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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将向晚虹送走后,魏元朗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难得时间还早,他决定悠闲地度过这个夜晚。

  他开了瓶红酒,倒入水晶醒酒瓶,然后来到厨房,系上深蓝色围裙,从擀面皮开始,将各色彩椒、火腿、洋葱切丝,洋菇、番茄切片,材料铺上饼皮,撒上乳酪丝,然后送进烤箱。

  在等待披萨烤熟的时候,他为自己斟了杯红酒,红酒醒得恰到好处,酒香清芬,酒味醇厚,在唇腔回旋温润。

  他一面饮酒,一面检阅挂在玄关壁上的信插。大部分都是一些待处理的帐单,最后是一张明信片。

  他翻出那张明信片,看著落日余晖下的泰姬玛哈陵。

  这明信片是两个礼拜前收到的,照理说该收起来了,只是他一直舍不得,就这么搁著,不时翻出来看。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也很想去旅行。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曾潇洒地背起行囊,四处去流浪,但自从出社会后,时间压缩了,心安定了,难得闲下来只想跟朋友聚聚,或者独自在家里放松。

  旅行,太累了,更何况是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他闭上眼,回想这两年收到的来自那位迷糊女孩的明信片,五张明信片,分别来自埃及、土耳其、尼泊尔、日本北海道、印度。

  除了日本以外,其他都是环境条件相对落后的国家,她一个女孩独自旅行,不怕受苦受难吗?

  坦白说,他有点替她担心。

  只是啊,他何必为一个陌生女孩担心?他们素不相识,唯一的牵扯是几张错寄的明信片。

  魏元朗摇摇头,不许自己思绪纷纷,挂在某个陌生女孩身上,光是他自己的朋友,他就关怀不及了。

  才想著,手机铃声便唱响,他抓起iPhone手机,瞥了一眼萤幕上的人名,微微苦笑。

  “喂。”

  “元朗~~”耳畔传来一波哀怨的声浪。“我又失恋了!”

  他就知道!魏元朗无声地叹息。“又怎么了?小姐。”

  “就我上次跟你说过那个JOhnny啊!他好过分,你知道他怎样吗?他啊……”接下来是一篇落落长的女性伤心史,虽然辛酸,却有些千篇一律。

  为什么女人总是爱上同一类型的男人,然后在每一回受伤后仍学不会教训?

  “……元朗,你有没有在听啊?”女性友人懊恼地问。

  “有,我在听。”他淡淡安抚,但同时也撂下话。“不过你今天只有二十分钟。”

  “我知道,总经理的钟点是很宝贵的。”她半嘲讽。“没关系,只要你肯听我说,二十分钟就够了。”

  “你说吧。”魏元朗在沙发上落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静心听,偶尔给些建议,虽然明知这些建议她永远不会真正听进去。

  或许在受伤的当下,女人会恨恨地武装起自己,但只要爱情一来敲门,她们又会昏傻了,急著弃械投降。

  所以魏元朗已经放弃拯救这些总是一错再错的女性友人,理性是说服不了她们的,她们需要感性的支持。

  这么说来,好像跟那天向晚虹说的有些相似?

  当好姊妹来抱怨男友时,她们并不是真的想一脚踢开那男人,只是需要有人听自己诉苦。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功能等于女人的姊妹淘?魏元朗幽默地对自己微笑。

  “……唉,元朗,你说的没错,我真是傻!”女性友人难得理性地自责。“我不该爱上那种男人的。”

  “是啊。”这点他绝对同意。

  “都是你啦!谁教你当初不肯答应人家的追求?”她忽然对他发娇嗔。“你是在ㄍ一ㄥ什么啊?到现在也不交个女朋友,这么怕谈恋爱喔?”

  如果对象是她,他的确怕。“怎样?心情好多了吗?”意思是,他可以挂电话了吗?

  “好啦!饶了你。”一股脑儿地发泄过后,她甘愿多了。“拜拜!”

  他搁下手机,才刚进厨房取出烤好的披萨,门铃又叮咚作响。

  今晚是怎么了?就不能让他好好清静片刻吗?

  魏元朗无奈地叹息,前去应门,大门拉开,映入眼底的俏丽倩影令他蓦地心神一震,完全不敢置信——

  “向晚虹!怎么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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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门口的向晚虹同样震惊不已。她是跟姊姊确认过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将明信片寄错地方,循记忆中的地址来找,没料到屋主竟然就是魏元朗。

  “原来你住在这儿?好巧!”她觉得不可思议。

  魏元朗却以为她装无辜,气恼地揪拢眉苇。“你跟踪我回来?”

