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战场》正文 第二十五章:孑然的勇者 三
“在一周之前。”埃克托重新开启扩音魔法，他刻意抬高了声音，为的是叫醒那些被老狗催眠的议员们，当看到一个接一个的议员睡眼惺忪地从桌子上抬起头，他便接着说道：“在一周之前，天堂迎来了继两万五千三百七十年前的‘灭世浩劫’之后，最大的耻辱。我们的达蒙议会长，全心全意为高阶天堂服务的领导者，令人尊敬的政治家，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遇害。为了能更好地处理工作，他在遇害的前几天将房间搬到了圣堂塔楼的议会室里，这里本应是整个天堂最安全的地方，但却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遭到了袭击，达蒙议会长遇害身亡。这是高阶天堂的耻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耻辱，也是有史以来我们的敌人对我们最大的一次挑衅。”
他的确有演讲的才能，讲话时感情充沛，措辞尖锐，在最恰当的时机调动起人们的情绪，此时坐席上的议员们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有人悲愤地捶打着桌子，直到拳头鲜血淋漓，也有人痛哭流涕，有人低下头叹息，更多的人则是恼怒地挥舞着拳头。
这本该是一次投票决策会议的。凡提斯沉默着叹了口气——但是就连应该秉承公平公正，不代入任何个人情感的会议主持者都公然倾向了一方。凡提斯了解过人间界的历史，他知道人间界的战争往往只是起源于一次外交事故，或者一方的挑衅。这些事件调动起了人民的情绪，而政府迫于人们的压力不得不开启战争。他曾经对这种缺失远见的决策十分鄙夷，认为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群众只是愚蠢的暴民，而软弱得不能正确决策的政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他曾认为人类之所以会不止一次地犯下这些愚蠢的错误，完全是因为人类的短视和无知。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人类并没有那么无能，或者说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人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一眼就能分清好人和坏人，好事和坏事，然而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天堂还是人间界，大家都是一样的，群众的眼睛才不是雪亮的，群众的眼睛是瞎的！群众的心灵是蒙昧的，群众会被坏人的风言风语轻易调动，而丝毫不理会好人的解释。也会被个人情感轻易摧垮理性，变成愚蠢混乱的暴徒。凡提斯的目光扫过元老院的坐席，看着那些人挥拳怒吼，他意识到这就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审判，被告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而在他的对面，有着恼怒的陪审团，公然站队的法官，被收买的证人，甚至连他的辩护律师都在那里。
这种比喻或许不恰当，因为冥界的确派出刺客杀害了天堂的最高议会长，这是无法饶恕的罪行。然而凡提斯坚信战争是错误的决断，目前为止他还没得到冥界对此事的回应，议会的信使已经上路，但是却尚未传回有用的消息。凡提斯知道信使需要两周的时间才能到达，他尽可能地想要争取时间，但是天堂却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愤怒群众的压力。这也多亏了达蒙议会长生前的作为，因为他专权独断，天堂的行政者大都是无能之辈，他们在听到暴民的怒骂和斥责之后，唯一的反应就是捂着耳朵躲到书桌下面。
“首先我要向在座的各位议员道歉。”埃克托这样说着，面对众人深深地弯下了腰，整个元老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他这种突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只听见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缓缓说道：“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虽然我们加倍努力，没日没夜地加班，但是却依然未能给大家找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没能抓住刺杀达蒙议会长的凶手，没能让冥界给我们一个说法，没能做出让各位满意的决策。唯一能做的就是流着血泪给达蒙议会长一个体面的下葬。我们将他安葬在光之穹顶下方的英灵殿内，我们发誓将永远铭记他的贡献。”
很好，法官已经明确站队了。凡提斯苦笑一声。外议院的议员并非专业的政客，而是来自于社会各界，通过人们投票挑选出来的代表，他们之中有熔炉塔的铁匠，交易街的布商和酒贩，甚至还有雇佣兵的头领。他们坐在这里，代表的不是政府内部的声音，而是直接来自于人民的声音。原本应该保持中立的埃克托，此时已经完全站在游行示威的人群之中了。
但这能怪他吗？或许不能，无论他说这些话是出于本心还是刻意想要调动愤怒的群众，都没办法怪他。圣堂塔楼的顶端在数百人的注视下被炸成了废墟，下坠的石块还带走了十三人的性命，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掩盖的。而当达蒙议会长遇害，被来自冥界的杀手刺杀的消息散开之后，整个天堂都沸腾成了一锅开水，人们在街上游行，在天堂的行政楼前挥舞着旗帜和海报，海报上只写了两个字，两个鲜血淋漓的字：复仇。
