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0 章
萧明光顿时慌了手脚，慌乱道：“神女姐姐，你你怎么啦？”
慕清杳清丽的脸上闪过悲戚的神色，似乎满心尽是心事，但她只微一凝神，顿觉在这少年面前落泪不妥，真气流逸，瞬间将那滴泪水蒸腾为淡淡的雾气，微笑道：“叫公子见笑啦！公子远道而来，为我们水族传递讯息，真是让您费心了，但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她声音清雅婉转，宛若泉漱玉石，风吹落花，言辞又说得雅致温柔，萧明光一生之中，从未有人对他这么温和客气过，只听得心软了大半，急忙点头：“神女姐姐，您有话只管吩咐我就是啦！”
慕清杳略一沉吟，咬着殷红的樱唇，郑重道：“公子，战神刑天囚禁黑帝陛下之事，还请您不要告知第三人知道。”
萧明光摸着后脑勺，笑嘻嘻道：“这个好办，当日戚前辈本来就嘱咐我，让我只能告诉水族的大祭司和神女。”
慕清杳面带忧色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事也不要告诉大祭司。”萧明光大奇，正想询问原因，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苍老的长叹：“清杳，你也太不懂事啦！”
慕清杳身躯微震，秀脸上流露迷惘忧伤之色，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朗声道：“清杳素来倔强妄为，还请师父恕罪。”
冷风飞卷，殿内烛火明灭，一个黑袍男子负手走了进来。身上黑袍竟是上好的天蚕丝织成，剪裁精巧，腰间系着一条紫色鸾带，蜿蜒飘飞，满头白发随风乱舞，眉目清秀，只是脸色极为苍白，眼角隐隐生了几丝皱纹，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萧明光初时听到他的声音，还道是个衰老不堪，少说也有一两百岁的老者，浑没想到他虽然白发如雪，但脸容瞧上去只不过是个中年人，暗暗嘀咕：“他奶奶的，这人生得倒真不坏。”
慕清杳盈盈行礼，低声道：“师父。”
那人背负双手，眯着狭长凤眼，嘿然笑道：“原来神女殿下，还记得我晏寒夜是你的师父，本座还以为天长日久，神女早就忘了幼年的教诲之恩了呢！”
他眼神锐利，言辞咄咄逼人，萧明光听他自称晏寒夜，忖道：“原来他就是水族的大祭司，哼，这糟老头子为什么对神女姐姐这样凶？”想着心下大起鄙夷之意。
慕清杳眼圈泛红，纤眉微蹙，轻声道：“师父这话，清杳不敢承受。自我五岁开始，便跟随师父修习礼仪法术，又是师父一力举荐，让我成为族中神女，如此深恩，清杳岂敢有片刻淡忘？”
晏寒夜冷哼道：“我当初见你良材美玉，资质难得，所以才将你培养为族中神女，本想让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共同光耀水族。但你公然袒护火族仇敌，置陛下安危于不顾，这和叛族之人，有什么区别？”
慕清杳柳眉轻蹙，欲语还休，纤纤素手颤抖不已。
萧明光心中一震，大声道：“喂，大祭司大人，神女姐姐自有打算，你不明不白地给她扣一个叛族的罪名，未免太过霸道了啦！”
晏寒夜瞪视着她，见她脸色雪白，泪水盈盈，面色稍缓，向萧明光一指，说道：“这少年既然传讯说火族刑天暗害了黑帝陛下，如此关系我族存亡的大事，你怎可蓄意隐瞒不报？”
慕清杳低声道：“这位萧公子虽然带来戚水真仙所传讯息，但我想我想战神刑天行事素来光明磊落，绝不是会暗施毒手的卑鄙人，陛下近年失踪，也未必和他有关，此事大有可疑之处。水火两族本就积怨已久，倘若因为此事贸然引起两族冲突，只会给两族百姓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清杳刚才斗胆，请萧公子暂时不要对外吐露此事。”
晏寒夜浓眉一聚，眼底闪过难抑的怒色，斥道：“一派胡言！你一心袒护火族那姓刑的，以为本座不知道吗？”
