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日寒歌》正文 第40章 交锋
齐冀道：“岳飞之言有理，俺赞成建立中原武林抗金同盟，归顺朝廷或不归顺朝廷的好汉皆可同气连枝，共同杀敌。”这时，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穿过人群，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未曾听过朝廷不闻，朝臣不问，一群乌合之众聚集于此，立一誓愿可抗金成功的。”声不高而洪亮，音不近而震耳，群豪都是一震，刹时静了下来。一个年约六旬的青袍老者自松林中走出，老者面容清癯，神态儒雅。群豪不认得他是谁，但他缓缓步出，从容潇洒中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令人肃然。
岳飞道：“方老前辈，你还是来了。”群豪一听，无不耸然。方耕道乃当世第一高手，且贵为金国太师，长居金国皇城深宫，陪侍金帝。群豪中几乎无人见过他真人，但不少人与他座下九大弟子交过手，其弟子武功之高，几可悉数挤身当世第一流好手，想不到在这个荒山野岭，能见到这个深居简出的金国太师，更想不到这位金国太师竟文弱如私塾老先生，也不知他是如何在数千宋军义军警戒深严中悄无声息地进来孤身赴会，都感到这人来者不善。数十人自恃人多势众，破口大骂：“金狗、金贼。”
方耕道充耳不闻，自群豪身边走过，来到中央空地，向四周拱手道：“老夫绝无为难诸位英雄之意，请听老夫一言。”
那数十人大骂道：“狗贼能吐出什么好话？”“大伙一拥而上，杀了这个奸贼，为国除害。”
方耕道不理会这数十人说话，从怀里取出一轴黄绢，徐徐展开，道：“大金皇帝有一诏书，敬告中原武林盟会英雄。”群豪听说今次聚会，竟惊动金国皇帝发来诏书，不知何意图，静了下来。岳飞想道：“且听诏书如何说话，再行批驳。”
方耕道读道：“大金国圣主完颜晟皇帝诏日：宋朝赵氏自太祖以下，愚庸昏聩，安逸图乐，至道君、靖康二圣，侈靡淫辟，奸侫满朝，贪渎横行，鱼肉百姓。上天震怒，天谴不绝。若不急加汤武革命，还富庶于黎民，造福祉于四海，势成商纣、暴秦之虐。故金国上应天命，替天行道，方有靖康之变。而今宋室余孽赵构苟延于江南，残喘于旦夕，联之雄兵怒马，长刀利戟，誓必饮马黄河，廊清宇内，一统天下。欣闻中原豪士会盟于芜山，特来诏请：襄助金国挥兵南向，待荡平江南、平定天下，各路诸侯所据之地尽归予有，更加授爵位，世袭妄替。天赐良机，指日可待。冀各位英雄审时度势，同举大业，共享天下。拳拳诚意，天日可鉴。钦此。”诏书文言浅显，显是刻意为盟会群豪所作，尽可能予群豪明晓。
方耕道宣读完毕。群豪均感金国皇帝诏书条件优渥，遣词造句也颇有诚意，不少人已窃窃私语。其时金强宋弱，赵构朝廷龟缩江南，盗贼蜂起，宗泽又死，金国再次南侵，济南不及三日即缴械投降，对前局悲观的人都已认为南宋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兼之新任东京留守杜充尽弃宗泽笼络群豪之举，各路豪杰早已对朝廷心怀怨恨。
岳飞知道自己发起此次聚会，少数豪杰为忠义所引，大半前来探听形势。群豪刚才为自己言语所感，好不容易才稳定，同盟眼见大功告成，方耕道却奉金帝诏书招附群豪。群豪中良莠不齐，不乏有目光短浅、利令智昏之人，听到方耕道奉金国诏书利诱，难保不动心思，只要有数人起来，历数宋金之弱强、待豪杰之薄厚，即使影响不了大多忠义之士，但亦要散去不少，今日盟会可要分崩离析，日后组织草莽英雄群起抗金，将愈加艰难。他见当前情势危急，即踏上一步，与方耕道相对而立，道：“金虏鞑子侵我家园，杀我百姓，掠我人畜，淫我妻女，千万黎民流离失所，鞑子皇帝还自诩为汤武革命，真乃恬不知耻。方老前辈生为宋人，文采、武功均是宋人所授，连衣衫也是宋人服饰，方老前辈非常人，当知武功可新创、衣饰可更换，数千年华夏之仁义道德，修身立命可抛诸脑外，但全身上下流淌宋人的血液却无论如何也变换不了，我等虽武功低微，但亦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理，岂能为一时富贵，效一蛮夷外族为主子，而屠戮自族父兄母妹？”
群豪听得岳飞这番话正义凛然，无不拍掌叫好，有识之士都感到大义不能以富贵交易。
