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正文 第063章 息息相通忆秋心
“尹柔？”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会是尹柔？”
“我说过，几百年间的恩怨纠葛，一语带过的就可能是几十载光阴，你这脑袋消受不起。”墨夜翻了翻眼，转身迈步，又坐回了原处，“老东西是怎么同你讲的？”
“他说你们集齐四块碎片后便决定回去，却在那时感到了回□□息，知道千唤转世了。可他后来又说，你们一直没有找到她的转世，却反被四件神器吸走了灵力，便想将它们留在人间当作为千唤留的门缝，却掀起了人间争战。直到同族现身，发现了神裔的存在，一切才平定下来……”我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才道：“仇老头从未说过尹柔就是那个转世啊！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玗璃为了殒生镜不会所托非人，为了千唤得以安全转世，特意利用尹柔，将自己与她的子嗣视作工具？”
我听后有些犹豫，却还是尴尬地点了点头，她这话虽难听，可我确是这样想的。
“罢了，你会这样想，也怪不得你。”墨夜难得没有继续冷嘲热讽，“剑上的那一丝游魂，是千唤对穆夺的执恋，因而尹柔的模样，同千唤在人间时的肉身一模一样。可尹柔就是尹柔，玗璃也从未将她当作过千唤……哎，他们同你们，不也是一样么？”墨夜突然话锋一转，眯起眼来看我。
我起初觉着她是在揶揄我，可细想想，却又觉得她这是在安慰我——就像玗璃对尹柔，白也从未将我与莫朵朵看作是一个人。唉，我不禁心中一叹，这人平日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难得说句好话，我却总听着像是在讽刺我。
“先不提我们了，”我试图将话头给引回正题，“尹柔就是这个转世……可你们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她么？”
“他只不过是将有关尹柔的这一段按下未提罢了。起初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她……”墨夜垂目摇了摇头：“其实，不论我们如何努力，也不会找到的。”
“为甚么？”
“当她还是一丝游魂的时候，嫮娆困不住她，只得靠嵚崟设下结界。可当尹柔出世后，她魂魄已全，嫮娆便可以使用异能将尹柔彻底的隐藏起来。”墨夜突然冷笑一声，继续道：“那时嵚崟替她顶罪，我们自然不会怀疑刚刚‘无辜受冤’的她。”
“那后来呢，她是如何败露的？”突然一个闪念划过，“啊，仇不得说，神器会吸取你们的灵力……”
“对，”墨夜点头，“嫮娆灵力衰退，即便又逢不落渊下降也依旧无济于事，反倒是尹柔体内的回光之力大盛，一时间竟可与嫮娆匹敌。玗璃就这样找到了尹柔。我们发觉尹柔身上有残留的殒生气息，一切矛头便都指向了嫮娆。玗璃震怒，嫮娆百口莫辩，我们与她自此决裂。几年后，她灭了手持回光剑的神裔整门后销声匿迹。最后知道她的行踪时，已是约莫百年后，她历经难产诞下一对双生子，期间因为无法使用异能而被我们察觉。待绪练追去时，得知清泫与嫮妍的死都与嫮娆有关。他起了杀心，却被打伤了，而打伤他的，是得到了新肉身的嵚崟。”
“仇老头没有追杀她么？”
“甚么？”
“嫮娆杀了他的师父与恋人，若是我，我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我看着墨夜，“可结果却是，嫮娆与嵚崟的子嗣成为了杀人如麻、权倾天下的君家。为甚么会这样？”
墨夜轻轻眨了眨眼，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后，道：“这是另一环的故事了。”看来，她不会再多说甚么了。
尹柔、和景、紫怜，她们都是千唤的转世，而紫怜又是和景的转世，所以，她们也是尹柔的转世？真乱！
可仇老头却为何只字未提？我脑中细细想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以我说她们都不是千唤。”墨夜突然道。
“嗯？”
“尹柔、阿漾或是顾紫怜，”墨夜轻易便看穿了我的心思，“千唤魂魄四散，剑上的一魂随尹柔投胎，魂珠上的那点残缺魂魄附在了阿漾身上，所谓千唤的转世，倒不如说是个胎记。”
