手中。阿毛见乐天哥哥给孩子那么大一坨金锭，哪里肯收，急忙从孩子手中抢过金锭，非要退给乐天，乐天不由分说：“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孩子的。”重新把金锭塞入孩子手中。周围的人看到白居易给老村长的满崽那么大一坨金锭，全都看得傻了眼。
满崽终于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伯伯”。乐天高兴地说：“好，这才是好孩子。”
忽然乐天又问：“几个孩子？”
阿毛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的动作：“八个，老大老三老五都有了孩子，三个女儿也都嫁人了，还有老七老满跟着爹吃闲饭。”
“啊呀呀，好大一群儿女，阿毛你好福气呀！”
“都不肯读书，不成器，只会在家挑牛粪种田。当然，怪不得他们，我这老子不重用，有其父必有其子，能够怪他们吗？”
“种田不错么，当年我们兄弟不也在这里种田吗？奥，过两天还得去埇桥看看我们家那些田地，现在怕也荒芜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经营着。”忽然乐天问：
“孩子们的姑姑有时候也回来看看吗？”
“很少回来，三年前爹生病，她到家里看爹，后来爹去世了……”
“慢慢慢，我倒忘记问了，你爹他……”
“前年过世了，姐姐在家服侍了大半年，爹过世以后，姐姐又去了南边，据说姐姐在南边有两个干女儿，还有不少徒弟。”
阿毛说到这里，乐天陷入了沉思，原来三年前湘灵妹妹回到苻离，竟然在家里呆了这么久，可惜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也可以写信联系一下，现在又没有音信了，唉，说起来就像在捉迷藏，也许这人生就是在捉迷藏……
乐天忽然心情沉重地说：“当初我乐天实在对不住你姐姐。”
“哪能怪你呢？我们都知道，你对我姐姐很好，怪只怪我们这家庭太不般配，也是命吧，其实我姐姐也不后悔。”
乐天不好再说什么，说道：“这样吧，到我家去，现在认得我的人不多，就你最熟悉，奥，还有那边院子的阿三，还有憨牛，还有五喜娃，这些都是当年的好伙计，你去把他们都叫来，我们要聚一聚。”
乐天同阿毛一起走进了白家大院，接着阿毛又走出来了，他还要去叫另外几个人。
现在到处都在猜测着老村长跟白居易的关系，心想这老村长跟白居易是什么关系？居然给他的满崽一坨金锭。还是白家大院后面的一位老人知道内情，告诉那些喜欢寻根究底的年轻人，当年白居易的名字叫“乐天”，老村长的小名叫阿毛，这乐天跟阿毛是好朋友，天天在一起玩。阿毛有个姐姐，就是你们的湘灵姑姑，那时候乐天跟你们的湘灵姑姑关系特别好，就像亲兄妹一样，后来长大了，那乐天就跟你们的湘灵姑姑相好了，他们想结婚，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接到家里来做老婆不就行了？”年轻人问。
老人摇摇头：“不行呀，你们不知道，这大户人家娶亲，不像我们普通百姓，大户人家结亲讲究个门当户对，就是双方大人的官职差不多大，家里财富也相当。那乐天家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乐天的老爹是徐州的副刺史，二把手，还担任着朝廷的判官。据说白家世世代代都是朝廷大官，可是你们湘灵姑姑家里是什么人家？每天挑粪和泥巴的老农民，你们想想，乐天跟你们的湘灵姑姑能结婚吗？那只是乐天那孩子还不懂事，不知道这些大道理，但是乐天家的大人怎么能够允许？后来的结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老人说了这一大套，年轻人个个露出遗憾的表情。
阿毛同阿三、憨牛、五喜娃和李大都来了，乐天同他们坐一桌，开始阿三憨牛五喜娃李大都还有点拘束，他们认为现在乐天当了那么大的官，跟他们这些农民在一起喝酒，这也太不成体统。还是乐天亲自给他们筛酒，夹菜，讲起当年那些有趣的往事，渐渐地就自然了。乐天说，那时候，他们一伙小伙伴经常在后面的草坪里打仗，分两派，一派是官军，指挥官是李盛，李大由于人高大，每次都扮演李盛。憨牛因为勇猛，扮演李希烈，但是每一次都是李希烈一边打败，最后是把李希烈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乐天还说，那时候湘灵胆子小，每次要把李希烈砍头的时候，她就捂着眼睛不敢看，其实她知道是演戏，是假砍头，但是她就是怕。
后来谈到了战乱，谈到李希烈，谈到后来的李朔雪夜奇袭蔡州，擒获李元济，再谈到三年前的那一次战乱。那时候，宣武军牙将李介赶跑了宣武节度使李愿，要求皇帝爷封李介为宣武节度使，皇帝爷召李介进京，任命他为右金吾将军。但是李介不愿意，将皇帝爷的诏书撕了个粉碎，公开宣布以朝廷为敌，接着就出兵攻打宋州，原因是在此之前宋州刺史高承简把李介派去劝说高刺史反朝廷的使者斩首。宋州南城在李介军的猛烈攻击下失陷，高承简率兵死守北边两座城，与李军前后大战十多次，李介兵不能取胜。那时候，宋州一带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北边的徐州也乱了，当时苻离离徐州和宋州都很近，形势很紧张，男人们都害怕被抓去当兵，躲在山上不敢在家里歇宿。还是老天爷有眼，战乱很快就被平息。