“岳将军好义胆忠心，好口才，好不儒腐，好不识时务。”方耕道长声大笑，声震山谷，道：“大金帝国，虽崛起荒寒之地，然而自阿骨打起，至今二代帝王，天资英纵，有造福万民之志，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施行宋制，重用宋人，文修武备，国势蒸蒸日上，雄踞天下，反观南宋朝廷，赵构徒有其表，宠信黄、汪奸臣，昏庸犹过其父，视中原百姓如弃敝屐，满朝文武只顾逸乐自肥，乡野盗贼四起，有志英雄惶惶惑惑，天下大势，顺之昌，逆之者亡，诸葛孔明愚忠汉室昏愦之阿斗，以天纵奇才，倾国之力，六出祁山，劳而无功，孔明一死，蜀汉覆灭，今日之赵构与昔日之刘禅又有何异？而蜀汉有诸葛，南宋连一个李纲也留不住，武经郎一九品官，自保尚不暇，还谈何恢复中原？”
岳飞正色道：“方先生所言差矣，眼下虽金强宋弱，但我大宋子民仍十倍于金国，宗泽虽死，然忠义之士仍数不胜数，韩世忠、刘光世等良将仍枕戈待旦，若皇上召令北伐，各路大军齐发北地，岂是区区金国十余万军所能阻挡？飞不能奢望代代有唐太宗、宋高祖，而我大宋陛下年轻英锐，仁孝爱人，飞不敢比诸葛孔明，也要效他尽忠报国，死而后已，若如前辈一般，纵然武功天下第一，权贵齐天，也是寄人篱下，遗臭千年。”说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方耕道望着岳飞，眸子神色不知是敬佩还是鄙夷。
岳飞又道：“飞因前辈身受株连惨祸，托庇于金国，其状可悯，其情可怜，以礼相敬，而前辈一代高人，以九思立命，存天地忠义，与一族之恩仇，孰重孰轻，还请前辈三思。”
方耕道惨然道：“老夫身负戳族之恨，与赵氏哪里还有忠义可言？亦无武经郎化仇雠为兄弟这般胸襟。”在背上解下一柄长剑，他身着青袍，拔出剑，剑刃亦是青色。道：“听说武经郎创了一套岳家枪法，昨日又杀了老夫一名弟子，今日不听老夫之言，执意要做宋室忠臣，老夫今日要向岳将军与中原豪杰讨教一把中原武功。”他知道势难说服岳飞，便要以武功慑服群豪。群豪想：“他今日要独挑中原高手，在场好手少说也有一二百，千仞、青松更是出众，只怕岳飞不用出手，这方耕道武功再高，只怕累也要累死了。只是这样一来，即是杀了他，未免胜之不武，传扬出去，江湖上传言中原武林恃多为胜。但逐个上去挑战，谁又是他对手？”
方耕道笑道：“你们放心，你们虽然人多，也未必能打死老夫。老夫三年未来中原，正想见识中原英雄的武艺。”
群豪听他如此托大，顿时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人群中已跃出岳云、张宪和楼观台道观的青松道长。方耕道名头实在太响，三人不约而同出来与岳飞一道抗敌。青松看着旁边两个后辈，道：“贫道与方先生也算是同辈，两贤侄先让贫道与方先生过两招吧。”岳云、张宪知道自己武艺不及青松，看他不愿倚多为胜，便躬身退了下去。
青松抽剑出鞘，道：“久闻方先生创下九大绝技，又以剑法第一，青松先向先生讨教剑法。”方耕道微笑道：“好说。”青松长剑划一个弧圈，脚踏中宫，刺向方耕道胸口，出剑之疾，即使李信的“骐骥驰骋”也不过如此，方耕道一动不动，至剑尖逼胸，群豪眼见青松一剑就要将方耕道穿心而过，这时方耕道手中长剑弹弓似的激弹而至，两剑尖在自己胸前数寸相交，叮一声轻响，弹出一朵又白又青的的火花，惊险万状。众人只感到这一剑就像要刺到自己胸口一般。李信看得清楚，方耕道这一招正是任思明在桃花庄上对阵乌亮使出的第一招，当时几乎一剑就要了乌亮的命，今日方耕道使出，防不胜防的一招凌厉杀着却变成绝妙的守招，将对方的绝杀消弥于无形，出手之自信，招数之随心所欲，临敌之老辣，可谓登峰造极。
青松剑芒暴长，急风暴雨般向方耕道攻出杀招，群豪看到青松出剑攻敌，都矫舌难下，人人暗想这般凌厉快剑向我刺来，可是难以招架，青松近年能与千仞齐名，果然出手不凡，但青松每次攻至对方身前，方耕道每次都待长剑将及身才出剑招挡，待青松六十四招过后，方耕道仍未攻出一招。才知二人剑术高下之判。在李信看来，青松剑法固然不凡，但即与任思明相比仍要逊上半筹，如何比得过更加老辣的方耕道？
