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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正文 第056章 螳螂黄雀局外局

  “纫缇!弟是纫缇?”

  仇不得哪里顾得上我的疑问,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向弟奔去。

  “你……叫我?”弟闻声回头看向仇不得,犹豫道。不久前为我们开门的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如今却是满眼的迷茫。

  “你可知道我是谁?”仇不得试探道。

  “你是大哥……”弟慢慢道,却蓦地顿住了,双眼紧盯着仇老头看了又看,突然,他眼中一闪,探手按住了仇不得的肩头:“弟!绪练弟!”

  “纫缇……真的是你……”仇不得颤声道。

  “自然是我!”纫缇莫名其妙地看着仇不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嗯?这是哪里?他们是谁?”纫缇环顾四周,见了站在仇不得身后的我们三人,更是困惑。

  “纫缇……”仇老头开口却又语塞,确实,如若是我,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纫缇眼波一转看向了白,喃喃了一声“洞悉”,随后又看向了我,“无双”,待他看向盼婶儿时,他愣了愣,随即对仇不得道:“这里是离人苑?”

  呵,他这是把我们当做失去灵力的门内人了。白虽是神裔,可灵力怕是比真正的“神仙”差了许多。

  “纫缇,这里是门外,是人间。”仇不得回道。

  “人间?你,我……我是如何——”纫缇忽然如石塑一般定住了,随后双目圆睁,浑身开始颤抖:“蓂若……他害死了蓂若……我杀了他……杀了他……”他松开了落在仇不得肩头的双手,抱着头向后退去,口中不断叨念着。仇老头想要上前去扶他,却被他大力震开了。

  纫缇转身便跑,此时突然听得盼婶儿一声大喝:“黑鳍!”纫缇的脚步应声放缓,却在停步前忽地一软身,向下坠去。仇不得快步奔至他的身侧,我见他摔得奇怪,也跟了过去。走到近处才看清,地上躺的哪里

  甚么少年,而是在少年衣衫中昏躺的一条黑犬。

  “我来照顾他。”盼婶儿满脸心疼地挤过仇老头,摸了摸弟的头顶后,探出双手,似是要将他抱起来。我与白见状,纷纷伸手想要帮帮她,却被她厉声呵止:“不必,我来。”我们只好作罢,眼看着盼婶儿艰难地抱起身形硕大的弟,步履蹒跚地向厢房走去。

  待盼婶儿踏进房中关了门,才听仇不得长叹一声:“罢了,随她去罢。”

  见我看他,仇老头摇了摇头,苦笑道:“当年珑玦若非碰触过玗璃,本不会受纫缇一剑便灰飞烟灭,因而纫缇坠入兽道五十载后,便可回复人身。可他责怪自己,此后的岁月甘愿以犬身生活,唯一的执念便是守护蓂若的孩子,便跟着我们几人来到了人间。可我说过,我们若想留在门外,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记忆在不断衰退,年头久了,时而是寻常恶犬时而是天真少年……于他而言,倒也没有甚么不好。”

  “哦……没想到,弟竟是你的师兄,”我道,“所以他方才才会称你为绪练弟罢?”

  “呵,这原本是我们二人间的玩笑。当年他虽是我的师兄,但实际年岁却比我上一二百年。珑玦死后他失去人身,兽类寿命本就不算长久,随我到人间后,我便戏称他为弟。”仇不得似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追忆往昔,“我与他之间没有回光门殒生门的那些勾心斗角,若用一语言之,便是亲如手足。就连我这名字都是因他的一句玩笑话:当年他苦恋蓂若不得,同我说,我哪有那闲情逸致替你取甚么化名……要不就叫仇不得罢,求而不得,正是你师兄我此时的心境……”

  回顾府的路上,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度的疲惫,仇不得追忆了那样多的门内过往,我听得如梦如幻,我究竟是从何时起被卷入这些虚幻的事情中来的呢?从收到不疼书信的时候?从我在孟府睁开双眼的时候?抑或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

  顾府的管事见我们归来,便派厮儿通传紫怜,看来她等我们有一阵子了。

  我刚刚踏进别院,便见紫怜自廊凳上起身,边向我走来边问:“九阿公可说甚么时候再探洞悉镜了么?”

  “啊,他没有说,”我还以为她有甚么旁的急事,“我倒也没有问他……你的子释又跑不掉,何必这样着急?”

