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58章 人间祸福难料,顷刻间,眼前
日子过得真快，眨眼间五月又快要过去，炎热的盛夏就要来临。乐天清楚地记得，去年是三月二十九日从洛阳出发，五月五日来到苏州的，一年多时间又过去了。
这天是寻假日，乐天在家里觉得有点闷，决定到室外去透透风，于是独自一人来到州府西边的花园里。这里是一个供官员们及其家属们日常散步消遣的地方。要说这园子里的风景，从这园子也可看出苏州园林的一般特点：到处有亭台阁榭散布；花草茂盛，鸟儿争鸣，水禽嘻戏；时见岸畔松竹倒影水中，又有兰芝芳香扑鼻；一座座精巧别致的小桥，让你无论在那个地方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到达另一块被水面包围着的地面上，或者让你到达一个被水面包裹着的小小的水亭；偶尔，从某处的水草丛中突然又冒出了那么一只小划艇……
此时的乐天已经满脑子诗意荡漾，他觉得需要描写的东西实在太多，需要抒发的东西也太多，乐天几乎有点无从说起的茫然。但是乐天是何许人也，一转念间，乐天就有了下笔的突破口：“《郡中西园》”，这标题自然不必说，至于诗句，就从这眼前芳草开始：
“闲园多芳草，春夏香靡靡。深树足佳禽，旦暮鸣不已。院门闭松竹，庭径穿兰芷。爱彼池上桥，独来聊徙倚。鱼依藻长乐，鸥见人暂起。有时舟随风，尽日莲照水。谁知郡府内，景物闲如此。始悟喧静缘，何尝系远迩。”
从西园回来，乐天忽然觉得右边眼睛不舒服起来，总觉得眼睛里面好像进去了沙粒，或者是眼睛里进入了小微粒。于是乐天唤来小阿罗，要阿罗看看爹的眼睛里有没有小沙粒或者其它小微粒，阿罗睁大眼睛反反复复地看，但是由于爹的眼睛总是要不停地运动或者闭起来，阿罗没办法看清，于是阿罗就大声叫喊娘快来，给爹看眼睛。
听到阿罗叫喊，杨茵和几个孩子们都来了。杨茵听说乐天眼睛里进去了沙子，急忙要银銮子先仔细看看，但是，银銮子也跟阿罗一样，没办法看清楚。杨茵只好亲自上阵了。杨茵努力把眼皮尽量翻过来看，但是杨茵毕竟手太软，那眼皮就是翻不过来，糊弄了好一阵，沙粒没看清，眼泪倒流掉不少，而且那种沙粒滚动的感觉更加厉害。乐天要大家停下来，让他自己安静，也许沙粒能够伴着泪水流下，于是大家守在乐天身旁，口里不停地问：
“好些了吗？”“沙子出来了吗？”“眼睛不痛了吗？”“沙子出来了吗？”……
乐天已经没有心思回答孩子们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只是不时用手摆摆，那意思是说，现在还没有变化……
杨茵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妙，就要安排人去请苏神医。乐天急忙阻止，心想，这么大一点小事就兴师动众，未免太小题大做，一颗小小沙粒，流一流眼泪自己也会随着眼泪下来的，到明天再看看吧。于是乐天对孩子们说：“现在眼睛不痛了，大家都外面去玩！”乐天这样一撒谎，孩子们心情轻松了，于是大家走开了。
乐天现在来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干脆脱掉外衣，在床上躺了下来，把眼睛老老实实闭着。还真的有点灵，眼睛果然轻松了不少。他这样在床上一躺，居然朦朦胧胧入睡了，一觉醒过来，屋子里已经点上灯，杨茵轻声问：
“好些了？”
“好些了。”
杨茵打来热水，乐天爬起来洗脸。乐天的感觉是，沙粒仍然还在原处，没有挪动的迹象，眼睛仍然还只能闭着，睁开眼就得不停地流泪水，乐天开始觉得有点麻烦了，但是现在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必须把这一个夜晚呆过去再说。不管怎么说，生命危险是绝对没有的，于是乐天继续骗杨茵说：
“眼睛真的轻松一些了，到明天应该没事了。”
“但是你这眼睛发红呢，还有眼屎，怕是得了‘红眼病’呢。”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得了‘红眼病’？天大的笑话！我白居易这一辈子眼红过谁了？这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白居易眼红？皇帝爷？皇帝爷值得我白居易眼红么？我还可怜皇帝爷呢，笑话！天大的笑话！”杨茵觉得自己说露了嘴，忙改口道：
