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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匪,白露为霜》正文 敌国之财(一)

  “咳咳!咳——”好不容易等毒气散去,安北看了眼仍在不停咳嗽的几人,未多加理会,极快赶至楚皓轩身侧。

  “主子。”他神色凝重,“罗刹门如此嚣张,决不可再继续容忍。”

  楚皓轩的神色中带着凛冽,像是未曾听到安北所言,道:“毒性普通,不图性命,顾忌的,便是那几个人的命了吧。”

  安北顺着他的视线,亦看到了那狼狈的几人,沉声道:“洞山府,赵青山;枭帮,刘淼……”那妇人,瞧着是有几分面熟,却一时难以记起。

  楚皓轩沉眸:“告知父亲,便是个蚂蚱,蹦得久了,也生祸患。”

  安北神情一振,看来主子是打算对罗刹门出手了,立刻答道:“是!”

  偌大的胡府,一侧变故纷乱,却也扰不了另一侧的清静焦灼。

  刚刚服下了药,白霜正仔细地清理着翠意脸上的血迹,看到其额头上窟窿般的伤处,白霜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疼惜便密密麻麻地攀上了心间。

  女子最重的就是容貌,如今这伤只怕难以治愈,这可如何是好……

  翠意……

  她在胡府,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翠意。

  那天,她跟在管家身后,只偶然间一瞥便瞧见了个着水碧色衣衫的丫头。丫头的面庞算不得娇丽,瞧着却十分讨喜。她的视线一碰到白霜,便绽放了一个清爽至极的笑容。就是这么一笑,让白霜就对她生了不少好感。

  在入府后,翠意大大小小地帮了她不少的忙,两人的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在那一天,还来疏月居帮自己清理。

  心头闪过了什么,擦拭的手骤然顿住。

  ——翠意是何时被门主打伤的?莫不是在疏月居帮她的那天……

  不会的吧,不会吧,何以这般巧……

  一层愧疚又纠缠了上来,白霜摇了摇头,想甩掉这些不好的心情,只安心照顾翠意。可她却不曾料到,床上一直紧闭着双眸的人骤然睁开了眼。

  “啊——”嘶哑凄厉的声音从翠意的口中传出。她的双眸圆睁,像是失了魂魄,原先紧抿的嘴唇竟无分毫血色,面间已经渗出了层层的细汗。

  “翠意?”白霜觉得疑惑,焦急地唤。

  失了焦距的眸倏然锁住白霜,是深深的恐惧藏匿其中。

  “救救我……鬼……”白霜看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抓住。

  “翠意,怎么了……”她试着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啊……”

  “不——”翠意发出一声无助的吼叫,她猛地撒开白霜的手,抱着头瑟缩到床边。

  “翠意,翠意?”白霜无措,“可是碰到了什么?现在无事了,翠意,你看看我,我给你上药啊。”

  翠意的脑中是如潮浪般汹涌的疼痛,两只手已然青筋凸起,有个声音在盘旋,像是一串难以摆脱的魔咒,她想要与之对抗,仅存的神智却不受控制的渐渐剥离。

  “找胡万山……”翠意突然放下了双手,眼神里再无半分神采,留下的是空洞灰蒙的颜色,“胡万山……杀人偿命……叛徒……逆者……死……”

  白霜看到她这幅模样,心像是被谁揪着,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掀翻在地,一抬头,看到一袭远去的翠色身影。

  “翠意!”

  是门主!门主对翠意做了什么……罗刹门里不会有无用之人,那是否意味着,从罗刹门手下逃生的人,也必有什么用处?门主要利用翠意,可被罗刹门利用的人,能有几分生还的的可能呢……白霜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追着而去。

  胡万山刚刚辞别了楚皓轩,欲携这几位客人去大唐招待。

  “没想到这楚家少庄主的面子竟这般的大,”枭帮的副帮主刘淼有一双黑得浓烈的眉,整个人亦是英气十足,此时他的语气忿忿。

  “那可不是。”扈一娘接话,“毕竟是云渺山庄的少庄主,摆的谱自然是比我等江湖草莽大的多。明明是来胡员外家借住几日,方才辞别,倒像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那语气傲得很!什么谦逊有礼、温润有礼,都是谣传罢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丹凤眼递向胡万山,她掩唇笑道:“哎呦,胡员外可千万别见怪啊!咱们是出身草莽,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绝无冒犯之意。”

  胡员外闻得此语,只得胸中闷着一口气道:“嫂夫人快人快语,在下自然不敢怪罪。”

  刘淼哈哈大笑:“没错,我胡老弟岂是那般小气量之人!不过那楚家小子那般狂妄,也只有老弟有那个度量能忍得下了!”