慕清杳俏脸飞红，一咬牙，蓦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向他，颤声道：“师父，我的确的确有袒护战神之心，但这只因为我信得过他的为人，黑帝陛下虽然失踪，但我相信此事一定不是他所为。”
晏寒夜面色变幻，阴晴不定，声音转冷道：“你随我来。”眉毛一扬，补充道：“少年，你也跟着来。”慕清杳欲言又止，默不作声地和他并肩而行。
萧明光本想反驳“本少爷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但见晏寒夜回头望来，目光敏锐如刀，他吓了一跳，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快步而行，神女殿外竹影斑驳，月色空明，照在三人的身影上，浮翠流丹，寒意清彻。
沿途卫士c奴仆见到大祭司和神女路过，无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经过几座宫室殿宇，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厅内满殿烛火，照得一片通明。
殿内疏疏落落的坐着几十个黑袍人，大多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顾盼之际，眼神森寒冰冷，不怒自威，想来都是水族的长老。他们见到三人进来，齐齐起身，拱手道：“大祭司大人！”神态颇为恭敬，但对与他同行的神女竟不行礼。
萧明光眼尖，看清了其中有几人是适才闯入神女殿的水族长老，归海邕也赫然在列，嘴角斜撇，流露出一丝森冷古怪的笑容，萧明光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不妙。
慕清杳亦是微觉诧异，环顾四周，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大有敌意，秀眉微蹙，迟疑问道：“大祭司，你将诸位长老召来议罪殿，所为何事？”
晏寒夜衣袖一拂，在当先一把铺着银狐毛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声道：“把那丫头带上来。”
两个侍卫齐声应是，转身出殿，不多时一左一右，拖着一个湖蓝衣衫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瑟瑟发抖，扑在地上，颤声道：“饶命，饶命！”
慕清杳脸色微变，失声道：“萍衫？”原来那女子是她的侍女之一，这次祭天大典在即，她从姑射山赶赴云泽城准备盛典，并未带上萍衫。此刻见到自己的侍女莫名其妙出现在云泽城，而且衣不蔽体，满脸惶恐，洁白的肌肤上满是乌青淤痕，不知已饱受了多少折磨。
慕清杳不禁怜惜恼怒，赶上前去，伸手扶起了她，纤眉紧蹙：“大祭司，诸位长老，这是怎么回事？萍衫是我的侍女，你们怎么可以对她私动刑罚？”
归海邕嘿然笑道：“神女殿下莫怪，这侍女对你忠心耿耿，若不施以酷刑，只怕她不肯吐露真相，此事若传到其他四族的耳中，咱们整个水族就都无脸见人啦！”
慕清杳越听越惊，心道：“纵然我叮嘱萧公子不要吐露此事，也并不算什么大罪过，为什么归海长老竟说整个水族都无颜见人？”她心下惊疑，不卑不亢地道：“归海长老这话太也言重啦！萍衫只不过是一个侍女，能犯下什么大罪，你对她横施辣手，清杳可不能坐视不管。”
一个细眼勾鼻的长老目光闪动，笑道：“神女殿下，这侍女自然犯不了什么大罪，但您身为一族天尊，须得守身如玉，您却罔顾族规，与火族妖孽刑天结下私情，还处处包庇于他，犯下的罪过，可不轻哪！”
这人名叫陆渌，是水族长老会的元老之一，气量狭窄，性情阴鸷多疑，当年他孙女陆霜泠亦在神女候选之列，却无缘神女之位，陆渌因为此事，素来对慕清杳耿耿于怀，但碍于大祭司的偏爱庇护，不敢稍有怨怼，此时终于拿捏到她的罪状，喜不自胜，连夜告知大祭司和诸位长老。
晏寒夜闻讯，震惊愤怒，他本将慕清杳视为爱徒，但神女必须是冰清玉洁的处子，倘若慕清杳当真与火族战神私相勾结，一旦传出去，整个水族都将贻羞。
他见此事太过重大，强压不下，只得连夜赶来见慕清杳，没想到凑巧听到她嘱咐萧明光不可泄露消息，袒护火族仇敌之心昭然若揭，不禁怒不可遏。
