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逆流2002
都说京城的地铁十三号线，基本都是程序员的天下。从西二旗到上地宇宙中心知春路再到中关村。
啥时候你要听说这些地方发生砍人案，不用想，被砍死的十个有八个都是程序员。
当然，33岁杨阳也是那八个之一。
京城居，大不易，北漂的都以为自己是白居易，靠着自己的才华，可以在首都打拼出一片天地。可现实中哪来那么多欣赏你的顾况。
京城的房价就和这个城市的雾霾一样，耸人听闻。杨阳北漂10年，见过太多太多北漂中的形形色色。有人逃离了围城，剩下的在围城里苟延残喘，只有极少数人成就了梦想。
可笑的是外面不断的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今天在围城里苟延残喘了十年的杨阳，也决定逃离了，像受伤的野狗，在与现实的斗争中，遍体鳞伤后，只想着躲回熟悉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昨晚杨阳分手了。
谈了7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她平淡的说了声分手吧，杨阳也平淡回了声好。
没有什么争吵打闹，更没有什么痛哭流泪。他默默的抽烟，她默默地收拾行李。早上，听着客厅关门的声音，心如刀绞，好似随着离开的人，他的心已经缺了一块，鲜血淋漓。
都说七年之痒，许多恋人，夫妻都迈不过去这个坎儿，现在杨阳信了。
当初热恋时彼此花前月下许的誓言，随着热恋后激情的退却，年龄的增加，家里的柴米油盐的磋磨，早已消磨干净。
不是不爱了，是累了。现实里各种事就像一条条藤蔓把你缠绕，直到某一天你被完全困住，只能任由现实随意把你摆弄成十八般模样，在你的身上鞭打，在你的伤口滴蜡。
晚上十点，杨阳终于收拾完了在公司里的个人物品。在财务结完了工资，抱着大纸箱离开了公司。自己辞职，是没有补偿的。杨阳也不在意了，只想能快点离开这个城市。
一直以来，杨阳都是属于特别要强的人，突然决定离职，选择灰溜溜逃离京城后，却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哪怕这是一种可耻逃避。
杨阳的父亲杨国义是越战转业的军转干部，分配在了市红星机械厂任车间主任，母亲也是本厂职工，机械厂效益也不错，在2000年左右还算得上小有积蓄了。02年末，杨阳大一，父亲病重，战争遗留下来的病根复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才稳住了父亲的病情。每月维持治疗还要花费不小的数目，家里的情况转眼跌入深渊。
杨阳大学靠着学校奖学金，平日的的勤工俭学，假期打工。还是顺利的把学业完成了，工作后回想起这几年，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像中只有学习，打工，学习，打工。
在学校，大家给他取的外号就叫杨铁人，调侃他一天像王进喜一样不知道疲惫。
大学毕业后，刚参加工作的工资也不高，每月还要打大部分回家给母亲分担负担，还清外债。记忆中很多时候，一边给父母打电话，说自己工资发了，自己留下了很多，足够自己吃好喝好了，一边吃着康师傅或者康帅傅康师博笑着说生活挺好，都长胖了。
工作两年后，家里的外债还清了，父亲的病有了医保政策后，这才有时间谈恋爱，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陈心瑜，与他同年的陈心瑜是做室内设计的。温婉贤淑的气质，让杨阳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经过半年死缠烂打，杨阳终于俘获芳心。
第二年两人同居，开始在一起生活。
心瑜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受父母熏陶，加上做的又是室内设计，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两人结婚后能在京城安家，能有一处自己的家。
心瑜虽然从没说出来过，可恋人之间，时间长了，有什么心事能瞒得住另一半？杨阳能察觉到，每次听到认识的人在京城买房了，目光中就会不自觉的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你在努力的奋斗，可回过头来却发现，任你再努力再节约，积蓄一天比一天多。可实际上你的存款增涨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
去年拿出所有的积蓄还买得起一间卧室，辛苦一年，到今年末加上今年的积蓄，却连卧室都买不起了。让人绝望！
最近几年，杨阳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总是因为小事向心瑜发火。之后又后悔莫及，陷入自责。
大概潜意识中，认为辜负了心瑜，辜负了她的梦想，开始不敢面对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无所适从，脾气开始暴躁。时间长了，两人的感情越来越糟糕。
直到心瑜提出分手。
十三号线上没有了上下班时的拥挤，车厢里零零散散几十号人。这种略显空荡的情况，在正常上下班时间，是绝对看不到的。
这个时间在十三号线上的人，大多都有一些共同点。脸色蜡黄，精神萎靡，肩挎或者两手环抱着电脑包文件包之类的。默默地一言不发，随着地铁的呼啸，两眼无神的呆呆盯着某处。
杨阳觉得这一幕，就像某一部国外丧尸片里的情景，世界末日里的丧尸，就这样在地铁的车厢里呆滞的站着，偶尔缓缓的游荡。
“苦海泛起爱恨”兜里的电话打断了杨阳的思绪。
掏出电话一看，上面显示着小四眼，有一瞬间，很想挂掉电话关掉手机，铃声持续的响起，片刻后，杨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干涩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喂~四眼”
“杨阳~，哪呢？你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到底出了啥事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说一声啊，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手机里传来四眼焦急的咆哮声。