“魂珠？”可是她方才提及的千唤的精元所在？
她瞧了我一眼却未回答，看来这又是“另一环的故事”。不过，话本里说到那修炼千百年得了人形的妖精时，总会提及它们的内丹，墨夜口中的魂珠、精元，不会就是这个东西罢？
墨夜忽地再次起身，这次我没有拦她，谁知她走出了几步后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你不走？你可不认得回去的路罢？”
与她在廊下并肩而行，一路无话很是尴尬。脑中搜罗了一圈，也不知该说些甚么，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不禁“哎”了一声，开口问道：“不对啊，那个阿科怎么知道你在撞撞林中？难不成他是无双后裔，感觉到你变成人形了？”
岂料墨夜轻轻一勾嘴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猜对了一半。”
我不过胡诌一句，竟然还能猜对一半！一半……
我细想方才问出的句子，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还能有甚么可能？一，他是无双后裔，却无法感到墨夜的存在；二，他不是无双后裔，却能感到墨夜变成人形。不，不会是第一个可能。答案若是如此简单，墨夜绝不会这样同我卖关子。那……我心下一震，突然明白了：“无双门，他是门里的人！”
墨夜挑眉，颇赞许地对我点了点头，却又吐出了令我迷惑的四个字：“他们都是。”
“你是说——”我话未说完，她抢先道：“除却那些要见客的，孤芳阁里的那些男数女数仆从女使，全是从门内出来的。他们之所以分了三六九等，一是因为玗璃可笑，觉得只有这样才会让客人们觉得孤芳阁神秘莫测、规矩森严；二是因为这些人按照魂力而言，确是能分出个阶等来。无穷镜产生裂缝前潜入人间的人，魂力大多所剩无几；而在裂缝之后来到人间的，按你们的话说——多少还算是个仙。”
“暂不提失了魂力的，那些还算是仙的人，为甚么会甘愿留在孤芳阁中受玗璃使役？”
“影帮的人为甚么要跟随不疼？不疼、落汀为甚么要听孟天书的？将士为甚么要追随统帅？”墨夜挑眉看我，“千唤和玗璃都诞生于灵池中，千唤不在了，众人最愿意跟随的自然就是玗璃。如今暗战已起，日后难免会与君霆正面交锋，弱者寻求庇护，强者需要联合，如此而已。”
“正面交锋……”墨夜和仇老头之所以开始松口同我们讲这些过往，怕是知道门内门外早已难分你我，继续作壁上观并无益处，最终还是要他们出手的罢？
听得墨夜开口说了声“到了”，我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已走回熟悉的月门前，天空已是微明。转头去看墨夜，却只见得一个背影。
虽是炎炎夏日，但赤岩干燥，老宅房内清凉干爽，夜间更是如此。我回屋后倒头便沉沉睡去，再睁眼时，房内已是大亮。依稀听得窗外有人声传来，推窗一看，宋冰怀抱着双双，正在树荫下与莽哥镇平说话。他们闻声向我看来，莽哥瞪大眼睛看我道：“诶哟，芽芽你怎么才起来？”
“你们这几日去了哪里？”看到他们我才想起，双双这几天一直跟着墨夜，也不曾见过莽哥与镇平露面。
“赤岩这阵子出了几件窃案，贼人会些功夫，紫园虽有家丁护院，但身手平平，白先生应了顾老爷之请，派我们去练兵。”镇平答道。
莽哥听后一哼：“净是些筋硬身慢的，你也好意思说是练兵！”
“那宋冰呢？”我见宋冰黑了不少，便立刻明白了：“啊，看来他是给你们当‘兵’去了。”
窝在宋冰怀中的双双听我提起宋冰的名字，睁眼看了看我，刚要闭上时又蓦然睁开，抬起爪子扒了扒宋冰的衣袖。随后便听宋冰“啊”了一声，对我道：“墨夜姑娘方才留了话：茶肆。”
我等了一会儿，才发觉确实只有短短二字：“嗯？没了？”
宋冰一笑：“是，就这两个字。”
顶着毒日头到了茶肆，门口的木桌凳被烈日晒得乌亮，门外一个客人也没有，大门却是敞开的。我刚要抬步迈过门槛，便见弟突然从博古架后面窜出，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它见着是我，点了下头，便吐着舌头回身向里走去。
进了后院，弟已没了踪影，倒是看到在凉棚下石桌旁围坐了一圈的白、墨夜、王显与紫怜，而仇不得则在苗圃里劳作，同我初见他那日一模一样。恍惚间，我几乎以为这几日都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你们甚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我收回思绪，一边用帕子拭汗一边快步向凉棚走去。
