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69章 刘梦得同州赴任,俩刺史畅谈
乐天对官场已经彻底失去兴趣。乐天想，像我这河南第一把手，与其占着茅厕不拉屎，倒不如把这位置让出来给别人，怎么让呢？有了，装病，请病假长期休息，不由你皇帝爷不着急。这一招果然灵验，大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皇帝爷终于下了文，把乐天那河南第一把手职务免了。但是那太子宾客是虚职，是给老年人享福的官衔，皇帝爷把这太子宾客职务还留着，乐天也乐得拿现成的工资。
乐天没有了公事，病也没有了，每天跟香山寺的和尚们说一些佛理，或者坐在香山寺的僧房里写写文章，有时候也写几首诗。
和尚们不喝酒，寺院也不是喝酒的地方，如果你把酒带到寺院里来喝，影响不好，和尚们虽然不好说你，但是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如果有客人来，在寺院里接待客人就不方便，因为不能喝酒。不喝酒怎么接待客人？难道你让客人陪你吃斋？笑话！你白居易这是怎么了？一辈子的酒鬼现在吃斋了，那菩萨也没那么灵吧？还是喝酒要紧！于是一旦有朋友来，乐天就把客人带到山下的白家大院里，在那里大家可以尽情地喝。请看乐天这方面的诗：《七年元日对酒五首》、《醉送李二十常侍赴镇浙东》、《家酝新熟每尝辄醉妻侄等劝令少饮因成长句以谕之》、《饱食闲坐》、《裴令公席上赠别梦得》、《对酒劝令公开春游宴》、《岁除夜对酒》……可以说，在酒席上的酬答是乐天数千首诗歌中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
乐天又想起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这些年，自己跟梦得有不少酬和，诗坛上已经把自己跟梦得的诗并称为“刘白”。乐天想，是不是也把我跟梦得的酬和之作也编成一个集子呢？好，有意思。这大唐诗坛，先是有了《元白酬和集》，如果现在又有《刘白酬和集》，那么这大唐诗坛就被我乐天占尽风流了。好，就这样办。于是乐天开始着手编辑《刘白酬和集》。由于一部分诗歌还要跟梦得做一些沟通，所以时间可能要慢一些，慢一些就慢一些，反正我乐天也不忙。
经过近半年的工作，一部《刘白吴洛寄和集》被弄成了，乐天对着一摞诗卷笑笑说：“好！大唐又一部大诗人酬和集，不知后世的人们对着这些酬和集作何想法？笑是肯定有人笑，是不是有人骂，那就不知道了。让后人去说吧，皇帝爷也有人骂，不过说句良心话，骂皇帝爷的人肯定要比骂我白居易的人要多得多，因为我这些诗虽然有些无聊，但是毕竟不会伤害他人。
眨眼间又过去了两年。也许皇帝爷又碰到麻烦了，同州刺史届满，居然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去接任。怎么办呢？皇帝爷又想到了白居易，心想你白居易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已经两三年没做事了，现在朕有了难处，你白居易应当为朕分忧，就这样，量你白居易也不敢抗旨，于是一份加急公函送到了乐天的手中。乐天心想，又有什么屁事了？还吏部加急，看你有什么屁事。乐天拆开一看，突然眼睛瞪大了：
“怎么搞的？朝廷的年轻官员都要在家带孩子？还要我这一身老骨头送到同州去？不！我就要跟你娃娃皇帝顶一顶，看你能够把我这五朝元老怎么样……”乐天想到这里，忽然改变主意：不能硬顶，得讲究策略，硬顶圣旨是杀头的罪，可不能让皇帝爷拿了把柄，乘机会把我这五朝元老砍了头，杀鸡给猴子看，那我白居易就太划不来了。可是想个什么妙计呢？有了，老办法：装病！人老了自然多病，我白居易虽然没有病，但是我要说自己有病，说自己头痛，说自己浑身酸软无力，你能看得出来吗？你能说我是装病吗？事不宜迟，赶快写一份请假条，请假时间尽量长一些，比如半年，一年……
于是一份请假条装进了盖有洛阳尹大印的公函信封。乐天有点好笑，你皇帝爷玩朝廷公函，我乐天也来一个“一礼还一拜”，也来一个东都府邸大印。
皇帝爷接到了白居易的请假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老滑头，真正把你没办法。”于是另外想办法了。
