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山传》正文 第178章 白园七老会,香山九老图
在通往香山寺的石阶上，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在慢慢地向上攀登。后面一群少年很快跟了上来，其中一个中年人向老人打招呼：
“白大爷，身体还好吧？看你身子还硬朗，去香山寺？”
“好，身体还没病，就是走路不快了，你们前面走，前面走。”老人站定，给少年们让路。
“老大爷你前面走，慢走些没关系。”中年人也站住让老人走前面。
“你们前面走，小娃儿脚步快，我老家伙喜欢慢慢走，你们前面走。”老人还是停住不走，于是中年人说了声“那就失礼了。”就带着少年们往前面走了。
“你们知道这位老人是谁吗？”中年人问少年。
“不知道，你认识他？”
“告诉你们吧，他就是你们常说的白居易，大诗人白居易！”
“那首《离离原上草》也是他写的？”
“当然是么，他写那首《离离原上草》的时候，还只有你们这么大，十五六岁，当时这首诗轰动了京都长安呢。”
少年们都伸出了舌头：“原来这位大诗人就在我们洛阳！”
“你们知道吗？许多年前，他还当过我们河南的第一把手，管二十多个县。”
“他当过朝廷大官？”
“当然么，当河南的第一把手一定要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官，据说这位白大爷做过宰相一级的大官，还当过皇帝爷的老师。”
少年们对这位老人肃然起敬了，都站着不动，仔细地看着老大爷走近。
“怎么不走？是不是要等一等老爷爷？不要等，老爷爷走得慢，别耽误你们时间。”老人说。
“白大爷，您……”
“吞吞吐吐地，有什么话说？”
“听说那首《离离原上草》就是您写的？”
“怎么？你们读过吗？”
几个少年一齐说读过。白爷爷问：“谁能够背一背？”
几个少年一齐背了一遍，白大爷夸奖一番。忽然又一个少年说：“我们还读过《卖炭翁》，白爷爷，那位卖炭老头真的可怜，白爷爷是真的看见过吗？”
“孩子们，那卖炭老头真的有，将来你们长大了，可以到长安的街市上去看看，说不准还可以看到那位卖炭的老头。你们还会看到那些穿着黄衣服的人，不过那些人都叫着公公。”
“那些公公为什么那么凶？”
白大爷笑了，忽然说道：“那个孩子会吟诗？吟一首诗给爷爷听听。”几个少年听白爷爷要他们吟诗，口里说着“不会”，掉过头去就往上走，还不停地说着“白爷爷再见！”
乐天看着孩子们笑：“你们也怕吟诗？你们以为吟诗好玩？你们还不知道当诗人的滋味。当年你们白爷爷就因为那一首《卖炭翁》差点送了命，你们现在读着还以为好玩……”
对于乐天来说，现在的心境很坦然。虽然自己没有儿子，但是有了阿龟，侄儿也一样。几十年来，乐天都把几个侄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现在当作家中列祖列宗以及弟弟行简的在天之灵，把阿龟认作亲生的儿子，以继续他乐天的香火。阿龟和媳妇都很孝顺，现在又有了孙子孙女，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两个女儿也都有了外甥，大女儿银銮子嫁给了洛阳一个普通人家，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家里大小都还和睦，日子也过得去；小女儿阿罗嫁给了监察御史谈弘为妻。阿罗从小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很得乐天喜爱，“抚养虽骄骏，性识顾聪明；学母画眉样，效吾咏诗声。”现在做了监察御史谈弘的妻子，在京都士大夫中有贤名，都夸奖谈弘娶了一个好老婆。
老年人有老年人的生活圈子。由于乐天经常在香山寺，又加上他的白园就在香山寺下面，所以来香山寺跟乐天聚会的人也就渐渐多起来，四面八方的名流纷纷涌向香山寺。
这天，八十九岁的怀州刺史胡杲﹑八十七岁的磁州刺史刘真、八十三岁的卢真、八十五岁的郑据和吉皎、张浑与白居易这七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一同来到乐天的白园。这一下白园热闹了，六位老人加上这些老人的服务人员共数十人，把个白园左边的三件映日堂坐了一个爆满。自然，为了好说话，这些老人们都围着一张桌子坐了。