杨阳轻声回道：“我跟心瑜分手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回老家”
“啊？你说啥？怎么突然就分了？工作呢？你们财务的刘静刚打电话给我说你突然打的辞职”四眼有点蒙，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杨阳跟陈心瑜在认识的朋友中一直是模范恋爱对象，陈心瑜性格温婉贤淑，模样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而杨阳也是成熟稳重，气宇轩昂。当年四眼在学校不知道帮杨阳收了多少情书。两人走到一起，认识的人都说是珠联璧合。
这些年来要不是杨阳一直坚持买了房子再结婚，不然早就结婚了。好好的一对怎么就说散就散，杨阳也要回老家，一副决绝的样子。
“嗯，回家，明天就走。工作再看吧，或许以后改行也不一定”
“杨阳，你他娘这是怎么了？我认识的杨阳可不会像娘们一样软弱逃避！你他娘的放得下心瑜吗？”
过了好长时间，电话里才传来杨阳疲惫低沉的声音。
“四眼儿，我累了”
电话对面，四眼久久无言，胸口像堵住了一样难受。
他认识的杨阳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第一次听到杨阳这么情绪低落的话。
“我在老马那等你，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来陪你喝一场，说不定明天醒来你就想通了呢，你要想不通还是要走，就当给你践行”
杨阳挂掉电话，无奈的一笑，就知道四眼知道了会是这个情况。大学四年，宿舍的八兄弟。到现在还有联系的就那么两三个了，其中关系好的就四眼一个了。两人离得也近，两人在北京上班的公司就相隔两站路。
当年大学毕业，学校里同一届的二十多人相约来京城闯荡，十年下来，留下的也就五六个。混得最好的是一位女同学，同校不同系，做的是多媒体动画设计。已经是某大游戏公司的项目经理了，听说在公司很受器重，除了期权不说，去年奖金就拿了一百多万。
十年过去了，杨阳混到了科技公司工程师，而四眼还在中级程序员的位置扑腾。
等杨阳到了约定好的老马烧烤店，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四眼已经到了。
“四眼儿，不用安慰我，啥都别说了，陪我喝酒。”
“好，今晚咱们就不谈感情的事儿，喝酒老马~~~抱酒来！”
四眼要了几箱啤酒，也不多话，只是陪着杨阳不停地喝酒。
等三箱酒下去，两个的话就开始多了。
“阳天儿~你说，咱们怎么就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了？窝囊！太窝囊了！当初在学校兄弟几个那叫个意气风发”
“哈哈哈哈，是呀，那时候蠢得无知无畏四眼儿，还记得不，你你的外号还是我给你取的”
“当然你丫那时候就是仗着个子高欺负人艹！好怀念那个时候来，兄弟，喝酒。”
“喝喝酒”
咚的一声，杨阳栽倒在桌上。
“喝”
杨阳醉了，醉得太快太猛烈，模糊中，仿佛看到了心瑜站在自己面前，伤心的流泪。一瞬间，心痛的无法呼吸。只觉得这些年来要强，毫无意义。
去特么的房子，去特么的自尊心！
“心瑜别哭再也不让你走”
而心瑜的影子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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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时候你要听说这些地方发生砍人案，不用想，被砍死的十个有八个都是程序员。
当然，33岁杨阳也是那八个之一。
京城居，大不易，北漂的都以为自己是白居易，靠着自己的才华，可以在首都打拼出一片天地。可现实中哪来那么多欣赏你的顾况。
京城的房价就和这个城市的雾霾一样，耸人听闻。杨阳北漂10年，见过太多太多北漂中的形形色色。有人逃离了围城，剩下的在围城里苟延残喘，只有极少数人成就了梦想。
可笑的是外面不断的还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今天在围城里苟延残喘了十年的杨阳，也决定逃离了，像受伤的野狗，在与现实的斗争中，遍体鳞伤后，只想着躲回熟悉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昨晚杨阳分手了。
谈了7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她平淡的说了声分手吧，杨阳也平淡回了声好。
没有什么争吵打闹，更没有什么痛哭流泪。他默默的抽烟，她默默地收拾行李。早上，听着客厅关门的声音，心如刀绞，好似随着离开的人，他的心已经缺了一块，鲜血淋漓。
都说七年之痒，许多恋人，夫妻都迈不过去这个坎儿，现在杨阳信了。
当初热恋时彼此花前月下许的誓言，随着热恋后激情的退却，年龄的增加，家里的柴米油盐的磋磨，早已消磨干净。
不是不爱了，是累了。现实里各种事就像一条条藤蔓把你缠绕，直到某一天你被完全困住，只能任由现实随意把你摆弄成十八般模样，在你的身上鞭打，在你的伤口滴蜡。
晚上十点，杨阳终于收拾完了在公司里的个人物品。在财务结完了工资，抱着大纸箱离开了公司。自己辞职，是没有补偿的。杨阳也不在意了，只想能快点离开这个城市。
一直以来，杨阳都是属于特别要强的人，突然决定离职，选择灰溜溜逃离京城后，却感觉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哪怕这是一种可耻逃避。
杨阳的父亲杨国义是越战转业的军转干部，分配在了市红星机械厂任车间主任，母亲也是本厂职工，机械厂效益也不错，在2000年左右还算得上小有积蓄了。02年末，杨阳大一，父亲病重，战争遗留下来的病根复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才稳住了父亲的病情。每月维持治疗还要花费不小的数目，家里的情况转眼跌入深渊。
杨阳大学靠着学校奖学金，平日的的勤工俭学，假期打工。还是顺利的把学业完成了，工作后回想起这几年，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像中只有学习，打工，学习，打工。
在学校，大家给他取的外号就叫杨铁人，调侃他一天像王进喜一样不知道疲惫。
