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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开蝶舞》正文 42. 琴笛相和

  清尘从昌平侯府诊治完毕又回了太医院忙完一切,这才堪堪背着斜阳,走出东丝国皇宫。

  他回身看着那朱红色的高大宫墙,想起今日在太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个须发皆已花白的昌平侯,看到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时,那突然回身,一把抓住自己怔愣惊喜的表情,那在得知自己乃青城山百谷老人弟子时的失望与落寞。

  他的心,瞬间纠结成了一团。

  他慢慢地走在那渐渐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觉得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本来宁静的心,无欲无求的心,偏偏在今年二月烟雨蒙蒙的那个客栈中,被命运的无常之手,给生生搅乱了,打破了昔日所有的平静。

  清尘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那大明湖边。

  那一弯新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把那白日尘世间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了下来。

  湖边鲜有行人,只偶尔有那食客的马车,沿着杨柳如烟的湖边车道,缓缓驶过,扬起阵阵浮尘,又疏忽不见,散入四周烟柳月色之中。

  可这,丝毫影响不了清尘的思绪,他根本就是置身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抬眼之间,他忽然看到了湖畔不远处那秦楼的高高赛台。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一日赛场的情景。

  他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清淡微笑,仿佛又看见了她挥毫泼墨时的凝神温婉,看见她在自己的笛声中飘向自己的似有若无的哀怨一瞥。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自己不想负了她。一开始,是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恐怕给不了她所要的锦衣玉食,怕委屈了她;然后,是得知身世后的不确定,在一切尚未明了之前,怕连累了她。

  那日,赛事初始,自己出场之际,他就看到了她瞧见自己参赛时的惊讶与欢欣;赛事结束之后,他也明了她在谢清欢等人对自己明显示好时,她对自己的故意冷落。

  包括她明明不喜那卫士祺的轻浮风流,却故意巧与周旋,甚至当那卫公子向她求婚之时,她趁人不备,偷偷瞄向花树后自己的那一眼,那既得意又含恨的一眼……

  这一切,都是小女儿的心思,他早就在那小师妹苏祁的身上,在小师妹对着那太子南宫瑾的纠缠爱恨中,见识过了……

  幸好,幸好那个蒙面化名真真的姑娘,跑出来搅了那卫士祺求婚的局,气走了那正想刺激自己却不知如何下台的她……心高气傲的她,明知自己就在那后面瞧着那一幕闹剧,却还是恼羞成怒地急急逃走……

  清尘想到此处,仰天对着湖面上渐渐升起的那一弯新月,如她微笑时的眉眼般弯弯的新月,一声长叹:“月儿,换妾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不知,你是否愿意等……”

  他抽出袖间,上个月临别之际,她转赠的白玉笛子,寻了一处湖边太湖石,捡了那向湖背道的一面,对着那湖上新月,脑中想起她赠笛时所言:“这月色如水,最应和着玉笛来吹,透过水色的沉淀,方能显出这夜色之静美,笛声之清越。清尘公子的竹笛,不是不美,只是这玉笛,才能更加凸显公子乐声中的清冷雅意……”

  如今,这大明湖上,正是水平如镜影翠色,新月映波照闲人。可这素手赠玉笛的佳人,却又在何处呢?

  清尘越想越是愁苦,看着远处湖边,渐渐隐现的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举起玉笛,凑向唇边,悠悠地吹了起来,一首《永遇乐》缓缓飘向那静寂的湖面: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上巳佳节,融合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客栈,病中多暇,焚香试琴论诗书。铺翠冠儿,画金雪眉,簇带莹莹玉。如今相见,争如不见,怕是愁情无诉。不如向,大明湖上,独对月语。”

  清尘一曲未了,却突然闻得远处湖面上,那悠悠驶来的画舫上,竟是隐约夹着一古琴铮铮的相和之声。

  清尘极目望去,却是一绿衫女子,正在那画舫二楼,映着那烛光,低首抚琴,琴声婉转,歌喉空灵,遥遥传来,正是一曲《点绛唇》:

  “展翅鸿鹄,明湖东畔随云去。帘幕软语,新月如钩画眉妩。中州客栈,拟将身付。奈何许?凭栏琴抚,笛声断柳舞。”

  清尘倾耳聆听,心中一震,眼见那画舫渐渐靠近,那歌声越发清晰。他望着那画舫之上,盛装抚琴的江浸月,竟是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玉笛,差点一个不稳,直直坠落在地,幸得他袖手一抄,抓握住了!

  清尘对着那渐渐靠近的画舫,一时竟是瞧得痴了。人如修竹,直直站在那湖边,一任那青衫,随夜风轻摆,杨柳拂面。

  那江浸月一曲既了,似是也瞧见了那岸边的清尘,转过头去,低低对着身侧一白衣男子,低语了几声。

  那男子点了点头,抬眼向这湖边瞧了一眼,便转身下了画舫二楼。

  不一小会,那画舫下面,已是出现了一艘小舢板,那白衣男子竟是暗中点篙如蜻蜓戏水般,瞬间已飘向清尘所在湖边。

  男子在离岸三尺之遥,稳住了脚下舢板,对着清尘遥遥一拱手:“在下江白石,受家姐之托付,特请清尘公子,上画舫一叙。”

  清尘闻言,心下大喜,之前所有的坚持与拒绝,在这新月画柳的春夜,竟是如冰雪般消融不见了。

  他一拱手,一点足,身形已是稳稳地飘落在那舢板之上,惹得那江白石一阵赞许:“清尘公子果然风采斐然!”

  清尘闻言一涩,拱手道:“江少爷谬赞,在下惶恐,不知令姐相邀,可是玉体欠安?”

  那江白石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般温润如玉:“清尘公子多虑了,自从上次家母携家姐羁旅中州,承蒙公子援手施以药石之后,家姐身子,倒是比以前更为康健了……只是多了些心病而已。如今,恐怕要劳烦公子,再给瞧上一瞧,彻底治了才好……”

  清尘看了转眼在侧的画舫,微微一叹:“多谢江少爷提点,我……尽力吧……”

  两人相视对望一眼,各自纵身一跃,如青鸟白鹤般飞上了那画舫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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