或许埃克托只是一个聪明人吧，当整个天堂都被愤怒懵逼，摇动着血红的旗帜呼喊着复仇，他还能怎么办呢？要么被人们无处宣泄的力量碾压过去，要么就成为这股力量中的一员，任何一个不愚蠢的人都会选择前者，他们或许并不赞成复仇的想法，但是他们懂得如何在混乱的局势中自保。
“不是您的错！议会长！”人群中有人高呼了起来，他们就是这样，在遭受了自认不公平的待遇之后便大呼叫，摇旗呐喊，而在看到了对方的一点点退让，收到了一点点可悲的好处之后，便会马上妥协，这也是和人类的弱点一样的，凡提斯意识到自己之前认为天使比人类高尚的想法如此愚蠢。
“没错！这不是您的错！”更多的人应和着刚才的声音。“犯罪者是冥界的人，我们应该向冥界复仇！”
“向冥界复仇！让他们付出代价！”
“复仇！复仇！复仇！复仇！复仇……”人群再次呼喊了起来，这声音山呼海啸，无可抗拒，整个大厅都在震颤着，仿佛一只可怖巨兽的苏醒。
埃克托缓缓直起腰，凡提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起身的前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他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似乎寓意着一场阴谋的开始。
不知何时，冷汗顺着凡提斯的后背滑落。他扫视过大厅内的众人，视线在其余的几名大天使身上停了一下，洛瑟，布列恩，菲欧蕾娜……他们全都没有加入呼喊的人群，所有的大天使们沉默着，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在最前排的位置，老狗和渡鸦将头凑到了一起，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那么我们开始表决吧！”待人群再次安静下来，埃克托说道，他单手一扬，从传送阵中拿出了两个瓷制的容器，在进入会场之后，每名议员手中都分别拿了方形和圆形的两块铁片，两种形状的铁片分别代表着支持和反对两种意见，接下来议员们将会从席位上走下去，将代表自己意见的铁片投入容器中。在高阶天堂重大事项的决策中，三人议会持有一票，六大天使持有一票，外议院的所有议员持有一票，任何重大决策都需要三大决策势力形成共识，如果其中的任何一方持反对意见，决策都无法通过。
然而就在表决的前一刻，凡提斯看到埃克托的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来，他内心一动，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便听他说道：
“一般来说，下一步我们应该开始向这些罐子中投出铁片的，这是正常的表决流程，但是……”
他突然抓起瓷罐，将它们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震惊，随后埃克托看向坐席，大声说道：“太浪费时间了。我们直接举手表决吧，在关于是否对冥界宣布正式战争这一议题上，有没有人持反对意见？有的话，请举手。”
这个混蛋！
怒火瞬间涌上凡提斯的头脑，他一瞬间感到血压升高，头昏脑涨。他刚刚观察过了，虽然说愤怒地叫喊着“复仇”的声音压过了众人，甚至让会议的进程几度停滞，但是其实人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多。在宣战派高举条幅，齐喊口号的时候，依旧有不少人沉默着没有表态。这些人虽然没有大呼叫，高声呐喊，但是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们或许在最终投票时会给宣战派一个惊喜……但是现在全完了。
投票表决是匿名的，而举手表决则是直接表示站在了宣战方的对立面。在刚刚沉默的那些人中，有些是能够在愤怒中保持理性的人，有些是怯懦的人，有些是摇摆不定的人……理性的人不会在明面上和失去理智的愤怒群众产生冲突，怯懦的人不敢直面冲突，摇摆不定的人只会做墙头草。原本或许会在投票中达成翻盘的条件，就这样烟消云散。埃克托本人恐怕也渴望着战争，只是他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期望？
“有人持反对意见吗？”环视着坐席上的众人，埃克托发问的模样显得得意洋洋，他高举着手再次大声问了一遍：“有人持反对意见吗？这里是议会，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如果有不同的意见，请尽管大声说出来！”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凡提斯看到坐席上有几个人迟疑着想要举手，但是他们的手马上就被身旁一同前来的人按住了。凡提斯微微点头，这是正确的做法，这间大厅里有足足四五百人，没有人能承受如此之多的怒火。再加上元老院外高举着横幅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数以千计的群众……无论是谁，在面对这种程度的憎恶和敌视时，都只会被碾碎。
凡提斯明白的，比任何人都明白。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有人来做。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他的确有演讲的才能，讲话时感情充沛，措辞尖锐，在最恰当的时机调动起人们的情绪，此时坐席上的议员们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有人悲愤地捶打着桌子，直到拳头鲜血淋漓，也有人痛哭流涕，有人低下头叹息，更多的人则是恼怒地挥舞着拳头。
