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日寒歌》正文 第19章 告别
韩世忠回到秀红楼，天已大黑，戏楼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不知又在上演那一出大戏。韩世忠无心留连，绕过戏楼来到湖边觅舫回凌波阁，看舫的婢仆认得新姑爷，赶忙载了韩世忠回去。
韩世忠上岛，走到书房门前，只听琴音袅袅，梁红玉正侧面坐在长榻上，身旁站着一名婢女。梁红玉轻抚着那张七弦琴，琴音清澈亮丽，婉转曲折，宛若深山春雨，雏燕咋啭，书房弥漫着明快温馨的气息。韩世忠一听就知道是梁红玉新作曲子，也唯有她才能作出这样波澜不兴的音律，奏出优雅从容的琴音，便站在门外，静静听她弹奏。梁红玉弹了一会，突然琴声嘎然而止，转过头来。韩世忠歉意道：“打扰爱妻弹奏了。”婢女见韩世忠进来，退了出去。
梁红玉道：“琴止可续，相公少留一刻，却不知何日才能再续。”
韩世忠听到她说得缠绵，十分不舍自己离开。上前轻抚她梳髻，道：“没有国哪会有家？如今新朝刚立，陛下年轻，性情未定，李纲被逐，身边多是奉承昏懦之臣。群盗四起，一旦金国大举南侵，朝廷调度不灵，后果堪虞呀。”
梁红玉身子微仰，倚着韩世忠，纱窗外，南面戏楼在夜色微波中流碧飞丹，宛若琼楼玉宇，问道：“明日何时启程？”
“明早四更。今晚演那一出戏？”韩世忠问道。
“《秦王破阵舞》。”梁红玉站了起来，道：“原以为宗大哥今晚会回来，就安排演了这一出戏为他送行，免得他心里嘀咕你韩将军堕于靡靡之音，终究落了空。”
韩世忠笑道：“他心里嘀咕你都看出了。”想起宗颖日间之言，心想：“他岂止是心里嘀咕，只差没当面训斥了，在他眼里，只怕就是《秦王破阵舞》也是靡靡之音。”
《秦王破阵舞》是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前封为秦王时领军大破敌军后令军士排演的大型歌舞，场面浩大，阳刚十足，故今晚演出都是外邀男旦，秀红八丽都没参演。
梁红玉道：“要与她们告别了？”
韩世忠笑道：“爱妻知我。”
梁红玉叫来婢女，去唤八姐妹过来。不一会，夏花、秋叶、冬雪、剑兰、凌霜到了，只有春晓、章柔荑、腊梅没回来。八女各司其职，春晓是秀红楼大管家，总责戏楼演出，章柔夷是秀红楼头牌、戏楼台柱子，没戏演也要在前台应酬宾客，腊梅因年纪较，对章柔荑倾心仰慕，如影随形，亦步亦趋，被称章柔荑的尾巴，三人要待戏完人散才能赶回。
夏花看到韩世忠，道：“韩爷又要走了，对大姐好不狠心。”
韩世忠笑道：“连夏花一过来都知道我要走了，你们当真了不得。”
夏花道：“韩爷言外之意是说我是八姐妹中最笨的了。本来瞧大姐面上，不向你讨媒钱，韩爷这一说，媒钱非加倍不可。”
冬雪道：“夏花是笨人有笨福，谁遇上她谁就有福气，韩爷想日后多杀鞑子，这份媒礼不能赖，更不能轻。”
二人提起韩世忠当年与秀红楼结缘之事，其余三人都笑了起来，但二人所言不虚，如果没有三年前夏花遇上韩世忠，韩世忠与梁红玉未必会有这份姻缘。梁红玉知道八姐妹除了秋叶沉默寡言外，个个牙尖嘴利，夏花表面性情粗放，却是粗中有细，冬雪出言尖刻，口齿伶俐，堪称一绝。众女一时不斗嘴便不快活，二人一过来就对韩世忠左右夹攻。她怕韩世忠难堪，即道：“韩爷是气的人么？礼物人人有，夏花两份。”命婢女入内室，果然捧了六份礼品出来。都是珍珠宝石之类名贵首饰，夏花一人拿了两份，喜笑颜开。
冬雪又道：“韩爷倒是吝啬，连礼也要大姐出了。”剑兰道：“你还以为是以前，现在韩爷大姐是一家，还分什么彼此？”冬雪道：“那我们姐妹就是外人了？”凌霜道：“不是外人，但也不是内人。”“此话怎讲？”冬雪不服气道。韩世忠笑道：“你们韩爷现在是穷将军，薄礼拿不出手，等打跑鞑子，一定补一份厚礼回给你们。”“要打跑鞑子，那要到什么时候？依我看，韩爷没钱，就留下陪大姐过些日子，叫人到军中拿了礼来才能走。”冬雪不依不挠。梁红玉没好气地恼道：“韩爷的钱要拿去打鞑子，没礼给，早知这份礼也不给你们了。”夏花嚷道：“不好，玩笑开大了。”众人一听，一起笑了起来。
这时南面戏楼灯火渐渐熄灭，梁红玉道：“妮子她们要回来了。”话音刚落，腊梅在门外叫道：“我们回来了。”章柔荑、腊梅走了进来。
梁红玉不见春晓，问：“这么快，春晓呢？”看到章柔荑，暗道：“又一个冤家来了。”
腊梅道：“春晓姐说要等一会儿。”
梁红玉道：“你们都欺负她老实，扔下她一人收拾。”
“大姐常说喜欢老实人，我们怎好与她争？”章柔荑说完。腊梅即道：“那是，大姐常教我们，君子不夺人之美。”
“哎，你什么时候才不当尾巴？”冬雪对腊梅说道。
章柔荑看见五人手上珠宝，眼睛放了光，不理冬雪，急道：“我和尾巴的呢？”梁红玉道：“你那天夺了金国王子那二颗玛瑙，比大姐的贵重十倍，那天看你得意样，决定不给你俩了，你分一颗玛瑙给尾巴吧。”