果然方耕道不待青松七十二路剑法使完，即反手为攻，手中青光剑时而柔如玉练，时而坚如尖枪，剑身变幻，全由心随意念催动内力而变。二人攻守易势，青松已知不是对手，但他不愧一代剑术名家，将门户守得水泄不通。方耕道长剑几次欲探幕而入，均被青松逼退。二十招一过，青松率先变招，待方耕道一剑刺至，长剑蜷曲亦化作一道玉带缠住青光剑，方耕道刺出的劲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猛然一阵大力袭来，青光剑已被对方弧圈绞去。这一招称“雾锁楼台”，是青松在楼观台上研习七十二路师传剑法时，观望楼观台在云霞绕缭时冥思苦想独创出来的绝招，从未在人前展示，是以临阵对敌，往往在七十二路剑法中已取胜。今日他出场第一个挑战，也是自恃创下这一绝招。青松出其不意夺去方耕道兵刃，获胜在即，心中大喜，突然对方右手自正面拍至，急忙举剑相拒，但那掌犹比青光剑诡异，弯过来剑，拍至左侧空门，青松已不及变招，眼见即要中掌，忽地红袍一晃，一个身影逼上，出指如电，点向方耕道，出手相救之人是千仞方丈。
方耕道左手封出，右掌去势不减，啪一声轻响，手掌已印在青松左胁上，千仞一指利如尖刃，方耕道左臂接连中指，方耕道拍中青松后纵身倒退，连点左臂数道大穴，千仞一指连点，径指方耕道周身要害，方耕道一招落后，难以抵挡，不断后退，千仞连进十八步，方耕道退至空地边缘，退无可退，右手一旋，即化为鹰爪，赫然屈思难的鹰爪手招式，易守为攻，来啄戮来指。方耕道每出一招，千仞两手的一指禅无论如何腾挪，都无法脱开对方鹰爪手笼罩，只好不断后退，方耕道连续发十八招鹰爪手，将千仞逼回原地，右手将千仞两手圈住，左手衣袖往千仞头上拂落，千仞听到头上劲风扫荡，知道这一拂之力势若万钧，避无可避，便闭目待毙，突然暗器射出之声大作，数十件暗器射向方耕道，周围群豪看见千仞不敌，纷纷发暗器相助，方耕道长笑一声，左手衣袖挥出，将数十件暗器卷住激射上半空，轻轻跳开，两手负背，一只孤鹤似的站在三丈外，青光剑钉在身旁三尺外地上，摇晃不定，数十件暗器雨点般在他身边落下。千仞虽无损伤，但面如死灰，而青松左胁中掌，委顿在地。
方耕道缓缓道：“道长最后一招系你独创，不失神来之着，但再好招式，不与前面剑法衔接，露了破绽，也是落了下乘，方丈一指禅功名不虚传，老夫第一招即已中招，需退避十八招方可出招反制，指功当居天下第二。”
群豪想道：“天下第一的指功又是什么武功呢？”看到他中了千仞数指后，但仍轻描淡写地单手击败千仞，中原两大绝顶高手均在方耕道出手一二十招后落败，无不骇然，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愧当世第一称号。李信看到他显露身手，心头一片茫然：他与屈思难交过手，知道屈思难鹰爪手功夫深浅，屈思难在鹰爪手这功夫上浸淫少说也有一二十年，这方耕道使出招式与他一模一样，但威力何止大了十倍，自己与他交手又能抵挡他多少招？只感到全天下哪怕再寻常武功在方耕道手上，都可化腐朽为神奇，于他而言，又何需去寻什么神功秘诀？真是不可思议至极。全场一片默然。
岳飞自亲兵手中接到铁枪，道：“方先生对中原武林手下留情。然宋金之仇不共戴天，先生要想立威立恩于中原武林却是休想。飞就此向方先生讨教。”他看到方耕道以绝世武功连败两大高手，又手下留情，知道他要以武功威慑当场、以恩义笼络群豪。
“人生一世，无非建功立业，以岳将军的武功韬略，率领众义士力助大金平定江南，封王拜帅有何难哉？为何死抱愚忠，守着一个九品武经郎不放？”
“大丈夫不立忠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你对朝廷报以忠义，朝廷就会以恩义相待么？”方耕道摇头叹道，“纣之比干、赵之李牧、汉之韩信，即使今之陈东、欧阳澈，也血迹犹鲜，殷鉴不远，赵构表面仁厚，内里阴毒，岳将军睿聟过人，为何看不清宋廷君主面目？”
“飞只问忠义报以朝廷，不问朝廷恩义相待几何。”
“可悲，只怕武经郎一生心血，就坏在不问朝廷恩义相待上。”
“飞与先生南辕北辙，不可相谋，看枪。”岳飞一声暴喝，一枪往方耕道刺去。方耕道看见来枪化作九个枪头刺来，刚猛迅捷至极，身子一纵，跃起躲避，说道：“好一招九龙出海。”岳飞一枪既发，不待他落地，余下招数连绵而出，方耕道在空中出剑招架，道：“金国大兵压境，赵构儿要大家为他送死，自己却躲在扬州莺歌燕舞，大家值得为这样的朝廷卖命吗？”岳飞刺至第四招，方耕道落在地上，他像一张枯叶，在枪影里穿插，口中说话不停，气息均长，场下数千人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岳飞看过他两次出手都是看清对方招式套路后，方出手反制。自己若不能在岳家枪法使完前击败他，又要输给他，大铁枪使出，如惊雷劈地，周围十丈内飞沙走石，坐在前面的人众纷纷退后。众人看岳飞神威凛凛，数丈内尽是岳飞枪影，方耕道在岳飞刚猛无俦的枪法攻击下，已不能如对阵千仞、青松那般从容，每招架三招总要还击一招，方能延缓对方滔滔不绝的攻势。群豪看岳飞攻势如潮，但方耕道前二阵每次都是后发制人，有了上次千仞、青松落败之鉴，只是紧张观战，无一人喝彩。有使暗器高手，也不敢发出暗器，深恐被方耕道反射回来，群豪死伤惨重。