  顾紫怜回头看了看正缓步走来的王显,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我也不怕你笑我,这一切来得突然,总觉着不大真切,就怕是夜长梦多。”我听后拍了拍她的手,我自然懂她——我就是莫朵朵,白决意娶我,门内曲折离奇的神仙过往,这些事哪一件不突然,哪一件不如梦如幻呢?

  “明日一早便去茶肆问仇老头,这样可好?”话一出口,我却又有些犹豫,“就是不知他得不得空……倒是有盼婶儿照顾弟……”

  “芽芽,”紫怜打断了我的叨念,“你在说甚么?弟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拉了她又坐回廊下,将仇老头的记忆以及弟就是纴缇之事讲给了他们二人听。

  在紫怜震惊于黑犬竟是仇老头的师兄之时,王显蹙眉道:“没想到,仇不得会同你们说这样多。”

  “多么?怕是还不够多罢。”今日一直惜字如金的白开口道,“我们如今知道的事情不过都是些片段。君家对神器的执念,如今看来不只是人对神力的贪欲,还有后嗣对先祖、对源头的探寻;门内人的灵力在门外会被视作神迹,可这神迹却要付出代价,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选择在门外过着低调隐逸的生活。他们在躲甚么?君家真正要的又是甚么?无穷镜的碎裂绝非问题的根本所在,我们在这根本外游走,知道再多的细碎过往也无济于事,反倒像是他们的棋子。”

  王显听后眉头拧得更紧了,紫怜则满脸好奇地看着白,问道:“白先生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甚么不直接问九阿公呢?”

  “倒也不急在一时,他若想说,自然会说。有用,才会被当做棋子,他们在人间越久,代价的影响便越大,这会是我们的筹码。”白说的没错,可我听后却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沉重——不论仙凡,生命中所遇之事是美也好是丑也罢,似乎都可视作一盘棋局中的一步。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得极是,只不过还差一句——局外有局。

  “阿练不是那样的人。”紫怜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我们都愣了愣。

  “甚么?”我问她道,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方才说……阿练?”紫怜自己竟也有些吃惊,喃喃自语道:“我为甚么会这样说……”

  “千唤。”白道,我登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紫怜依旧不解。

  “那怕是千唤的……”我解释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措辞了,那算是甚么呢?千唤的记忆?或是……反应?却又突然觉得咬文嚼字并无意义,不禁摇了摇头,问紫怜道:“你方才说话时,在想甚么?”

  “白先生说,我们被当做了棋子……”紫怜凝神回想:“我当时突然有些不快,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我,绪练绝不是在利用我们,他洒脱磊落,不是那样虚伪的人。这念头在我脑中越来越强烈,下一刻我便说出口了。你们是说,这是千唤对九阿公,不,是千唤对绪练的记忆,是么?”

  “是,你可能承受?”我轻声问她,我们都没没想到,千唤的记忆会这样快出现。

  紫怜的眼神很是坚定:“我能。”

  “老四同墨夜回来了。”白这句突然出口,我才想到他们二人的存在。

  来赤岩的路上,这俩人一路嘀嘀咕咕的,总像是在预谋甚么,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墨夜本是无双门的门主,她与莫四哥走得近些实属寻常。我一直不明白墨夜一路跟随我们的原因,今日听仇老头讲了昫映之事,也算是解了我一路以来的一个心结。虽然墨夜瞧上去总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模样,实际上却是面冷心热、恩怨分明。千唤救了昫映,即便对玗璃的执着颇有不满,墨夜还是一路追随,不论是和景还是紫怜,“千唤”的身边一直有她的身影。

  当墨夜同莫四哥一同自月门走进来时,我一眼瞧见的却是莫四哥怀中的双双,往常在墨夜怀中时,她总是背颈挺直,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警觉地转动,现在却软趴趴地耷在前腿上,一向明亮的双眼也没了光彩。

  “她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我指着双双,向月门前的二人问道。

  “贪嘴吃了毒草,傻。”墨夜向莫四哥怀中一瞥,嫌弃道。

  “呵,山崖高处的几株草药我上去不便,双双帮我去摘,一不心咬到了三日醉,我已经喂了解药,睡一晚便好了。”莫四哥笑着摸了摸双双脑袋。

  墨夜打量了我们一番,开口道:“瞧你们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老东西同你们说甚么了?”

