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56章 白大人夜归坠马,苏神医州府
乐天躺在马车上糊里糊涂地来到家里。在家的州府官员们听说白大人摔伤了，都来看视，没一顿饭功夫，家里就挤满了满屋子人。
乐天此时已经很清醒了，正在跟周殷二位以及其他几位同行的官员们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也怪我今天太大意，怎么不检查一下马鞍的肚带呢？总以为是信马由缰，不必太认真，哪知道那一整天就把检查肚带这事忘了，还想效刘玄德跃马檀溪，现在好，马向上一腾跃，马鞍连人一起掉下来了，我白某变成‘塞翁失马’的主角了。”白大人说完苦笑了一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
“其他地方可能没事，只是这腰上可能……”白大人想动一动身子，但是脸上忽然现出难看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只是这腰上可能受了点伤，还有这脚上，总觉得脚上有点不寻常，当时我跌下马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只左脚好像陷入了土坑，拔不出来，为什么有那么一种感觉？现在这只左脚好像还没有明显的知觉，只是觉得有些麻木。”
几位官员替白大人脱掉鞋子，立刻大吃一惊，原来白大人的左脚已经肿得很大，这一下好，大家立刻知道，最严重的问题还在脚上。于是官员们都猜测，有的说有可能是摔成骨折，有的说有可能是脱臼，要是脱臼问题还不大，里手的郎中可以使它复原，要是骨折，就有些麻烦，至少要几个月才能恢复，如果郎中不里手，弄得不好还会变成残疾。
听说“残疾”这个词，乐天打了一个颤。从古到今，这世间的残疾人多得数不胜数，从名人来说，大军事家、腿部残疾的孙膑；《左传》的作者左丘明是盲人；著名刺客、刺杀庆忌的要离少了一只手臂；受了宫刑的历史学家司马迁；患了“风疾”、腿部麻痹的初唐四杰之一、著名诗人卢照邻……至于普通平民中的残疾人就更多，瞎子跛子聋子哑巴，还有各种各样的肢体残缺者……由于人们对残疾人司空见惯，很少有人去对他们给予同情，甚至干脆用他们的残疾特征做名字呼唤。“瞎子”“跛子”“聋子”“哑巴”“六手”“歪口”……这些残疾人，在他们最初成为残疾人的时候，他们曾经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在他们经过所有的努力，最终成为残疾人的时候，他们也只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带着伤残之体，在人们各种各样的眼光下过着屈辱的日子。
“要是我乐天成了跛子……”乐天不敢往下想了。虽然乐天在平日属于那种有菩萨心肠的人，对残疾人多有同情，曾经以残疾人为题材写过《新丰断臂翁》，但是乐天从来没想过自己离残疾人也相隔的很近，只要在突然间发生一点意外，都很容易使自己进入残疾人之列。
郎中风风火火地来了。这时候，郎中成了人们心中的神，因为只有郎中才能够让人们迅速了解白大人的伤情，也只有郎中才能够让白大人尽快脱离痛苦。
这位郎中乃是吴越一带著名郎中，常住苏州，也常常去杭州越州无锡等地行医。其先人祖祖辈辈以行医为业，吴越之地对他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由于他姓苏，大家称他“苏神医”。
苏神医一进门，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问好，但是苏神医不管那些世俗客套，在李大夫引导下径直来到白大人面前。白大人要坐起来，苏神医急忙按住。
苏神医首先摸摸脑门是不是发烧，探探脉看脉搏是不是正常。苏神医说脉搏跳动均匀，问题不大，只是有一点微烧，不要紧，这是伤势引起的，无大碍。
接着就是检查伤势。苏神医半闭着眼睛先在身上由上至下轻轻地摸，当摸到腰上的时候，苏神医问：“这地方有点痛？”乐天说，有点痛，但是不怎么痛得厉害，有时候感觉还有点气急。苏神医说：“腰上扭了一下，导致气血不畅，但是伤势不太严重，吃一点活血舒气的药物，有过十日半月就好了。
周判插言说，最严重恐怕在左脚上，都肿得脱不下网子了。苏神医不慌不忙用左手轻轻拿起白大人的脚踝部位，然后用右手在脚上轻轻地捏，一边捏一边问：“痛吗？痛吗？痛不痛？痛不痛？”白大人都说着一个同样的词：“不痛。”
当苏神医摸到脚踝部位的时候，白大人的脚忽然抖动了一下，口里也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乐天的脸色变了，但是苏神医却笑了：“没大碍，扭了脚踝，把它复位，有个把月就好了。”
从苏神医口中说出的“没大碍”三个字，对于乐天来说，不啻是罪犯遇赦，自己到底没有进入“残疾人”的行列。
得出了明确的“没大碍”的结论，所有的官员和家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下面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给脚踝处复位。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弄得不好，如果被那些被文士们称作“庸医”的郎中弄错了位，让那错了位的地方长出生肉，那麻烦就大了，不但不能迅速康复，而且还会长久地不能走路，对以后进行第二次手术带来很大的痛苦和麻烦。
