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慧眼
“轻重缓急！”
栴檀细细咀嚼，再三斟酌，却不解其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孟明庭不让自己去教坊。
抖闻家变的悲痛在沉淀了数日后，没消减，更重了，理智却在重病那一场后回来了，翻案的想法更坚定，却不再冲动。
贸然到京兆府击鼓鸣冤不行，只是，该怎么做，一毫头绪亦无。
栴檀又使陈郁金去孟家，孟明庭却不在家，道是去凤翔府了。
这么急着去求证，他对苏家二娘真个好生着紧。
他于苏家有大恩，自己却隐瞒真相，实非君子所为。
姐妹陷身教坊，弟弟入掖廷，自己是苏家唯一能得自由的人，为家门翻案，救姐妹弟弟的重担压在身上，身世万不能被人察觉，非是有意欺骗，不得不为之罢。
这么想着，也便释然。
将养了两三日身体便大好了，孟明庭还没回来，栴檀闲不住，又到东市走动。
她只想带陈平，申氏不放心，陈郁金非要跟着，于是又是一行四人。
东市乃京城行商最热闹所在，店铺毗连，商贾云集，一路走来，笔行、铁行、肉行、银楼、绸缎庄等等，凡是想得到的物品都有铺户经营，栴檀目光一一掠过，酸涩莫名。
思念耶娘时，也曾暗里掉泪，想回长安，想跟耶娘姐妹弟弟一起生活，没想到有朝一日回来了，却是家破人亡之时。
来年桃红柳又绿，中秋月圆，却再也盼不到与耶娘相见了。
世事变幻莫测，得失祸福旦夕间。
阿耶常说，不求富贵闻达，只愿一家人相亲相爱，平安康健。
虽不曾反驳，未免觉得阿耶忒小心，不把自己送走，进宫为妃也不一定就是死局，如今失去亲人痛彻心扉方领悟其中道理。
“这家香铺好生雅致。”陈郁金高声赞道。
栴檀从迷怔中回过神来，抬眼看，方察知她们面前是一家香铺。
半日走下来也见过好几家香铺，却不似这一家敞阔，从门面看，甚至比自家的藏香堂还大。横约三丈高约三尺硕大一块乌木匾额，看不出衔接，似是一整块木块，四周精雕雕蝠云祥瑞图案，中间“怀香堂”三字如清泉龙跃雄奇伟秀，令人眼前一亮。铺子里头装饰甚是华丽，正对门那面墙玉堂富贵大屏风，左侧墙边摆着一人高翡翠碧树，妆点着红珊瑚雕琢的海棠花，右侧墙壁一幅山水浮雕，铺子中间各种材质各种形状雕花香几，有大理石四角型的，有玛瑙石八角型的，有原木梅花型的，有藤编葵花型的，栗鼠皮、白狐、金貂等皮毛托着各种香缘盘，盘里搁香器，一眼看去，天地也染了缤纷色彩，满目鲜妍明丽，未闻香，已是觉得这一家的香品定然冰姿雪魄，妙不可言。
香铺里头许多个伙计，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小的只有十一二岁，俱是生的好样貌，鲜葱水嫩，齐齐整整一色湖水蓝色整整的袴褶服，腰肢细软，虽是男孩儿，却有一股绵软娇腻的美态，暗香浮动。
几个伙计朝她们一行人看来，年纪不大，眼中却是精光闪闪，瞥一眼便睑睫低头，无人迎出来打招呼。
栴檀嘴角抽搐了一下。
申氏一向本分，此时挽着侧髻，一根黑色发带紧扎着，并无簪环，粗衣布裙，她自己一身素淡，不带簪环，陈郁金顾虑着她在孝中，也摒了华衣美饰，身上淡紫窄袖衫藕色裙子，头上只一根青玉簪子。陈平从来都不穿漂亮衣裳的，一身暗蓝色粗布袴褶服，高高大大粗粗笨笨，恰是做苦力的脚夫。一行几人怎么都不像用得起精妙香品的，不怪伙计狗眼看人低，世情如此，有钱大道通天，无钱寸步难行。
栴檀扯陈郁金袖子，道：“走了。”
陈郁金勾头，恋恋不舍。
玉堂富贵大屏风一侧转出来一个碧玉年华小娘，青缥大袖衫上金色的芍药绣花，明艳的缃色罗裙，头上珠翠步摇钗钿，锋锐一字眉，含春吊梢眼，挺胸昂首，纵横云海势，睥睨春风里。小娘子视线在栴檀一行人扫过，目光落在栴檀脸上，笑容满面迎了出来。
“怀香堂香品至美至善，几位要不要进来稍事休息，品茗听香，不亦乐乎。”
口中称几位，眼睛却看着栴檀。
陈郁金几乎咬碎一口编贝白牙，不明白为何华衣被无视，跟栴檀一般清淡也是陪衬。
栴檀笑道：“多谢美意，我等有事不得闲，不了。”
“她家的香品肯定不错，见识一下何妨。”陈郁金偏要跟栴檀唱对台戏，昂首大步走了进去。
申氏大恼，喊道：“郁娘，回来。”
陈平又攥起拳头。
“瞧瞧也好。”栴檀改口，不想人前闹将起来，兼之这一家看起来香品不俗，与自家香堂是同行，了解一下也行。
“贵客请！”那小娘笑吟吟道，做了个请的姿势，从容有度。
引着栴檀往里走，口中介绍自己，原来她是怀香堂当家的大女儿，名杜降真，帮父亲打理着生意，说话间，又探问栴檀名姓。
栴檀只说到京城游玩，不谈其他。
杜降真被落了面子也不在意，笑语盈盈。