  “我哪有!”她喊冤。“你刚刚不是亲自把我拎回家吗?”

  “那你怎会知道我住这儿?你该不是调阅公司人事资料吧?”难道她已经发现他就是“翔飞”的总经理了?他神色不定。

  向晚虹观察他不善的表情,约略猜到他的心思,嘲弄地耸耸肩。“我一个小小行政秘书,哪有权限‘调阅’高阶主管的人事资料啊?你用‘偷看’这个词会不会比较好一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朝他眨呀眨的。

  他脸色一变。“你真的偷看?”

  控诉般的语气惹恼了她,忍不住反驳:“我没那么卑鄙好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质问。

  “你说呢?”她偏不解释,跟他杠上了。

  他阴郁地注视她。“向晚虹,我没心情跟你玩,我警告你,不许再有这种行为了,否则我可以控告你骚扰。”

  “你说什么行为?我不懂。”她装傻。

  他凛息,下颔紧绷,眼神阴晴不定,半晌,才深沉扬嗓。“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什么?!”她愣住。

  “你喜欢我,所以才会这样纠缠我,对吧?”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他只是一直不愿点破伤害她,但她今日直接找上门来的举动,实在太越界了。

  “你——”向晚虹瞠目结舌,好想将他这番侮辱人的问话原封不动地掷回他傲慢的嘴里,但她忍住了,刻意扬起下颔,比他还嚣张。“如果是,又怎样呢?”

  魏元朗眯起眼。“我不可能喜欢你。”

  “喔?”秀眉一挑。看得出来他正试著冷静下来,纡尊降贵地以年长者的口气劝告她。

  “你听著,我们两个根本不合,你太年轻,太率性,而我又——”他蓦地顿住,目光更黯淡。

  “你怎样?太老?太古板?”她理解到他想说什么,胸口怒焰乍熄,好玩地弯唇。他不骄傲,也不高高在上,他只是……太认真了,跟她很不一样。“魏元朗,你真有趣。”

  他抿唇。“你果然知道我是谁了。”

  “从你那天要我叫你小魏,我就知道了。”她坦承。“其实,我最近会这样闹你,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你不肯坦白跟我表明真实身分。”另一半原因却很复杂,连她自己也弄不清。

  “我只是不想……”

  “不想怎样?”她揶揄地接口。“不想我知道你总经理的身分,就抱著麻雀变凤凰的心理,跟你那些仰慕者一样,想尽办法接近你?”

  魏元朗瞪她。“我承认,我的确这么想过,不过最主要的是……”他顿了顿,仿彿很不容易把真心话挤出口。“你不是说过想跟我当朋友吗?知道我是总经理后,我们还做得成朋友吗?”

  这么说,他想跟她做朋友?

  向晚虹凝睇他,笑容如枝头春樱,娇俏地开了三分。“为什么做不成?我从来不在乎什么身分地位。”

  他无言,良久,自嘲地摇头。“我早该料到的。”

  “所以,这是给你的小小惩罚。”她俏皮地抬高手,拍拍他浑厚的肩头。“我告诉你实话吧,其实我是来拿之前寄错的明信片,我并不晓得住这儿的人就是你,这次真的纯粹是巧合。”

  他愕然。“原来那些明信片是你寄的?你就是小晚?”

  “没错,本来我以为是我去的地方邮政系统太落后,才会寄丢明信片,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直记错我姊家的住址,明信片才会寄到你这边来。”

  他笑了,对这一切阴错阳差感到有趣。世间事,原来可以如此奇妙。他打量她,如此纤瘦的女孩,却不怕孤身在异国流浪,他佩服她的勇气。

  “原来你就是那个迷糊蛋啊!”

  “你尽管笑我吧!”她扮了个鬼脸,回敬他的调侃。“人生迷糊一点并不是坏事——郑板桥不是说过吗?‘难得糊涂’,我可是奉行这四字箴言。”

  “你只是为自己的迷糊找借口。”他不给她面子。

  她嘟嘴。“总之,明信片可以还给我了吗?”

  “你等等,我去拿。”语落,魏元朗转身进屋,走没两步,警觉地回首。“你怎么跟进来了?”

