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法利亚大森林》正文 第四十章:冰湖.

  水，其实是一种很顽强的物体。

  温度降低，它一般会结成冰——但是只要保持流动，它又不会结成冰。

  山区的地形比想象中复杂，大大小小无数岩石将原本完整的河流分隔，又在机缘巧合下将它们汇在一起——从永久传送阵出来，杰诺瓦他们便一直跟着这些分分合合的小水流，而直到如今周围寒风越发凛冽，这一小支流水就是没有被冰冻的迹象。

  小溪周围完全没有丝毫的雪，全是坚硬的冰——松软的雪很快就会被水流卷走，继而变成它的一部分，小溪不算太宽，流动的声响也不大，但是跟随它那么久的众人其实都明白，平静的外表下它的流速却是异常的急——这也不难理解，如果不流速不快，在这样的温度下恐怕它根本不能形成小溪。

  雪地里山脉的地形依旧十分复杂，小溪流速虽快，却也是七拐八拐地让人找不到源头——而就算地势不高，怪石遍布的地形也让杰诺瓦不敢轻易叫人——包括他自己——爬上高处去辨别地形——事实上就是上去了帮助也有限，数人高的岩石甚至体现不出山原本的坡度，也只有跟着流水，他们才能找到来去的方向。

  杰诺瓦也试过频繁爬上高处企图仔细辨认方位，但是在他跳到第四块岩石顶端——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爬下去——的时候，饱经风霜的细长岩石竟然没有承受住他的重量，咔嚓一声断折了开去。

  他下意识地没有去管——对平衡的细致把握让他自信可以落到岩石断折的地方而不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曾经在雪山游历过的他却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脸色大变的同时杰诺瓦也只好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巨大碎岩。

  然而他的体重毕竟还达不到这块岩石，脚底下的缺口也支撑不住他们的重量——因为如果支撑的住，那么最开始的断裂也根本不会发生。

  于是伴随着一阵岩石爆裂声，杰诺瓦终于跌跌撞撞地以一种扭曲非常的姿势找到了落脚点并抱紧了手中的巨大岩石碎块，然后他迅速腾出手，向下方的夜精灵随从们打出了“安静”的手势，然后立马再次将怀中的巨岩紧紧抱住。

  那些踩碎岩石的声音在山中回荡的短短一会儿，而山顶却除了几声遥远的回音外并没有什么动静——回音每响起一次，杰诺瓦就忍不住抖上一下——最后确定了确实没造成什么影响，他才缓缓舒口气，轻轻地继续以种种古怪无比的姿势将手中的巨岩安放在了一个较为平稳的位置上。

  如果任这块岩石掉落，虽然隔在远处的夜精灵们并不会受到影响，但是落地的声响却绝对不会太小——要知道，在雪山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可是有可能会导致一场灾难的。

  那就是雪崩。

  杰诺瓦原本不怕雪崩——因为这杀不死他——但是夜精灵呢？

  或许也杀不死他们——毕竟杰诺瓦能够随时治疗他们的伤势，但是这样一来，面对雪崩后完全改变的地形，他们之前的努力可以说全都是白费了。

  所以他不敢冒这种险……因此除开正常行走之外，他暂时还真的想不到任何方法。

  他倒是想过使用侦查之兽，但是这个方式对于生物虽然十分管用，却不太方便探知地形——而且因为要随时开启吐息滋养，无必要的生命力消耗他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至于魔法——偏偏他并不擅长大规模探查法术，至于根源追踪，他使用不出格拉希尔的那种效果。

  因此，他们只好跟着河流一直七扭八拐地走着，期望能够早点碰上源头——这关系着山脉南面并不稀缺的水源能否引向阿法利亚所在的北面，即使因为地形的原因他们始终难以移动太长的距离。

  不过，幸运之神并不会吝惜这么一点点运气。

  最先发现异样的依旧是一群人中唯一曾经数次拜访雪山的杰诺瓦。

  而发现异样的形式确实让人难以注意：在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的漫长前进中，他突然发现雪变得少了。