“不是，杨茵是说，白哥哥的眼睛有点……”杨茵又不好说下去了。
“没事，我乐天不会怪你的，有点红就有点红么，到明天就没事了。”
第二天清晨，杨茵借着从窗户射进来的微明的晨曦看看乐天的眼睛，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于是悄悄起了床，将自己头脸洗漱了，然后走回寝房看看乐天是不是起来了。当杨茵出现在寝房门口，看到乐天坐在床上用双手捂住眼睛，仿佛在抽泣的瞬间，杨茵吃了一惊：“不好！乐天的眼睛可能……”杨茵走近乐天不停地问：“怎么啦？眼睛……”杨茵已经在哭了，但是乐天老是不说话。杨茵知道，一个男人说不出话意味著什么。杨茵开始急得要命了，强行把乐天的手拿开，只见右眼肿成了一个大红球！那光景立刻让人明白了，这眼睛别说看东西，就是睁开一个细小的缝隙也不可能了！
杨茵立刻打发孩子叫来杨秘书，要杨秘书立刻出发把苏神医找来。州府的官员们很快都知道了白大人患眼疾的消息，都忙不迭地前来看视。
在场的人一多，各种各样的主意也都来了。对于眼疾，大家实在太熟悉。在座的官员们中，没有几个人没有患过眼疾的，所以大多都是以“过来人”自居，提出的建议也都是胸有成竹：
“马上去土地庙烧香，这种眼睛痛多半是当方土地作怪。”
“城北的三奶奶吹眼睛有一套，许多人眼睛痛都是她吹好的，是不是把她请来看看？”
“也有眼睛痛是中邪引起，如果属于中邪，城南的吴道士驱邪厉害，可请来试试。”
“这种眼病从外观看起来眼圈发红厉害，通俗说法就叫着‘红眼病’，这‘红眼病’痛起来厉害。”
这时候乐天又抽泣起来。杨茵知道原委，昨天晚上她无意间说出了“红眼病”这名称，被乐天数落了一顿，想不到刚才这位官员也说了“红眼病”，乐天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好难过得抽泣起来。于是杨茵忙对那位官员使眼色，大家的说话也停止下来。
苏神医又风风火火地来了。苏神医一来，大家立刻有了希望。苏神医只说得一句“白大人呀，看来你今年运气有点不顺……”乐天强打精神说道：“老苏呀，也不知我白某前生造了什么孽，偏偏不让我的眼睛看见！”苏神医忙安慰：“不要这么说，白大人是好人，大大的好人，阳间阴间都知道，观音菩萨也清清楚楚，白大人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三灾八难，谁人没有？皇帝爷不也生病么？”
话题转到了正题上：“白大人这种眼病，医学上叫着‘眼睑病’，也称麦粒肿，俗称‘挑针眼’。临床表现为眼睑局部红、肿、痛，触及硬结和触痛。”苏神医继续说：
“眼睑位于眼球前面，分为上下眼睑，缘部称为睑缘，其上有睫毛。上下两睑间的裂隙称为睑裂。两睑联接处分别称为内眦及外眦。眼睑疾病通常发生于眼睑部位，是一种局部疾病，但是这种眼病比较顽固，弄得不好可能致盲。”
说到这里，白大人问道：“像白某这种情况，会不会变成瞎子？”
“大概不会吧。不瞒白大人说，我苏某对治疗眼疾也不甚内行，苏某自幼专研外科，对跌打损伤有些研究，也因此有些虚名，但是这医学分科细密，每一科都有无穷学问，就像那神医华佗，也只是以外科手术见长；本朝医圣张仲景也只能在‘伤寒杂病’方面取得卓越成就。像这眼病，眼下大唐还没有听说有名医做专门研究，看来这眼病……”苏神医停了停继续说：“主要问题是眼球太精密，人们对发生在眼球上以及附近的病变几乎是无可奈何，只能用一些清火解毒之类的药物碰碰运气。至于民间常见的‘吹眼睛’或者种种祈求神灵的做法都只是毫无根据的虚妄所为，万万不可信以为真的。”
苏神医说到这里，刚才“提建议”的几位官员有点感到羞涩起来，后悔自己也给白大人出馊主意。
苏神医给白大人拿了几副中药煎服。早饭后，又在两位年轻官员陪同下骑马去西山的缥缈峰顶采药，那里有一种有名的解毒草药，苏神医决定试试。