章柔荑掩脸哭道：“那是我自己挣下的血汗钱，一桩还一桩嘛。呜呜。”
梁红玉道：“你要能哭出眼泪来就给你。”众人都瞅着章柔荑直乐。
韩世忠说道：“柔荑过来，韩爷给你。”
章柔荑放下手，破涕为笑，果然没有一滴眼泪，众人又哄地笑起来。章柔荑走到韩世忠面前，韩世忠从案上一个匣里取出一叠毛线，展开来，却是一件毛线背心。韩世忠道：“穿上此衣，刀枪不入，火烧不烂，入水即浮。它已随我十年，现送给你吧。”
章柔荑看去，这背心毛线光泽黯淡，已年深月远，不知是什么毛织成，看来十分珍贵，以致连织整件毛衣的料子都不够，只能织成一件的背心。她不敢去接，道：“韩爷明日就要回军营，没了这件背心，刀光火海，万一有闪失，大姐岂不恨死我。”
韩世忠微笑道：“韩爷命硬得很，不会有闪失的。”
梁红玉道：“这是上古的火鼠毛织成的毛背心。韩爷跟我说了，你胆子太大，怕有闪失的是你，韩爷一番心意，你收下吧。”
章柔荑不好拂俩人好意，只好收下了。众女看韩世忠待章柔荑与众不同，都暗暗羡慕。这时，春晓也回来了，梁红玉进内将春晓、腊梅的礼物拿了出来给她们。
梁红玉发完礼物，韩世忠笑呵呵看着这八名容貌娟丽的女子，眼里漾着怜惜，他知道这八个女子都身世悲惨，是梁红玉收容她们，多年来，除较的章柔夷和腊梅外，其余女子都曾随梁红玉卖笑风尘，遭尽凌辱，直至三年前，梁红玉遇上自己，才毅然将秀红楼改换门庭，三年转型不知承受多少艰辛才有今日，难得她们除姐妹情深外，对待世故人情，仍一片冰心，光鉴照人。
章柔荑道：“韩爷明日就要走了，她们的宝贝都要做嫁妆，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了。在这里我们祝韩爷在战场多杀鞑子，为中原百姓报仇。”
韩世忠笑着点头道：“好的，谢谢。”
梁红玉眼角泛红，道：“以前听人道，朝廷内有李纲，外有宗泽，天下可定。如今，李大人被贬，朝廷已坍一柱。相公于朝内再无倚靠，此去前程艰险，一切多加心。”
韩世忠被她说中心事，往窗外望出，长长的柳叶为清秋的苍穹点缀着最后的丽色，天地依然一片漆黑，叹道：“我很是想念李纲大人呀。”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韩世忠上岛，走到书房门前，只听琴音袅袅，梁红玉正侧面坐在长榻上，身旁站着一名婢女。梁红玉轻抚着那张七弦琴，琴音清澈亮丽，婉转曲折，宛若深山春雨，雏燕咋啭，书房弥漫着明快温馨的气息。韩世忠一听就知道是梁红玉新作曲子，也唯有她才能作出这样波澜不兴的音律，奏出优雅从容的琴音，便站在门外，静静听她弹奏。梁红玉弹了一会，突然琴声嘎然而止，转过头来。韩世忠歉意道：“打扰爱妻弹奏了。”婢女见韩世忠进来，退了出去。
梁红玉道：“琴止可续，相公少留一刻，却不知何日才能再续。”
韩世忠听到她说得缠绵，十分不舍自己离开。上前轻抚她梳髻，道：“没有国哪会有家？如今新朝刚立，陛下年轻，性情未定，李纲被逐，身边多是奉承昏懦之臣。群盗四起，一旦金国大举南侵，朝廷调度不灵，后果堪虞呀。”
梁红玉身子微仰，倚着韩世忠，纱窗外，南面戏楼在夜色微波中流碧飞丹，宛若琼楼玉宇，问道：“明日何时启程？”
“明早四更。今晚演那一出戏？”韩世忠问道。
“《秦王破阵舞》。”梁红玉站了起来，道：“原以为宗大哥今晚会回来，就安排演了这一出戏为他送行，免得他心里嘀咕你韩将军堕于靡靡之音，终究落了空。”
韩世忠笑道：“他心里嘀咕你都看出了。”想起宗颖日间之言，心想：“他岂止是心里嘀咕，只差没当面训斥了，在他眼里，只怕就是《秦王破阵舞》也是靡靡之音。”
《秦王破阵舞》是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前封为秦王时领军大破敌军后令军士排演的大型歌舞，场面浩大，阳刚十足，故今晚演出都是外邀男旦，秀红八丽都没参演。
梁红玉道：“要与她们告别了？”
韩世忠笑道：“爱妻知我。”
梁红玉叫来婢女，去唤八姐妹过来。不一会，夏花、秋叶、冬雪、剑兰、凌霜到了，只有春晓、章柔荑、腊梅没回来。八女各司其职，春晓是秀红楼大管家，总责戏楼演出，章柔夷是秀红楼头牌、戏楼台柱子，没戏演也要在前台应酬宾客，腊梅因年纪较，对章柔荑倾心仰慕，如影随形，亦步亦趋，被称章柔荑的尾巴，三人要待戏完人散才能赶回。
夏花看到韩世忠，道：“韩爷又要走了，对大姐好不狠心。”
韩世忠笑道：“连夏花一过来都知道我要走了，你们当真了不得。”
夏花道：“韩爷言外之意是说我是八姐妹中最笨的了。本来瞧大姐面上，不向你讨媒钱，韩爷这一说，媒钱非加倍不可。”
冬雪道：“夏花是笨人有笨福，谁遇上她谁就有福气，韩爷想日后多杀鞑子，这份媒礼不能赖，更不能轻。”