  “怎么?你家是某种圣殿吗?我不能进来吗?”她好笑,奇怪他干么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态。

  他一窒,似有几分狼狈。“算了,你先坐一下。”

  在他去取明信片的时候,向晚虹大大方方地打量屋内陈设。就一个单身汉的标准而言,他的住处真是整洁得过分。

  果然雅痞就是雅痞,跟她那些混剧团的男性朋友就是不一样,他们住的地方一个个乱得毫无章法,比狗窝还像狗窝。

  可是他家却装潢得很科技,很时尚,很有格调,不论是连接厨房那道弧线形吧台,或是客厅里亮著蓝光的展示柜。

  餐厅里,立著一个恒温红酒柜,吧台上有一只弧线优美的水晶醒酒瓶——她猜得没错,他果然爱品红酒。

  厨房,飘来浓郁的披萨香,向晚虹深深嗅一口,笑了。

  唉,该怎么说呢?这男人还会自己做披萨呢,她真是服了他了!

  “你在干么?”紧绷的声嗓在她身后响起。

  她悄悄微笑。这男人不喜欢别人打探自己的居家环境吧?

  “我在参观。”她旋过身,扮出最甜美的笑容。“你家好漂亮,很有品味。”

  他不置可否,将明信片递给她。“哪,给你。”

  意思是下逐客令吧?她接过明信片,偏要继续赖著,眸光流转一圈,落定搁在客厅玻璃茶几上的手机。

  “哇喔,这是苹果的iPhone吗?”她兴奋地喊,正想细瞧手机,他却抢先一步拿起来,护在掌心。

  她不以为意,笑问:“听说这个电触碰的就可以卷动萤幕,是真的吗?”

  拿回手机,魏元朗心情笃定多了,见她明眸莹亮璀璨,像只小狗似地满怀期盼瞅著他,不禁心弦一扯。

  “你过来。”他点进照片档,示范给她看。“只要两根手指这样往外拨,照片就会放大,往内拨,就会缩小,往旁边拨,就可以看下一张;还有,你手指这样回一下,相片便会转个角度。”

  “好好玩喔!我可以试试看吗?”

  他考虑片刻,终于点头。

  她快乐地欢呼,趁他还没后悔,手指立刻在萤幕上灵巧地拨点,一面玩,一面惊叹。“好神奇喔!苹果这家公司还真厉害,能做出这种手机。”

  “还不止这些。”见她脸蛋红滟滟的,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他兴致也来了。“这个还可以听音乐,如果有来电,音乐声便会逐渐减小,提醒你有电话。简讯的文字内容会用一个方格框住,收到和回覆的简讯会一上一下分别显示在萤幕,就好像漫画的对话格一样,你可以一目了然之前都跟这个人聊了些什么。要打电话时就叫出萤幕键盘,点上面的数字,可以跟电脑上的邮件软体做同步更新,还有……”

  他滔滔不绝地介绍,她听著,又新奇又好笑。

  据说男性动物有种分类叫“科技宅”,专门对最新的科技产品发烧,她相信他必然是其中一位。

  待他一阵口沫横飞后,她才嫣然笑问:“你是怎么买到的?我朋友说他好想买,可是台湾还没上市呢!”

  “我从美国带回来的。”

  美国?她眨眨眼。“可是台湾能用吗?听说现在一定要配美国某家电信公司的门号才可以。”

  “这个嘛——”他神秘地勾唇。“我们自然有办法破解。”

  “对喔!”妙目眨了眨,她拍拍自己的头。“我真是太笨了,这种问题哪能难倒你们这些科技宅呢?”

  魏元朗怔忡,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表现得太热衷了,如今,正遭这年轻女孩不客气地戏谑。

  他神情一凛,心下气恼,脸颊窘迫地微热。

  他抢回iPhone,正要开口驱逐不速之客出境时,手机忽地在他沁汗的掌心震动。

  “电话。”她提醒他。

  他横她一眼,按下通话链,转过身去。“喂,亚菲,有什么事?”

  看他躲到落地窗边,刻意压低嗓音说话,向晚虹便明白这男人连私人来电也不想让人听到内容。

  他真的很自我保护。她怅然寻思。

  既然如此,她要好好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好好观察他。

  她一一巡过设计得别出心裁的展示柜,有一个展示著各式各样的发条收藏品,跑车、电话,机械人……每样带著浓浓复古风的玩具,都是男人不轻易说出的浪漫。

  另一个架上,错落著一款款各厂牌的名表,看得出来每一只都是限量的珍藏款,其中有一只表面成规矩方形的,格外有特色,她不禁探出手——

  “别动!”一道凌厉的声刃杀过来,向晚虹惊骇地冻住动作,讶然回眸。

  只见魏元朗大踏步走过来,威风凛凛地咆哮。“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她呐呐的。“只不过是一只表……”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不许动!”他严正警告,跟他讲电话的女人似是说了什么,他忙回话。“没什么,亚菲,有个朋友在我家,我再打电话给你。”

  他决断地切线,清锐的目光仍追缉她不放,逼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我说……”她尴尬地咳两声。“这些表对你来说一定很宝贝吧?瞧你连借看一下都不行。”

  他闷声不吭。

  “这个。”她指了指方才觊觎的表款。“是什么?好别致。”

  他顺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瞥,面无表情地回应。“这是梭曼的航空飞行表系列,Airspeed RT1920。”

  “是飞行表啊,怪不得这么酷。”她赞叹。“为什么这表面会是正方形的呢?”