杨茵忽然问起，这吴地是不是有灵芝草。杨茵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起灵芝草，说灵芝草是一种能够治疗百病的万能神药。现在乐天患了这种难治的眼病，要是能够找到灵芝草就好了。苏神医笑笑说，神话中的万能药灵芝草是没有的，实际上，真正的灵芝草是一种菌类植物，也叫“灵芝菌”，在山上常常可以看到。杨茵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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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寻假日，乐天在家里觉得有点闷，决定到室外去透透风，于是独自一人来到州府西边的花园里。这里是一个供官员们及其家属们日常散步消遣的地方。要说这园子里的风景，从这园子也可看出苏州园林的一般特点：到处有亭台阁榭散布；花草茂盛，鸟儿争鸣，水禽嘻戏；时见岸畔松竹倒影水中，又有兰芝芳香扑鼻；一座座精巧别致的小桥，让你无论在那个地方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到达另一块被水面包围着的地面上，或者让你到达一个被水面包裹着的小小的水亭；偶尔，从某处的水草丛中突然又冒出了那么一只小划艇……
此时的乐天已经满脑子诗意荡漾，他觉得需要描写的东西实在太多，需要抒发的东西也太多，乐天几乎有点无从说起的茫然。但是乐天是何许人也，一转念间，乐天就有了下笔的突破口：“《郡中西园》”，这标题自然不必说，至于诗句，就从这眼前芳草开始：
“闲园多芳草，春夏香靡靡。深树足佳禽，旦暮鸣不已。院门闭松竹，庭径穿兰芷。爱彼池上桥，独来聊徙倚。鱼依藻长乐，鸥见人暂起。有时舟随风，尽日莲照水。谁知郡府内，景物闲如此。始悟喧静缘，何尝系远迩。”
从西园回来，乐天忽然觉得右边眼睛不舒服起来，总觉得眼睛里面好像进去了沙粒，或者是眼睛里进入了小微粒。于是乐天唤来小阿罗，要阿罗看看爹的眼睛里有没有小沙粒或者其它小微粒，阿罗睁大眼睛反反复复地看，但是由于爹的眼睛总是要不停地运动或者闭起来，阿罗没办法看清，于是阿罗就大声叫喊娘快来，给爹看眼睛。
听到阿罗叫喊，杨茵和几个孩子们都来了。杨茵听说乐天眼睛里进去了沙子，急忙要银銮子先仔细看看，但是，银銮子也跟阿罗一样，没办法看清楚。杨茵只好亲自上阵了。杨茵努力把眼皮尽量翻过来看，但是杨茵毕竟手太软，那眼皮就是翻不过来，糊弄了好一阵，沙粒没看清，眼泪倒流掉不少，而且那种沙粒滚动的感觉更加厉害。乐天要大家停下来，让他自己安静，也许沙粒能够伴着泪水流下，于是大家守在乐天身旁，口里不停地问：
“好些了吗？”“沙子出来了吗？”“眼睛不痛了吗？”“沙子出来了吗？”……
乐天已经没有心思回答孩子们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只是不时用手摆摆，那意思是说，现在还没有变化……
杨茵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妙，就要安排人去请苏神医。乐天急忙阻止，心想，这么大一点小事就兴师动众，未免太小题大做，一颗小小沙粒，流一流眼泪自己也会随着眼泪下来的，到明天再看看吧。于是乐天对孩子们说：“现在眼睛不痛了，大家都外面去玩！”乐天这样一撒谎，孩子们心情轻松了，于是大家走开了。
乐天现在来一个“以不变应万变”，干脆脱掉外衣，在床上躺了下来，把眼睛老老实实闭着。还真的有点灵，眼睛果然轻松了不少。他这样在床上一躺，居然朦朦胧胧入睡了，一觉醒过来，屋子里已经点上灯，杨茵轻声问：
“好些了？”
“好些了。”
杨茵打来热水，乐天爬起来洗脸。乐天的感觉是，沙粒仍然还在原处，没有挪动的迹象，眼睛仍然还只能闭着，睁开眼就得不停地流泪水，乐天开始觉得有点麻烦了，但是现在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必须把这一个夜晚呆过去再说。不管怎么说，生命危险是绝对没有的，于是乐天继续骗杨茵说：
“眼睛真的轻松一些了，到明天应该没事了。”
“但是你这眼睛发红呢，还有眼屎，怕是得了‘红眼病’呢。”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得了‘红眼病’？天大的笑话！我白居易这一辈子眼红过谁了？这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白居易眼红？皇帝爷？皇帝爷值得我白居易眼红么？我还可怜皇帝爷呢，笑话！天大的笑话！”杨茵觉得自己说露了嘴，忙改口道：
“不是，杨茵是说，白哥哥的眼睛有点……”杨茵又不好说下去了。
“没事，我乐天不会怪你的，有点红就有点红么，到明天就没事了。”