二人提起韩世忠当年与秀红楼结缘之事，其余三人都笑了起来，但二人所言不虚，如果没有三年前夏花遇上韩世忠，韩世忠与梁红玉未必会有这份姻缘。梁红玉知道八姐妹除了秋叶沉默寡言外，个个牙尖嘴利，夏花表面性情粗放，却是粗中有细，冬雪出言尖刻，口齿伶俐，堪称一绝。众女一时不斗嘴便不快活，二人一过来就对韩世忠左右夹攻。她怕韩世忠难堪，即道：“韩爷是气的人么？礼物人人有，夏花两份。”命婢女入内室，果然捧了六份礼品出来。都是珍珠宝石之类名贵首饰，夏花一人拿了两份，喜笑颜开。
冬雪又道：“韩爷倒是吝啬，连礼也要大姐出了。”剑兰道：“你还以为是以前，现在韩爷大姐是一家，还分什么彼此？”冬雪道：“那我们姐妹就是外人了？”凌霜道：“不是外人，但也不是内人。”“此话怎讲？”冬雪不服气道。韩世忠笑道：“你们韩爷现在是穷将军，薄礼拿不出手，等打跑鞑子，一定补一份厚礼回给你们。”“要打跑鞑子，那要到什么时候？依我看，韩爷没钱，就留下陪大姐过些日子，叫人到军中拿了礼来才能走。”冬雪不依不挠。梁红玉没好气地恼道：“韩爷的钱要拿去打鞑子，没礼给，早知这份礼也不给你们了。”夏花嚷道：“不好，玩笑开大了。”众人一听，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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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玉不见春晓，问：“这么快，春晓呢？”看到章柔荑，暗道：“又一个冤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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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玉道：“你们都欺负她老实，扔下她一人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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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说道：“柔荑过来，韩爷给你。”
章柔荑放下手，破涕为笑，果然没有一滴眼泪，众人又哄地笑起来。章柔荑走到韩世忠面前，韩世忠从案上一个匣里取出一叠毛线，展开来，却是一件毛线背心。韩世忠道：“穿上此衣，刀枪不入，火烧不烂，入水即浮。它已随我十年，现送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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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微笑道：“韩爷命硬得很，不会有闪失的。”
梁红玉道：“这是上古的火鼠毛织成的毛背心。韩爷跟我说了，你胆子太大，怕有闪失的是你，韩爷一番心意，你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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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红玉发完礼物，韩世忠笑呵呵看着这八名容貌娟丽的女子，眼里漾着怜惜，他知道这八个女子都身世悲惨，是梁红玉收容她们，多年来，除较的章柔夷和腊梅外，其余女子都曾随梁红玉卖笑风尘，遭尽凌辱，直至三年前，梁红玉遇上自己，才毅然将秀红楼改换门庭，三年转型不知承受多少艰辛才有今日，难得她们除姐妹情深外，对待世故人情，仍一片冰心，光鉴照人。
章柔荑道：“韩爷明日就要走了，她们的宝贝都要做嫁妆，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了。在这里我们祝韩爷在战场多杀鞑子，为中原百姓报仇。”
韩世忠笑着点头道：“好的，谢谢。”
梁红玉眼角泛红，道：“以前听人道，朝廷内有李纲，外有宗泽，天下可定。如今，李大人被贬，朝廷已坍一柱。相公于朝内再无倚靠，此去前程艰险，一切多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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