慕清杳俏脸酡红，如飞晚霞，咬唇道：“哪有此事？”
晏寒夜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蓦地睁开眼来，目中精光大作，森然道：“萍衫，神女如何与火族姓刑的结下私情，你给本座一五一十地道来，若有半句虚言，就让你尝尝万蛇噬身的滋味！”
萍衫下意识地一抖，怯怯地望了慕清杳一眼，低声道：“殿下倾慕战神已久，奴婢早知此事，却不敢说出来，只怕丢了性命。三年之前，是殿下刚刚被封为神女的日子，那夜她从封神大典上归来，曾在月下和一男子幽会。”
慕清杳娇万料不到她竟会凭空诬陷，娇躯微震，急道：“你你胡说什么？”
萧明光更是听得气恼，恨恨向萍衫瞪了一眼，怒道：“丫头，你这么诬陷神女姐姐，不怕天打雷劈吗？”
萍衫接口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殿下的心里一清二楚，可不是奴婢胡说。那时殿下从封典上回来，满脸都是忧伤的神色，独自在月下抚琴，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成为神女，却心情不好，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躲在院门后，想着等殿下心情好一些后，再去劝慰。
过了一会儿，一个红衣人从宫外飞掠出来，轻轻搂住了殿下的腰肢。我不认得那男子是谁，只见他是个俊美绝伦的少年，寂雪宫素来不许男子涉足，但这人熟门熟路，显然对宫内情形摸得透熟。
殿下惊呼一声，但回头看见是他，顿时笑如花绽，叫道：‘刑郎，你终于来啦！’投入了他怀中。
奴婢见那男子私入寂雪宫，本想上前呵斥驱赶，但见到殿下居然抱着他，吓得魂飞天外，躲在院门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他们发觉，将我杀了。
两人相偎相抱，缠绵难舍，殿下温柔地靠在那男子的怀里，说只要他欢喜，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舍弃”她语气颤抖，显然要说刑天和神女的秘辛，大有惧意，但口齿伶俐，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得十分明白。
慕清杳听得羞恼交加，颤声道：“萍衫，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怎能这般捏造，编编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来？”
陆渌嘿然笑道：“殿下别着急，倘若是这丫头胡说八道，我第一个放她不过，但她既是忠于殿下的侍女，到底为何会有这番荒唐的言语？倒真是奇怪得紧了。”说着转向萍衫，喝道：“丫头，你若是敢捏造谎言，诬陷神女殿下，哼！”
慕清杳见他咄咄逼人，表面上为自己开脱，但字字尖刻，倒似是认定自己与刑天有不可告人的私情一般，不由得惊怒交集，但她性情雅淡，素来不擅与人争辩，闻言又羞又急，耳边忽听有人传音道：“清杳，别急。”
这声音甫一入耳，熟悉已极，她登时芳心大乱，几疑梦中，娇躯微微颤抖，只听那人接着传音道：“别怕，没事的。”语气温暖柔和，充满安慰之意。
不知何以，受到这声音的感染，她慌乱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突然之间，想起这是三年前分离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眼角一酸，也不知是悲是喜，眼圈顿时红了，一时将众人敌视c鄙弃c愤怒的眼光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萍衫眼珠转动，怯生生道：“各位长老明鉴，奴婢没有说谎，我虽然忠于神女殿下，却更忠于咱们水族，殿下身为神女，却与男子结下私情，实在是愧对我族子民，我思来想去，终于找了个机会，向陆长老禀明此事。