紫怜起身挪了个竹凳放在她与王显中间，将身下的石凳空给了我坐，其间仇老头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昨夜你看到的过往，总要让他们也知道。何况，”他突然顿住，我回头看他，见他对着王显抬了抬下颌，“他本就想要看秋心的记忆。”
“你怎么会好奇秋心——”说到一半不禁噤声，因为我突然想到墨夜说过的话——下毒的人是我，死在他剑下的第九个人，也是我。我明白了，对于王显而言，死在他剑下的第九个人，是秋心。
王显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便知道，我想对了。
我抬眼看向墨夜，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便问白：“她换了身子，那她的血还有用么？”
白摇头：“一重境定是不行，但第二重或许可以……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忽闻轻微的沙沙声自桌下传来，是紫怜正用脚踩着石子在地上蹭。看来是迟迟讲不到和景与穆舍的故事，她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她虽是不情愿地撅着嘴巴，又狠狠剜了一眼墨夜，却也没有多说甚么。
“你以为旁人的过往同你毫无关系么？家国天下，大爱私情，你们几人，哦不，是我们几人。我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没有你，秋心不会被赐给程得。”墨夜面带薄薄的笑意，说到“秋心”二字时，一时竟辨不出，她只是提到了一个名字，还是用以自称。
紫怜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王显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看着他，心想：是时候了。果不其然，下一刻仇老头便自我身旁伸出提壶的手臂，壶嘴向着桌上的木碗中一倾，一片白雾瞬间腾出。
程府练场，还是那一夜，秋心躺在地上，如溺水之人一般呛咳着，暗色的液体自她口中涌出。月色中，和景秀丽的面庞苍白如纸，她紧握着秋心的手，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看到走近的绪练，和景求他救救秋心，而穆舍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看着程得的狐狸。
一声轻咳传来，是绪练的声音，随后，雾气氤氲，模糊中，我似乎听到了程得与穆含的声音，却听不真切。当浓雾散去时，面前是面阔五间的气派正房，原本瞧着陌生，渐渐却又觉得有几分熟悉。啊，这里还是程府。绪练藏身在树上的时候，我曾远远见过程府的这间主院。
穆舍正在院中踱步，忽见程得面色阴沉地从堂内向外走来。只见他迈过门槛后便大步流星地闷头前行，一时间竟没有看到穆舍。擦身而过几步后，他才停下身来回头一望，而穆舍原本落在程得身上的目光，却被眼角处的一抹酡红吸引去了。
是秋心。她身着华服，原本的双环垂髻已换做高绾的盘桓髻，又是跟着程得从程府正堂走出来的，她……难道是嫁给程得了？
果然，待秋心走近后，穆舍对着她便是一个深揖：“嫂嫂！身体可大好了？”
秋心微微躬身回了万福，随后默默道：“已经痊愈了，不过，穆公子还是照旧唤我秋心罢。”
不等穆舍开口，程得便抢先问道：“你在等我？”说话时，程得微微侧身背向秋心，似是有意当她不在一般。
穆舍犹豫了一瞬，方要开口时，又被秋心给打断了：“二位聊着，我先去拜谒殿下了。”听到殿下二字，程得的脸色又暗了几分，而秋心不等两人回答，便自行施礼离去了。
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想：看来，想要进入二重境去看秋心的记忆，是行不通的。
突然，烟雾骤腾，却又瞬间消散，眼前是和景恳切的面庞。
“阿德！秋心倾心于你，此次又舍命护你……你……”和景欲言又止，手中绞弄着袖口一阵犹豫，终究还是将话说出了口：“你娶了她罢！”