这一天，皇帝爷又想到了刘禹锡。刘禹锡刚刚从苏州满届回来，按理说应该让他休息休息。但是皇帝爷想，你刘禹锡当年在湖南朗州和和州、连州、夔州等边远地区做官，几十年就过去了，后来是朕发现了你是一个人才，把你放在苏州那样的大州任一把手，这些年你一定得了不少好处，如今朕碰到了难事，你刘禹锡应该知恩图报，为朕分忧才是。于是皇上找到了刘禹锡，一番谈话，皇帝爷那为难的表情立刻感动了刘禹锡，于是刘禹锡当即表示愿为皇上分忧，即使舂铁渣也要去同州顶两年。
刘禹锡答应去同州，但是他还想去洛阳会一会乐天。这一去恐怕又是两三年，应该去跟乐天聚聚。于是刘禹锡来到了洛阳履道里乐天的白园。今非昔比，经过整修的白园看得刘禹锡眼睛也花了，心想你乐天兄弟现在会享福了，下面是白园，上面是香山寺，要喝酒有酒喝，要念经可以念经。酒席上，乐天先看着刘禹锡笑。刘禹锡感到有点愕然，问：“乐天兄弟，笑什么？是不是我梦得脸上有黑？”乐天忙说：“哪里哪里，我是笑梦得兄弟人太老实，真正一个正人君子，皇帝爷做一个哭脸你就被感动了吧。说实在话，原先皇上是要我去同州的，你想想，我怎么愿意去？梦得兄弟你也看到了，我老白现在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享清福，我要去那同州干嘛？我老白没有钱喝酒了？告诉梦得兄弟，我老白只略施小计，那皇帝爷就老老实实就范，同州不要老白去了，还给老白提了一级，改授太子少傅，仍然在洛阳分司任职。”
梦得笑笑：“不知乐天兄弟用的什么妙计？”乐天对着梦得放低声音：“装病。知道吗？装病！我老白一个请假条过去，皇帝爷就恩准了。”二人大笑一阵。
言归正传，话说乐天同梦得摆上酒宴，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事情，不过主要的的还是谈苏州的事情。乐天问起山塘街的事，梦得也许有点夸张，把一个山塘街说得神乎其神，听得乐天也有些忘记筛酒了。
“不知最近有什么新作么？”乐天问。
“要说新作，倒有几首。乐天兄弟想听梦得背几首？”
“快点，不要婆婆妈妈，有好诗先背背，免得我乐天心急。”
于是梦得开始背他在离开苏州之前的新作。
“《发苏州后登武丘寺望海楼》：独宿望海楼，夜深珍木冷。僧房已闭户，山月方出岭。碧池涵剑彩，宝刹摇星影。却忆郡斋中，虚眠此时景。”
“你也喜欢上望海楼过夜？”
“不满乐天兄弟说，我在苏州的时候，多次上望海楼过夜，那地方太有情趣了。”
“继续背，继续背。”
“下面这首诗的题目长了点，乐天兄弟听好了：馆娃宫在旧郡西南砚石山前，瞰姑苏台，傍有采香径，梁天监中置佛寺曰‘灵岩’，即故宫也。信为绝境，因赋二章：‘宫馆贮娇娃，当时意大夸。艳倾吴国尽，笑入楚王家。’其二：月殿移椒壁，天花代舜华。唯馀采香径，一带绕山斜。”
“好呀，好，那馆娃宫真的不简单。还有新作么？”
“奥，记起来了，离开苏州那天，许多人都来送行，老刘也写了一首《别苏州》，诗曰：‘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从来送客处，今日自魂销。”
“咦，梦得兄弟那一首《望洞庭》写的是湖南的洞庭湖还是太湖的洞庭山？”
梦得笑笑：“本来么，这首诗原来是在湖南洞庭湖写的，‘白银盘里一青螺’指的是洞庭湖的君山。但是后来我到了太湖，远望洞庭山，觉得这首诗用在太湖洞庭山也很合适，于是我又把它抄了一遍，作为在苏州的诗。乐天兄弟不会见笑吧？”
“那一首是……”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谈话转到了苏州的歌妓。梦得叹口气：“乐天兄弟，你说这荣华富贵也真的叫人享受。我在苏州当一把手，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远远比不上那些当地的小官员哪。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卸任的司空李绅，设宴招待我。酒席间，李司空手板一拍，两名歌妓就出现在面前，只见她们高髻云环，宫样装束，十分艳丽。李绅要她们唱歌助酒兴。歌妓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用轻柔、婉转的声音，一扬一抑地唱着。