外头看着华美奢丽，内院更是别有洞天，恍若山林中走着，时高时低的窄道，道两旁荆棘密生，牵滕绕蔓，巨石为屏，天然野趣，行至无觅处，转几步柳暗花明，一间竹屋，一色的竹子家具，竹子搭的地台，竹席竹几，竹根茶壶茶杯，连香瓶都是竹的，香炉虽不是竹品，釉色如冰似玉浑厚清润，与周围青竹颜色亦极相衬，墙上一幅画卷，窗栏上竹蓝插着一捧野花，两两相衬，和谐别致。
煮茶、品香、挂画、插花，小小五步见方屋子，便将君子四艺完美融合，真真难得。
栴檀暗暗点头。
这怀香堂当家在经营之道上，怕是比自己家的藏香堂更胜一筹。
一行人坐定，杜降真笑道：“贵客想品什么香？怀香堂有原香有合香，原香有檀香龙脑沉香，合香各种香味都有……”
笑谈风趣，娓娓介绍，细致详尽。
苏都夷因女儿出生时的异香绕宅奇象，不想女儿沾香，素常去探望她时送香品过去给她享用，却不曾讲解，栴檀对香事一知半解，杜降真笑容可掬，然则不知为何，她心中极不想在其面前示弱，垂首不语，只作沉思状。
“自是最好的，什么最好就品什么香。”陈郁金大喇喇道。
杜降真看栴檀。
栴檀浅浅一笑，并不反驳。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栴檀细细咀嚼，再三斟酌，却不解其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孟明庭不让自己去教坊。
抖闻家变的悲痛在沉淀了数日后，没消减，更重了，理智却在重病那一场后回来了，翻案的想法更坚定，却不再冲动。
贸然到京兆府击鼓鸣冤不行，只是，该怎么做，一毫头绪亦无。
栴檀又使陈郁金去孟家，孟明庭却不在家，道是去凤翔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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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了两三日身体便大好了，孟明庭还没回来，栴檀闲不住，又到东市走动。
她只想带陈平，申氏不放心，陈郁金非要跟着，于是又是一行四人。
东市乃京城行商最热闹所在，店铺毗连，商贾云集，一路走来，笔行、铁行、肉行、银楼、绸缎庄等等，凡是想得到的物品都有铺户经营，栴檀目光一一掠过，酸涩莫名。
思念耶娘时，也曾暗里掉泪，想回长安，想跟耶娘姐妹弟弟一起生活，没想到有朝一日回来了，却是家破人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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栴檀从迷怔中回过神来，抬眼看，方察知她们面前是一家香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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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铺里头许多个伙计，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小的只有十一二岁，俱是生的好样貌，鲜葱水嫩，齐齐整整一色湖水蓝色整整的袴褶服，腰肢细软，虽是男孩儿，却有一股绵软娇腻的美态，暗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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栴檀嘴角抽搐了一下。
申氏一向本分，此时挽着侧髻，一根黑色发带紧扎着，并无簪环，粗衣布裙，她自己一身素淡，不带簪环，陈郁金顾虑着她在孝中，也摒了华衣美饰，身上淡紫窄袖衫藕色裙子，头上只一根青玉簪子。陈平从来都不穿漂亮衣裳的，一身暗蓝色粗布袴褶服，高高大大粗粗笨笨，恰是做苦力的脚夫。一行几人怎么都不像用得起精妙香品的，不怪伙计狗眼看人低，世情如此，有钱大道通天，无钱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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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坐定，杜降真笑道：“贵客想品什么香？怀香堂有原香有合香，原香有檀香龙脑沉香，合香各种香味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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