但是我们的苏神医是胸有成竹，只见苏神医精神一振，一只脚弯曲让膝盖跪在地上，另一只脚做弓步，左手抓住脚踝部位，右手抓住脚掌，只见苏神医取好用力姿势，说了声“得罪了！”紧接着一双手一齐用力，只听得脚踝部发出“啵”的一声，白大人也发出“哎哟”一声大叫。苏神医在伤处再拿捏一番，说了声“没事了”就把白大人的脚放下了。大家看白大人，他虽然露出笑容，但是脑门上豆粒般的汗珠也直往外冒。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可以推测：抓药。苏神医一边跟大家说着关于治疗跌打损伤方面的医理一边抓药，这跌打损伤药分内服和外用两大类。内服药物主要有三七、赤芍、乳香、沒藥、三棱、蘇木、紅花、血竭、白芍、桃仁、自然銅、防風、骨碎補、劉寄奴、當歸、丹皮、地鱉蟲、枳實、桔梗、木通、甜瓜子、川斷、姜黃、甘草等，这些药物的主要功能是活血散瘀、消腫止痛。用法是用水煎服，要求水煎的时间尽量长一些，让药性尽量发挥出来。
苏神医把内服药抓好后，把它们分成五份，每份一包，并嘱咐，每份就是一罐药，开始的时候每罐服用一天，三天后改为服用两天。
接着抓外用药物：徐長卿、雪上一支蒿、芙蓉葉、兩面針、大羅傘、樟腦、肉桂炸油、薄荷腦、山梔、桃仁、白芥子、杏仁、木香、白芷、甘松、川芎、冰片、生大黃、姜黃、徐長卿、獨活、五加皮、顛茄流浸膏等。用法是涂搽患处，一天尽量多搽几次。并嘱咐这些药專供外用，切忌內服。
一切事情办完，苏神医要走了，乐天家人哪里肯依？摆开酒宴，在座的官员们也不能走，要代替白大人陪酒，白大人有伤在身，不能喝酒，只好让官员们代劳了。
酒宴一直进行到半夜，方才散席。平日里苏神医不太喝酒，但是今天是给白大人治伤，又有这么多官员们陪着，所以他也来了酒兴，一杯一杯又一杯，直陪得众官员大多已经招架不住了。于是有人怀疑苏神事前服用过解酒药，居然有官员当面请教解酒药。苏神医笑笑说：“要说解酒药自然是有的，不慎喝醉，服用解酒药可以减轻酒醉度，但是这药物可能官员们一定都知道。”
“我等俗务之人，哪里识得神药？还请神医指点。”一位年轻官员说。
“官员们不是都在一边喝酒一边在喝解酒药么？其实这浓茶就是最好的解酒药，不慎喝醉，立即喝一杯浓茶，醒酒效果极好。官员们想想，要是大家不是一边喝酒一边喝茶，大家能够喝下这么多酒么？但是如果喝得太猛，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承受能力，那就要另作别论，弄得不好要送命的。”
“能不能在喝酒前服用一种能够提高酒量的药物？”
“这又是何苦呢？喝酒以喝得高兴感觉满意为度，能够喝多少喝多少，何必用服用解酒药逞能呢？社会上有一种不好的风气，叫着‘斗酒’，以能喝为英雄，一旦上桌，十个八个，不分酒量高下，一律来一个同饮三大碗、六大碗……我的天，这样斗下去不出事才怪。不瞒各位说，苏某也曾经多次不得不为那些‘喝酒英雄’送终，因为到了那时候，五脏六腑都已经被烧坏，即使华佗再世也只有叹息的份了。”苏神医的话说得官员们连连称是。
苏神医和官员们对白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离开了乐天家里，乐天的家人们全都来到乐天面前。乐天发现一家人都还没有睡，忙呼唤大家去睡了。但是孩子们都还要看看这位爷爷、爹、伯伯、叔叔。阿书、阿能、银銮子、阿尧、阿罗都在。乐天看到有几个孩子还在流泪，伸手拿住阿罗的小手说：“不要哭，爹不是好好地吗？不要哭，待明天我抽那畜生，竟敢把阿罗爹摔下来！”
“不要抽马……”
“哟！阿罗心疼马儿吧，好，有阿罗给马儿求情，爹就不抽马。爹哪里舍得抽马呢？是爹自己不小心。今天那马儿也吓坏了。去去去去，大家都去睡了。”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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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此时已经很清醒了，正在跟周殷二位以及其他几位同行的官员们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也怪我今天太大意，怎么不检查一下马鞍的肚带呢？总以为是信马由缰，不必太认真，哪知道那一整天就把检查肚带这事忘了，还想效刘玄德跃马檀溪，现在好，马向上一腾跃，马鞍连人一起掉下来了，我白某变成‘塞翁失马’的主角了。”白大人说完苦笑了一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
“其他地方可能没事，只是这腰上可能……”白大人想动一动身子，但是脸上忽然现出难看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只是这腰上可能受了点伤，还有这脚上，总觉得脚上有点不寻常，当时我跌下马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只左脚好像陷入了土坑，拔不出来，为什么有那么一种感觉？现在这只左脚好像还没有明显的知觉，只是觉得有些麻木。”