陆长老说兹事体大，神女身份尊贵，岂容我随口污蔑？幸好奴婢会画画，绘下那男子的容貌，呈给陆长老，陆长老一见之下，大为震惊，说此人居然是火族战神，并让奴婢今日拆穿他们的私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展了开来，说道：“这便是奴婢见到那男子之后，偷偷画下来的图像，若非殿下叫他‘刑郎’，奴婢可不知道那常来与殿下私会的美少年，竟是名震大荒的战神刑天。”
众人见那画上一个红衣男子萧然而立，腰悬干戚，光凝冷月，手持玉笛，色作青碧，容颜极为俊美，虽是一幅画卷，但睥睨之际，凛冽霸气竟似近在咫尺。
萧明光一眼瞥见，心下大震，脑中轰轰乱响，险些转不过来。原来那画卷上的脸容身影，熟悉无比，赫然竟是慕寂！
刹那间月夜山谷之中被他出手相救，一路护送自己赶至水族圣城，又授予自己法术笛艺，种种事端，电光石火般在脑海里闪现了一遍，蓦地恍然大悟，心下惊悔：“原来慕大哥便是火族的战神刑天，他对我自称慕寂，多半是因为听我转述戚前辈的话，知道我对他有所误会，所以才索性隐瞒姓名，但大荒传说中，战神刑天容貌丑陋狞恶，慕大哥却生得很俊啊，这是为什么？”
原来刑天征伐沙场时，因为自己容貌太过俊美，不足以威慑敌人，常常脸带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具，大荒中人以讹传讹，不免有此误会。
萧明光转念一想，想到适才萍衫所说，神女姐姐一直住在姑射山寂雪宫，突然之间，心头灵光一闪，明白了当日刑天为何自称“慕寂”了！心中乱成一片，百味交集：“慕寂，慕寂，原来是钦慕的慕，寂雪宫的寂，他他真的很喜欢神女姐姐啊”
寂雪宫中的侍女自幼入宫服侍神女，连水族中人也难得一见，遑论刑天这样的外人，萍衫自也不会例外。再说刑天素以容貌丑恶闻名，她若非亲眼见到刑天来寂雪宫和慕清杳幽会，无论如何也编不出如此俊美霸冽的形貌来。殿中诸人见此，本来将信将疑的，都不由得信了七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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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杳清丽的脸上闪过悲戚的神色，似乎满心尽是心事，但她只微一凝神，顿觉在这少年面前落泪不妥，真气流逸，瞬间将那滴泪水蒸腾为淡淡的雾气，微笑道：“叫公子见笑啦！公子远道而来，为我们水族传递讯息，真是让您费心了，但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她声音清雅婉转，宛若泉漱玉石，风吹落花，言辞又说得雅致温柔，萧明光一生之中，从未有人对他这么温和客气过，只听得心软了大半，急忙点头：“神女姐姐，您有话只管吩咐我就是啦！”
慕清杳略一沉吟，咬着殷红的樱唇，郑重道：“公子，战神刑天囚禁黑帝陛下之事，还请您不要告知第三人知道。”
萧明光摸着后脑勺，笑嘻嘻道：“这个好办，当日戚前辈本来就嘱咐我，让我只能告诉水族的大祭司和神女。”
慕清杳面带忧色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事也不要告诉大祭司。”萧明光大奇，正想询问原因，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苍老的长叹：“清杳，你也太不懂事啦！”
慕清杳身躯微震，秀脸上流露迷惘忧伤之色，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朗声道：“清杳素来倔强妄为，还请师父恕罪。”
冷风飞卷，殿内烛火明灭，一个黑袍男子负手走了进来。身上黑袍竟是上好的天蚕丝织成，剪裁精巧，腰间系着一条紫色鸾带，蜿蜒飘飞，满头白发随风乱舞，眉目清秀，只是脸色极为苍白，眼角隐隐生了几丝皱纹，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萧明光初时听到他的声音，还道是个衰老不堪，少说也有一两百岁的老者，浑没想到他虽然白发如雪，但脸容瞧上去只不过是个中年人，暗暗嘀咕：“他奶奶的，这人生得倒真不坏。”