二十招过后，岳飞劲力不减，出枪仍势若奔雷。方耕道暗暗惊异，道：“这岳飞天生异禀，我在他这样年纪，也没有他这等内力，他这套枪法，比我传给思义的那套枪法高多了，当日要不是思难舍命相救，思义可要死于此人枪下，千仞、青松也罢，但此人不除，日后若受宋朝重用，大金十年内休想染指南宋江山。”想到此，杀心陡起，身子欺近，青光剑在铁枪头一捺，如一只苍鹰直扑岳飞，岳飞枪上似压了万斤巨石，正待催动内力，方耕道左手化作一只鹰爪已凌厉无比向他喉头抓落。
群豪看到他左臂中指片刻后竟已复原，一阵惊呼，岳飞已两手离枪，双拳挥出，直击鹰爪，那只鹰爪却灵敏无比，忽上忽下，竟从岳飞双拳间穿入，直掏岳飞心窝，岳飞忽然身子一轻，被人从后面揪出三尺外。方耕道大出意外，微一发怔，眼前剑光闪烁，李信已自侧面挥剑攻至，方耕道运剑应敌，两剑百十次响过，李信三招使完，不再进招，退后在岳飞身旁。方耕道此时看清岳飞身旁站着两个人，身材瘦削的是刚才出剑那青年，另一人则高大魁伟，右手握了一柄又粗又大的铁剑，应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岳飞。
方耕道不认得李信，但却认得秋水剑法，他早已从任思明、屈思难等徒口中得知这青年是昨日力助岳飞杀死自己徒儿的人，另一彪形大汉相貌、出手却不认得，此人这一抓之下，将岳飞救出，武功已非泛泛。他心想：“我三年不踏足中原，不知中原竟出了这么多后起之秀，令思难惨死。”想起爱徒惨死，心情沉痛，左臂不住晃动。张宪眼尖，已瞧到方耕道左臂中了千仞数指，毕竟不能无事，大呼道：“大伙留意，他受伤了。”
李信道：“岳将军、杨大哥，三人一道会一会天下第一高手。”岳飞铁枪一抖，道：“宋金仇深似海，你我势不两立，今日我们拚个生死。”杨再兴不发一言，铁剑划出，往方耕道砍去，岳飞、李信各举枪、剑，围着方耕道厮杀。三人出手，威力比千仞、青松、岳飞等人单独应敌大了不知多少，方耕道就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里颠簸。张宪、岳云等看到方耕道处于劣势，暗暗令人把守树林、山路等要道，此次有绝好良机诛杀金国太师这一劲敌，可顾不了什么江湖规矩。场边数千人再无一人坐着，都站了起来。
三人配合临敌，以岳飞的铁枪居中调度策应，杨再兴尤是凶狠，他招式简朴，但铁剑所至，无坚不催，方耕道对岳飞的铁枪还能出剑抵挡，对杨再兴的天生神力只能闪身躲避，三人又以李信武功最弱，但方耕道似乎对他的剑法十分顾忌，十成功力，倒用了一半来应付李信的三招剑法。三人围着方耕道斗了四五十招，看似方耕道每次都濒临绝境，但每次又在间不容发的攻击中化险为夷，并不时反击。
方耕道愈斗愈是心惊，他不是惊讶三人武功之高，而是惊异杨再兴打法，五十招过后，杨再兴剑法招式已尽取攻势，对自己刺出的剑不遮不挡，自己本来有好几次机会重创他，但都被他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变招。饶是如此，杨再兴肩膊、胸胁都已中剑，岳飞临敌经验丰富，看到方耕道身法迟滞，已知被自己三人及杨再兴舍命打法压制，这般打下去，已方三人有望击败这当世第一高手，但杨再兴必重伤或身死。他枪法稍缓，大半出招用在为杨再兴抵御来剑上。
方耕道青光剑霎时剑光大盛，青光剑脱手，恍若三剑分射三人，身形倒纵，岳飞铁枪扫出，将杨再兴面前青光剑打落。方耕道长笑道：“武经郎兄弟情深，不愧是真将军。”跃至数十丈外松林边上，守在松林外的张宪、岳云攻出，方耕道卷起衣袖将张宪长枪拨转，张宪收枪不及，刺在岳云的一对铁锤上，刹时火光四溅。方耕道青影掠过，已隐入松林内。