这是程得的二重境。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我说过，几百年间的恩怨纠葛，一语带过的就可能是几十载光阴，你这脑袋消受不起。”墨夜翻了翻眼，转身迈步，又坐回了原处，“老东西是怎么同你讲的？”
“他说你们集齐四块碎片后便决定回去，却在那时感到了回□□息，知道千唤转世了。可他后来又说，你们一直没有找到她的转世，却反被四件神器吸走了灵力，便想将它们留在人间当作为千唤留的门缝，却掀起了人间争战。直到同族现身，发现了神裔的存在，一切才平定下来……”我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才道：“仇老头从未说过尹柔就是那个转世啊！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玗璃为了殒生镜不会所托非人，为了千唤得以安全转世，特意利用尹柔，将自己与她的子嗣视作工具？”
我听后有些犹豫，却还是尴尬地点了点头，她这话虽难听，可我确是这样想的。
“罢了，你会这样想，也怪不得你。”墨夜难得没有继续冷嘲热讽，“剑上的那一丝游魂，是千唤对穆夺的执恋，因而尹柔的模样，同千唤在人间时的肉身一模一样。可尹柔就是尹柔，玗璃也从未将她当作过千唤……哎，他们同你们，不也是一样么？”墨夜突然话锋一转，眯起眼来看我。
我起初觉着她是在揶揄我，可细想想，却又觉得她这是在安慰我——就像玗璃对尹柔，白也从未将我与莫朵朵看作是一个人。唉，我不禁心中一叹，这人平日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难得说句好话，我却总听着像是在讽刺我。
“先不提我们了，”我试图将话头给引回正题，“尹柔就是这个转世……可你们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她么？”
“他只不过是将有关尹柔的这一段按下未提罢了。起初我们确实没有找到她……”墨夜垂目摇了摇头：“其实，不论我们如何努力，也不会找到的。”
“为甚么？”
“当她还是一丝游魂的时候，嫮娆困不住她，只得靠嵚崟设下结界。可当尹柔出世后，她魂魄已全，嫮娆便可以使用异能将尹柔彻底的隐藏起来。”墨夜突然冷笑一声，继续道：“那时嵚崟替她顶罪，我们自然不会怀疑刚刚‘无辜受冤’的她。”
“那后来呢，她是如何败露的？”突然一个闪念划过，“啊，仇不得说，神器会吸取你们的灵力……”
“对，”墨夜点头，“嫮娆灵力衰退，即便又逢不落渊下降也依旧无济于事，反倒是尹柔体内的回光之力大盛，一时间竟可与嫮娆匹敌。玗璃就这样找到了尹柔。我们发觉尹柔身上有残留的殒生气息，一切矛头便都指向了嫮娆。玗璃震怒，嫮娆百口莫辩，我们与她自此决裂。几年后，她灭了手持回光剑的神裔整门后销声匿迹。最后知道她的行踪时，已是约莫百年后，她历经难产诞下一对双生子，期间因为无法使用异能而被我们察觉。待绪练追去时，得知清泫与嫮妍的死都与嫮娆有关。他起了杀心，却被打伤了，而打伤他的，是得到了新肉身的嵚崟。”
“仇老头没有追杀她么？”
“甚么？”
“嫮娆杀了他的师父与恋人，若是我，我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我看着墨夜，“可结果却是，嫮娆与嵚崟的子嗣成为了杀人如麻、权倾天下的君家。为甚么会这样？”
墨夜轻轻眨了眨眼，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后，道：“这是另一环的故事了。”看来，她不会再多说甚么了。
尹柔、和景、紫怜，她们都是千唤的转世，而紫怜又是和景的转世，所以，她们也是尹柔的转世？真乱！
可仇老头却为何只字未提？我脑中细细想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以我说她们都不是千唤。”墨夜突然道。
“嗯？”
“尹柔、阿漾或是顾紫怜，”墨夜轻易便看穿了我的心思，“千唤魂魄四散，剑上的一魂随尹柔投胎，魂珠上的那点残缺魂魄附在了阿漾身上，所谓千唤的转世，倒不如说是个胎记。”
“魂珠？”可是她方才提及的千唤的精元所在？
她瞧了我一眼却未回答，看来这又是“另一环的故事”。不过，话本里说到那修炼千百年得了人形的妖精时，总会提及它们的内丹，墨夜口中的魂珠、精元，不会就是这个东西罢？