这些农夫们不理解的是，那些当官的为什么都那么贪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跟朝廷争地盘，打过来打过去，弄得百姓不得安宁。其实他们都蠢，你那点人马能跟朝廷的军队作对？到最后都是自己找死。你们看见李介的下场么？自己被杀不算，五个儿子都被押到京都菜市口砍了脑袋。好惨哟。还算皇帝爷仁慈，把未满周岁的小儿子连同奶娘留下了性命，将来长大在后宫做奴才，总算给李介留下了一根独苗。说到这里，大家连声叹息。
乐天听了这些少年时代的玩伴们的议论，觉得这些农夫虽然没文化，但是他们的许多看法还蛮有道理。确实，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太贪心。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的人类相互间的争斗最终都来源于贪心。贪心简直是万恶之源！
第二天，乐天决定去埇桥那边看看，看看那些当年的田产是不是还有人经营着。当乐天来到那些当年的田地边，看到的是与二十多年前完全不同的景观，不但当年的邻居一个也看不到，连当年的道路也不通了。乐天站在地边，感慨万千！一首《埇桥旧业》脱口而出：
“别业埇城北，抛来二十春。改移新径路，变换旧村邻。有税田畴薄，无官弟侄贫。田园何用问，强半属他人。”
在阿毛阿三、憨牛、五喜娃和李大几位当年的老邻居陪同下，乐天到处走了走，看了看。城南的睢南草原，苻离桥，东菜园，仙女湖，望郎坡……至于夹沟镇陴湖那边，由于时间不多，也就不去了。
乐天又要离开苻离了，带着几分失落，几分迷惘，几分依恋，乐天走过毓村白家老屋前面的石板古街道，走过南大街，走过汴河大桥，来到了“苏杭一号”龙船上，与几位老邻居挥手告别。
不久，龙船来到一个叫着“茅城驿”的地方，乐天记得，当年他曾经同哥哥幼文、弟弟行简和湘灵妹妹到这里玩过，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美丽风光似乎荡然无存了。乐天想，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吧。乐天的诗又来了，一首《茅城驿》又打好了腹稿：
“汴河无景思，秋日又凄凄。地薄桑麻瘦，村贫屋舍低。早苗多间草，浊水半和泥。最是萧条处，茅城驿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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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看着这一行人径直进入了毓村古槐树后面的白家大院，人们似乎明白了：白居易回老家看家来了！
“白居易回来了！”这消息顷刻传遍了苻离的大街小巷，人们潮水般地向毓村的白家大院涌来。
白家大院被团团包围了，但是没有人敢靠近白家大门口，都只能远远地观看，但是看不见人，因为那一行人都已经进入了大院里面。
在苻离人的传说中，白居易是朝廷的第二把手，也就是说，除了皇帝，就是白居易官最大。也有人说，白居易当过皇帝爷的老师，所以皇帝爷也不敢得罪白居易。商人们说，白居易的钱很多，可以把整个苻离城买下。文人们说，白居易的诗比李白杜甫都还要多。还有人说，皇帝爷一天不读白居易的诗就吃不下饭。总之，什么样的传说都有。
穿红袍的大官终于走出了大门，所有的目光都跟着穿红袍的大官移动。只见那穿红袍的大官径直向一家邻居走去，大家终于明白，大官人走进了老村长的家。
“这位大人是……”老村长有点害怕地问。
“阿毛老弟，还认得你乐天哥哥吗？”
“哟！你是乐天哥哥？怪不得很面熟，坐坐坐！快坐！喝茶吗？”
“怎么不喝茶？还要喝酒呢！你忘记了吗？你乐天哥哥是酒鬼呢！”乐天看出阿毛的不自在，开玩笑说
可是乐天这么一说，阿毛心情也放松了，看来乐天哥哥还认我这朋友。于是说道：
“乐天哥哥还喝酒？准备来老家住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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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终于敢跟乐天说话，问一些朝廷里的事，问皇帝爷凶不凶，问乐天有多少工资，问乐天是不是跟皇帝爷一起吃饭，总之，问的内容很多。
“爹，他是谁？”阿毛身边的少年合着阿毛的耳朵轻声问。
“他是谁？他是你们天天说着的白伯伯，是你们演着的戏里面的清官，来，快叫伯伯！”
“这孩子是……”
“我的满崽，老八，十三四岁了还不懂事，伯伯也不敢叫，来，快叫伯伯！”
“来，孩子，过来，伯伯给钱买糖，来，过来！”
“不要伯伯钱，娃儿有钱买糖。”阿毛打岔说。
乐天走近孩子，温柔地说：“孩子别怕，伯伯呢，来，把钱拿着，上街买糖，来，拿着。”乐天说着，把一块十两金锭放在孩子手中。阿毛见乐天哥哥给孩子那么大一坨金锭，哪里肯收，急忙从孩子手中抢过金锭，非要退给乐天，乐天不由分说：“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孩子的。”重新把金锭塞入孩子手中。周围的人看到白居易给老村长的满崽那么大一坨金锭，全都看得傻了眼。
满崽终于壮着胆子叫了一声“伯伯”。乐天高兴地说：“好，这才是好孩子。”
忽然乐天又问：“几个孩子？”
