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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日寒歌》正文 第18章 论兵

  婚后三日,忽闻宗泽之子宗颖到来。韩世忠与宗泽是忘年交,便偕了梁红玉在秀红楼主楼大门迎接。宗颖年近四旬,比韩世忠年纪颇大,面貌黝黑,言语慷慨,颇有乃父之风。韩世忠夫妇以兄长之礼相待,领宗颖入秀红楼至凌波阁,宗颖在韩、梁陪伴下,一路穿廊过室,戏楼雕檐画角,亮丽宏敞,又登舟渡水,凌波阁珠帘绣縨,陈设精奇。宗颖长年随父于行伍间,餐风饮露,何曾见过这等金碧辉煌,又见梁红玉端庄雅淑,柔中有刚,麾下数百名丽女各司职守,往来有序,不禁暗暗称奇。

  韩世忠待宗颖十分亲厚,在书房与宗颖主客坐定,梁红玉奉上清茶。

  宗颖抬头望见墙上挂着韩世忠的《满江红》手书,为秀媚的书房平添了几分豪迈之气,站起来走到帧幅下,仔细欣赏,只见满纸笔墨酣畅淋漓,直似万马奔腾而下,连连赞道:“好字、好字。”

  韩世忠笑道:“须有好词,才有好字。”

  宗颖道:“这阙词已在东京军中传诵有时,常有诵者忼慨流涕。”

  “这位岳飞,武将出身,却以文知名。”韩世忠道。

  宗颖摇摇头,道:“你不了解他,他诗词不多,至今也仅作了这一首词。而其武略却十倍于文采。”

  梁红玉问:“他是什么来历,得老将军器重?”

  宗颖道:“岳飞一年前只是河北草莽义军一名头领,被家父招募,一次大战,持一枝大铁枪领五百散兵大破三千金兵铁骑而还,震动河北。”

  “哦,”韩世忠奇道:“金兵战力之强,宋军以十尚不能当一。岳飞如何能以少击众?”宗颖道:“是役我与家父于阵前观战,目睹其乱蓬蓬引了数百骑全无阵法,却摧枯拉朽般将敌兵打得望风而逃,亦奇之,家父问其败敌兵法,你道岳飞如何回答?”

  韩世忠问:“他如何回答?”

  “他答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属下望见敌兵阵容虽严整,却外强中干,精锐多在前锋,而其前锋目中无人,十分狂妄,故作散兵状迎敌,诱其轻敌,一触即击溃前锋,再扫荡余众。’家父由是擢拔为统制,欲以大用。”

  “兵无常法,岳飞应用自如,深得兵法之精髓。老将军可谓岳飞之伯乐,然这样将才,就是升为统制官,也是了,宗老将军慧眼识才,必还要擢拔。”梁红玉接话道。

  宗颖道:“韩夫人出语不凡,仅凭这一句话,即可为一方将领。”

  梁红玉笑道:“大哥说笑了,妾身只是女儿身,如何统兵?”

  宗颖接着刚才话题,打了个哈哈,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岳飞已不是统制官了,现为武经郎,在河北西路招抚使所张所麾下。”

  韩世忠诧异道:“怎么越当越了?”

  “岳飞武功韬略超群,个性却十分耿直狷介,不久前上奏朝廷,劾黄潜善、汪伯彦懦弱无能,阻挠陛下北伐,被黄、汪以其越职言事之罪免职,逐去张所部,幸被张所赏识,才补为八品武经郎。”

  韩世忠哑然失笑,道:“这岳飞全无官场经验,可知弹劾陛下宠臣,连李纲宰相都得远谪,他一个名不经传的武官,竟也上奏,以黄、汪之胸襟,岂能容他?不过此人有胆有识,人如其文,确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幸好张招抚使亦是慧眼,不然就此埋没了。”

  “但愿他在张招抚使帐下能一展所长,为朝廷报仇雪恨建功立业。”宗颖又端详了一会书迹,才回过头来坐下。

  韩世忠关心宗泽,问道:“老将军身体可好?”

  宗颖道:“大致无碍,只是累月操劳,稍有虚弱。数月来与金兵接仗十三战,十三战皆捷,金兵遁回燕京,暂不敢南下。”

  韩世忠喜道:“闻说老将军连连胜仗,竟然连胜十三仗,老将军真勇将军也。”又将日前在此地斩杀一名金国王子之事告知宗颖,问宗颖可知金国这样一个王子。

  宗颖道:“据闻金国征南兵马大元帅挞懒有一子达鲁花最是骄奢淫邪,挞懒每次南征必带上他前来搜刮国宝美女,听兄弟所言,我猜可能是此子,看来不久前挞懒为家父所屡败,此子受采花贼怂恿,却不回去,潜来南方作乱,被韩将军击毙,倒是应了天理,你们是怎么杀他的?”