岳云要追入林中，已被张宪扯住。群豪愣愣地看着方耕道隐没，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武功的人。千仞、青松等高手都为岳飞的重情厚义赞叹。杀死金国太师，于岳飞而言，可是建奇功一件，但他为保护杨再兴，放弃了击杀方耕道的绝好机会。岳飞、李信察看杨再兴伤势，所幸身中二剑都仅是皮肉之伤。岳飞忙令人为杨再兴敷药包扎。此仗方耕道弃剑败走，但方耕道连败青松、千仞在前，岳飞又合三人之力，杨再兴还中剑负伤，才将对手击退，这一仗胜得实在勉强。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岳飞道：“方老前辈，你还是来了。”群豪一听，无不耸然。方耕道乃当世第一高手，且贵为金国太师，长居金国皇城深宫，陪侍金帝。群豪中几乎无人见过他真人，但不少人与他座下九大弟子交过手，其弟子武功之高，几可悉数挤身当世第一流好手，想不到在这个荒山野岭，能见到这个深居简出的金国太师，更想不到这位金国太师竟文弱如私塾老先生，也不知他是如何在数千宋军义军警戒深严中悄无声息地进来孤身赴会，都感到这人来者不善。数十人自恃人多势众，破口大骂：“金狗、金贼。”
方耕道充耳不闻，自群豪身边走过，来到中央空地，向四周拱手道：“老夫绝无为难诸位英雄之意，请听老夫一言。”
那数十人大骂道：“狗贼能吐出什么好话？”“大伙一拥而上，杀了这个奸贼，为国除害。”
方耕道不理会这数十人说话，从怀里取出一轴黄绢，徐徐展开，道：“大金皇帝有一诏书，敬告中原武林盟会英雄。”群豪听说今次聚会，竟惊动金国皇帝发来诏书，不知何意图，静了下来。岳飞想道：“且听诏书如何说话，再行批驳。”
方耕道读道：“大金国圣主完颜晟皇帝诏日：宋朝赵氏自太祖以下，愚庸昏聩，安逸图乐，至道君、靖康二圣，侈靡淫辟，奸侫满朝，贪渎横行，鱼肉百姓。上天震怒，天谴不绝。若不急加汤武革命，还富庶于黎民，造福祉于四海，势成商纣、暴秦之虐。故金国上应天命，替天行道，方有靖康之变。而今宋室余孽赵构苟延于江南，残喘于旦夕，联之雄兵怒马，长刀利戟，誓必饮马黄河，廊清宇内，一统天下。欣闻中原豪士会盟于芜山，特来诏请：襄助金国挥兵南向，待荡平江南、平定天下，各路诸侯所据之地尽归予有，更加授爵位，世袭妄替。天赐良机，指日可待。冀各位英雄审时度势，同举大业，共享天下。拳拳诚意，天日可鉴。钦此。”诏书文言浅显，显是刻意为盟会群豪所作，尽可能予群豪明晓。
方耕道宣读完毕。群豪均感金国皇帝诏书条件优渥，遣词造句也颇有诚意，不少人已窃窃私语。其时金强宋弱，赵构朝廷龟缩江南，盗贼蜂起，宗泽又死，金国再次南侵，济南不及三日即缴械投降，对前局悲观的人都已认为南宋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兼之新任东京留守杜充尽弃宗泽笼络群豪之举，各路豪杰早已对朝廷心怀怨恨。
岳飞知道自己发起此次聚会，少数豪杰为忠义所引，大半前来探听形势。群豪刚才为自己言语所感，好不容易才稳定，同盟眼见大功告成，方耕道却奉金帝诏书招附群豪。群豪中良莠不齐，不乏有目光短浅、利令智昏之人，听到方耕道奉金国诏书利诱，难保不动心思，只要有数人起来，历数宋金之弱强、待豪杰之薄厚，即使影响不了大多忠义之士，但亦要散去不少，今日盟会可要分崩离析，日后组织草莽英雄群起抗金，将愈加艰难。他见当前情势危急，即踏上一步，与方耕道相对而立，道：“金虏鞑子侵我家园，杀我百姓，掠我人畜，淫我妻女，千万黎民流离失所，鞑子皇帝还自诩为汤武革命，真乃恬不知耻。方老前辈生为宋人，文采、武功均是宋人所授，连衣衫也是宋人服饰，方老前辈非常人，当知武功可新创、衣饰可更换，数千年华夏之仁义道德，修身立命可抛诸脑外，但全身上下流淌宋人的血液却无论如何也变换不了，我等虽武功低微，但亦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理，岂能为一时富贵，效一蛮夷外族为主子，而屠戮自族父兄母妹？”
群豪听得岳飞这番话正义凛然，无不拍掌叫好，有识之士都感到大义不能以富贵交易。
“岳将军好义胆忠心，好口才，好不儒腐，好不识时务。”方耕道长声大笑，声震山谷，道：“大金帝国，虽崛起荒寒之地，然而自阿骨打起，至今二代帝王，天资英纵，有造福万民之志，当今皇上登基以来，施行宋制，重用宋人，文修武备，国势蒸蒸日上，雄踞天下，反观南宋朝廷，赵构徒有其表，宠信黄、汪奸臣，昏庸犹过其父，视中原百姓如弃敝屐，满朝文武只顾逸乐自肥，乡野盗贼四起，有志英雄惶惶惑惑，天下大势，顺之昌，逆之者亡，诸葛孔明愚忠汉室昏愦之阿斗，以天纵奇才，倾国之力，六出祁山，劳而无功，孔明一死，蜀汉覆灭，今日之赵构与昔日之刘禅又有何异？而蜀汉有诸葛，南宋连一个李纲也留不住，武经郎一九品官，自保尚不暇，还谈何恢复中原？”