第二天清晨，杨茵借着从窗户射进来的微明的晨曦看看乐天的眼睛，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于是悄悄起了床，将自己头脸洗漱了，然后走回寝房看看乐天是不是起来了。当杨茵出现在寝房门口，看到乐天坐在床上用双手捂住眼睛，仿佛在抽泣的瞬间，杨茵吃了一惊：“不好！乐天的眼睛可能……”杨茵走近乐天不停地问：“怎么啦？眼睛……”杨茵已经在哭了，但是乐天老是不说话。杨茵知道，一个男人说不出话意味著什么。杨茵开始急得要命了，强行把乐天的手拿开，只见右眼肿成了一个大红球！那光景立刻让人明白了，这眼睛别说看东西，就是睁开一个细小的缝隙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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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去土地庙烧香，这种眼睛痛多半是当方土地作怪。”
“城北的三奶奶吹眼睛有一套，许多人眼睛痛都是她吹好的，是不是把她请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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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眼病从外观看起来眼圈发红厉害，通俗说法就叫着‘红眼病’，这‘红眼病’痛起来厉害。”
这时候乐天又抽泣起来。杨茵知道原委，昨天晚上她无意间说出了“红眼病”这名称，被乐天数落了一顿，想不到刚才这位官员也说了“红眼病”，乐天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好难过得抽泣起来。于是杨茵忙对那位官员使眼色，大家的说话也停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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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睑位于眼球前面，分为上下眼睑，缘部称为睑缘，其上有睫毛。上下两睑间的裂隙称为睑裂。两睑联接处分别称为内眦及外眦。眼睑疾病通常发生于眼睑部位，是一种局部疾病，但是这种眼病比较顽固，弄得不好可能致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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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会吧。不瞒白大人说，我苏某对治疗眼疾也不甚内行，苏某自幼专研外科，对跌打损伤有些研究，也因此有些虚名，但是这医学分科细密，每一科都有无穷学问，就像那神医华佗，也只是以外科手术见长；本朝医圣张仲景也只能在‘伤寒杂病’方面取得卓越成就。像这眼病，眼下大唐还没有听说有名医做专门研究，看来这眼病……”苏神医停了停继续说：“主要问题是眼球太精密，人们对发生在眼球上以及附近的病变几乎是无可奈何，只能用一些清火解毒之类的药物碰碰运气。至于民间常见的‘吹眼睛’或者种种祈求神灵的做法都只是毫无根据的虚妄所为，万万不可信以为真的。”
苏神医说到这里，刚才“提建议”的几位官员有点感到羞涩起来，后悔自己也给白大人出馊主意。
苏神医给白大人拿了几副中药煎服。早饭后，又在两位年轻官员陪同下骑马去西山的缥缈峰顶采药，那里有一种有名的解毒草药，苏神医决定试试。
杨茵忽然问起，这吴地是不是有灵芝草。杨茵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起灵芝草，说灵芝草是一种能够治疗百病的万能神药。现在乐天患了这种难治的眼病，要是能够找到灵芝草就好了。苏神医笑笑说，神话中的万能药灵芝草是没有的，实际上，真正的灵芝草是一种菌类植物，也叫“灵芝菌”，在山上常常可以看到。杨茵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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