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开蝶舞》正文 66. 陈年旧案 一
在珅王京郊别院呆了整整三日的清尘，终于在第四日一早未曾来得及回租住之地，就赶回了太医院，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工作。
日暮时分，待他终于把这三天假期里积攒下来的事务忙完，松了口气走出小院的时候，却抬眼之间，便看到了那太医院门口，不知何时候在那里的昌平侯的身影。
清尘想要避开，已是不及，只好暗暗握紧袖中拳头，挺起胸膛，迎了上去：“不知侯爷在此恭候，可是府中老夫人，有什么变化？可曾大好？”
那昌平侯完颜宸，却是不曾回复，只凝神盯着那清尘的面容，良久才一把拽起那清尘的衣袖，以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恂儿，你让为父找得好苦！走！跟为父走，为父有话要问你！”
清尘一惊，想要挣脱他的铁手，眼角却扫到那正在匆匆走过的几个同僚，正侧目看向自己这边。
他顿了一顿，只好故意大声回道：“清尘惶恐！侯爷客气！老夫人既然有事相邀请，侯爷派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前来相邀。”
那昌平侯顺势放开他的左手，低低笑道：“老夫人这不是几日未见你，前几日派人前来送信，你又不在太医院中，派了人去你那住处，又寻人不着。老夫人一时慌了，以为我办事马虎在敷衍她，今日发了话，一定让我在此候着，请你一起回府……”
清尘想起那老夫人的殷切眼神，心底某处一软，再也不敢对着那昌平侯怄气，只低低道：“多谢老夫人惦念，清尘这就随侯爷入府便是。”
昌平侯满意地看着那跟在自己身侧恭谨外露的清尘，不再言语。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宫去，上了那早已候在宫外的昌平侯的马车，一路向那昌平侯府而去。
丝毫未曾察觉，那候在昌平侯马车一侧的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小马车的车帘子，在他俩一起上车之际，微微挑起又放下。那车内一人，正若有所悟地仔细盯着那辆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昌平侯马车，对着车夫低低说了一句：“跟上！”
马车驶入了昌平侯府，那早已候在自己院里的老夫人，听闻管家来报，说是昌平侯与那太医清尘已入了府门，正朝着自己的云隐阁而来，心情激动，立时吩咐了下去，重新拟了菜单，让小厨房立刻去做，不得怠慢。
老夫人想了想，又重新换了衣衫，这才在那施嬷嬷的搀扶下，坐回了厅堂，静待那昌平侯前来问安。
昌平侯入得侯府，并未更衣，就领着那清尘，一路直往那老夫人居住的云隐阁而来。一路上，昌平侯内心澎湃，倒也无话可说。
那清尘更是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地与那昌平侯保持着一尺之遥的距离。
入了云隐阁，早有那候在门口的丫鬟嬷嬷们，领了那昌平侯等前往花厅而去。
昌平侯见了那老夫人，见了礼问了安，这才躬身请示：“母亲，人我已经带来了。您是等用晚膳后再问诊还是……”
老夫人瞧着那昌平侯身后向自己躬身行礼的清尘，满眼慈爱，低低回训那昌平侯道：“我看你如今愈发糊涂了！这都过了用膳时分，清尘公子又是在那太医院里当了一天的差，如今被你拉了来，估计早已饿坏了。眼下不好生招待用膳，难道还让这清尘公子饿着肚子帮我问诊请脉不成？自是该好好地用了晚膳再说……”
昌平侯瞧着母亲的态度，自是赶紧请了那清尘入座：“如此，就请清尘公子不必客气，赶紧坐下用膳吧！”
在老夫人的再三要求下，清尘坐在了她的右侧，直接面对着坐在自己对面、老夫人左侧的昌平候。
菜式一道一道地端了上来，都是记忆里清尘小时候喜欢的菜肴：水晶虾仁、松鼠鳜鱼、四喜丸子、粉蒸排骨、八珍翡翠汤，等等。
清尘的眼角微微的涩了一下，他悄悄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老夫人身侧伺候的施嬷嬷，在老夫人的示意下，不停地为清尘布菜，一会就将他面前的点蓝金菊骨瓷小蝶，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食不言寝不语，清尘眼观鼻鼻观心，低头默默用膳，故意不去看那对面和身侧两人灼灼殷切的眼神。
老夫人瞧着他斯文的吃相，拿着帕子，擦了好几次眼角。昌平侯更是几次搁下象牙箸，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时辰，一顿饭总算结束了。
仆妇们鱼贯而入，撤席、净手、上茶，又是一支香的工夫。