岳飞正色道：“方先生所言差矣，眼下虽金强宋弱，但我大宋子民仍十倍于金国，宗泽虽死，然忠义之士仍数不胜数，韩世忠、刘光世等良将仍枕戈待旦，若皇上召令北伐，各路大军齐发北地，岂是区区金国十余万军所能阻挡？飞不能奢望代代有唐太宗、宋高祖，而我大宋陛下年轻英锐，仁孝爱人，飞不敢比诸葛孔明，也要效他尽忠报国，死而后已，若如前辈一般，纵然武功天下第一，权贵齐天，也是寄人篱下，遗臭千年。”说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方耕道望着岳飞，眸子神色不知是敬佩还是鄙夷。
岳飞又道：“飞因前辈身受株连惨祸，托庇于金国，其状可悯，其情可怜，以礼相敬，而前辈一代高人，以九思立命，存天地忠义，与一族之恩仇，孰重孰轻，还请前辈三思。”
方耕道惨然道：“老夫身负戳族之恨，与赵氏哪里还有忠义可言？亦无武经郎化仇雠为兄弟这般胸襟。”在背上解下一柄长剑，他身着青袍，拔出剑，剑刃亦是青色。道：“听说武经郎创了一套岳家枪法，昨日又杀了老夫一名弟子，今日不听老夫之言，执意要做宋室忠臣，老夫今日要向岳将军与中原豪杰讨教一把中原武功。”他知道势难说服岳飞，便要以武功慑服群豪。群豪想：“他今日要独挑中原高手，在场好手少说也有一二百，千仞、青松更是出众，只怕岳飞不用出手，这方耕道武功再高，只怕累也要累死了。只是这样一来，即是杀了他，未免胜之不武，传扬出去，江湖上传言中原武林恃多为胜。但逐个上去挑战，谁又是他对手？”
方耕道笑道：“你们放心，你们虽然人多，也未必能打死老夫。老夫三年未来中原，正想见识中原英雄的武艺。”
群豪听他如此托大，顿时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人群中已跃出岳云、张宪和楼观台道观的青松道长。方耕道名头实在太响，三人不约而同出来与岳飞一道抗敌。青松看着旁边两个后辈，道：“贫道与方先生也算是同辈，两贤侄先让贫道与方先生过两招吧。”岳云、张宪知道自己武艺不及青松，看他不愿倚多为胜，便躬身退了下去。
青松抽剑出鞘，道：“久闻方先生创下九大绝技，又以剑法第一，青松先向先生讨教剑法。”方耕道微笑道：“好说。”青松长剑划一个弧圈，脚踏中宫，刺向方耕道胸口，出剑之疾，即使李信的“骐骥驰骋”也不过如此，方耕道一动不动，至剑尖逼胸，群豪眼见青松一剑就要将方耕道穿心而过，这时方耕道手中长剑弹弓似的激弹而至，两剑尖在自己胸前数寸相交，叮一声轻响，弹出一朵又白又青的的火花，惊险万状。众人只感到这一剑就像要刺到自己胸口一般。李信看得清楚，方耕道这一招正是任思明在桃花庄上对阵乌亮使出的第一招，当时几乎一剑就要了乌亮的命，今日方耕道使出，防不胜防的一招凌厉杀着却变成绝妙的守招，将对方的绝杀消弥于无形，出手之自信，招数之随心所欲，临敌之老辣，可谓登峰造极。
青松剑芒暴长，急风暴雨般向方耕道攻出杀招，群豪看到青松出剑攻敌，都矫舌难下，人人暗想这般凌厉快剑向我刺来，可是难以招架，青松近年能与千仞齐名，果然出手不凡，但青松每次攻至对方身前，方耕道每次都待长剑将及身才出剑招挡，待青松六十四招过后，方耕道仍未攻出一招。才知二人剑术高下之判。在李信看来，青松剑法固然不凡，但即与任思明相比仍要逊上半筹，如何比得过更加老辣的方耕道？
果然方耕道不待青松七十二路剑法使完，即反手为攻，手中青光剑时而柔如玉练，时而坚如尖枪，剑身变幻，全由心随意念催动内力而变。二人攻守易势，青松已知不是对手，但他不愧一代剑术名家，将门户守得水泄不通。方耕道长剑几次欲探幕而入，均被青松逼退。二十招一过，青松率先变招，待方耕道一剑刺至，长剑蜷曲亦化作一道玉带缠住青光剑，方耕道刺出的劲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猛然一阵大力袭来，青光剑已被对方弧圈绞去。这一招称“雾锁楼台”，是青松在楼观台上研习七十二路师传剑法时，观望楼观台在云霞绕缭时冥思苦想独创出来的绝招，从未在人前展示，是以临阵对敌，往往在七十二路剑法中已取胜。今日他出场第一个挑战，也是自恃创下这一绝招。青松出其不意夺去方耕道兵刃，获胜在即，心中大喜，突然对方右手自正面拍至，急忙举剑相拒，但那掌犹比青光剑诡异，弯过来剑，拍至左侧空门，青松已不及变招，眼见即要中掌，忽地红袍一晃，一个身影逼上，出指如电，点向方耕道，出手相救之人是千仞方丈。