聚在一起就要喝酒。这些人当年都曾经是各地的父母官，要说经历，每个人都有丰富的经历。年轻时在科场的打拼，后来在仕途上的坎坎坷坷，进入老年以后的特殊的爱好，等等等等。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在酒席上的豪迈气概，是当年的几乎不可思议的酒量。
老人们也承认，现在不行了，大家都到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再不能在酒席上逞英雄了，喝酒就喝一点养生酒。老人们说，喝一点养生酒对身体有好处。
但是老人们的头脑还行，思路还清晰，要说吟诗作赋，老人们都还很有兴致。这些老人，都曾经是大唐诗坛上的活跃分子，无论在何种场合，要因时因事撮合出一首诗，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喝酒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老人们大多有了一点醉意。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我们这七老……”，乐天灵机一动，接着说道：“这位老哥说得好，我们这‘七老’，大家看看，是不是七老？我乐天有个提议，我们今天有缘分聚在一起，我把它叫着‘七老会’，大家说好不好？”
乐天的提议自然得到一致拥护。乐天接着说：“今天是我们‘七老会’的第一次聚会，我乐天提议，每人要为‘七老会’题诗一首，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自然同意乐天的提议，于是乐天说：“今天我乐天是东家，我就先来一首，用以抛砖引玉。我的题目是：《胡吉郑刘卢张等六贤皆多年寿予亦次焉偶于弊居合成尚齿之会七老相顾既醉甚欢静而思之此会稀有因成七言六韵以纪之传好事者》，诗曰：
七人五百七十岁，拖紫纡朱垂白须。手里无金莫嗟叹，尊中有酒且欢娱。诗吟两句神还王，酒饮三杯气尚粗。嵬峨狂歌教婢拍，婆娑醉舞遣孙扶。天年高过二疏傅，人数多于四皓图。除却三山五天竺，人间此会更应无。”
乐天吟诗罢，大家共推年纪最大的胡皋老人接着来，只见八十九岁的胡皋老人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一首《七老会诗》脱口而出：
“闲居同会在三春，大抵愚年最出群。霜鬓不嫌杯酒兴，白头仍爱玉炉熏。裴回玩柳心犹健，老大看花意却勤。凿落满斟判酩酊，香囊高挂任氤氲。搜神得句题红叶，望景长吟对白云。今日交情何不替，齐年同事圣明君。”
八十七岁的刘真接着来：
“垂丝今日幸同筵，朱紫居身是大年。赏景尚知心未退，吟诗犹觉力完全。闲庭饮酒当三月，在席挥毫象七贤。山茗煮时秋雾碧，玉杯斟处彩霞鲜。临阶花笑如歌妓，傍竹松声当管弦。虽未学穷生死诀，人间岂不是神仙。”
八十五岁的郑据：
“东洛幽闲日暮春，邀欢多是白头宾。官班朱紫多相似，年纪高低次第匀。联句每言松竹意，停杯多说古今人。更无外事来心肺，空有清虚入思神。醉舞两回迎劝酒，狂歌一曲会娱身。今朝何事偏情重，同作明时列任臣。”
八十三岁翁卢真：
“三春已尽洛阳宫，天气初晴景象中。千朵嫩桃迎晓日，万株垂柳逐和风。非论官位皆相似，及至年高亦共同。对酒歌声犹觉妙，玩花诗思岂能穷。先时共作三朝贵，今日犹逢七老翁。但愿醁醽常满酌，烟霞万里会应同。”
吉皎：
“休官罢任已闲居，林苑园亭兴有余。对酒最宜花藻发，邀欢不厌柳条初。低腰醉舞垂绯袖，击筑讴歌任褐裾。宁用管弦来合杂，自亲松竹且清虚。飞觥酒到须先酌，赋咏成诗不住书。借问商山贤四皓，不知此后更何如。”
张浑：
“幽亭春尽共为欢，印绶居身是大官。遁迹岂劳登远岫，垂丝何必坐谿磻。诗联六韵犹应易，酒饮三杯未觉难。每况襟怀同宴会，共将心事比波澜。风吹野柳垂罗带，日照庭花落绮纨。此席不烦铺锦帐，斯筵堪作画图看。”
乐天忽然想起，这样的盛会，应该把香山寺的如满大师和李元爽长老请来参加聚会。于是提议，马上派人去香山寺请二位。
当如满大师和李元爽长老跟七位老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善于绘画的吉皎说：“好，大家看，现在有一副画摆在大家面前，大家看看是一副什么画？”
大家正在琢磨，吉皎大声说：“‘九老图’，这不是‘九老图’么？”