慕清杳盈盈行礼，低声道：“师父。”
那人背负双手，眯着狭长凤眼，嘿然笑道：“原来神女殿下，还记得我晏寒夜是你的师父，本座还以为天长日久，神女早就忘了幼年的教诲之恩了呢！”
他眼神锐利，言辞咄咄逼人，萧明光听他自称晏寒夜，忖道：“原来他就是水族的大祭司，哼，这糟老头子为什么对神女姐姐这样凶？”想着心下大起鄙夷之意。
慕清杳眼圈泛红，纤眉微蹙，轻声道：“师父这话，清杳不敢承受。自我五岁开始，便跟随师父修习礼仪法术，又是师父一力举荐，让我成为族中神女，如此深恩，清杳岂敢有片刻淡忘？”
晏寒夜冷哼道：“我当初见你良材美玉，资质难得，所以才将你培养为族中神女，本想让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共同光耀水族。但你公然袒护火族仇敌，置陛下安危于不顾，这和叛族之人，有什么区别？”
慕清杳柳眉轻蹙，欲语还休，纤纤素手颤抖不已。
萧明光心中一震，大声道：“喂，大祭司大人，神女姐姐自有打算，你不明不白地给她扣一个叛族的罪名，未免太过霸道了啦！”
晏寒夜瞪视着她，见她脸色雪白，泪水盈盈，面色稍缓，向萧明光一指，说道：“这少年既然传讯说火族刑天暗害了黑帝陛下，如此关系我族存亡的大事，你怎可蓄意隐瞒不报？”
慕清杳低声道：“这位萧公子虽然带来戚水真仙所传讯息，但我想我想战神刑天行事素来光明磊落，绝不是会暗施毒手的卑鄙人，陛下近年失踪，也未必和他有关，此事大有可疑之处。水火两族本就积怨已久，倘若因为此事贸然引起两族冲突，只会给两族百姓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清杳刚才斗胆，请萧公子暂时不要对外吐露此事。”
晏寒夜浓眉一聚，眼底闪过难抑的怒色，斥道：“一派胡言！你一心袒护火族那姓刑的，以为本座不知道吗？”
慕清杳俏脸飞红，一咬牙，蓦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向他，颤声道：“师父，我的确的确有袒护战神之心，但这只因为我信得过他的为人，黑帝陛下虽然失踪，但我相信此事一定不是他所为。”
晏寒夜面色变幻，阴晴不定，声音转冷道：“你随我来。”眉毛一扬，补充道：“少年，你也跟着来。”慕清杳欲言又止，默不作声地和他并肩而行。
萧明光本想反驳“本少爷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但见晏寒夜回头望来，目光敏锐如刀，他吓了一跳，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快步而行，神女殿外竹影斑驳，月色空明，照在三人的身影上，浮翠流丹，寒意清彻。
沿途卫士c奴仆见到大祭司和神女路过，无不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经过几座宫室殿宇，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厅内满殿烛火，照得一片通明。
殿内疏疏落落的坐着几十个黑袍人，大多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顾盼之际，眼神森寒冰冷，不怒自威，想来都是水族的长老。他们见到三人进来，齐齐起身，拱手道：“大祭司大人！”神态颇为恭敬，但对与他同行的神女竟不行礼。
萧明光眼尖，看清了其中有几人是适才闯入神女殿的水族长老，归海邕也赫然在列，嘴角斜撇，流露出一丝森冷古怪的笑容，萧明光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不妙。
慕清杳亦是微觉诧异，环顾四周，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大有敌意，秀眉微蹙，迟疑问道：“大祭司，你将诸位长老召来议罪殿，所为何事？”