  韩世忠便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宗颖听到章柔荑诈装被掳入布袋后破布而出刺杀金国王子,一举击溃敌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连连道:“险极,妙极。”又听说诸女围剿采花大盗萧潇雨,对梁红玉道:“不料韩夫人这里有这样的人材。难得,难得。”

  梁红玉道:“听闻挞懒最是嗜杀,知道他的宝贝儿子丧命江南,只怕又要南侵。”

  宗颖沉吟道:“东京沦陷后,金人灭宋之念从未止息,半年来,金帝完颜晟无日不刻不想扼杀我宋室半壁江山于风雨飘摇,只怕下次南侵,金人是冲着灭国来的,绝非挞懒为报杀子之仇而来呀。”

  梁红玉道:“新朝虽刚立,但宋人归宋之心仍固,前方仍有宗泽、张所、大哥与万千忠勇将士抗御,金人未必能灭得我国。”

  宗颖摇摇头,道:“前些日子有李纲宰相于朝内调度,家父又连打几次胜仗,才稳住局势。眼下金人虽新败,但近来金帝完颜晟总督兵马钱粮,金太祖遗下辅佐的四子个个英勇,能征善战,举国上下厉兵秣马,反观我朝良臣远去,外忧未除,内患又起,我一到扬州,目睹处处莺歌燕舞,无人谈及北伐之事,可谓彼一时,此一时,亡国无日矣。”

  梁红玉听他说得沉痛,不好再言语。

  宗颖问韩世忠:“陛下可在扬州盘桓些时日了?”

  梁红玉听他们说到朝政机要,便站起告辞退入内室。

  韩世忠点点头,道:“大哥不在军中,必是奉要事进诣皇上。”宗颖道:“韩将军所言不错,弟正是奉父之命求见皇上。”说罢,自袖中取出一疏折,道:“家父先后上陈二十余奏,力请皇上御驾还京,俱无回音,遂令我亲来。”

  韩世忠打开疏折,折中宗泽书云:“祖宗基业可惜,陛下父兄蒙尘沙漠,日望援救。西京陵寝,无祭享之地,而两河、二京、陕右、淮甸,百万生灵,悉陷于涂炭。乃奸邪赞幸江南,盖一为贼虏设方便之计,二为亲属津置在南,为自便之计耳,今京城已增固,兵械已足备,人气已勇锐,以几以时而言之,中兴之兆可见,而金人灭亡之期可必,望陛下毋沮万民敌忾之气,而循东晋既覆之辙。”

  韩世忠叹道:“老将军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日夜枕戈待旦,令朝中大夫汗颜呀。”

  宗颖道:“今日一到扬州,见人人纵情佚乐,难怪无人愿栉风沐雨,冒矢石之攻之险与金兵虎狼之师相杀。”

  韩世忠微微发窘,道:“世忠在扬州候令北伐,已闲置近十日,盖被黄潜善、汪伯彦所沮,世忠窃以为宗老将军二十余奏,都被二人抑下了,陛下未必能看到。”

  宗颖大怒道:“新朝刚立才多久,奸侫之臣已现,还谈何报仇雪恨中兴大业?难怪家父近来忧愤重重。”

  “陛下年轻,只因黄、汪俩人有拥立之功,朝政大事尽付于俩人,外事已被俩人壅薮。”

  “明日我即进宫,不见到陛下誓不回营。”宗颖愤言道。

  “好,明日世忠陪大哥一同前往。”韩世忠一拍椅子,站了起来。

  次日大早,宗颖、韩世忠二人诣行阙。此行阙是当年道君皇帝在扬州的一处行宫,起居、议事,吟花赏月之所一应俱全。侍卫通报入内,候了许久,内侍召二人进去。二人进到一个偏厅,只见两名穿着官服的文士坐在上面。宗颖、韩世忠一看左首坐着的是门下侍郎黄潜善,右首是同知枢密院事汪伯彦,一起上前参拜。

  左边黄潜善问:“陛下眼下日夜勤读圣贤之书,以求治国之道,作圣贤之君。宗将军有何要事要面见陛下?”