大学毕业后，刚参加工作的工资也不高，每月还要打大部分回家给母亲分担负担，还清外债。记忆中很多时候，一边给父母打电话，说自己工资发了，自己留下了很多，足够自己吃好喝好了，一边吃着康师傅或者康帅傅康师博笑着说生活挺好，都长胖了。
工作两年后，家里的外债还清了，父亲的病有了医保政策后，这才有时间谈恋爱，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陈心瑜，与他同年的陈心瑜是做室内设计的。温婉贤淑的气质，让杨阳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经过半年死缠烂打，杨阳终于俘获芳心。
第二年两人同居，开始在一起生活。
心瑜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受父母熏陶，加上做的又是室内设计，她最大的梦想就是两人结婚后能在京城安家，能有一处自己的家。
心瑜虽然从没说出来过，可恋人之间，时间长了，有什么心事能瞒得住另一半？杨阳能察觉到，每次听到认识的人在京城买房了，目光中就会不自觉的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你在努力的奋斗，可回过头来却发现，任你再努力再节约，积蓄一天比一天多。可实际上你的存款增涨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
去年拿出所有的积蓄还买得起一间卧室，辛苦一年，到今年末加上今年的积蓄，却连卧室都买不起了。让人绝望！
最近几年，杨阳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总是因为小事向心瑜发火。之后又后悔莫及，陷入自责。
大概潜意识中，认为辜负了心瑜，辜负了她的梦想，开始不敢面对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无所适从，脾气开始暴躁。时间长了，两人的感情越来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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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电话一看，上面显示着小四眼，有一瞬间，很想挂掉电话关掉手机，铃声持续的响起，片刻后，杨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干涩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喂~四眼”
“杨阳~，哪呢？你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到底出了啥事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说一声啊，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手机里传来四眼焦急的咆哮声。
杨阳轻声回道：“我跟心瑜分手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回老家”
“啊？你说啥？怎么突然就分了？工作呢？你们财务的刘静刚打电话给我说你突然打的辞职”四眼有点蒙，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杨阳跟陈心瑜在认识的朋友中一直是模范恋爱对象，陈心瑜性格温婉贤淑，模样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而杨阳也是成熟稳重，气宇轩昂。当年四眼在学校不知道帮杨阳收了多少情书。两人走到一起，认识的人都说是珠联璧合。
这些年来要不是杨阳一直坚持买了房子再结婚，不然早就结婚了。好好的一对怎么就说散就散，杨阳也要回老家，一副决绝的样子。
“嗯，回家，明天就走。工作再看吧，或许以后改行也不一定”
“杨阳，你他娘这是怎么了？我认识的杨阳可不会像娘们一样软弱逃避！你他娘的放得下心瑜吗？”
过了好长时间，电话里才传来杨阳疲惫低沉的声音。
“四眼儿，我累了”
电话对面，四眼久久无言，胸口像堵住了一样难受。
他认识的杨阳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第一次听到杨阳这么情绪低落的话。
“我在老马那等你，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来陪你喝一场，说不定明天醒来你就想通了呢，你要想不通还是要走，就当给你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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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儿，不用安慰我，啥都别说了，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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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要了几箱啤酒，也不多话，只是陪着杨阳不停地喝酒。
等三箱酒下去，两个的话就开始多了。
“阳天儿~你说，咱们怎么就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了？窝囊！太窝囊了！当初在学校兄弟几个那叫个意气风发”
“哈哈哈哈，是呀，那时候蠢得无知无畏四眼儿，还记得不，你你的外号还是我给你取的”
“当然你丫那时候就是仗着个子高欺负人艹！好怀念那个时候来，兄弟，喝酒。”
“喝喝酒”
咚的一声，杨阳栽倒在桌上。
“喝”
杨阳醉了，醉得太快太猛烈，模糊中，仿佛看到了心瑜站在自己面前，伤心的流泪。一瞬间，心痛的无法呼吸。只觉得这些年来要强，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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