这本该是一次投票决策会议的。凡提斯沉默着叹了口气——但是就连应该秉承公平公正，不代入任何个人情感的会议主持者都公然倾向了一方。凡提斯了解过人间界的历史，他知道人间界的战争往往只是起源于一次外交事故，或者一方的挑衅。这些事件调动起了人民的情绪，而政府迫于人们的压力不得不开启战争。他曾经对这种缺失远见的决策十分鄙夷，认为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群众只是愚蠢的暴民，而软弱得不能正确决策的政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他曾认为人类之所以会不止一次地犯下这些愚蠢的错误，完全是因为人类的短视和无知。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人类并没有那么无能，或者说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人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一眼就能分清好人和坏人，好事和坏事，然而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天堂还是人间界，大家都是一样的，群众的眼睛才不是雪亮的，群众的眼睛是瞎的！群众的心灵是蒙昧的，群众会被坏人的风言风语轻易调动，而丝毫不理会好人的解释。也会被个人情感轻易摧垮理性，变成愚蠢混乱的暴徒。凡提斯的目光扫过元老院的坐席，看着那些人挥拳怒吼，他意识到这就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审判，被告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而在他的对面，有着恼怒的陪审团，公然站队的法官，被收买的证人，甚至连他的辩护律师都在那里。
这种比喻或许不恰当，因为冥界的确派出刺客杀害了天堂的最高议会长，这是无法饶恕的罪行。然而凡提斯坚信战争是错误的决断，目前为止他还没得到冥界对此事的回应，议会的信使已经上路，但是却尚未传回有用的消息。凡提斯知道信使需要两周的时间才能到达，他尽可能地想要争取时间，但是天堂却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愤怒群众的压力。这也多亏了达蒙议会长生前的作为，因为他专权独断，天堂的行政者大都是无能之辈，他们在听到暴民的怒骂和斥责之后，唯一的反应就是捂着耳朵躲到书桌下面。
“首先我要向在座的各位议员道歉。”埃克托这样说着，面对众人深深地弯下了腰，整个元老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知道他这种突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只听见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缓缓说道：“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虽然我们加倍努力，没日没夜地加班，但是却依然未能给大家找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没能抓住刺杀达蒙议会长的凶手，没能让冥界给我们一个说法，没能做出让各位满意的决策。唯一能做的就是流着血泪给达蒙议会长一个体面的下葬。我们将他安葬在光之穹顶下方的英灵殿内，我们发誓将永远铭记他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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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能怪他吗？或许不能，无论他说这些话是出于本心还是刻意想要调动愤怒的群众，都没办法怪他。圣堂塔楼的顶端在数百人的注视下被炸成了废墟，下坠的石块还带走了十三人的性命，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掩盖的。而当达蒙议会长遇害，被来自冥界的杀手刺杀的消息散开之后，整个天堂都沸腾成了一锅开水，人们在街上游行，在天堂的行政楼前挥舞着旗帜和海报，海报上只写了两个字，两个鲜血淋漓的字：复仇。
或许埃克托只是一个聪明人吧，当整个天堂都被愤怒懵逼，摇动着血红的旗帜呼喊着复仇，他还能怎么办呢？要么被人们无处宣泄的力量碾压过去，要么就成为这股力量中的一员，任何一个不愚蠢的人都会选择前者，他们或许并不赞成复仇的想法，但是他们懂得如何在混乱的局势中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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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持反对意见吗？”环视着坐席上的众人，埃克托发问的模样显得得意洋洋，他高举着手再次大声问了一遍：“有人持反对意见吗？这里是议会，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如果有不同的意见，请尽管大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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