  “这是取自航空钟的设计概念,因为航空钟是方形的。”

  “所以这表面的设计,应该也是模仿航空钟的仪表板喽?”

  他扬眉,似是惊讶她举一反三的慧黠。

  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向晚虹悄然吁息,提到喉腔的芳心缓缓安落。“魏元朗,你这人其实不太好相处耶!”情绪一放松,她又眉眼弯弯,笑著逗他了。

  “什么意思?”魏元朗蹙眉。

  “公司同事都说你是好好先生,可你刚刚对我好凶喔。”她噘起樱唇。

  那是因为他们不会擅自来他屋里侵犯他隐私!他瞪她。

  “你这人挺自我保护的,表面上跟每个人都好,其实谁都很难真正亲近你吧?”她大胆地猜测,妙眸莹亮。

  他闻言,面色更阴沈。

  她才认识他多久?就妄想像剥洋葱一样层层剖析他?

  “让我猜猜,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她粲笑。

  他真想伸手揉去她不识相的笑容。

  “你太紧绷了,需要从事一些能让你放松精神的活动。”她自以为是地建言。

  没错!魏元朗咬紧牙。他的确需要做一些放松的活动,比如说将某人整个扛起来,远远地丢出属于他的圣域。

  她浅浅一笑,也不知是否看透他阴暗的思绪,忽然拉扯他臂膀——

  “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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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下的大安森林公园,出现一对外表看来不甚协调的男女。

  男的穿一身长春藤学院风的休闲服,足蹬Armani银扣短靴,自然散发一股熟男气质,女的却是南洋风的罩衫,一条洗到泛白的牛仔裤,很普通的夜市牌布鞋,俏丽的短发别著两根水钻发夹,显得很青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魏元朗察觉到周遭人好奇刺探的视线,略微不悦地拢眉。

  “玩这个。”向晚虹笑,指了指不远处一群耍帅地溜著直排轮,呼啸而过的青少年。

  “直排轮?”他惊愕。“那是青少年玩的游戏!”

  “所以呢?”她仰望他,俏皮地反问。“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就不能玩吗?”

  他瞪她。“你还很年轻。”

  “也就是说,上了年纪的人只有你喽?”她调侃。

  他眼色一沉。“你不必酸我。”

  “不是我酸你,是你自我设限。”语落,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跟一旁的流动小贩租了两双直排轮鞋。“除非你怕摔,摔不起,不然要不要跟我赌一赌,看谁溜得比较快?”她下战书。

  他不屑地冷哼。“我干么跟你赌这个?”

  “你的意思是不敢喽?”她激他。“一个大男人,那么怕摔?”

  他迎视她闪烁的星眸,明知她是刻意挑衅自己,心脏却若脱缰的野马奔腾,不由他主宰——这女孩该死地像个爱捣蛋的小魔女,能将一个成熟的大男人耍得团团转。

  “我知道了,因为溜直排轮在你们这种熟男眼中算不上一种运动吧?我猜你对运动的定义就是练剑道,每天晨间慢跑……”

  “你怎么知道我在练剑道跟慢跑?”他惊骇。

  “很简单啊!我看到你家里摆了一套剑道用具,鞋柜上有一双Nike慢跑鞋,而且穿得旧旧的,显然不是偶尔才穿一次,所以猜你应该有练剑道跟慢跑的习惯。”

  她观察力还真敏锐。

  可惜他并不欣赏,他习惯观察别人,却讨厌被当成研究对象。

  “鞋子拿来!”他恼怒地抢过轮鞋,在石椅上坐下,试著换上,却有些不得要领。

  她看著,轻声一笑,跪蹲在他面前。“我帮你吧!”灵巧的手指穿梭来回,宛如变魔术一般,替他系好复杂的鞋带,又戴上护膝。

  他怔忡地望著,背脊窜上一波诡异的颤栗。

  自从上幼稚园后,有多少年不曾让人替他穿鞋了?而现在,却是一个年纪比他小上许多的女孩在帮他。

  这感觉,太陌生、太奇怪,现在的他,不像他……

  “好啦!”她一拍手。“你站起来试试看,要确定很合脚喔,太松的话很容易扭伤的。”

  他笨拙地站起来,努力维持重心平衡。“应该可以。”

  “那就好。”她也迅速换上轮鞋。“我们开始吧!”