那情景还真的叫人享受。当时我的感觉怎样？做了几十年的朝廷命官，官职也到了三品，但是，像这种场景我刘禹锡还是生平第一次碰到，由于当时颇有感慨，诗兴也就油然而生了。当时就赋诗一首，赠给李司空。其诗云：‘高髻云环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乐天兄弟你说，他一个小小的司空，享受的却是我一辈子也没有得到的，乐天兄弟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乐天听了，半晌说不出话。乐天仿佛终于得到了答案：“说起来，这也是一个人的生活态度问题吧。谁叫你不蓄养几个家妓呢？你梦得兄弟要蓄养几个家妓，朝廷允许，你梦得兄弟也有条件，你为什么不养几个漂亮女人呢？还说什么‘断尽江南刺史肠’，我说你梦得兄弟是活该！你梦得兄弟就是吃斋的命，沾不得荤腥。”
梦得没话说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说道：“你乐天兄弟也用不着抢白我梦得，你自己不是也不沾荤腥么？一辈子就守着一个老婆，也不知道找一点新鲜尝尝。”梦得说到这里，二人大笑起来。乐天认真说道：“我说梦得兄弟，你也知道我乐天喜欢交朋友，而且我的朋友大多是僧道中的朋友，你说，要是我乐天经常带着一帮女人出入寺院和道观，岂不是叫那些僧道朋友笑掉牙齿吗？”说到这里，二人又大笑起来。
二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有了醉意也就有了诗意。这时乐天开始用筷子在盘子上敲击节奏，一边开始唱起了《忆旧游》，歌曰：
“忆旧游，旧游安在哉。旧游之人半白首，旧游之地多苍苔。江南旧游凡几处，就中最忆吴江隈。长洲苑绿柳万树，齐云楼春酒一杯。阊门晓严旗鼓出，皋桥夕闹船舫回。修蛾慢脸灯下醉，急管繁弦头上催。六七年前狂烂熳，三千里外思裴回。李娟张态一春梦，周五殷三归夜台。虎丘月色为谁好，娃宫花枝应自开。赖得刘郎解吟咏，江山气色合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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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没有了公事，病也没有了，每天跟香山寺的和尚们说一些佛理，或者坐在香山寺的僧房里写写文章，有时候也写几首诗。
和尚们不喝酒，寺院也不是喝酒的地方，如果你把酒带到寺院里来喝，影响不好，和尚们虽然不好说你，但是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如果有客人来，在寺院里接待客人就不方便，因为不能喝酒。不喝酒怎么接待客人？难道你让客人陪你吃斋？笑话！你白居易这是怎么了？一辈子的酒鬼现在吃斋了，那菩萨也没那么灵吧？还是喝酒要紧！于是一旦有朋友来，乐天就把客人带到山下的白家大院里，在那里大家可以尽情地喝。请看乐天这方面的诗：《七年元日对酒五首》、《醉送李二十常侍赴镇浙东》、《家酝新熟每尝辄醉妻侄等劝令少饮因成长句以谕之》、《饱食闲坐》、《裴令公席上赠别梦得》、《对酒劝令公开春游宴》、《岁除夜对酒》……可以说，在酒席上的酬答是乐天数千首诗歌中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
乐天又想起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这些年，自己跟梦得有不少酬和，诗坛上已经把自己跟梦得的诗并称为“刘白”。乐天想，是不是也把我跟梦得的酬和之作也编成一个集子呢？好，有意思。这大唐诗坛，先是有了《元白酬和集》，如果现在又有《刘白酬和集》，那么这大唐诗坛就被我乐天占尽风流了。好，就这样办。于是乐天开始着手编辑《刘白酬和集》。由于一部分诗歌还要跟梦得做一些沟通，所以时间可能要慢一些，慢一些就慢一些，反正我乐天也不忙。