墨夜忽地再次起身，这次我没有拦她，谁知她走出了几步后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你不走？你可不认得回去的路罢？”
与她在廊下并肩而行，一路无话很是尴尬。脑中搜罗了一圈，也不知该说些甚么，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不禁“哎”了一声，开口问道：“不对啊，那个阿科怎么知道你在撞撞林中？难不成他是无双后裔，感觉到你变成人形了？”
岂料墨夜轻轻一勾嘴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猜对了一半。”
我不过胡诌一句，竟然还能猜对一半！一半……
我细想方才问出的句子，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还能有甚么可能？一，他是无双后裔，却无法感到墨夜的存在；二，他不是无双后裔，却能感到墨夜变成人形。不，不会是第一个可能。答案若是如此简单，墨夜绝不会这样同我卖关子。那……我心下一震，突然明白了：“无双门，他是门里的人！”
墨夜挑眉，颇赞许地对我点了点头，却又吐出了令我迷惑的四个字：“他们都是。”
“你是说——”我话未说完，她抢先道：“除却那些要见客的，孤芳阁里的那些男数女数仆从女使，全是从门内出来的。他们之所以分了三六九等，一是因为玗璃可笑，觉得只有这样才会让客人们觉得孤芳阁神秘莫测、规矩森严；二是因为这些人按照魂力而言，确是能分出个阶等来。无穷镜产生裂缝前潜入人间的人，魂力大多所剩无几；而在裂缝之后来到人间的，按你们的话说——多少还算是个仙。”
“暂不提失了魂力的，那些还算是仙的人，为甚么会甘愿留在孤芳阁中受玗璃使役？”
“影帮的人为甚么要跟随不疼？不疼、落汀为甚么要听孟天书的？将士为甚么要追随统帅？”墨夜挑眉看我，“千唤和玗璃都诞生于灵池中，千唤不在了，众人最愿意跟随的自然就是玗璃。如今暗战已起，日后难免会与君霆正面交锋，弱者寻求庇护，强者需要联合，如此而已。”
“正面交锋……”墨夜和仇老头之所以开始松口同我们讲这些过往，怕是知道门内门外早已难分你我，继续作壁上观并无益处，最终还是要他们出手的罢？
听得墨夜开口说了声“到了”，我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已走回熟悉的月门前，天空已是微明。转头去看墨夜，却只见得一个背影。
虽是炎炎夏日，但赤岩干燥，老宅房内清凉干爽，夜间更是如此。我回屋后倒头便沉沉睡去，再睁眼时，房内已是大亮。依稀听得窗外有人声传来，推窗一看，宋冰怀抱着双双，正在树荫下与莽哥镇平说话。他们闻声向我看来，莽哥瞪大眼睛看我道：“诶哟，芽芽你怎么才起来？”
“你们这几日去了哪里？”看到他们我才想起，双双这几天一直跟着墨夜，也不曾见过莽哥与镇平露面。
“赤岩这阵子出了几件窃案，贼人会些功夫，紫园虽有家丁护院，但身手平平，白先生应了顾老爷之请，派我们去练兵。”镇平答道。
莽哥听后一哼：“净是些筋硬身慢的，你也好意思说是练兵！”
“那宋冰呢？”我见宋冰黑了不少，便立刻明白了：“啊，看来他是给你们当‘兵’去了。”
窝在宋冰怀中的双双听我提起宋冰的名字，睁眼看了看我，刚要闭上时又蓦然睁开，抬起爪子扒了扒宋冰的衣袖。随后便听宋冰“啊”了一声，对我道：“墨夜姑娘方才留了话：茶肆。”
我等了一会儿，才发觉确实只有短短二字：“嗯？没了？”
宋冰一笑：“是，就这两个字。”
顶着毒日头到了茶肆，门口的木桌凳被烈日晒得乌亮，门外一个客人也没有，大门却是敞开的。我刚要抬步迈过门槛，便见弟突然从博古架后面窜出，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它见着是我，点了下头，便吐着舌头回身向里走去。
进了后院，弟已没了踪影，倒是看到在凉棚下石桌旁围坐了一圈的白、墨夜、王显与紫怜，而仇不得则在苗圃里劳作，同我初见他那日一模一样。恍惚间，我几乎以为这几日都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你们甚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我收回思绪，一边用帕子拭汗一边快步向凉棚走去。