  胡万山听得此语,暗叹江湖言道枭帮度量极小睚眦必较之语果不诳我,只是因为少庄主向他们道别时语气不怎热情,这般记恨上了。他觉得少庄主态度无甚错处,枭帮不过是近几年来在南边兴起的一个漕帮,明面上徒众皆以运漕为业,但亦是处于半灰色地带,多为朝廷打压。这样的势力,甚至都比不上云渺山庄的一块零头,可偏偏自视甚高。他胡员外与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结交,但此番枭帮的人前来倒也令他颇为意外。况且,这几句话里外都是刺探,像是要打探他对少庄主的态度,如此想来,又不知他们的目的,倒是不得不谨慎了。

  “刘兄谬赞!哎——想来却不知刘兄和嫂夫人所至为何?且与赵兄同行……”

  听到胡万山避开了自己的话题,刘淼及扈一娘对视后又不约而同地彼此移开了目光,心下也都有了计较。

  “本来想去穆家凑个热闹,在路上偶遇了刘兄和夫人,又听闻都与员外相识,便顺路来叨扰一番了。”赵青山随口答道,“说起来,胡兄不打算去瞧一瞧那比武招亲的盛状了?”

  江南穆家,有女曛华,倾城国色,伊人待嫁。

  穆家是皇商,虽然富甲一方,但家主穆崧言乐善好施,在江湖上素来有相当不错的名声。这次他为爱女举办比武招亲,自然会吸引不少豪杰前往。

  只是……胡员外看了眼跟自己差不多大年纪的赵某,这怎么,想老牛吃嫩草?

  “哈哈,”胡万山笑着回绝,“家里已经那么多了,每每惹得我烦心,还是不去罢了。”

  “也对,合着员外尚无子,这种事情也是急不得了。”扈一娘娇笑着接话,显然不管脸色微变的宋青山。

  一大把年纪了,还去肖想人家年方二八的宝贝闺女,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胡员外听到此语,心里也不舒服,不惑之年已过却仍旧膝下无子,说出来也不是多畅意的事。

  “赵兄不妨在寒舍多留几日,也好让我胡某人尽一下地主之谊。”不理会扈一娘的话语,胡万山接着道。

  刘淼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抢在面色稍霁的赵青山之前道:“多谢胡兄美意!只不过我等已在路上相约,要提前几日去那醉春湖上游玩一番,不便在此久留——我等突然造访,实则是有几条刚听来的消息,不得不透露与胡兄知晓……”

  胡万山眉峰一跳,想到三人在方才的表现,开口问道:“哦?不知是何消息……”

  “说起来,这消息可真是与员外你十分相关呢!”扈一娘接过丈夫的话头,“郢城的张郡守、涂山县的郭夷还有咱们枭帮的三把手,都没了!”

  听到这熟悉的几个人,胡万山脸色大变:“怎么,是因何……”

  “因何尚不知晓,如今朝廷都下了人来追查,还是毫无音讯。只是江湖上不知何时有了些传闻,”观察着胡员外的神情,扈一娘带着笑意放满了语调,“这几个人的死呐——是护麟余孽干的……”

  胡万山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心头巨跳,动了动嘴唇,他艰难开口:“护麟……余孽?”

  “正是,”缄默不言的赵青山道,“当初护麟邪教,财富通天,可是当初朝廷将其剿灭之后却未曾寻得,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却不想,时至今日……”

  这话恰到好处地顿住,像施了一条绳索狠狠地嘞住了胡万山的喉咙。

  时至今日……

  怎么了……

  时至今日,又有护麟余孽出来作祟,却不得不令人想起那笔……敌国之财……

  所以当初库门的守门人已然死了三个,最后一个……便是自己……

  他们来此的目的,胡万山已然知晓,对方才发生的事后悔不迭。

  都是那罗刹门的女子!冒充是胡家的婢子,泼出了那么一盆脏水……只怕是楚家和自己都会被牵扯进去,以楚家的势力倒是无惧,可自己……

  思及此,急中生智,他做出一副十分忧惧的表情:“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那余孽只怕下一个便要找上我啦!这这这……那劳什子财富我可是一眼都没见过,这这这!”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其余三人半信半疑。扈一娘道:“据说,员外和那三位都是那所谓”护麟国库“的守门人,竟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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