老夫人摆了摆手，所有人，包括那一直近身伺候的施嬷嬷，也都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整个大厅里肃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那沙漏里细细的、几不可闻的流沙声，在宣誓着时间的流逝。
清尘走到那放着自己医药箱的一角，取了箱子里的一小瓷瓶，重新回到那老夫人身侧，躬身低低道：“老夫人，这是我师父百谷老人当年所制百香宁神丸，可清神醒脑，延年益寿。”
老夫人凝神看着他双手递过来的白色描墨兰小瓷瓶，并不接手，只将颤巍巍的双手，一把覆上他温暖的大手，哽咽道：“恂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肯相认？”
清尘闭目，锁住眼里所有挣扎，双膝跪下：“老夫人，不是清尘不肯相认，实在是清尘心中积怨已久。清尘曾经发誓，生母之冤屈，一日不得昭雪，清尘一日不认祖归宗！”
老夫人和那昌平侯双目对视了一眼。老夫人不声不响地扫了那昌平侯一眼。
昌平侯蓦地从那太师椅上站起，目中难掩悔恨与纠结，手指怒指那仍旧跪在地上，却双眼清明无惧，直直盯着自己的清尘，想要开口骂声“不孝子！”，却在老夫人的暗示下，终是蹙了眉，摇了摇头，顿足重新瘫坐了下来。
老夫人心中叹息，干脆起身，亲自将那清尘扶起：“恂儿，时隔多年，你母亲当年之事，要怪也只能怪祖母当时不在府中……这才乱了套数……”
说着，那眼中热泪，竟是如沸水般滴洒在那清尘手背之上，灼灼烫伤了他那坚毅之心。
清尘抬眼，瞧着那老夫人鸭青色缀鸽子蛋大小红宝石抹额下的满头银丝与额上皱纹，终是唏嘘不忍，低低唤了一声：“祖母……这事不怪您……”
闻得这声“祖母”，那老夫人一把搂住那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的清尘，浑身激动不已：“恂儿，我等了盼了十五年，终于等来了你这声祖母……终于有脸去见那地下的列祖列宗和你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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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待他终于把这三天假期里积攒下来的事务忙完，松了口气走出小院的时候，却抬眼之间，便看到了那太医院门口，不知何时候在那里的昌平侯的身影。
清尘想要避开，已是不及，只好暗暗握紧袖中拳头，挺起胸膛，迎了上去：“不知侯爷在此恭候，可是府中老夫人，有什么变化？可曾大好？”
那昌平侯完颜宸，却是不曾回复，只凝神盯着那清尘的面容，良久才一把拽起那清尘的衣袖，以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恂儿，你让为父找得好苦！走！跟为父走，为父有话要问你！”
清尘一惊，想要挣脱他的铁手，眼角却扫到那正在匆匆走过的几个同僚，正侧目看向自己这边。
他顿了一顿，只好故意大声回道：“清尘惶恐！侯爷客气！老夫人既然有事相邀请，侯爷派人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前来相邀。”
那昌平侯顺势放开他的左手，低低笑道：“老夫人这不是几日未见你，前几日派人前来送信，你又不在太医院中，派了人去你那住处，又寻人不着。老夫人一时慌了，以为我办事马虎在敷衍她，今日发了话，一定让我在此候着，请你一起回府……”
清尘想起那老夫人的殷切眼神，心底某处一软，再也不敢对着那昌平侯怄气，只低低道：“多谢老夫人惦念，清尘这就随侯爷入府便是。”
昌平侯满意地看着那跟在自己身侧恭谨外露的清尘，不再言语。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宫去，上了那早已候在宫外的昌平侯的马车，一路向那昌平侯府而去。
丝毫未曾察觉，那候在昌平侯马车一侧的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小马车的车帘子，在他俩一起上车之际，微微挑起又放下。那车内一人，正若有所悟地仔细盯着那辆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昌平侯马车，对着车夫低低说了一句：“跟上！”
马车驶入了昌平侯府，那早已候在自己院里的老夫人，听闻管家来报，说是昌平侯与那太医清尘已入了府门，正朝着自己的云隐阁而来，心情激动，立时吩咐了下去，重新拟了菜单，让小厨房立刻去做，不得怠慢。
老夫人想了想，又重新换了衣衫，这才在那施嬷嬷的搀扶下，坐回了厅堂，静待那昌平侯前来问安。
昌平侯入得侯府，并未更衣，就领着那清尘，一路直往那老夫人居住的云隐阁而来。一路上，昌平侯内心澎湃，倒也无话可说。