  但是寒冷的踪迹并没有消失，只是取代雪地的变成了一层层的冰——要知道，一路上之所以会有一层冰隔开了小溪，不仅仅是因为松软的雪都被冲走了——渗进雪里的水会将雪溶解，但是在低温下，这些被雪缓减了流速的水会迅速结成冰。

  而眼前，正是随着地势层层叠叠的冰！

  杰诺瓦甚至能够想象，在某些地方会按时溢出一些的水，这些水一次次伴着雪来到这里结冰，就形成了这些阶梯状层次分明的冰！

  他立刻使用了根源追踪，这一次使用他们的目标终于进入了杰诺瓦的施法范围。

  他不由得欣喜若狂。

  来不及仔细感知——甚至不需要仔细感知，因为根源追踪所显示的源头，是水。

  大量的，无法仔细衡量的，甚至一时超出杰诺瓦感知范围的水！

  忘了应该保持安静的规定，他粗暴地推开前方的夜精灵，冰面很光滑，这说明至少最上层的冰块很新，过于激动的他难以仔细保持姿势，于是摇摇晃晃甚至摔了几跤。

  他是手脚并用爬上这层巨大的冰墙的，根源追踪无法显示更清晰的图像，所以来到这里以后他才发现眼前的山谷像是被劈开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两侧的山壁隐藏在风雪中，即使使用了雄鹰之眼也看不到更远，而且同样一时望不到边界，还有这缺口的另一面。

  缺口的底端，也就是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湖泊，一边的山壁上有瀑布为它提供着水源，瀑布巨大的冲击力搅动着整个湖泊，乃至即使温度已经很低，但是却没有结冰。

  不，不对……或者应该说：不止。

  把手伸进水池，这水的温度很明显并没有想象中的低，甚至还不到能够结冰的地步。

  “……温泉吗？不过这确实很像火山口。”

  抬头望了望两旁更加陡峭的岩壁以及一边的普遍，他又摇了摇头：

  “但是这地形又不太像火山该有的……不是主岩浆口吗？”

  不想再进行无谓的思考，最需要知道的两点中有一条他已经知道：这水的确可以饮用。

  他很想立刻去确认另一条，但是他也需要等待一下那些被吓坏的夜精灵们：他上来得太突然，而且古怪的地形也缓减了他们的追赶速度。

  而且他还需要等待额外的时间来让他们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

  “别急着报告，还有一点没确定呢。”

  夜精灵队长一愣，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将拿出来的附魔圆盘放回了自己的行囊里——杰诺瓦差点没忍住笑，但是一想起自己先前的失态，他也释然了。

  这么一个巨大的天然储水池，对于他们这些一直为水源奔波的人来说，这刺激到底会有多大？

  不过那至今尚未确定的一点还是抓住了他们的理智，经历过最初的疯狂之后，夜精灵们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整理好着装做好了再次出发的准备——有几位所站位置不太对劲，已经惊喜之下身体一软掉在了水里，这水虽然不至于结冰却依旧寒冷，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中穿潮湿的衣服，除开冰雪精灵外几乎任何种族都会感到不适。

  这些衣服质量还算好，清理很方便。这无疑节省了杰诺瓦他们的准备时间。

  而当他们开始沿着湖边行走时，杰诺瓦才有了几乎进一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上来得实在太急。

  而一开始观察，他便发现这附近竟然一点泥沙也没有，清一色全是白色不那么透明的冰。

  再仔细看看，这湖水上涨竟然地异常迅速，唯一的出水口根本排不空，时不时有水漫过较低的位置，流出不久便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了新一层的冰。

  他猛然想起，自己刚刚爬上的是一座冰墙！

  溢出的水不断结成冰，日积月累之下竟然构筑了一座冰墙，就像是水井旁边的围墙一样，将整个湖泊拔高了不少。

  难怪自己会觉得这地形实在有点离奇——对此除开赞叹着坐山脉的好运气——若非如此多的巧合，如何铸造这么奇怪的地形——以外，杰诺瓦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走到湖泊另一端，看到那代表着希望的画面。