紫怜起身挪了个竹凳放在她与王显中间，将身下的石凳空给了我坐，其间仇老头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昨夜你看到的过往，总要让他们也知道。何况，”他突然顿住，我回头看他，见他对着王显抬了抬下颌，“他本就想要看秋心的记忆。”
“你怎么会好奇秋心——”说到一半不禁噤声，因为我突然想到墨夜说过的话——下毒的人是我，死在他剑下的第九个人，也是我。我明白了，对于王显而言，死在他剑下的第九个人，是秋心。
王显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便知道，我想对了。
我抬眼看向墨夜，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便问白：“她换了身子，那她的血还有用么？”
白摇头：“一重境定是不行，但第二重或许可以……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忽闻轻微的沙沙声自桌下传来，是紫怜正用脚踩着石子在地上蹭。看来是迟迟讲不到和景与穆舍的故事，她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她虽是不情愿地撅着嘴巴，又狠狠剜了一眼墨夜，却也没有多说甚么。
“你以为旁人的过往同你毫无关系么？家国天下，大爱私情，你们几人，哦不，是我们几人。我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没有你，秋心不会被赐给程得。”墨夜面带薄薄的笑意，说到“秋心”二字时，一时竟辨不出，她只是提到了一个名字，还是用以自称。
紫怜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王显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看着他，心想：是时候了。果不其然，下一刻仇老头便自我身旁伸出提壶的手臂，壶嘴向着桌上的木碗中一倾，一片白雾瞬间腾出。
程府练场，还是那一夜，秋心躺在地上，如溺水之人一般呛咳着，暗色的液体自她口中涌出。月色中，和景秀丽的面庞苍白如纸，她紧握着秋心的手，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看到走近的绪练，和景求他救救秋心，而穆舍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看着程得的狐狸。
一声轻咳传来，是绪练的声音，随后，雾气氤氲，模糊中，我似乎听到了程得与穆含的声音，却听不真切。当浓雾散去时，面前是面阔五间的气派正房，原本瞧着陌生，渐渐却又觉得有几分熟悉。啊，这里还是程府。绪练藏身在树上的时候，我曾远远见过程府的这间主院。
穆舍正在院中踱步，忽见程得面色阴沉地从堂内向外走来。只见他迈过门槛后便大步流星地闷头前行，一时间竟没有看到穆舍。擦身而过几步后，他才停下身来回头一望，而穆舍原本落在程得身上的目光，却被眼角处的一抹酡红吸引去了。
是秋心。她身着华服，原本的双环垂髻已换做高绾的盘桓髻，又是跟着程得从程府正堂走出来的，她……难道是嫁给程得了？
果然，待秋心走近后，穆舍对着她便是一个深揖：“嫂嫂！身体可大好了？”
秋心微微躬身回了万福，随后默默道：“已经痊愈了，不过，穆公子还是照旧唤我秋心罢。”
不等穆舍开口，程得便抢先问道：“你在等我？”说话时，程得微微侧身背向秋心，似是有意当她不在一般。
穆舍犹豫了一瞬，方要开口时，又被秋心给打断了：“二位聊着，我先去拜谒殿下了。”听到殿下二字，程得的脸色又暗了几分，而秋心不等两人回答，便自行施礼离去了。
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想：看来，想要进入二重境去看秋心的记忆，是行不通的。
突然，烟雾骤腾，却又瞬间消散，眼前是和景恳切的面庞。
“阿德！秋心倾心于你，此次又舍命护你……你……”和景欲言又止，手中绞弄着袖口一阵犹豫，终究还是将话说出了口：“你娶了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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