经过近半年的工作，一部《刘白吴洛寄和集》被弄成了，乐天对着一摞诗卷笑笑说：“好！大唐又一部大诗人酬和集，不知后世的人们对着这些酬和集作何想法？笑是肯定有人笑，是不是有人骂，那就不知道了。让后人去说吧，皇帝爷也有人骂，不过说句良心话，骂皇帝爷的人肯定要比骂我白居易的人要多得多，因为我这些诗虽然有些无聊，但是毕竟不会伤害他人。
眨眼间又过去了两年。也许皇帝爷又碰到麻烦了，同州刺史届满，居然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去接任。怎么办呢？皇帝爷又想到了白居易，心想你白居易拿着那么高的工资，已经两三年没做事了，现在朕有了难处，你白居易应当为朕分忧，就这样，量你白居易也不敢抗旨，于是一份加急公函送到了乐天的手中。乐天心想，又有什么屁事了？还吏部加急，看你有什么屁事。乐天拆开一看，突然眼睛瞪大了：
“怎么搞的？朝廷的年轻官员都要在家带孩子？还要我这一身老骨头送到同州去？不！我就要跟你娃娃皇帝顶一顶，看你能够把我这五朝元老怎么样……”乐天想到这里，忽然改变主意：不能硬顶，得讲究策略，硬顶圣旨是杀头的罪，可不能让皇帝爷拿了把柄，乘机会把我这五朝元老砍了头，杀鸡给猴子看，那我白居易就太划不来了。可是想个什么妙计呢？有了，老办法：装病！人老了自然多病，我白居易虽然没有病，但是我要说自己有病，说自己头痛，说自己浑身酸软无力，你能看得出来吗？你能说我是装病吗？事不宜迟，赶快写一份请假条，请假时间尽量长一些，比如半年，一年……
于是一份请假条装进了盖有洛阳尹大印的公函信封。乐天有点好笑，你皇帝爷玩朝廷公函，我乐天也来一个“一礼还一拜”，也来一个东都府邸大印。
皇帝爷接到了白居易的请假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老滑头，真正把你没办法。”于是另外想办法了。
这一天，皇帝爷又想到了刘禹锡。刘禹锡刚刚从苏州满届回来，按理说应该让他休息休息。但是皇帝爷想，你刘禹锡当年在湖南朗州和和州、连州、夔州等边远地区做官，几十年就过去了，后来是朕发现了你是一个人才，把你放在苏州那样的大州任一把手，这些年你一定得了不少好处，如今朕碰到了难事，你刘禹锡应该知恩图报，为朕分忧才是。于是皇上找到了刘禹锡，一番谈话，皇帝爷那为难的表情立刻感动了刘禹锡，于是刘禹锡当即表示愿为皇上分忧，即使舂铁渣也要去同州顶两年。
刘禹锡答应去同州，但是他还想去洛阳会一会乐天。这一去恐怕又是两三年，应该去跟乐天聚聚。于是刘禹锡来到了洛阳履道里乐天的白园。今非昔比，经过整修的白园看得刘禹锡眼睛也花了，心想你乐天兄弟现在会享福了，下面是白园，上面是香山寺，要喝酒有酒喝，要念经可以念经。酒席上，乐天先看着刘禹锡笑。刘禹锡感到有点愕然，问：“乐天兄弟，笑什么？是不是我梦得脸上有黑？”乐天忙说：“哪里哪里，我是笑梦得兄弟人太老实，真正一个正人君子，皇帝爷做一个哭脸你就被感动了吧。说实在话，原先皇上是要我去同州的，你想想，我怎么愿意去？梦得兄弟你也看到了，我老白现在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享清福，我要去那同州干嘛？我老白没有钱喝酒了？告诉梦得兄弟，我老白只略施小计，那皇帝爷就老老实实就范，同州不要老白去了，还给老白提了一级，改授太子少傅，仍然在洛阳分司任职。”
梦得笑笑：“不知乐天兄弟用的什么妙计？”乐天对着梦得放低声音：“装病。知道吗？装病！我老白一个请假条过去，皇帝爷就恩准了。”二人大笑一阵。
言归正传，话说乐天同梦得摆上酒宴，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事情，不过主要的的还是谈苏州的事情。乐天问起山塘街的事，梦得也许有点夸张，把一个山塘街说得神乎其神，听得乐天也有些忘记筛酒了。
“不知最近有什么新作么？”乐天问。
“要说新作，倒有几首。乐天兄弟想听梦得背几首？”
“快点，不要婆婆妈妈，有好诗先背背，免得我乐天心急。”
于是梦得开始背他在离开苏州之前的新作。
“《发苏州后登武丘寺望海楼》：独宿望海楼，夜深珍木冷。僧房已闭户，山月方出岭。碧池涵剑彩，宝刹摇星影。却忆郡斋中，虚眠此时景。”
“你也喜欢上望海楼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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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背，继续背。”