九位老人纷纷说：“‘九老图’，好一个‘九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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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爷，身体还好吧？看你身子还硬朗，去香山寺？”
“好，身体还没病，就是走路不快了，你们前面走，前面走。”老人站定，给少年们让路。
“老大爷你前面走，慢走些没关系。”中年人也站住让老人走前面。
“你们前面走，小娃儿脚步快，我老家伙喜欢慢慢走，你们前面走。”老人还是停住不走，于是中年人说了声“那就失礼了。”就带着少年们往前面走了。
“你们知道这位老人是谁吗？”中年人问少年。
“不知道，你认识他？”
“告诉你们吧，他就是你们常说的白居易，大诗人白居易！”
“那首《离离原上草》也是他写的？”
“当然是么，他写那首《离离原上草》的时候，还只有你们这么大，十五六岁，当时这首诗轰动了京都长安呢。”
少年们都伸出了舌头：“原来这位大诗人就在我们洛阳！”
“你们知道吗？许多年前，他还当过我们河南的第一把手，管二十多个县。”
“他当过朝廷大官？”
“当然么，当河南的第一把手一定要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官，据说这位白大爷做过宰相一级的大官，还当过皇帝爷的老师。”
少年们对这位老人肃然起敬了，都站着不动，仔细地看着老大爷走近。
“怎么不走？是不是要等一等老爷爷？不要等，老爷爷走得慢，别耽误你们时间。”老人说。
“白大爷，您……”
“吞吞吐吐地，有什么话说？”
“听说那首《离离原上草》就是您写的？”
“怎么？你们读过吗？”
几个少年一齐说读过。白爷爷问：“谁能够背一背？”
几个少年一齐背了一遍，白大爷夸奖一番。忽然又一个少年说：“我们还读过《卖炭翁》，白爷爷，那位卖炭老头真的可怜，白爷爷是真的看见过吗？”
“孩子们，那卖炭老头真的有，将来你们长大了，可以到长安的街市上去看看，说不准还可以看到那位卖炭的老头。你们还会看到那些穿着黄衣服的人，不过那些人都叫着公公。”
“那些公公为什么那么凶？”
白大爷笑了，忽然说道：“那个孩子会吟诗？吟一首诗给爷爷听听。”几个少年听白爷爷要他们吟诗，口里说着“不会”，掉过头去就往上走，还不停地说着“白爷爷再见！”
乐天看着孩子们笑：“你们也怕吟诗？你们以为吟诗好玩？你们还不知道当诗人的滋味。当年你们白爷爷就因为那一首《卖炭翁》差点送了命，你们现在读着还以为好玩……”
对于乐天来说，现在的心境很坦然。虽然自己没有儿子，但是有了阿龟，侄儿也一样。几十年来，乐天都把几个侄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现在当作家中列祖列宗以及弟弟行简的在天之灵，把阿龟认作亲生的儿子，以继续他乐天的香火。阿龟和媳妇都很孝顺，现在又有了孙子孙女，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两个女儿也都有了外甥，大女儿银銮子嫁给了洛阳一个普通人家，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家里大小都还和睦，日子也过得去；小女儿阿罗嫁给了监察御史谈弘为妻。阿罗从小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很得乐天喜爱，“抚养虽骄骏，性识顾聪明；学母画眉样，效吾咏诗声。”现在做了监察御史谈弘的妻子，在京都士大夫中有贤名，都夸奖谈弘娶了一个好老婆。
老年人有老年人的生活圈子。由于乐天经常在香山寺，又加上他的白园就在香山寺下面，所以来香山寺跟乐天聚会的人也就渐渐多起来，四面八方的名流纷纷涌向香山寺。
这天，八十九岁的怀州刺史胡杲﹑八十七岁的磁州刺史刘真、八十三岁的卢真、八十五岁的郑据和吉皎、张浑与白居易这七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一同来到乐天的白园。这一下白园热闹了，六位老人加上这些老人的服务人员共数十人，把个白园左边的三件映日堂坐了一个爆满。自然，为了好说话，这些老人们都围着一张桌子坐了。