几位官员替白大人脱掉鞋子，立刻大吃一惊，原来白大人的左脚已经肿得很大，这一下好，大家立刻知道，最严重的问题还在脚上。于是官员们都猜测，有的说有可能是摔成骨折，有的说有可能是脱臼，要是脱臼问题还不大，里手的郎中可以使它复原，要是骨折，就有些麻烦，至少要几个月才能恢复，如果郎中不里手，弄得不好还会变成残疾。
听说“残疾”这个词，乐天打了一个颤。从古到今，这世间的残疾人多得数不胜数，从名人来说，大军事家、腿部残疾的孙膑；《左传》的作者左丘明是盲人；著名刺客、刺杀庆忌的要离少了一只手臂；受了宫刑的历史学家司马迁；患了“风疾”、腿部麻痹的初唐四杰之一、著名诗人卢照邻……至于普通平民中的残疾人就更多，瞎子跛子聋子哑巴，还有各种各样的肢体残缺者……由于人们对残疾人司空见惯，很少有人去对他们给予同情，甚至干脆用他们的残疾特征做名字呼唤。“瞎子”“跛子”“聋子”“哑巴”“六手”“歪口”……这些残疾人，在他们最初成为残疾人的时候，他们曾经经历过多么大的痛苦！在他们经过所有的努力，最终成为残疾人的时候，他们也只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带着伤残之体，在人们各种各样的眼光下过着屈辱的日子。
“要是我乐天成了跛子……”乐天不敢往下想了。虽然乐天在平日属于那种有菩萨心肠的人，对残疾人多有同情，曾经以残疾人为题材写过《新丰断臂翁》，但是乐天从来没想过自己离残疾人也相隔的很近，只要在突然间发生一点意外，都很容易使自己进入残疾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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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神医一进门，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问好，但是苏神医不管那些世俗客套，在李大夫引导下径直来到白大人面前。白大人要坐起来，苏神医急忙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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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判插言说，最严重恐怕在左脚上，都肿得脱不下网子了。苏神医不慌不忙用左手轻轻拿起白大人的脚踝部位，然后用右手在脚上轻轻地捏，一边捏一边问：“痛吗？痛吗？痛不痛？痛不痛？”白大人都说着一个同样的词：“不痛。”
当苏神医摸到脚踝部位的时候，白大人的脚忽然抖动了一下，口里也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乐天的脸色变了，但是苏神医却笑了：“没大碍，扭了脚踝，把它复位，有个把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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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神医把内服药抓好后，把它们分成五份，每份一包，并嘱咐，每份就是一罐药，开始的时候每罐服用一天，三天后改为服用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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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俗务之人，哪里识得神药？还请神医指点。”一位年轻官员说。
“官员们不是都在一边喝酒一边在喝解酒药么？其实这浓茶就是最好的解酒药，不慎喝醉，立即喝一杯浓茶，醒酒效果极好。官员们想想，要是大家不是一边喝酒一边喝茶，大家能够喝下这么多酒么？但是如果喝得太猛，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承受能力，那就要另作别论，弄得不好要送命的。”
“能不能在喝酒前服用一种能够提高酒量的药物？”
“这又是何苦呢？喝酒以喝得高兴感觉满意为度，能够喝多少喝多少，何必用服用解酒药逞能呢？社会上有一种不好的风气，叫着‘斗酒’，以能喝为英雄，一旦上桌，十个八个，不分酒量高下，一律来一个同饮三大碗、六大碗……我的天，这样斗下去不出事才怪。不瞒各位说，苏某也曾经多次不得不为那些‘喝酒英雄’送终，因为到了那时候，五脏六腑都已经被烧坏，即使华佗再世也只有叹息的份了。”苏神医的话说得官员们连连称是。
苏神医和官员们对白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离开了乐天家里，乐天的家人们全都来到乐天面前。乐天发现一家人都还没有睡，忙呼唤大家去睡了。但是孩子们都还要看看这位爷爷、爹、伯伯、叔叔。阿书、阿能、银銮子、阿尧、阿罗都在。乐天看到有几个孩子还在流泪，伸手拿住阿罗的小手说：“不要哭，爹不是好好地吗？不要哭，待明天我抽那畜生，竟敢把阿罗爹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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