“下面这首诗的题目长了点，乐天兄弟听好了：馆娃宫在旧郡西南砚石山前，瞰姑苏台，傍有采香径，梁天监中置佛寺曰‘灵岩’，即故宫也。信为绝境，因赋二章：‘宫馆贮娇娃，当时意大夸。艳倾吴国尽，笑入楚王家。’其二：月殿移椒壁，天花代舜华。唯馀采香径，一带绕山斜。”
“好呀，好，那馆娃宫真的不简单。还有新作么？”
“奥，记起来了，离开苏州那天，许多人都来送行，老刘也写了一首《别苏州》，诗曰：‘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从来送客处，今日自魂销。”
“咦，梦得兄弟那一首《望洞庭》写的是湖南的洞庭湖还是太湖的洞庭山？”
梦得笑笑：“本来么，这首诗原来是在湖南洞庭湖写的，‘白银盘里一青螺’指的是洞庭湖的君山。但是后来我到了太湖，远望洞庭山，觉得这首诗用在太湖洞庭山也很合适，于是我又把它抄了一遍，作为在苏州的诗。乐天兄弟不会见笑吧？”
“那一首是……”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谈话转到了苏州的歌妓。梦得叹口气：“乐天兄弟，你说这荣华富贵也真的叫人享受。我在苏州当一把手，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远远比不上那些当地的小官员哪。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卸任的司空李绅，设宴招待我。酒席间，李司空手板一拍，两名歌妓就出现在面前，只见她们高髻云环，宫样装束，十分艳丽。李绅要她们唱歌助酒兴。歌妓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用轻柔、婉转的声音，一扬一抑地唱着。那情景还真的叫人享受。当时我的感觉怎样？做了几十年的朝廷命官，官职也到了三品，但是，像这种场景我刘禹锡还是生平第一次碰到，由于当时颇有感慨，诗兴也就油然而生了。当时就赋诗一首，赠给李司空。其诗云：‘高髻云环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乐天兄弟你说，他一个小小的司空，享受的却是我一辈子也没有得到的，乐天兄弟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乐天听了，半晌说不出话。乐天仿佛终于得到了答案：“说起来，这也是一个人的生活态度问题吧。谁叫你不蓄养几个家妓呢？你梦得兄弟要蓄养几个家妓，朝廷允许，你梦得兄弟也有条件，你为什么不养几个漂亮女人呢？还说什么‘断尽江南刺史肠’，我说你梦得兄弟是活该！你梦得兄弟就是吃斋的命，沾不得荤腥。”
梦得没话说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说道：“你乐天兄弟也用不着抢白我梦得，你自己不是也不沾荤腥么？一辈子就守着一个老婆，也不知道找一点新鲜尝尝。”梦得说到这里，二人大笑起来。乐天认真说道：“我说梦得兄弟，你也知道我乐天喜欢交朋友，而且我的朋友大多是僧道中的朋友，你说，要是我乐天经常带着一帮女人出入寺院和道观，岂不是叫那些僧道朋友笑掉牙齿吗？”说到这里，二人又大笑起来。
二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有了醉意也就有了诗意。这时乐天开始用筷子在盘子上敲击节奏，一边开始唱起了《忆旧游》，歌曰：
“忆旧游，旧游安在哉。旧游之人半白首，旧游之地多苍苔。江南旧游凡几处，就中最忆吴江隈。长洲苑绿柳万树，齐云楼春酒一杯。阊门晓严旗鼓出，皋桥夕闹船舫回。修蛾慢脸灯下醉，急管繁弦头上催。六七年前狂烂熳，三千里外思裴回。李娟张态一春梦，周五殷三归夜台。虎丘月色为谁好，娃宫花枝应自开。赖得刘郎解吟咏，江山气色合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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