阿毛用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的动作：“八个，老大老三老五都有了孩子，三个女儿也都嫁人了，还有老七老满跟着爹吃闲饭。”
“啊呀呀，好大一群儿女，阿毛你好福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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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姑姑有时候也回来看看吗？”
“很少回来，三年前爹生病，她到家里看爹，后来爹去世了……”
“慢慢慢，我倒忘记问了，你爹他……”
“前年过世了，姐姐在家服侍了大半年，爹过世以后，姐姐又去了南边，据说姐姐在南边有两个干女儿，还有不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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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怪你呢？我们都知道，你对我姐姐很好，怪只怪我们这家庭太不般配，也是命吧，其实我姐姐也不后悔。”
乐天不好再说什么，说道：“这样吧，到我家去，现在认得我的人不多，就你最熟悉，奥，还有那边院子的阿三，还有憨牛，还有五喜娃，这些都是当年的好伙计，你去把他们都叫来，我们要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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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谈到了战乱，谈到李希烈，谈到后来的李朔雪夜奇袭蔡州，擒获李元济，再谈到三年前的那一次战乱。那时候，宣武军牙将李介赶跑了宣武节度使李愿，要求皇帝爷封李介为宣武节度使，皇帝爷召李介进京，任命他为右金吾将军。但是李介不愿意，将皇帝爷的诏书撕了个粉碎，公开宣布以朝廷为敌，接着就出兵攻打宋州，原因是在此之前宋州刺史高承简把李介派去劝说高刺史反朝廷的使者斩首。宋州南城在李介军的猛烈攻击下失陷，高承简率兵死守北边两座城，与李军前后大战十多次，李介兵不能取胜。那时候，宋州一带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北边的徐州也乱了，当时苻离离徐州和宋州都很近，形势很紧张，男人们都害怕被抓去当兵，躲在山上不敢在家里歇宿。还是老天爷有眼，战乱很快就被平息。
这些农夫们不理解的是，那些当官的为什么都那么贪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跟朝廷争地盘，打过来打过去，弄得百姓不得安宁。其实他们都蠢，你那点人马能跟朝廷的军队作对？到最后都是自己找死。你们看见李介的下场么？自己被杀不算，五个儿子都被押到京都菜市口砍了脑袋。好惨哟。还算皇帝爷仁慈，把未满周岁的小儿子连同奶娘留下了性命，将来长大在后宫做奴才，总算给李介留下了一根独苗。说到这里，大家连声叹息。
乐天听了这些少年时代的玩伴们的议论，觉得这些农夫虽然没文化，但是他们的许多看法还蛮有道理。确实，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太贪心。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的人类相互间的争斗最终都来源于贪心。贪心简直是万恶之源！
第二天，乐天决定去埇桥那边看看，看看那些当年的田产是不是还有人经营着。当乐天来到那些当年的田地边，看到的是与二十多年前完全不同的景观，不但当年的邻居一个也看不到，连当年的道路也不通了。乐天站在地边，感慨万千！一首《埇桥旧业》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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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毛阿三、憨牛、五喜娃和李大几位当年的老邻居陪同下，乐天到处走了走，看了看。城南的睢南草原，苻离桥，东菜园，仙女湖，望郎坡……至于夹沟镇陴湖那边，由于时间不多，也就不去了。
乐天又要离开苻离了，带着几分失落，几分迷惘，几分依恋，乐天走过毓村白家老屋前面的石板古街道，走过南大街，走过汴河大桥，来到了“苏杭一号”龙船上，与几位老邻居挥手告别。
不久，龙船来到一个叫着“茅城驿”的地方，乐天记得，当年他曾经同哥哥幼文、弟弟行简和湘灵妹妹到这里玩过，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美丽风光似乎荡然无存了。乐天想，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吧。乐天的诗又来了，一首《茅城驿》又打好了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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