聚在一起就要喝酒。这些人当年都曾经是各地的父母官，要说经历，每个人都有丰富的经历。年轻时在科场的打拼，后来在仕途上的坎坎坷坷，进入老年以后的特殊的爱好，等等等等。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在酒席上的豪迈气概，是当年的几乎不可思议的酒量。
老人们也承认，现在不行了，大家都到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再不能在酒席上逞英雄了，喝酒就喝一点养生酒。老人们说，喝一点养生酒对身体有好处。
但是老人们的头脑还行，思路还清晰，要说吟诗作赋，老人们都还很有兴致。这些老人，都曾经是大唐诗坛上的活跃分子，无论在何种场合，要因时因事撮合出一首诗，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喝酒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老人们大多有了一点醉意。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我们这七老……”，乐天灵机一动，接着说道：“这位老哥说得好，我们这‘七老’，大家看看，是不是七老？我乐天有个提议，我们今天有缘分聚在一起，我把它叫着‘七老会’，大家说好不好？”
乐天的提议自然得到一致拥护。乐天接着说：“今天是我们‘七老会’的第一次聚会，我乐天提议，每人要为‘七老会’题诗一首，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自然同意乐天的提议，于是乐天说：“今天我乐天是东家，我就先来一首，用以抛砖引玉。我的题目是：《胡吉郑刘卢张等六贤皆多年寿予亦次焉偶于弊居合成尚齿之会七老相顾既醉甚欢静而思之此会稀有因成七言六韵以纪之传好事者》，诗曰：
七人五百七十岁，拖紫纡朱垂白须。手里无金莫嗟叹，尊中有酒且欢娱。诗吟两句神还王，酒饮三杯气尚粗。嵬峨狂歌教婢拍，婆娑醉舞遣孙扶。天年高过二疏傅，人数多于四皓图。除却三山五天竺，人间此会更应无。”
乐天吟诗罢，大家共推年纪最大的胡皋老人接着来，只见八十九岁的胡皋老人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一首《七老会诗》脱口而出：
“闲居同会在三春，大抵愚年最出群。霜鬓不嫌杯酒兴，白头仍爱玉炉熏。裴回玩柳心犹健，老大看花意却勤。凿落满斟判酩酊，香囊高挂任氤氲。搜神得句题红叶，望景长吟对白云。今日交情何不替，齐年同事圣明君。”
八十七岁的刘真接着来：
“垂丝今日幸同筵，朱紫居身是大年。赏景尚知心未退，吟诗犹觉力完全。闲庭饮酒当三月，在席挥毫象七贤。山茗煮时秋雾碧，玉杯斟处彩霞鲜。临阶花笑如歌妓，傍竹松声当管弦。虽未学穷生死诀，人间岂不是神仙。”
八十五岁的郑据：
“东洛幽闲日暮春，邀欢多是白头宾。官班朱紫多相似，年纪高低次第匀。联句每言松竹意，停杯多说古今人。更无外事来心肺，空有清虚入思神。醉舞两回迎劝酒，狂歌一曲会娱身。今朝何事偏情重，同作明时列任臣。”
八十三岁翁卢真：
“三春已尽洛阳宫，天气初晴景象中。千朵嫩桃迎晓日，万株垂柳逐和风。非论官位皆相似，及至年高亦共同。对酒歌声犹觉妙，玩花诗思岂能穷。先时共作三朝贵，今日犹逢七老翁。但愿醁醽常满酌，烟霞万里会应同。”
吉皎：
“休官罢任已闲居，林苑园亭兴有余。对酒最宜花藻发，邀欢不厌柳条初。低腰醉舞垂绯袖，击筑讴歌任褐裾。宁用管弦来合杂，自亲松竹且清虚。飞觥酒到须先酌，赋咏成诗不住书。借问商山贤四皓，不知此后更何如。”
张浑：
“幽亭春尽共为欢，印绶居身是大官。遁迹岂劳登远岫，垂丝何必坐谿磻。诗联六韵犹应易，酒饮三杯未觉难。每况襟怀同宴会，共将心事比波澜。风吹野柳垂罗带，日照庭花落绮纨。此席不烦铺锦帐，斯筵堪作画图看。”
乐天忽然想起，这样的盛会，应该把香山寺的如满大师和李元爽长老请来参加聚会。于是提议，马上派人去香山寺请二位。
当如满大师和李元爽长老跟七位老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善于绘画的吉皎说：“好，大家看，现在有一副画摆在大家面前，大家看看是一副什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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