  湖泊很大，但是并没有杰诺瓦想象的那么大：他的视线被阻碍得比想象中严重，走到湖泊边缘不久，冰面再次被岩石取代——杰诺瓦短时间内也对这一片地形的产生感到了疑惑。

  但是，越过并不宽的岩石道路后，他便看到了“外面”。

  虽然周围依旧是冰雪，但是在很远的地方，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因为近处风中夹杂的雪以及遥远处风中夹杂的沙，他看得异常模糊……但那就是沙漠。

  山的另一面，北面，阿法利亚所在的那一面。

  他一直担心这湖泊只存在于山脉南面，那样他们为了引出这些水源便不得不将山挖穿。

  幸好，水源的位置距离山脉北面并不远——也就是说，这是能够引向阿法利亚的水源，是阿法利亚能够用的水源。

  阿法利亚大森林，能够使用的水源。

  所有的夜精灵都倒在了地上，杰诺瓦靠着一根石柱，丝毫不管石头表面坚硬而不平整。

  他们就这样坐着，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生命，了无生息。

  直到阳光开始转移，某一片阴影再挡不住某一位的眼睛。

  一个人猛然反应了过来，大叫着。叫声唤醒了周围所有人，他们开始用比刚才更加手忙脚乱的方式拿出通讯用的附魔圆盘，颤抖着将生命力注入其中，企图与大本营取得联系——杂乱的精神力则根本无法稳定魔法阵，对面传来的询问很快由质问变成了焦急的盘问，他们还以为这混乱的通讯是由突然发生的紧急危险引起。

  只有一个人依旧保持了安静，他还是和刚才一样靠在岩柱上，半倾斜着，仿佛与他人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杰诺瓦一直保持了安静，他连头都没转，只是盯着眼前熟悉的沙漠——一条细到连雄鹰之眼都无法辨别的线贯穿在遥远的沙丘上，生命力燃烧眼让他得以辨认那就是转移之初他们所接触的商队。

  侯特伊尔小镇也在那里，但是位置好像偏东了一点——这水池并不是笔直地对准了阿法利亚，引导水流的工作看起来并不会特别顺利。

  但是他不在乎，也不担心——哪怕凭借人力无法完成这样巨大的工程，哪怕即便是以力量著称的兽人也完不成。

  他始终有办法可以完成。

  所以他不着急，但是他依旧很安静。

  一片杂音中对面也终于理解了先遣队发出的信息，于是盘问变成了欢呼的噪音：精灵不常失态，就是失态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掉进湖里的几位完全是因为站在了刚形成的冰面上——但是兽人的嚎叫哪怕是表达开心，也绝对算不上好听。

  一干人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浪费了大量的时间，直到太阳开始落山，他们才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也终于发现了一种倚靠着不动的杰诺瓦。

  而杰诺瓦，也只是下达了就地休息的指令而已——他知道这些人其实都累了。

  食物还剩下很多，没必要再节省着吃，守夜人则也被杰诺瓦赶去休息，理由是周围的警戒他一人足矣。

  像往常一样，他来到了高处，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保持安静。

  他没有摘下面罩，但是一丝丝鲜血已经从衣服的缝隙中留了出来。

  他猛然发觉，这些血便慢慢地流了回去，看不出一点异样。

  然后他伸手放进小包中，竭尽全力一捏。

  一阵虽然小，却凄厉无比的惨叫从包里发了出来，对此杰诺瓦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准备干活了，混账玩意儿！”

  叫声变成了叽里咕噜的杂音，虽然听不明白却能够让人清晰无比地感到委屈。

  “老地方的叶子随便你吃。”

  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而杰诺瓦在吐出一口气之后，用完全会被风掩盖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至少第一步圆满完成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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