那清尘更是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地与那昌平侯保持着一尺之遥的距离。
入了云隐阁，早有那候在门口的丫鬟嬷嬷们，领了那昌平侯等前往花厅而去。
昌平侯见了那老夫人，见了礼问了安，这才躬身请示：“母亲，人我已经带来了。您是等用晚膳后再问诊还是……”
老夫人瞧着那昌平侯身后向自己躬身行礼的清尘，满眼慈爱，低低回训那昌平侯道：“我看你如今愈发糊涂了！这都过了用膳时分，清尘公子又是在那太医院里当了一天的差，如今被你拉了来，估计早已饿坏了。眼下不好生招待用膳，难道还让这清尘公子饿着肚子帮我问诊请脉不成？自是该好好地用了晚膳再说……”
昌平侯瞧着母亲的态度，自是赶紧请了那清尘入座：“如此，就请清尘公子不必客气，赶紧坐下用膳吧！”
在老夫人的再三要求下，清尘坐在了她的右侧，直接面对着坐在自己对面、老夫人左侧的昌平候。
菜式一道一道地端了上来，都是记忆里清尘小时候喜欢的菜肴：水晶虾仁、松鼠鳜鱼、四喜丸子、粉蒸排骨、八珍翡翠汤，等等。
清尘的眼角微微的涩了一下，他悄悄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老夫人身侧伺候的施嬷嬷，在老夫人的示意下，不停地为清尘布菜，一会就将他面前的点蓝金菊骨瓷小蝶，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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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瞧着他斯文的吃相，拿着帕子，擦了好几次眼角。昌平侯更是几次搁下象牙箸，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时辰，一顿饭总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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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摆了摆手，所有人，包括那一直近身伺候的施嬷嬷，也都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整个大厅里肃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那沙漏里细细的、几不可闻的流沙声，在宣誓着时间的流逝。
清尘走到那放着自己医药箱的一角，取了箱子里的一小瓷瓶，重新回到那老夫人身侧，躬身低低道：“老夫人，这是我师父百谷老人当年所制百香宁神丸，可清神醒脑，延年益寿。”
老夫人凝神看着他双手递过来的白色描墨兰小瓷瓶，并不接手，只将颤巍巍的双手，一把覆上他温暖的大手，哽咽道：“恂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肯相认？”
清尘闭目，锁住眼里所有挣扎，双膝跪下：“老夫人，不是清尘不肯相认，实在是清尘心中积怨已久。清尘曾经发誓，生母之冤屈，一日不得昭雪，清尘一日不认祖归宗！”
老夫人和那昌平侯双目对视了一眼。老夫人不声不响地扫了那昌平侯一眼。
昌平侯蓦地从那太师椅上站起，目中难掩悔恨与纠结，手指怒指那仍旧跪在地上，却双眼清明无惧，直直盯着自己的清尘，想要开口骂声“不孝子！”，却在老夫人的暗示下，终是蹙了眉，摇了摇头，顿足重新瘫坐了下来。
老夫人心中叹息，干脆起身，亲自将那清尘扶起：“恂儿，时隔多年，你母亲当年之事，要怪也只能怪祖母当时不在府中……这才乱了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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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抬眼，瞧着那老夫人鸭青色缀鸽子蛋大小红宝石抹额下的满头银丝与额上皱纹，终是唏嘘不忍，低低唤了一声：“祖母……这事不怪您……”
闻得这声“祖母”，那老夫人一把搂住那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的清尘，浑身激动不已：“恂儿，我等了盼了十五年，终于等来了你这声祖母……终于有脸去见那地下的列祖列宗和你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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