方耕道左手封出，右掌去势不减，啪一声轻响，手掌已印在青松左胁上，千仞一指利如尖刃，方耕道左臂接连中指，方耕道拍中青松后纵身倒退，连点左臂数道大穴，千仞一指连点，径指方耕道周身要害，方耕道一招落后，难以抵挡，不断后退，千仞连进十八步，方耕道退至空地边缘，退无可退，右手一旋，即化为鹰爪，赫然屈思难的鹰爪手招式，易守为攻，来啄戮来指。方耕道每出一招，千仞两手的一指禅无论如何腾挪，都无法脱开对方鹰爪手笼罩，只好不断后退，方耕道连续发十八招鹰爪手，将千仞逼回原地，右手将千仞两手圈住，左手衣袖往千仞头上拂落，千仞听到头上劲风扫荡，知道这一拂之力势若万钧，避无可避，便闭目待毙，突然暗器射出之声大作，数十件暗器射向方耕道，周围群豪看见千仞不敌，纷纷发暗器相助，方耕道长笑一声，左手衣袖挥出，将数十件暗器卷住激射上半空，轻轻跳开，两手负背，一只孤鹤似的站在三丈外，青光剑钉在身旁三尺外地上，摇晃不定，数十件暗器雨点般在他身边落下。千仞虽无损伤，但面如死灰，而青松左胁中掌，委顿在地。
方耕道缓缓道：“道长最后一招系你独创，不失神来之着，但再好招式，不与前面剑法衔接，露了破绽，也是落了下乘，方丈一指禅功名不虚传，老夫第一招即已中招，需退避十八招方可出招反制，指功当居天下第二。”
群豪想道：“天下第一的指功又是什么武功呢？”看到他中了千仞数指后，但仍轻描淡写地单手击败千仞，中原两大绝顶高手均在方耕道出手一二十招后落败，无不骇然，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愧当世第一称号。李信看到他显露身手，心头一片茫然：他与屈思难交过手，知道屈思难鹰爪手功夫深浅，屈思难在鹰爪手这功夫上浸淫少说也有一二十年，这方耕道使出招式与他一模一样，但威力何止大了十倍，自己与他交手又能抵挡他多少招？只感到全天下哪怕再寻常武功在方耕道手上，都可化腐朽为神奇，于他而言，又何需去寻什么神功秘诀？真是不可思议至极。全场一片默然。
岳飞自亲兵手中接到铁枪，道：“方先生对中原武林手下留情。然宋金之仇不共戴天，先生要想立威立恩于中原武林却是休想。飞就此向方先生讨教。”他看到方耕道以绝世武功连败两大高手，又手下留情，知道他要以武功威慑当场、以恩义笼络群豪。
“人生一世，无非建功立业，以岳将军的武功韬略，率领众义士力助大金平定江南，封王拜帅有何难哉？为何死抱愚忠，守着一个九品武经郎不放？”
“大丈夫不立忠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你对朝廷报以忠义，朝廷就会以恩义相待么？”方耕道摇头叹道，“纣之比干、赵之李牧、汉之韩信，即使今之陈东、欧阳澈，也血迹犹鲜，殷鉴不远，赵构表面仁厚，内里阴毒，岳将军睿聟过人，为何看不清宋廷君主面目？”
“飞只问忠义报以朝廷，不问朝廷恩义相待几何。”
“可悲，只怕武经郎一生心血，就坏在不问朝廷恩义相待上。”
“飞与先生南辕北辙，不可相谋，看枪。”岳飞一声暴喝，一枪往方耕道刺去。方耕道看见来枪化作九个枪头刺来，刚猛迅捷至极，身子一纵，跃起躲避，说道：“好一招九龙出海。”岳飞一枪既发，不待他落地，余下招数连绵而出，方耕道在空中出剑招架，道：“金国大兵压境，赵构儿要大家为他送死，自己却躲在扬州莺歌燕舞，大家值得为这样的朝廷卖命吗？”岳飞刺至第四招，方耕道落在地上，他像一张枯叶，在枪影里穿插，口中说话不停，气息均长，场下数千人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岳飞看过他两次出手都是看清对方招式套路后，方出手反制。自己若不能在岳家枪法使完前击败他，又要输给他，大铁枪使出，如惊雷劈地，周围十丈内飞沙走石，坐在前面的人众纷纷退后。众人看岳飞神威凛凛，数丈内尽是岳飞枪影，方耕道在岳飞刚猛无俦的枪法攻击下，已不能如对阵千仞、青松那般从容，每招架三招总要还击一招，方能延缓对方滔滔不绝的攻势。群豪看岳飞攻势如潮，但方耕道前二阵每次都是后发制人，有了上次千仞、青松落败之鉴，只是紧张观战，无一人喝彩。有使暗器高手，也不敢发出暗器，深恐被方耕道反射回来，群豪死伤惨重。