晏寒夜衣袖一拂，在当先一把铺着银狐毛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声道：“把那丫头带上来。”
两个侍卫齐声应是，转身出殿，不多时一左一右，拖着一个湖蓝衣衫的女子进来，那女子瑟瑟发抖，扑在地上，颤声道：“饶命，饶命！”
慕清杳脸色微变，失声道：“萍衫？”原来那女子是她的侍女之一，这次祭天大典在即，她从姑射山赶赴云泽城准备盛典，并未带上萍衫。此刻见到自己的侍女莫名其妙出现在云泽城，而且衣不蔽体，满脸惶恐，洁白的肌肤上满是乌青淤痕，不知已饱受了多少折磨。
慕清杳不禁怜惜恼怒，赶上前去，伸手扶起了她，纤眉紧蹙：“大祭司，诸位长老，这是怎么回事？萍衫是我的侍女，你们怎么可以对她私动刑罚？”
归海邕嘿然笑道：“神女殿下莫怪，这侍女对你忠心耿耿，若不施以酷刑，只怕她不肯吐露真相，此事若传到其他四族的耳中，咱们整个水族就都无脸见人啦！”
慕清杳越听越惊，心道：“纵然我叮嘱萧公子不要吐露此事，也并不算什么大罪过，为什么归海长老竟说整个水族都无颜见人？”她心下惊疑，不卑不亢地道：“归海长老这话太也言重啦！萍衫只不过是一个侍女，能犯下什么大罪，你对她横施辣手，清杳可不能坐视不管。”
一个细眼勾鼻的长老目光闪动，笑道：“神女殿下，这侍女自然犯不了什么大罪，但您身为一族天尊，须得守身如玉，您却罔顾族规，与火族妖孽刑天结下私情，还处处包庇于他，犯下的罪过，可不轻哪！”
这人名叫陆渌，是水族长老会的元老之一，气量狭窄，性情阴鸷多疑，当年他孙女陆霜泠亦在神女候选之列，却无缘神女之位，陆渌因为此事，素来对慕清杳耿耿于怀，但碍于大祭司的偏爱庇护，不敢稍有怨怼，此时终于拿捏到她的罪状，喜不自胜，连夜告知大祭司和诸位长老。
晏寒夜闻讯，震惊愤怒，他本将慕清杳视为爱徒，但神女必须是冰清玉洁的处子，倘若慕清杳当真与火族战神私相勾结，一旦传出去，整个水族都将贻羞。
他见此事太过重大，强压不下，只得连夜赶来见慕清杳，没想到凑巧听到她嘱咐萧明光不可泄露消息，袒护火族仇敌之心昭然若揭，不禁怒不可遏。
慕清杳俏脸酡红，如飞晚霞，咬唇道：“哪有此事？”
晏寒夜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蓦地睁开眼来，目中精光大作，森然道：“萍衫，神女如何与火族姓刑的结下私情，你给本座一五一十地道来，若有半句虚言，就让你尝尝万蛇噬身的滋味！”
萍衫下意识地一抖，怯怯地望了慕清杳一眼，低声道：“殿下倾慕战神已久，奴婢早知此事，却不敢说出来，只怕丢了性命。三年之前，是殿下刚刚被封为神女的日子，那夜她从封神大典上归来，曾在月下和一男子幽会。”
慕清杳娇万料不到她竟会凭空诬陷，娇躯微震，急道：“你你胡说什么？”
萧明光更是听得气恼，恨恨向萍衫瞪了一眼，怒道：“丫头，你这么诬陷神女姐姐，不怕天打雷劈吗？”
萍衫接口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殿下的心里一清二楚，可不是奴婢胡说。那时殿下从封典上回来，满脸都是忧伤的神色，独自在月下抚琴，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成为神女，却心情不好，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躲在院门后，想着等殿下心情好一些后，再去劝慰。
过了一会儿，一个红衣人从宫外飞掠出来，轻轻搂住了殿下的腰肢。我不认得那男子是谁，只见他是个俊美绝伦的少年，寂雪宫素来不许男子涉足，但这人熟门熟路，显然对宫内情形摸得透熟。
殿下惊呼一声，但回头看见是他，顿时笑如花绽，叫道：‘刑郎，你终于来啦！’投入了他怀中。
奴婢见那男子私入寂雪宫，本想上前呵斥驱赶，但见到殿下居然抱着他，吓得魂飞天外，躲在院门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他们发觉，将我杀了。