  “白,你同她讲罢,”墨夜这一问,怕是又要将一切重述一遍,我实在是没有这样的精力,“我累了,想回房歇歇。”

  同紫怜与王显点头致意后,我便转身向房门走去,墨夜在我背后冷哼了声“娇气”,我也懒得搭理,一心只想着我的床榻。

  一夜多梦,第二日醒来却忘了个精光,当我敲打着酸胀的后颈踏出房门时,看到白与墨夜分别坐在月门两侧散置的山石上,而莫四哥则倚靠在墨夜那一侧的门洞饰边上,他们三人成画,不知在闲谈着甚么。

  莫四哥见我便问:“没睡好?”

  我捂着后颈报以苦笑,随后反问他道:“你们在聊甚么?”

  “顾姑娘心急,一早便去了茶肆找仇不得,刚派人回来,说是约在了今日未时,泫露榭。”

  “她倒真是听话”,我边想边朝白走去,他见我过来,向一旁让了让身,我便也在山石上坐了下来:“她没有回来么?”

  “穆舍同老东西在一起的时候,纴缇还算清醒,他们交情不错。”墨夜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懒懒道:“他留在那里探视旧友,顾紫怜怎可能独自回来?”

  墨夜的慵懒,自带一种说不清的妖娆,却不魅惑,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你在门内明明是个男子,到了我们这里做女子,怎么会这样得心应手?”说罢我向后仰了仰身子,假装手中有扇,学着她转动手腕摇了几下。语毕便听到莫四哥的憋笑声传来,墨夜见状一个回手便将团扇向他掷了过去,莫四哥身手敏捷,一个翻身向外,躲到了门洞后面,还不忘回身探手,将团扇给牢牢接住了。

  墨夜看着他冷哼了一声,随后目光便向我打来,我忙侧身收腿躲在了白的身后:她如今手中无物,怕是要挑石头丢我了。

  “你放心,我不会打你,”墨夜冷声讽刺道,“你不过是羡慕我比你更有女人样罢了,我便当做夸赞,不会怪你。”

  “我确实羡慕,你这‘肥而不腻’的举止,我实在是学不来。”我自然也不甘示弱。

  “随你如何说,反正这肉身不是我的。”墨夜抬手,以手背划过面颊,笑得邪魅,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白轻咳了一声,莫四哥依旧在憋笑,于是被我丢了石头,他却反手一挥扇子,将石子弹了开去,我们四人见状都笑出了声来。

  难得的惬意时光瞬间即逝,将近正午时我不过回房收拾了一会儿衣物,白在门外叫我时竟已是未时将至了。紫怜与王显早已同仇不得一起在泫露榭中等着了,看他们的神情,弟应是没甚么大碍。

  我们方一落座,便听仇老头骂道:“幸好那骚狐狸没来,否则要坏了我的兴致。”言罢,仇不得便提起茶壶,提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转头对王显道:“上次看到哪里了?”

  王显听后垂下眼来作思考状,仇不得便在此时继续了手中的动作,我见他如此,登时做好了杯中水雾漫起带我进入洞悉境中的准备,谁知却只是一杯寻常的凉茶。

  原以为老头子倒茶是在“发功”,我便一直屏息凝神地仔细盯着壶嘴,最终却是等了个空,我不禁泄气一叹,却听一旁的紫怜在同时开口道:“上次他早早便被推出了洞悉境,如何能知道看到哪里了?”

  “哦,你说的对,那你说上次看到哪里了?”仇老头微笑道。我却觉得他笑得蹊跷,按他平日的性子,不会这样轻易顺着紫怜说话。

  “程家前厅,程得答应穆……穆伯伯,教子释练武——”紫怜话说一半之际,仇老头瞥了瞥王显,双目蓦然微瞪,待我作出反应之前,泫露榭已被不知从何时腾起的浓雾包围。

  回神时,便见眼前一双乌皮靴,抬头一看,程得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是硬茧的大手伸了过来:“子释,再来!”

  却突然有拍手声传来,循声看去,只见一瘦高男子站在东侧的廊下,双手交握,右肘拄杖,面上笑容清冷,眼中更是笑意寥寥,配了他通身的鸦黑色,一看便觉得是个难以相处之人。

  “子容,你怎么来了?”程得的声音有些惊讶。

  叫做子容的男子并未应声,依旧盯着穆舍,直到穆舍眨了眨眼,淡淡唤了声:“大哥。”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