  宗颖道:“中原数万将士、百万百姓日夜翘首以待陛下还京,御驾亲征,报仇雪恨,迎回二圣,家父上二十余奏,迄无回音,特命在下持亲笔奏疏到来,诣见陛下。”

  “金人攻城伐地,所向无敌,连我大宋百年劲敌辽国亦被其灭亡,报仇雪恨岂能轻易做到?你们武将要能打败金兵,也不用待到二圣被掳才嚷着报仇雪恨了。”黄潜善讥讽道。

  宗颖大声道:“大人此言差矣。金兵若真如大人所言所向无敌,兵锋早已至扬州城下,半年来,家父领中原军民豪杰在东京大败金兵十三次进犯,致金兵不得越河一步。可见金兵并非不可战胜。”

  黄潜善道:“金人巢穴远在万里以外大漠荒野、白山黑水。要歼击之,谈何容易。眼下金兵并不南侵,新朝百废待兴,陛下须安民乐业,先富民后图强。”

  “我大宋尤其中原百姓深怀耻辱,卧薪尝胆,以望王师。陛下久不还京,恐中原百姓怨陛下遗弃他们,日久恐中原不保。”

  “岂有此理,陛下不还京,就是遗弃他们了?你们武将为一己功业,要置陛下于险境,岂是臣子所为?”

  “今日不还师中原,日后中原不保,江南亦不可保。大人当居安思危,早作打算,御敌于千里之外。”

  “我等辅佐陛下在此运筹帷幄,治国安民,不正是御敌千里之外吗?”

  “当下金兵新败,中原振奋,正报仇雪恨迎回二圣之机,非从容治国安民之时。”

  “你一军中将,焉能妄批国事?”黄潜善怫然道。

  宗颖道:“此非宗颖个人之见,乃家父之意,临行家父嘱道,若宗颖不能面见陛下递上奏疏,他日他必亲回请见陛下。”

  黄潜善正要发作,旁边汪伯彦站起,将他扯入后屏,悄声道:“宗泽虽年老,却是北面屏障,陛下对其甚是倚重,若果其子前来不能晋见陛下,宗泽亲回质问,我俩难以应对,可使陛下见他一面,日后再作计议。”汪伯彦掌管兵事,不似黄潜善狭隘。

  黄潜善想想有理,转出来,道:“那好,你进去吧,韩将军就不必了。”

  韩世忠见他提防自己,也不勉强,遂由黄潜善领了宗颖入了后殿。

  俩人进去后,汪伯彦对韩世忠道:“淮东盗贼近来气焰甚嚣,本职正要下令召你去平定淮东盗贼,不想你来了。”

  “军情似火,世忠已候了十天了。”韩世忠道。

  汪伯彦道:“盗贼势大,本职正踌躇以你之力如何平乱?”

  “兵在精不在多,盗贼势大,却是乌合之众,世忠领堂堂王师,分而击之,自信能平定淮东。”韩世忠一边说一边暗叹息朝中这样不知兵之人把持兵事,如何不误事?

  “那好,本职就下令命你领本部平定淮东贼乱,只是粮秣须你自己筹措。”汪伯彦道。俩人又谈了一些战局之事,韩世忠竭力进陈北伐之议,但汪伯彦都不置可否。

  过了半个时辰,宗颖出来,眉宇颇有兴奋之色,对黄潜善、汪伯彦道:“宗颖即赶赴京都告知家父,以候王师。”

  黄、汪俩人唯唯诺诺,送宗、韩俩人出门。

  宗颖与韩世忠出了行阙,即对韩世忠道:“我见过陛下,真英主也,大宋之福呀。”

  韩世忠问:“陛下答应车驾回京了?”

  宗颖高兴道:“陛下看了家父奏疏,十分激动,得知家父有二十余奏被黄潜善扣压,将其痛斥一通,即命下诏:奉元祐太后如东南,六宫及卫士家属从行,联当独留中原,与金人决战。并令择日还京。”

  韩世忠道:“陛下亲口所言?”宗颖点了点头。

  韩世忠大喜道:“天子圣明,中原百姓可望重见天日矣,请大哥至敝舍用过晚膳,详谈一夜,明日再启程如何?”

  宗颖摇头道:“温柔乡内销金窟消受不起,军中才是我安身立命之所,我当即赶回东京,禀告家父,早作预备,以迎陛下圣驾,兄弟亦是志勇之士,也莫消磨了志气。”

  韩世忠道:“这个自然,明日我亦要赶回淮东平贼,平定淮东后即趋军东京,与宗老将军会合。”

  宗颖一听,道:“差点忘了,家父托我转告,当今李纲被逐,内无良臣,我等在外武将,不必多寄望于朝廷,当下天下豪杰意气激昂,无不以报仇雪恨为己任,纵是盗贼中也多有忠义之士,平贼之时不可一味杀戳,若能与豪杰、群盗激以忠义,招蓦兵马,壮大实力,亦可成大事。”

  韩世忠道:“老将军与大哥之言世忠记下了。”

  宗颖即与韩世忠当街告别,往北走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