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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开蝶舞》正文 114. 蝶舞之痛 二

  淳于珩的双拳,越捏越紧,差点就要捏碎了自己的指关节。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夜间,带着一丝丝木槿花香的凉风,缓了缓就要失控的情绪,定了定神。

  他看着还在犹疑,还在对着锦鲤发呆的她,终于狠下心来,不再犹疑:罢了,既然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有,那这个恶人,就由自己来做吧……

  “蝶舞……”他的声音,仿佛隔了重重纱幔,隐约而不真切,“不要纠结了……我也累了,你,如果真的不想要,就不要了吧……从此,你我,也就此别过吧……”

  蝶舞看着他,听着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清冷,如此不带任何感情说出来的话,袖子底下的纤纤十指,早已用力绞在了一起,指尖未好的伤痕,愈发刺痛如针扎,可是,这些,又怎抵得上,那心底某处,外人看不见的痛呢?

  只可惜,他已然垂眸转身,消失在那黑夜的廊下,再也没有看到,那纤纤十指尖,再次汩汩滴下的鲜血,一滴,两滴……瞬间,便洇红了她洁白素雅的裙裾,如盛开的胭脂海棠,灼灼如妖……

  蝶舞张了张嘴,想要唤住他,可是,嗓子里,好似被什么堵住了,竟是,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她看着他挺立如松的背影,缓缓的,决然的,渐渐消失在环廊的拐角……

  突然,她似乎听到自己心里的某一处碎裂成片的声音……

  她嘴猛一张,对着那池中锦鲤,竟是狂吐了起来,直吐得泪眼模糊,青色的苦水,再也不剩一滴……

  隐在画廊木槿花丛后面的淳于珩,一手撑着那廊柱,强自压抑住了想要冲过去抱她在怀的冲动,只重重地掐着自己的麻穴,定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止住了呕吐,急急冲向内室的身影……

  淳于珩眸色如冰,掩了心底所有的痛:蝶舞,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要,你喜欢便好……

  别了,蝶舞,我再也不会再来,纠缠于你……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

  淳于珩闭目静静站了一会,突然转身,消失在了碧云山庄的门外,策马疾飞而去……

  冲进内室的蝶舞,满面泪痕,神思恍惚,她呆呆瞧着那砂锅里早已半温的汤汁,心底,是从来没有的痛: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这个孩子!

  好傻,他都是有了正妃的人,娶的,又是那据说从小青梅竹马的左相嫡次女,论才貌家世,应该都是良配吧?

  可自己呢,竟还沾沾自喜地以为,他早就入了自己精心编织的陷阱呢?

  蝶舞端起那砂锅,毫不犹疑地倒出那汤汁,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汁水,顺着她的嘴角,一滴一滴,滑落在洁白无瑕的衣襟上,瞬间斑斑点点,如离人之泪,如雨中之萍……

  蝶舞踉跄着,缓缓走向那绣满了紫藤花朵的粉色帐幔,小腹一阵刺痛袭来,她一个忍痛不止,随手一抓,堪堪止血的十指指尖,再次被撕裂开来……

  一股热流,顺着下面的裙裾,汹涌而出……

  蝶舞小腹坠痛如刀绞,她咬牙拽着那紫色帐幔,只觉天旋地转之间,整幅帐幔上的紫藤花瀑,竟然飞旋了起来,如梦似幻,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半月之前,那月夜下,自己第一次见到的紫藤山谷……

  蝶舞的身子晃了晃,整个帐幔,再也承受不住她的撕扯,竟是“嘶啦”一声,碎成两幅……

  蝶舞的身子,也跟着那掉落的半幅帐幔,缓缓向后倒下……

  闭眼的瞬间,她仿佛依稀感到,自己的身子,落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淡淡沉香味的有力的臂膀之中……

  眼前,晃过他慌张失措又痛惜爱怜的俊颜……

  蝶舞徒劳地想要睁眼,那只未曾抓握帐幔的右手,想要抚上他的眉眼,却陡然落下,她凄然一笑: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他早就弃了自己而去,又怎会,再次抱住自己呢?

  蝶舞心如死灰,终于沉沉昏睡过去,丝毫未曾听见耳边,淳于珩失控的高呼:“蝶舞……蝶舞……醒醒……来人哪……”

  昏睡中的蝶舞,似乎身处一片迷雾之中,隐隐约约,她见到自己,身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小宫殿之中,那大殿的中央,却空无一人。

  她好奇地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雕梁画栋,正自犹疑,却见一个满脸虬髯的魁梧男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蹲下身子,伸出了双臂:“蝶舞,我的宝贝女儿,过来……来……跟父王回去,好不好……”

  蝶舞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身子,似乎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犹疑着,到底要不要奔过去,身侧大红帷幔,却忽地被风掀开,一个绝色红妆女子,满目含忧地瞧着自己,却不言语,只是眼里,蓄满了泪水……

  蝶舞突然害怕起来,低呼出声:“母妃……你,是蝶舞的母妃吗?你去了哪里?你再也不要蝶舞了吗?”

  她想奔过去,可脚下却如灌满了铅,下腹又是一阵隐隐的剧痛……

  她惶恐中,突然见那殿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撞开了!

  蝶舞诧异地回头,看到的,却是那一身绛紫红袍,背着金色阳光的恒王,他就这么直直地,焦急地冲了进来,不管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的阻拦,厮杀着,口中大喊着:“蝶舞,跟我走……跟我回去……蝶舞……”

  蝶舞迷惑地看着那手无寸铁却瞬间被那些团团围住的侍卫们的刀枪,追杀得无处遁身危险重重的恒王,心底的焦虑和恐慌,已是到了极限,她想喊:“别打了……别打了……放开他……”

  可是,她只能拼命地摇头,口中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脚下,更是一步路都无法移动……

  蝶舞挣扎着,颤栗着,顺着那笼在恒王身上耀眼的金色阳光看去,突然,是父王手中的利剑,悬在了那恒王的头上,直直向他脑袋上坠去……

  蝶舞再也无法思考,只拔腿飞奔过去,口中疾呼:“珩……小心……”

  可那冰凉的剑锋,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竟是一个转弯,直直向那挡在恒王身前的她刺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直涌,只有她的身子一震一麻,蝶舞整个人竟是突然醒了过来,睁眼,蝶舞一惊,正在帮自己搽汗的,怎会是那熙园的怜香?

  看着那怜香担忧又了然的眼神,蝶舞到了嘴边的探问,已是生生咽下肚里。

  她侧头转眸,看向那未曾拉上的床帏外,满眼刺目的初夏朝阳,正透过半敞的花窗,吹起那半掩着的丁香紫色轻纱,隐隐透进外面花团锦簇的扶苏枝丫上,鸟语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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