  开始?

  他顿时无助地愣住。方才是基于一时意气才接受她的挑战,仔细想想,他连溜冰都不会,又怎能掌握直排轮?

  “做人要有冒险精神。”她似是看透他的思绪,巧笑倩兮,朝他伸出一双玉手。“来,握住我的手,我先教你基本的技巧。”

  她的说明简单明快,切中要领,他很快便抓住诀窍,能够缓缓前进。

  “我要放手喽!”嗓音方落,她便猛然松开他的手,不给他任何做心理准备的余裕。

  他一时重心不稳,往前一栽,摔得十分难看。

  而她竟然毫无同情心地在后头拍手大笑。

  可恶!魏元朗懊恼地磨牙,踉跄地爬起来,拍拍染上灰尘的手。经她这么一笑,他更不服气了,决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溜直排轮。

  于是接下来两个小时,就看一个大男人惨痛表演各种别出心裁的摔跤秀。

  向晚虹浅弯唇,笑睇他狼狈的身影,看著他一次次地跌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来,不知怎地,她的心也跟著疼痛起来。

  她知道,每一次摔倒,伤的不只是他的身体,更有他男性的尊严,那些嚣张的青少年经过时抛给他的嘲弄眼神,肯定很令他难堪。

  可他没退缩,仍是勇敢尝试。

  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她心弦一紧,优雅地回了个圈,在他面前停定。“魏元朗,你很强。”

  “强什么?”他不以为然地横她一眼。“我溜得糟透了!”只差没成为全公园众人围观的笑柄了。

  “你确实溜得不太好,我看你平衡神经好像比一般人差吧?”她浅笑著谐谑。

  “那你还说我很强?”他更恼了。

  你强在不怕摔,不怕丢脸。

  她偷偷微笑,陪著他溜了一段,忽问:“要不要来比赛?”

  “现在?”他溜得还很不成样呢!

  “比谁先溜到那棵树下。”她指向前方一株开满一片晶莹白雪的流苏树。“我先让你一分钟。”

  让他一分钟?这女孩果然很瞧不起他!魏元朗凛眉。

  “快啊!”她催促。

  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往前迈步,身躯如企鹅摇摆,却也勉强前进著,清风拂过耳畔,卷成一道连绵不绝的禅意鸣响。

  他听著,忽然觉得……挺痛快的,跟他慢跑时听见的风动不同,却一样清朗悦耳。

  不一会儿,身后一串轮响轻巧地追过来,他知道是她来了,她溜冰的美姿好似莎士比亚戏剧里跳舞的森林精灵,他远远及不上。

  但至少在竞速方面,他不能输,而且她还让了足足一分钟。

  他发起狠,催动足下速度。

  “溜得不错喔!”她扬声称赞。

  他有些赧然。她能不能不要那么夸张?一下称证他强,一下又说他溜得好,他都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成一个时时需要老师认同的小学生了!

  他更加催速。

  “小心!你溜太快了!”她惊呼,在他身子往前倾倒前追上来,抱住他的腰,不料他前进的冲力太大,她抵挡不了,人没护住,反而与他一起摔成一团。

  魏元朗见情况不妙,赶在落地前巧妙地旋身,自愿当她的肉垫。

  她趴在他身上,娇软的身子教他密密地圈在怀里,毫发无伤。

  “你还好吧?是不是摔得很痛?”她扬起苍白的脸蛋,焦急地问。

  “还好,不会很痛。”只是骨头快散了。他默默在心底补充。

  “不好意思,本来想救你的,没想到反而害你摔得更惨。”她歉疚不已,柔腻的小手下意识地掇拾他额前碎裂的汗滴。

  他胸膛一震——她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了吗?

  她感受到他强悍的心跳,也愣住,这才惊觉两人纠缠不清的肢体很暧昧,而他频频呼向她鼻尖的男性气息太性感。

  两瓣粉嫩的颊叶,羞窘地染红。

  他看著,眼神蓦地深沉,遭他视线囚住,她目光更迷离。

  相对两无言。

  时光,在魅惑的氛围里黏腻地凝住,不愿往前,也无法后退,踯躅著,迟疑著,与两枚急促跳动的心脏相互呼应。

  终于,他沙哑地扬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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