两人相偎相抱，缠绵难舍，殿下温柔地靠在那男子的怀里，说只要他欢喜，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舍弃”她语气颤抖，显然要说刑天和神女的秘辛，大有惧意，但口齿伶俐，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得十分明白。
慕清杳听得羞恼交加，颤声道：“萍衫，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怎能这般捏造，编编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来？”
陆渌嘿然笑道：“殿下别着急，倘若是这丫头胡说八道，我第一个放她不过，但她既是忠于殿下的侍女，到底为何会有这番荒唐的言语？倒真是奇怪得紧了。”说着转向萍衫，喝道：“丫头，你若是敢捏造谎言，诬陷神女殿下，哼！”
慕清杳见他咄咄逼人，表面上为自己开脱，但字字尖刻，倒似是认定自己与刑天有不可告人的私情一般，不由得惊怒交集，但她性情雅淡，素来不擅与人争辩，闻言又羞又急，耳边忽听有人传音道：“清杳，别急。”
这声音甫一入耳，熟悉已极，她登时芳心大乱，几疑梦中，娇躯微微颤抖，只听那人接着传音道：“别怕，没事的。”语气温暖柔和，充满安慰之意。
不知何以，受到这声音的感染，她慌乱的心也慢慢镇定下来。突然之间，想起这是三年前分离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眼角一酸，也不知是悲是喜，眼圈顿时红了，一时将众人敌视c鄙弃c愤怒的眼光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萍衫眼珠转动，怯生生道：“各位长老明鉴，奴婢没有说谎，我虽然忠于神女殿下，却更忠于咱们水族，殿下身为神女，却与男子结下私情，实在是愧对我族子民，我思来想去，终于找了个机会，向陆长老禀明此事。
陆长老说兹事体大，神女身份尊贵，岂容我随口污蔑？幸好奴婢会画画，绘下那男子的容貌，呈给陆长老，陆长老一见之下，大为震惊，说此人居然是火族战神，并让奴婢今日拆穿他们的私情，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展了开来，说道：“这便是奴婢见到那男子之后，偷偷画下来的图像，若非殿下叫他‘刑郎’，奴婢可不知道那常来与殿下私会的美少年，竟是名震大荒的战神刑天。”
众人见那画上一个红衣男子萧然而立，腰悬干戚，光凝冷月，手持玉笛，色作青碧，容颜极为俊美，虽是一幅画卷，但睥睨之际，凛冽霸气竟似近在咫尺。
萧明光一眼瞥见，心下大震，脑中轰轰乱响，险些转不过来。原来那画卷上的脸容身影，熟悉无比，赫然竟是慕寂！
刹那间月夜山谷之中被他出手相救，一路护送自己赶至水族圣城，又授予自己法术笛艺，种种事端，电光石火般在脑海里闪现了一遍，蓦地恍然大悟，心下惊悔：“原来慕大哥便是火族的战神刑天，他对我自称慕寂，多半是因为听我转述戚前辈的话，知道我对他有所误会，所以才索性隐瞒姓名，但大荒传说中，战神刑天容貌丑陋狞恶，慕大哥却生得很俊啊，这是为什么？”
原来刑天征伐沙场时，因为自己容貌太过俊美，不足以威慑敌人，常常脸带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具，大荒中人以讹传讹，不免有此误会。
萧明光转念一想，想到适才萍衫所说，神女姐姐一直住在姑射山寂雪宫，突然之间，心头灵光一闪，明白了当日刑天为何自称“慕寂”了！心中乱成一片，百味交集：“慕寂，慕寂，原来是钦慕的慕，寂雪宫的寂，他他真的很喜欢神女姐姐啊”
寂雪宫中的侍女自幼入宫服侍神女，连水族中人也难得一见，遑论刑天这样的外人，萍衫自也不会例外。再说刑天素以容貌丑恶闻名，她若非亲眼见到刑天来寂雪宫和慕清杳幽会，无论如何也编不出如此俊美霸冽的形貌来。殿中诸人见此，本来将信将疑的，都不由得信了七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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