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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开蝶舞》正文 132. 子不尔即 一

  少年缓了缓心神,抽出刚才慌乱中藏于袖间的那方白色丝帕,打开细细一看,却瞬间面色煞白,连那原本鲜红的唇色,也惨淡如灰,明媚的眸子中,满是惊惶:不,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少年“噔”地起身,拽紧手中帕子,踉跄着走向那明亮的花窗,借着窗外的日光,细细端详着那一方白色绣了紫藤花串的锦缎上,点点红梅如血。

  那双纤纤的玉手,开始止不住地发颤,抖得手中帕子,差点就要掉落在地。

  一种钻心的刺痛,从心脏开始,向全身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他弯下腰,扶住窗框,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那种钻心蚀骨的痛,眼角的泪,大颗大颗的直直往下掉落。

  突然,他像是发了疯似的,拽紧了手中丝帕,顾不得面上未干的泪滴,向外冲去。

  一阵旋风席卷了门帘,一道人影如风刮过,卷下楼梯直直向楼下大厅冲去。

  楼梯转角处,横冲直撞的少年一个身形不稳,差点就撞到一缓缓上楼的黑色身影。

  少年却视而不见,头也未抬,口中只低低道了一声:“对不起,承让!”就头也不回地,如离弦之箭,向那楼梯下继续冲去。

  那侧身躲过少年撞击的黑影,在听闻少年哽咽的声音,瞧清他手中紧拽着的那方帕子的时候,浑身如遭雷击,足足怔楞了三秒,这才匆匆折身,向楼下那青衫少年的身形追去,口中,是急促又试探的一声深情呼唤:“蝶舞……”

  少年正待冲出大堂的身影,刹那间如遭雷击般顿在了那里,手中锦帕飞扬,身形缓缓回转,看向楼梯上,那一脸迷惑试探的墨色身影!

  时间,仿佛瞬间定格。

  少年的眼角,顿时升起层层迷雾。

  透过婆娑的泪眼,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楼梯上,那个消瘦的身影,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宽大的墨色云龙纹锦衣袍,随着他的每一步走动,带起一阵似有若无的沉香味。

  终于,他走到了他的身前,明显瘦了一圈的苍白手指,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口中,还是低低的宠溺的声音:“蝶舞……小傻瓜,居然,又忘了带帕子了吗?”

  少年再也无法自制,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胸前,嚎啕大哭。

  幸好,早已过了用膳的时分,这大堂里,倒是鲜有食客,只有那一旁柜台后的小二,瞧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相拥的身影,本想吐舌的表情,在看到淳于珩身上的衣衫玉佩之时,顿时禁了声,吓得赶紧把脑袋低了回去,再也不敢多瞧一眼。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委屈与热泪,淳于珩低低一叹:“蝶舞,不要流泪了……这次,我的帕子已经脏了,我身边可没有帕子,再给你擦脸了……”

  本已快要止住哭声的蝶舞,闻言恍然梦醒。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的下颌,撞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淳于珩也是一愣,不顾自己下巴上的疼痛,看着她早已哭花了的妆容,抬手,轻轻揉抚上她的脑袋:“还是这么冒失……可曾磕痛?”

  蝶舞从他低垂的眸间,突然想起自己面上的妆容,面色陡然一红,摇了摇头,又将小脸,埋入他胸前。

  那早已洇湿了的墨锦前襟,冰凉如水,缓解了她面上的灼烧之感。

  淳于珩看着她,眸色浓浓,满是不忍与怜惜。

  他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搂着她娇小的身躯,大步向门外候着的马车走去。

  那驾车的车夫和守在一旁的侍卫,见恒王入店没多久,竟是怀中抱了个少年出来,都瞪大了眼珠子,却无一人敢偷瞧一眼,只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主子比爱怜王妃还要疼惜千倍地,把那怀中少年,直接抱上了马车。

  侍卫们一个个屏息吞声,感到自己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面面相觑的同时,心底都在猜测: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只可惜,随着恒王一声低沉的“起驾”之声响起,那厚厚的马车车门,已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马车里,蝶舞经过这么一哭一撞,那面上的妆容早已花了,露出东一块西一块的白色莹润肌肤,鬓发微散,瞧着,倒像是一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猫。

  蝶舞看着对面,那恒王眼中隐隐的笑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面上的尴尬,正欲别过头去,却见那恒王已是隔着檀木小几,取了那暗格中的一块棉布,倒了些茶水,轻轻地捧住了她的小脸,柔声道:“别动!哪里来的小花猫……”

  蝶舞垂眸,掩了眼底的羞惭,只静静地,等着他温润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灼灼如火。

  好久好久,像是在擦拭一件上古瓷器般,淳于珩的手,终于把她面上的污渍,都去得一干二净,露出了莹白凝脂般的肌肤。

  她抬眼,对上他无限眷恋的眸中柔情,心底某处的伤痕,开始渐渐愈合。

  垂眸,突然扫到手中的丝帕,她和他,不约而同地,同时开了口:“你……”

  淳于珩轻笑出声,心情,无来由地轻松了三分。他缓缓伸手,从她手里,轻轻抽走那方污损的帕子:“蝶舞……不要多想……”

  蝶舞一怔,手中丝帕被抽走的同时,仿佛她的心,也被他抽走了,空落落的难受。

  她反手,一把抓住他日渐消瘦的大手,眼角湿润:“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根本就没有吃我给你的药?”

  淳于珩看着她眼中的焦虑与担忧,嘴角轻轻挑起,反手将她的小手,轻轻包住:“蝶舞,真的没事……不要为我担心……我真地不想看到你,为我流泪……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不要再去冒险……”

  蝶舞指尖,顺着他的手掌,游移到他的腕间脉搏,面色陡然苍白如纸:“阿珩……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你自己?为什么不肯按时吃药?难道,因为恨我,因为不喜欢我,就可以,任意糟蹋你自己的身子吗?”

  蝶舞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沿着眼角,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脑子里一片混乱,口不择言地开始倾述:“你成婚,我是怨你,恨你……可是……我犹疑着,想要收手,想要决定,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你却跑来,如此决绝的跟我告别,弃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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