二十招过后，岳飞劲力不减，出枪仍势若奔雷。方耕道暗暗惊异，道：“这岳飞天生异禀，我在他这样年纪，也没有他这等内力，他这套枪法，比我传给思义的那套枪法高多了，当日要不是思难舍命相救，思义可要死于此人枪下，千仞、青松也罢，但此人不除，日后若受宋朝重用，大金十年内休想染指南宋江山。”想到此，杀心陡起，身子欺近，青光剑在铁枪头一捺，如一只苍鹰直扑岳飞，岳飞枪上似压了万斤巨石，正待催动内力，方耕道左手化作一只鹰爪已凌厉无比向他喉头抓落。
群豪看到他左臂中指片刻后竟已复原，一阵惊呼，岳飞已两手离枪，双拳挥出，直击鹰爪，那只鹰爪却灵敏无比，忽上忽下，竟从岳飞双拳间穿入，直掏岳飞心窝，岳飞忽然身子一轻，被人从后面揪出三尺外。方耕道大出意外，微一发怔，眼前剑光闪烁，李信已自侧面挥剑攻至，方耕道运剑应敌，两剑百十次响过，李信三招使完，不再进招，退后在岳飞身旁。方耕道此时看清岳飞身旁站着两个人，身材瘦削的是刚才出剑那青年，另一人则高大魁伟，右手握了一柄又粗又大的铁剑，应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岳飞。
方耕道不认得李信，但却认得秋水剑法，他早已从任思明、屈思难等徒口中得知这青年是昨日力助岳飞杀死自己徒儿的人，另一彪形大汉相貌、出手却不认得，此人这一抓之下，将岳飞救出，武功已非泛泛。他心想：“我三年不踏足中原，不知中原竟出了这么多后起之秀，令思难惨死。”想起爱徒惨死，心情沉痛，左臂不住晃动。张宪眼尖，已瞧到方耕道左臂中了千仞数指，毕竟不能无事，大呼道：“大伙留意，他受伤了。”
李信道：“岳将军、杨大哥，三人一道会一会天下第一高手。”岳飞铁枪一抖，道：“宋金仇深似海，你我势不两立，今日我们拚个生死。”杨再兴不发一言，铁剑划出，往方耕道砍去，岳飞、李信各举枪、剑，围着方耕道厮杀。三人出手，威力比千仞、青松、岳飞等人单独应敌大了不知多少，方耕道就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里颠簸。张宪、岳云等看到方耕道处于劣势，暗暗令人把守树林、山路等要道，此次有绝好良机诛杀金国太师这一劲敌，可顾不了什么江湖规矩。场边数千人再无一人坐着，都站了起来。
三人配合临敌，以岳飞的铁枪居中调度策应，杨再兴尤是凶狠，他招式简朴，但铁剑所至，无坚不催，方耕道对岳飞的铁枪还能出剑抵挡，对杨再兴的天生神力只能闪身躲避，三人又以李信武功最弱，但方耕道似乎对他的剑法十分顾忌，十成功力，倒用了一半来应付李信的三招剑法。三人围着方耕道斗了四五十招，看似方耕道每次都濒临绝境，但每次又在间不容发的攻击中化险为夷，并不时反击。
方耕道愈斗愈是心惊，他不是惊讶三人武功之高，而是惊异杨再兴打法，五十招过后，杨再兴剑法招式已尽取攻势，对自己刺出的剑不遮不挡，自己本来有好几次机会重创他，但都被他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变招。饶是如此，杨再兴肩膊、胸胁都已中剑，岳飞临敌经验丰富，看到方耕道身法迟滞，已知被自己三人及杨再兴舍命打法压制，这般打下去，已方三人有望击败这当世第一高手，但杨再兴必重伤或身死。他枪法稍缓，大半出招用在为杨再兴抵御来剑上。
方耕道青光剑霎时剑光大盛，青光剑脱手，恍若三剑分射三人，身形倒纵，岳飞铁枪扫出，将杨再兴面前青光剑打落。方耕道长笑道：“武经郎兄弟情深，不愧是真将军。”跃至数十丈外松林边上，守在松林外的张宪、岳云攻出，方耕道卷起衣袖将张宪长枪拨转，张宪收枪不及，刺在岳云的一对铁锤上，刹时火光四溅。方耕道青影掠过，已隐入松林内。
岳云要追入林中，已被张宪扯住。群豪愣愣地看着方耕道隐没，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武功的人。千仞、青松等高手都为岳飞的重情厚义赞叹。杀死金国太师，于岳飞而言，可是建奇功一件，但他为保护杨再兴，放弃了击杀方耕道的绝好机会。岳飞、李信察看杨再兴伤势，所幸身中二剑都仅是皮肉之伤。岳飞忙令人为杨再兴敷药包扎。此仗方耕道弃剑败走，但方耕道连败青松、千仞在前，岳飞又合三人之力，杨再兴还中剑负伤，才将对手击退，这一仗胜得实在勉强。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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